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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右手握住魚骨劍,烏歡胤很快睡了過去,安心的伏在熟悉而溫厚的後背時不時蹭上一蹭。

暗殺進行得很順利,順暢的教仇落感覺匪夷所思。被殺的修士氣息與情報相差無二,但是這樣就被阚溫寒解決幹淨是不是太簡單了?二殿下望着甩着血水一臉冷淡的阚溫寒,不禁出聲問他:“溫寒兄,你不覺得事情太順利,有些心裏發毛?”

阚溫寒神色淺淺的瞅一眼仇落,然後刷的一聲将劍回鞘,清冷的聲音厭惡的回應:“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蘇家六位大頭,四個參與百妖樓勾結,三個反了悔,蘇添、蘇浙、蘇涵……在異人城算是頂尖之輩,周遭的陣術雖是精妙卻不難勘破,子時,确實是夢深十分,但是周遭一點動靜也無,他們睡着睡着都仙逝了?”

“……”阚溫寒蹙眉,經仇落這樣一提他也覺得有些蹊跷,殺人的時候觸感有些怪異,他們的腦袋比普通人掉的不幹脆,總要拽一下才能扯下連着的那塊肉皮。

“方才,胤兒入了屋子,卻沒有反胃。”阚溫寒慢慢眦大眼睛,連忙折身回屋。仇落亦跟着進入,撲面而來滿是血腥味兒,阚溫寒踱到床榻邊,只見那床鋪上依舊是一具無頭冷屍,腦袋被他收走了。血浸滿床鋪,仇落湊過去嗅了嗅,濃郁的血氣之中,他嗅到一絲黃符紙灰的氣味。

“義人。”仇落将被子掀開,伸出魔爪往屍體肚子上一劃,棉質亵衣被仇落一爪撕開,一同抓落的皮肉下不是血肉,而是一團一團的黑灰。

“……”阚溫寒疑惑的抽着眉梢,心想這是怎麽一回事。仇落捏着下巴想了兩秒,旋即眉頭一挑趕緊拽住阚溫寒的手臂不由分說将他拖出去。

“做什麽?”阚溫寒低呵一聲卻沒有掙開,仇落舔着有些幹涸的嘴角冷冷一聲笑。他實在是低估對手了,百妖樓的事鬧這麽大,四個大頭回頭是岸了三人,雖然利益不同但始終是一家人,都要殺到自家取家人性命了,說不定剩下那個良心發現通風報信。當然,更有可能的是蘇家早就料到會有人行刺,計謀早就做好,就等着魚上鈎了。

“魚啊魚,你真咬勾了。”仇落将阚溫寒拎到屋頂,指着身下偌大複雜的蘇家宅邸冷然問到,“瞧見了麽,我們中計了。”

“瞧什麽?”阚溫寒蹙眉望着眼前的一片昏黑,交錯複雜的大小路徑,起起落落的亭臺樓閣,位于中央的大池,以及好幾座修的突兀高大的石塔。

“哼……”仇落低聲笑起來,眯着眼睛目光犀利的注視腳下,他指着最邊緣靠近圍牆的石塔再延續到大池邊的那座,接着拐落另一邊亭臺後的石塔,“延走圍牆,穿插屋落,以生水為中轉,丕借八方,聯通周遭殘陣……”墨色眼眸中閃爍遭逢對手的興奮,仇落注視着借由六六三十六道故意殘化的陣法組裝成的超級大陣,啧啧稱奇,“逆行五行,倒轉陰陽,難怪、難怪入陣我也未察覺異樣。”

“……”阚溫寒聽了仇落這一長串解說,一句沒懂頭還發痛,但是大致意思他曉得了,他中計了,落了個大陣之中。

“天才……”仇落不由點頭贊嘆,“本殿最喜歡淩虐的對手,終于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節快樂~

☆、封魔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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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型術法亦分三六九等。憑借施法人的造詣與構思,相同的陣法亦有千差萬別。

障眼、更移、傷人、醫治、封印、造物。術法運使的幾大顯著分水嶺。目前,仇落還沒有見識到能空手造化實物的靈類存在,以虛化實是存在于神話的絕頂能力。

就算現在的靈類能凝靈力為武器,比如催使內力凝出瀉月劍,或者铢衡憑靠內力凝聚空氣中的水汽凍做冰雪,這一切都是在施法之前便存在的東西,憑借自己的靈力能讓物體改變原來的形态,根據施法之人意志變為需要之物。

造物,也包括起死回生。當然不是簡單的回陽,而是,讓撕裂泯滅的靈魂重新誕生。造物的最高境界。

造物之術随着神話時代結束失傳,所以封印成為最為體現一人術法造詣的術法階級。

當然,這些是明面上的分級,幾萬年來不少人探索造物之法以求超越生死不生不滅,用盡各種手段掠奪生命尋求造物之法,其中,就有仇落的一個位子。

拼接生魂,以靈能重塑肉體借以複活亡者。這需要特殊的觸靈體質以及領悟,仇落沉迷此道幾百年追尋終有所成,只是摸索出的術法終究沒有印證需要不斷改進,所以接下複活玉瞳的擔子時,他告訴大哥這十分兇險需要做好準備。

逆行五行,颠倒陰陽,此等有違常理的術法需要大量功力法術撐持,啓動之後所有的殘陣相互融合轉化使陣法之中險象疊生,陣象錯亂,陣眼,也就是啓動源,定是靈力巨大并且固若金湯。

“喂海鮮,你背上那條魚先找處水源多喂幾口水,這次我家娘子可不在身邊。”仇落淺淺淡淡同阚溫寒提醒一句,旋即伸出無數魔觸細化為絲,敏感鋒利的觸絲帶着生命具有自我意識地游走各處。自從進入百妖樓之後仇落體內的邪靈便有些奇怪,時醒時困的難以操控。

“難得,你們也會有害怕的時候。”輕身如燕飛躍屋樓,仇落探尋敵手蹤跡,腦內又有了一絲異動,黑氣的精神狀況相較之前低靡不少,大腦袋在一邊唉聲嘆氣。

“欺軟怕硬本來就是我的天性,這裏太古怪了,總有一股莫名的迫力,壓得我不敢說話。”大腦袋很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形象的比喻了一下,“這種感覺……就像那只仙族罵你的時候一樣,你也擡不起頭啊小魔頭。”

“……”仇落眯眼一笑,“那是我讓着他,可沒有覺得無地自容得擡不起頭。如果真有那樣一股氣息,為何本殿沒有任何感覺?我們已是一體,應該互有感應。”

大腦袋不以為然:“哪有……我們只是靈力互通,肉體一直被你一個霸占着,不然親吻那美人的時候,我也不用光靠腦子過瘾了。”

“……”仇落殿下無話可說。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日後和铢衡親熱都要避開你和阿黑的視線,我若是忘了,你們識相些自行從我身體內出去,不然別怪本殿翻臉不認人。”

“阿黑是誰?”

“黑氣。”

“我呢?”

“大頭。”

“……”大腦袋靜了幾息旋即抓狂,“這太憋屈了!好歹我當年也是馳騁黑市無惡不作,是個頂天立地的惡人,能不能不要喚狗一般稱呼我?還有,就算我腦袋大也不能叫我大頭!”

“啧。”仇落不悅的咂舌,“閉嘴,本殿沒時間和你扯這些。”

精靈異怪會本能畏懼強悍之物,比擁有高智慧的靈類表現更為明顯。能讓兩團邪氣發自本能的恐懼之物世上自然不少,只是,這次似乎更加特別……

“小魔頭,你打算怎麽做,周遭的靈術變幻實在是古怪,好像……一道巨大的漩渦在翻攪。”一根觸手緩緩伸出直指一處,“那裏,有人……!”

仇落順眼瞧去,只見一片漆黑,墨色眼眸望向方才飛來的方向,阚溫寒緊随其後。四周靜的詭異,從一開始就沒有發出半絲聲響。仇落大着膽子向魔觸所指的方向走去,便低聲詢問:“什麽人,幾個?”

話音甫落眼前黑暗忽然光芒大作,光線将黑色分割撕裂成無數不規則線條,光彩斑駁之間隐約可見一抹血色。仇落慢慢将眼睛眦大,墨色眼珠在那熟悉的冶麗身影上流連怒色。阚溫寒見仇落止步亦投去目光,只是他所見與仇落并不相同,魚目微微收縮,旋即魚骨劍锃然而出,閃着寒光刺向眼前本該亡去的心頭大恨!

“铮!!!!——”聲音劇烈,仇落祭出瀉月劍将阚溫寒的魚骨劍狠狠擊下,細劍快而犀利将魚骨劍挑落,阚溫寒蹙眉,沖仇落冷呵,“你做什麽,這很明顯是幻術!”

仇落不言,不以為然地将劍收納入體旋即伸出魔觸将位于黑白光駁中的铢衡拉近。很意外,‘铢衡‘沒有反抗,而是柔若無依的撞進仇落懷中,擡起兜帽下冶麗的容顏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

阚溫寒絕望的咬唇鎖眉,在他看來,仇落殿下現在正抱着一個耄耋老頭露出溫柔的神色,那老頭眼間距很寬,眼珠滴溜圓臉頰覆鱗,真真切切的是個魚頭……

“別用這樣的表情,我會心疼的。”仇落溫柔的撫着眼前哀切凄美的面容,輕輕一笑,“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我還是舍不得。我們可以好好相處一陣,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動手來殺我。”

“為什麽要這樣。”‘铢衡‘露出不解又哀怨的神色,“你不想從這裏出去?我只是幻象而已。”

“呵。”仇落垂眉微笑,語氣中透露引誘,“那你為什麽要主動現身與我搭話?陣眼應該好好躲在角落看着入陣的人發瘋掙紮。”

“因為你身上的邪氣。”陣眼伸手輕輕點厾仇落的心口,愁容滿面淚光瑩瑩,“我不想再殺人,吞噬怨氣已經很痛苦了……我的腦海裏全是咒罵和哭聲,可我不能停止自己。你能吸附邪靈一定也能吞噬我,對不對……?”

陣靈問的小心翼翼,帶着祈求的希冀。仇落默然想了片刻,心裏有個聲音在不住嘆息。他分不清這是險境還是懇求,铢衡的臉将他的思路理智全都搞亂,全身每個細胞都在脫離神經的控制叫嚣着要仇落答應、答應!

阚溫寒看不下去了,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刺痛雙眼。在仇落看來無論眼前多麽迷人難舍,但在阚溫寒看來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魚骨劍再次被吸附手心,阚溫寒提劍沖仇落冷道:“二殿下,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談情說愛放到最後。要是出不了陣術,那真正的仙人可就要守寡了。”

守寡……仇落第一回聽到這個詞語用在自己人身上,腦袋被兩個簡簡單單的字瞬間震得頭皮發麻,接着是尾椎骨竄電,不知為何,他第一情愫竟然不是慌張或是悲憤,而是一種莫名的……愉悅!

仇落将懷裏的陣靈松開,旋即柔眉安撫:“我先将其他陣術破開,最後吞噬你。你待在我身邊,不用害怕。”

“怎麽,還來一個?”腦內炸開了鍋,大腦袋粗聲嚷嚷,“有沒有搞錯?他很明顯就是賣弄可憐居心叵測,這樣的禍水還能留在身邊?不用害怕?嗯?”

仇落冷笑:“你說誰是禍水?”

另一道慵懶的聲音打着哈欠插話:“裝睡的人是永遠叫不醒的。大頭,別和這種癡漢計較,那張面皮就是迷魂湯,有人喝的樂此不疲。”

“你終于醒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阚溫寒隔得遠遠的,不知道是因為仇落的不正常舉止還是因為那只面容帶恨的陣靈,魚骨劍收起,背上的烏歡胤似乎有醒轉的跡象,阚溫寒一邊哄孩子輕輕拍着烏歡胤的後背一邊詢問仇落:“你若是護着他,那陣法怎麽破。”

“這聯合大陣一共有三十六道小陣組成,驅動陣法的靈力或許就是他們精心培育的妖人提供。一個小陣能成靈,其餘三十五道也能。殺他一靈,也不過杯水車薪。”仇落緩慢從容的解釋自己的私心,有理有據的向阚溫寒分析,“所有陣靈靈氣想通,牽一發而動全身。到時只會招來其他陣靈圍攻大陣運轉加劇。我們還沒有遇見核心,陣法還不會運轉太快。”

“……”阚溫寒蹙眉,似懂非懂,“說人話。”

仇落輕嘆,搖首嘆惋:“意思就是,陣靈不能随便動,不然我們會遭受圍攻。一陣成靈本就是苛刻至極,陣靈不好應付,就算你我聯手解決三十多只陣靈也是夠嗆。之後還要破除大陣……輕舉妄動,幾乎與自尋死路無意。”

“那怎麽辦。”阚溫寒環視四周,“這裏寂靜無比,根本沒有生人,實在是古怪。除了殺死陣靈我實在想不出辦法。”

“別急。”仇落習慣的伸手摟住心愛的纖腰,輕撫摩挲面容含笑,“既然依靠殘陣聯合,那解決的方法再明顯不過。将所有殘陣修補完全,大陣迎刃而解。”

“你瘋了?”阚溫寒不敢置信的凝住仇落,他知道修補殘陣意味着什麽,一道大陣将化為三十六道小陣,而且修補一說談何容易,“如若出錯破壞陣法将引起反噬,劇烈的反沖将把我們炸的粉碎!就算你真的修補完全,如此繁多的陣法豈不是搬石砸腳?”

如此種類繁多的陣術,破損各異,怎麽可能說修補就修補完全?

“全而孤立,缺需周容。此法雖是愚笨,但最安全。與其沉淪大陣無從下手,不如将其拆分。”邪魅的面容上升起自負傲然的冷笑,好似睥睨一切無所畏懼,仇落環視周遭語氣淺淡,這些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因為他經歷過更殘忍的場面。

“補全陣法,也不一定複原原陣。本殿要修改所有陣法,将它們真正變作廢陣。”

☆、幻覺

蘇家地面上一片死寂,不時有斑駁光芒照亮半邊黑夜,退至地下樓閣的諸位弟子持兵懷符俱神以待。更深處的主殿擺着六張軟椅,四雙眼睛各含情愫注視着牆壁上的巨大銅鏡,仙家秘術維持銅鏡中物像顯示,上頭正是奔波修補陣法的仇落以及阚溫寒。

蘇家六位巨頭,現在只剩下四人。老大蘇汜與老六蘇淮當初不願與君知書合作,被設計弄得半死不活,剩下四人不論出于利益還是因為脅迫前前後後與君知書妥協勾結,兩方配合緊密,君知書操控百妖樓蘇家提供遮掩庇護以及一部分的貨物,制造出的妖人百妖樓也會提供給蘇家享用。

看似兩廂情願互相盈利,但實際上魔族就是一旦咬上就要将人吸幹的吸血鬼,君知書挑選優異的異人納為己用,甚至插手蘇家管理異人城,染指權力虎狼之心。雙方都不想撕破臉皮勉強維持關系,直到前段時間仙族仙官出現在異人城巡查,蘇家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制造了一通魔族肆虐異人城的慘案,成功和君知書撕破臉皮。

本以為一向庇護人族的仙族會出手援助,但這次事實很大力的将他們打醒。仙族的仙官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知曉蘇家的作為便不肯出手反而态度倨傲的冷嗤:“自作孽不可活,蘇家若亡,我等自會與魔界好好算賬。”

一萬年,仙族亦發生了質變,再也不是一味保佑人族的存在,仙官之中也有一部分追逐自己的利益,本職固然重要,但是為了愚昧犧牲自己實在是不值。

畢竟,他們的信仰就是為了庇護蒼生戰死魔界,仙族悲痛千百載,凡人卻連玉照官的存在也淡忘丢棄在更替的歷史洪流。一部分的仙族幡然醒悟,覺得做了一輩子的事猛然回首是那樣空洞無意。

和君知書和好已是不可能,蘇家只能悔恨自救。

日日防備如芒在背,君知書不敢親自出手,這樣會給魔族招來災禍。仙族與魔族皆是人才輩出,兩大界如若開戰将是生靈塗炭兩敗俱傷。就算真的要挑起戰争,那個□□也不能是他。

誰都不想成為千古罪人。

“二哥的大陣一旦全部啓動,陣中生靈全數化作飛灰。這只魔不敢觸發陣法兀自流連試探,拖延時間也只是延緩死亡速度。”軟椅上身着素雅校服的女子支首冷笑,秋水剪瞳映照銅鏡時時閃爍的法光。身邊兩位男子卻露出深意的笑容。

“四妹你錯了,他很聰明。大陣已經被瓦解三分之一了。”蘇浙敲着扶手面露冷漠的笑意,“這是最正确的方式,也是最愚蠢的方式。”

“哦?”蘇涵微微側目,凝視三哥難以捉摸的表情,她素來對陣法不是很熟悉,比起複雜的符文咒術她更擅長用冷兵給敵人致命一擊,蘇涵狐疑地問,“為何這樣說?”

“二哥的陣法……”老三蘇浙的聲音幽幽響起,宛若墳茔孤魂低沉喃呢,蘇浙睜着空虛的眼睛頹然盯着銅鏡,緩緩吟到,“蠢貨死在大陣,而聰明人會死在自己的聰明之下。呵呵,二哥此刻應該很開心吧,很久沒有遇到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坐在最角落的年邁老者笑而不語,布滿褶皺的眼眶耷拉遮住雙眼精光,太輔師捏着下巴松垮的皮膚做出欣賞的表情。

三十六道陣法,要盡數知曉并且修改成利于自己的陣法,銅鏡中仇落的身法熟練從容,他雖然看似動作緩慢卻極其珍惜時間,快則亂,補陣細致離陣迅快,被他修改之後的陣法從壓制妖邪變作針對凡人,他身邊跟着的那團黑氣陣靈一寸不離被他護在身邊,看似保護,其實是确保最佳的殺害距離。

之前還想将這位二殿下除之而後快,現在,他倒有些舍不得下手了。

這樣的奇才,嘗試着拉為盟友比當做勁敵要舒坦上千萬倍。

不過,也要二殿下能躲開最後的殺招才能招納,蘇添是個執意尋找知音的男人,設計大陣時也不忘設想有人能破了他的大陣表象,陷入更深的殺陣之中。

已臻淩晨,仇落馬不停蹄将融合的大陣轉化為無數廢陣,方式簡單過程卻不是想象中那般容易,三十個陣法下來仇落只感體力匮乏,心卻更為跳躍。揮劍抵擋迎面而來的法劍,周身魔觸凝結成盾庇護後背,殷邪光點亮殘破的陣眼,阚溫寒手中的魚骨劍舞得猶如活蛇,被驚醒的陣靈與阚溫寒糾纏之際周身光羽流瀉,随着仇落的改動陣靈動作逐漸舒緩,随即化作黑氣散去。

“小魔頭,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虛脫的!”黑氣在仇落耳邊焦急的警告,霧化的身子圍繞滿頭大汗的二殿下,“這樣頻繁使用術法,誰招架得住?你不要命了?!”

仇落眼,豆大的冷汗自臉頰滑下。他無聲笑起來,溫潤玉樣的面容毫無擔憂顧慮的破綻,雙手指尖翻動印結,固執的完成冗長的咒術:“我仇落,最讨厭半途而廢。放心,我自有分寸。”

說着他擡眸望向一邊靜靜站立的邪靈,它安靜的凝望着同伴的消散,妍麗的面容上覆蓋着化不開的哀怨。仇落心上一松,似乎望上一眼便瞬間充滿氣力。他可以很輕易的解開術法讓眼前的美人化為原本醜陋的黑氣,但這并不合他的心意。

哪怕是假的……瞧着也高興啊。

處理完陣靈,阚溫寒便湊過來查看仇落的情況。這位溫和而倨傲的殿下似乎有些撐持不住,一張臉蛋被黑色衣袍映得瑩白。阚溫寒一把拽住步履虛浮的仇落,冷眼瞧着他虛弱褪色的微笑。阚溫寒抽眉:“你怎麽回事。”

“本殿又不是功體無窮,連續三十個陣法修改,虛弱一下還不行了?”仇落微微瞪着眼睛,顯得有些莫名的委屈。

烏歡胤伏在阚溫寒肩頭迷離着眼睛軟乎乎的插嘴:“哥哥,需要溫寒傳功麽?”

“不用了。”仇落立馬站穩身子推開阚溫寒的幫持,潔身自好的應,“我不大喜歡用交合渡氣的方式彌補靈力。”

阚溫寒冷漠的翻着白眼:“呵。”

面對铢衡仇落殿下恨不得騷過狐貍,和其他人相處又矜持自愛得不行,實在是表演界的楷模典範。

仇落矯首觀望,現今天已灰蒙,一輪暗沉殘月挂在墨色樹梢。生性暗匿的二殿下眼中流轉異樣光彩,好像隔着夜色瞧見了什麽不可告人的詭秘。

“你究竟還在等什麽呢。”微妙冷風吹散仇落的喃喃自言,墨色袖子輕擡拭汗,明明身處人間冬月仇落此時卻是一身煙霧。他很熱、熱得不行。

好像腦筋也因為術法的過度使用在崩壞燒毀。

仇落那一眼,隔着厚厚的陣法層與窺看下方的蘇添遙相對望,刻意中又夾雜迷茫,好似瞧見了他又好似只将那輪彎月映入眼裏。蘇添默然注視這仇落将三十道陣法篡改,這三十六道陣法精選自數十本秘書,有深有淺貴在精妙,他布下所有陣法花了一整日,然而眼下這只魔頭不過耗費了近四個時辰就将陣法修改殆盡。

他看起來很疲累了,延緩大陣啓動為自己延長了四個時辰的壽命。

不過,也只有這四個時辰的多餘了。

破開三十四道陣法後,仇落滿頭汗濕的抵達大陣中心。

殘缺的封魔大陣。他以魔觸探入陣中引發陣法,封魔大陣是他最熟悉的陣法之一,陣法氣息、走勢、咒印每一絲每一毫都如同毒液腌浸入骨。朱色光芒泛起大作,敏銳的觸手很快泯滅消散,仇落蹙眉,果不其然的遇上兇陣。

“陰陽失乾,扭和五行,招陰納祟……”封魔大陣本是陽陣,以陽剛之氣鎮壓魔氣,現陽乾大缺,陣法潰塌,先前與此陣交接緩和的陣法已被仇落修改失去效果,按理大陣會迅速吸引周遭邪祟贓物形成陰煞兇陣,但此陣卻很巧妙,明明殘破卻依舊運行自如,沒有吸引穢物反而強化誅魔效果。

“此陣根本無法進入。”阚溫寒瞧着仇落被陣法吞噬的魔觸不由憂慮繞眉,“進去便是死。”

仇落微微點頭:“确實。此乃大陣核心,此陣之下必定是大陣靈力源頭。而且,是至陽之物。”

幻陣陣靈聞言卻默默向兇陣邊緣靠去,哀婉的眉眼升起一絲了然笑意,纖白的手指探入陣法,瞬間就被強烈的陰氣吞噬,半指飛灰湮滅。

“做什麽?!”仇落一把将那只手腕捉回來,旋即擰眉面目猙獰的瞧着那斷去二指的手,“你……”他垂眸,怒氣騰騰瞪着對方,“你想與它融合?”

陣靈眨眼,透過仇落的阻礙凝望兇陣之間,耷拉的唇角微微勾起:“進去……我便不會痛苦了。不用殺人、不用聽見那些凄慘的嘶吼。”

“……”仇落十分不解,“為什麽會這樣想……”

就在此時,血色兇陣之中傳出一道渾濁聲音,似男似女,似哭似笑:“我認識你,天天躲在假山後頭抹眼淚的哭包。你不該和他走的太近,其他的陣靈都被他殺掉了。”

“你也會死麽。”幻陣陣靈半笑半嘆,“消失是不是就不用痛苦了?”

“做陣靈何必這樣多愁善感,我們生來就是為了給入陣之人添堵,你要學會享受給他們帶來災難的感覺,就好像在看熱鍋上跳腳的螞蟻。桀桀。”兇陣一邊發笑,陣術猛然高漲,仇落反應快速将幻陣陣靈向後一拉,這才險險避過波及過來的煞氣。

“我可能不适合做陣靈。”幻陣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如果你真的想,便投入我的懷抱罷。”兇陣靜了一會兒緩緩嘆一口氣,“我會很溫柔,不弄疼你。”說着方才還氣勢嚣張的煞氣瞬間收斂不少,仇落與阚溫寒在一側看得眼睛發直,第一回,他是第一回看見陣靈相互安撫的場面,雖然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但又合情合理。仇落拽着幻陣陣靈不撒手,硬生生将它往安全地方拖,“休想,我不許!”

“你執念了。”幻陣無奈的擺手,想要幻回原來的模樣,幽藍光芒明滅之間,冶麗的面容被霧氣取代,窈窕身姿亦化作醜陋的漆黑。聲音不再天籁,幻靈蔓延身形向兇陣靠近卻又被仇落用觸手包回來。阚溫寒揉了揉眼睛,舒舒服服嘆一口氣。

終于不是那張讓人生厭的魚臉了,只是這二殿下真是腦袋有問題,入陣自己沒事,反而把陣靈給逼急了要自盡,啧。

“我已經收回幻術了,不是你心念之人!”黑氣在霸道的觸手之間流轉,好不容易找到縫隙鑽出去又被堵回來。仇落冷冷挑眉:“小小陣靈,性命豈能由己?”

“你……你實在是多管閑事!”

“誰說不是呢。”仇落無奈的聳肩,百無聊賴地應,“我可是好魔頭,被仙人度化開光,心地可善良了呢。有人要尋短,好人不都會上去勸一勸攔一攔?”

“你居然也有發善心的時候。”腦海傳來黑氣慵懶的鄙夷,仇落不做辯解,這并非是發善心,或許,只是純粹對這陣靈的遭遇起了共鳴。本已身陷黑暗,又怎會有那可笑的善意……

仇落将觸手收緊拉回那只陣靈,邪氣無言交融,空氣一時有些凝滞,他動作很緩慢,一如之前的溫柔。兇陣之中陣靈退回,烨烨光芒焚燒嗜血氣息,仇落再次向幻靈保證:“我會吞噬你,不必自毀。”眼前黑氣彌漫,逐漸凝成人形,幻靈靜了一會兒,旋即不确定地問:“要……再變回那個模樣麽?”

“呵。不——”溫字甫落,仇落猛然睅目,墨色眼眸映出一截雪亮,那段冰冷鋒利的光芒貫穿邪靈頭顱,一瞬割裂上下分離,頭顱緩緩斜落,不及眨眼方才還活生生的幻靈立刻煙消雲散。

“——用……”仇落讷讷将未吐完的字眼補完,旋即眼眶紅熱瞪向飛奔兇陣的那道殘影。

是誰……

是誰!

所有人注視那道突兀閃入的光芒,斬殺幻靈之後它以絕對的速度強破兇陣,劇烈爆沖的力量氣浪将仇落與阚溫寒吹的連連後退踉踉跄跄,血光刺眼一片茫然之後,布滿斑駁的視線出現兩道糾纏的身影。

一人身着蘇家校服面有錯愕,因為來不及抵擋對方的殺招不得已以手臂擋招,另一人帶着鎏金紅狐面具,五指尖長花劍冷冷。狐面人每動作一分都卷攜濃郁的鬼氣,朱紅唇瓣狠絕勾起。蘇添感受到對方詭異至極的功體又身負一劍,知道不可久戰便借由陣法倉皇逃逸。

仇落的腦海瞬間沸騰起來,大頭聲音雀躍幾乎要在仇落腦子裏蹦跶:“這、這不是那個冥主嗎?他怎麽會追來這裏?小魔頭,他定是一路追過來的!”

阚溫寒蹙眉:“這人……好強烈的陰氣。”

“哼。”狐面人氣息虛浮冷冷哼一聲,旋即踩着纖纖玉足步履魅人向仇落靠近。二殿下升起微笑目光泰然的對上冥主高傲冷淡的眼睛,心口隐約刺痛,不知為何。冥主走到距離仇落一步遠的地方便止了步子,環住柔軟的胳膊,虛弱豔浮的問:“二殿下,這一步棋子不夠理智。”

仇落微微颔首:“多謝冥主出手相救,仇落經驗淺薄,讓冥主見笑了。”

“哼。”冥主掃仇落一眼,旋即又略略過一下一邊的阚溫寒和烏歡胤,小鲛人感受到那不可一世的陰森氣息吓得全身魚鱗打架,縮在阚溫寒背後不敢吱聲。冥霆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打量方才被他一擊毀壞的兇陣廢墟。

慵懶的眸子裏卻帶着莫名的惱怒。

“就是這裏,掀開地皮,鼠藏的凡人就會迫不及待出來送死……哼,不自量力……!”

☆、月晷

冥主的聲音摻雜着幾分怒火,與往昔的幽怨不同,這不是恨怨,而是動怒。

“小魔頭,快去問他是不是特意來追你!”大頭在拼命向仇落出着馊主意。

二殿下眯起眼睛,玩味又警惕的注視冥主的一舉一動。雖然與這位冥界之主沒有太多接觸,但是冥主慵懶成性刁鑽刻薄的性子他已經體會過了。冥主坐鎮冥界很少離開自己的寝殿,能讓他親自出來,必定是天大的事。

這蘇家,有這般能耐,惹上魔界和冥界兩家大頭?

冥主功力深不可測彈指之力便破除當初困住铢衡的咒術,現在的兇陣對他來說也不過眨眼之事,照理說這樣的狠角色他應該好好奉承,但冥主與尊魔關系實在是古怪,冥主對仇落的态度也是暧昧萬分。

若冥霆真的看上仇落,二殿下往後後腦勺都得冰冰涼沒好日子過。

“退開。”陰風吹動冥主厚重的墨狐狐裘,萬年功力以壓倒性的霸道力量撕裂空間,冥霆款步前進,每一步落下皆是大地顫抖天雲失色,不堪承受浩瀚鬼氣的屋宇樓閣瞬間化作烏有堅硬地面登時下陷開裂,仇落拉長魔觸凝出大盾将自己與兩條魚掩在身後,劇烈浮動的鬼氣中開始摻雜血腥,耳邊充盈慘叫嘶吼,仇落與阚溫寒面面相觑,約莫一盞茶功夫,那駭人的氣息才勉強收斂。

仇落探出頭,只見方才的高樓亭臺滿是繁華現已徒留一片煙塵滾滾的平地……

濃郁的塵土遮天蔽日魚肚白的天空現是昏黑一片,仇落冷靜的環視四周,體內的兩只邪靈已經炸開鍋:“這……這暴脾氣美人還是別惹了,比仙人還要恐怖!……”

“小魔頭他爹和冥主過節不淺,冥主是個死心眼,不會是趁機來尋仇的罷……”

“我我我……我要和你同生共死了嗎?!不要啊!”

所有人都被冥主近乎變态的功力所恐吓,烏歡胤大口大口喘息,太過渾濁的空氣令他無法呼吸。阚溫寒趕快将他放下抱在懷裏散出自身水汽滋潤烏歡胤同時以口渡氣。

仇落捂住心髒位置,心跳的厲害,那團強健的肌肉突然興奮起來,如同發瘋的犀牛在仇落的胸腔亂撞。周身邪氣收斂散去,仇落長長呼氣,睜開血眸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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