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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撞撞向冥主破開的巨大地洞一躍而下!

落地三尺別無聲息,一片黑暗只有殘留的粉碎肢體以及芳香的血腥。仇落小心翼翼前進,嗅着複雜氣息中屬于冥主的鬼氣,冥霆暴怒了,他向來追求和平,今日的舉止與濫殺無辜無異。他究竟在尋找什麽?

地下殿宇寬廣陰寒,隐隐有陽氣上溯聚合。正是中和兇陣的那股陽氣。跟随陽氣尋找盡頭,便能解決整個蘇家的法術供應。

行至一處鐵門,厚重的鐵門不可思議的被冥主拆砸在地,他應該是徒手将鐵門扯了下來,看到鐵門上五個圓洞時仇落咽着唾沫邊想象冥主當時是怎樣的暴力。塵土激蕩視野,仇落踩着鐵門繼續往前,腳下是往下的石梯,通向地下更深處的一處空地。

寬闊的石地上擺着一方金光流轉的透明棺椁,棺椁下的血陣因為外人闖入此刻正朱光大作。冥主絲毫沒有将血陣放在眼裏,他依舊步履從容,慢悠悠靠近那璀璨無比的棺椁好像是來參觀。

熾熱灼烈的陽氣源源不斷從棺中溢出,通過石壁上懸挂的銅鈴紅線傳遞到地面的大陣。冥主終于到達棺椁之前,他靜靜凝視片刻,旋即伸手觸碰試圖打開封死的棺椁。

“滋————”

果不其然,仇落聽到了意料之中炙烤的聲音。

冥主微微眯眼,将燒傷的手收回。

“那棺椁中人乃是至陽之體,此棺抑制棺中人的神識棺椁卻是激發陽氣的靈器,身下又有擴廣之陣,冥主乃是至陰之體,不可太過接近。”仇落輕身飛下點落血陣,冥霆确實厲害,這樣灼熱的陽氣若是一般鬼魂別說貼這麽近,就像剛才在地面的距離也早該灰飛煙滅。

“哦?”冥主弱聲一應,雖然是慣有的音線,但此番聽來有些期待下一步解釋的意味。仇落清淺一笑,抿着薄唇在冥主神色漾動的視線下靠近棺椁,這金燦燦的水晶棺材應該是傳說中的神淚石打造,據說這種石頭剔透純粹可以壓制淨化世間一切邪祟,外層是雕刻銘文的白水晶。

“依靠此人便能供應如此大陣,着實讓本殿——”朱紅眼珠向棺椁中阖眼沉睡的人面望去,剎那,二殿下好奇的表情完完全全被吓成驚恐!

仇落僵了好一會兒,再次揉動眼睛,瞪大鳳眸凝視光芒萬丈的棺椁之下的容顏。

卻見那棺椁之中沉睡之人銀發璀然魔角粗長,本該風流邪魅的面容此刻竟滿是恬靜。仇落眼角抽搐眼皮突跳,将人從頭發絲掃到腳指頭,最後一臉怒火的将目光放在棺中人交合的十指下壓着的封魂瓶。

他忽然能明白冥主為什麽這麽暴怒了。

棺中正是魔界之主,尊魔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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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落的父尊。

此刻被凡間的修士捉住,扒光了衣服鎮在棺材裏做了他們免費的高效供能器。

仇落猛的回頭,目光剎不住兇狠,微笑也充滿刻意。

“冥主惱怒的原由,仇落現在也體會到了。”

“哼。”冥霆冷冷一笑,目露鄙夷,“惱怒?太自作多情。若不是你那好師尊每日來煩孤,戰吾這種狐貍精風流貨,死了五界幹淨。”

“……”仇落撐回棺椁,注視着棺材裏沉睡的父尊,向來淡然的面容再也穩重不住,雖然父尊從來不是個好父親,但他畢竟是一界之主而且封魂瓶還在棺材裏。難怪君知書告訴仇落他只有三天時間……君知書這個老狐貍,怕他不答應,所以将封魂瓶交給了蘇家!

“抱歉,仇落知道父尊與冥主有些過節,冥主怨恨父尊合情合理。但仇落是父尊的孩兒,不能讓父尊落在凡人手中。”說着仇落施法試圖毀壞棺椁,但無論怎樣破壞,棺椁就當刮刮風,紋絲不動。

“哼。你懂什麽。”冥霆環臂掩蓋在面具後的神色無比猙獰。他瞪着仇落,注視他一次次的徒勞無功,猩紅的唇角勾起幽怨殘忍的冷笑,他就是恨、恨戰吾用卑劣的手段奪走了他的最珍貴的寶貝!

戰吾與他一戰後便消失無蹤,魔界戰吾的那條忠狗便三番五次找他詢問戰吾的下落。他實在是煩了,好不容易感受到戰吾的氣息,他從冥界一路飛過來,就是為了看看戰吾的狼狽樣。但現在不同了,戰吾被封在棺材裏,他會死,只要他冥霆袖手旁觀再封鎖消息,戰吾一定死。

只是……

冥霆別扭的目光再次粘到仇落身上。

仇落深吸幾口氣調整呼吸,圍着棺椁細細觀察,很奇怪,棺椁毫無縫隙銜接完美,就是一個密封的整體,透過高大的棺椁他能看清裏頭館蓋上的圖案,那是……月晷。

世有日月星三晷用以明時曉時,分別以日影月影星位格定時辰。月晷由地盤、天盤、月引組成,以月光成影顯示時辰與日期,只是非滿月之日月晷不可精準。棺蓋上雕刻着一面月晷天地盤月引齊全卻偏偏沒有刻度,這樣的月晷,與裝飾無異。只是棺椁周圍的陽氣有些浮動,光芒時弱時強,觀察一會兒仇落發現其中玄機。

雖然很細微,但是他能察覺,每隔大概三息月晷左方便會微微晦暗,很快又跳躍明亮。順着方向正是冥主所站的位置。月晷為陰日晷陽,失去刻度的月晷亦失去測量時間的能力,而被該造成純粹的陰陽測量器。

“凡測量之器最注平衡,衡而穩,失衡作廢。”腦袋裏很清晰的響起師尊的教誨,仇落盯着月晷微微移動身子,他是陰陽嵌合之身,并不剛陽。果不其然,月晷的陰暗面又分出一塊,随着仇落的移動而緩慢旋轉。

陰就陽位陽占陰位,方能打破月晷平衡讓它失去鎮壓效果。只是相位被人改動需要一番心思才能尋找。父尊不知道被關在這裏多久,亦不知為何魔界沒有傳來消息。魔界之中能動到父尊之魔少之又少,父尊若真的身亡此處,對誰都沒有好處。

魔界,還有暗潮在隐匿勢力蓄意泛濫。更可怕的是,他們勾結人界……或者、是針對魔界的他界勢力……這些年來他協助大哥剿清他族混入魔界的勢力,照理來說沒有誰能在魔族眼皮子底下動到父尊。仇落心中警鈴大作,他陰恻恻的望一眼冥主,他懷疑冥霆在演戲,冥霆的舉動實在詭異,此刻只有摸清楚他的意圖才能讓他安心。

“冥主方才對那修士手下留情,可那些修士卻不會對冥主心慈。您不該蹚這趟渾水,這是魔界與人界的恩怨。”

“哼。”冥霆側眼,潋滟美目落在仇落僞裝笑意的面孔上,冥主活了萬年,什麽大風大浪人情世故沒見過,他瞧得出仇落的戒備,這小子在提防他。半是贊許仇落的表現但是被他懷疑冥霆又心上不悅,針尖大的心眼又在作怪,冥霆冷笑,曼妙身姿款款踱到仇落身前,墨色眼睛死寂冰冷望入那片血色。

“孤、高、興。”冥霆語調賭氣神态卻萬分倨傲。

金光猛的減弱,閃爍映照冥霆漆黑的眼珠,仇落與冥主對望片刻,旋即垂簾輕笑:“抱歉,是仇落失禮了。冥主無意對付父尊,想必也念些情分,冥主……”仇落湊上前錯開冥霆臉蛋在他耳邊輕道,“雖然恨,但是還是很在乎罷?冥主一生冗長乏味,能有一個樂子時時提出來滋潤一下心思也是不錯。”

靜上片刻,仇落忽然感覺背後一陣刺骨的寒涼。

冥主森冷的聲音如同冰錐硬生生刺冷冷紮進仇落的耳朵戳穿纖薄的耳膜。

墨色花藤印記随着無盡的怒火宛若蘇活抽長在冥霆粉白的肌膚蔓延半張左臉,他平靜的凝視前方的石壁,雙手卻早已利爪握緊好像手心正握着誰的咽喉一寸一寸收緊要将堅硬的頸椎也一同捏碎。

“雖然你是婳兒的孩子……”冥霆微微錯身身上印記猛然伸出皮膚從圖案變作真正的荊棘,不過眨眼,滋潤陰氣瘋狂延伸的花藤纏上仇落,倒刺勾破皮膚劇烈收縮,仇落微微蹙眉,眼神深邃與冥霆對視。他的眼睛裏沒有畏懼,反而是令冥霆難以忍受的坦然無畏,朱色指甲鉗住仇落的下巴,冥霆眯眼,低迷氣虛的聲音冷呵,“不要仗着孤的寵愛說那些讓孤厭惡的話。”

☆、身世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我手賤……,比131先發了 只好先鎖了 抱歉抱歉(我手速真的快起來腦袋就跟不上)

“婳兒?”仇落心裏一緊,冥主到底在說什麽,婳兒的孩子……他的父尊叫戰吾,母後喚作冰念,什麽婳兒……冥霆到底在胡說些什麽?

“哼。臭小子。”冥霆松手仇落的下巴甚至被鋒利的指甲割壞兩道血痕,花藤收回,冥霆又環回手臂,姿态傲然氣昂側過身去不回答仇落的疑問。

仇落瞧了瞧被冥主弄得破破爛爛的衣衫,微嘆一聲,旋即自顧自的說:“仇落的母後因為難産而早早歸去,母後又非是顯赫家族之後,喪辦也冷清。自小仇落便不受寵愛,或許是覺得仇落晦氣、或許是沒有寵愛的價值……”說到這裏仇落不由自嘲一笑,“可仇落只有一個父尊,沒了母後不能連父尊也沒有。”

“住口!”冥霆低呵,伸腳暴怒的一腳踹向棺椁,沉重的棺椁竟承受住了這力量無匹的一擊只是刺耳的呲啦一聲微微移動,他咬牙切齒,活像要将戰吾生吞活剝,“這個渣滓,不值得你關心!他算什麽?算什麽!!”

“冥主!”仇落見冥霆情緒激動怕他把棺椁踹壞連忙把他拉到一邊,冥霆眼眶刺紅,怨毒的心如同毒發,他恨!恨了四百多年!當初想将戰吾剝皮抽筋,現在他想活吞了戰吾!

“之前、答應一直保守這個秘密。”被仇落拉遠吸着冷氣冷靜一會兒,冥霆的聲音又恢複往昔的寧靜,他舔了舔幹燥的唇角,很注意的将面具摘下來,然後凝着仇落嗫嚅了好幾次唇瓣,最後還是咬咬牙攬過一臉茫然的仇落輕聲喟嘆。

“四百二十六年六個月十三天,孤的婳兒……永遠回不來了。”仇落微微張口,比被冥霆抱住更讓他驚悚的是,這位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冥主居然聲帶顫栗,若同鬼怪一樣尖高駭人的哭腔,二殿下周身僵硬,冥霆摸他的頭發仇落便頭皮連着發麻,呼吸着森冷的氣息仇落不敢說話,只是靜靜聽冥主痛徹心扉的說,“小仇落,就算違反誓約天打雷劈孤也要說出來……”

“你的母親并不是魔族,戰吾騙了你……你的母親叫冥婳,是孤第十六位女兒,冥界的公主。戰吾這個渣滓……四百年前逃進後宮闖入婳兒的寝屋,将她奸污。孤、孤不得已将她遠嫁魔界。”

“……”仇落一臉僵硬。

“戰吾告訴孤婳兒難産而亡,又不肯将你送到冥界……魔族血統分明,孤的小仇落一定過得很苦……混雜的血統又怎麽和純血比拼……沒想到戰吾真的如此狠心,這樣虐待孤的孫兒!”

仇落腦袋嗡嗡直鳴,寄居的兩只邪靈也不敢發生。空白的大腦開始思索過往中的蛛絲馬跡。他,仇落,母後喚作冰念,雖然出身并非名門但因氣質純潔幹淨被父尊看上接入無極殿。恩愛不久便因難産而亡……這些,這些都是父尊告訴他的啊……連母後原來的住處他也調查過了。确實有冰念這個魔存在,也确實被奢華的官車接走……他、他是純正的魔族,怎麽會是半魔半鬼的雜種!?

“我不信……”仇落唇色發白目光直楞,他怎麽會是一場強迫之後生下的孩子?一個雜種、父尊和母後之間沒有感情……不……他的母後是父尊的心頭肉,父尊很寵愛母後,都是因為他害死了母後所以父尊才不喜歡他……!“你定是搞錯了,冥主!”

仇落的聲音終于染上怒火,提高音量似乎在提醒冥霆不要再繼續撕破舊疤。冥霆盯着仇落掀唇冷笑:“搞錯?你不信孤還是不肯接受?仇落,你自己也能感受到吧?鬼族天生就能吸引邪祟窺見陽世的魂魄,還有——”冥霆拉開自己的狐裘拽扯亵衣露出素白肌膚上大片大片墨色的花紋,他拽住仇落的衣襟将他湊到自己心口,“看清楚罷,這樣的花紋,鬼族誰也擺脫不了!”

“我沒有!”仇落掙紮,想要發力卻感覺手腳突然綿軟無力,冥霆提着棉花團一樣的仇落低聲詢問:“沒力氣了是吧,因為你有鬼族的血統,只要孤念想一動,所有的鬼族都只能伏在孤的腳下!你的鬼印……呵呵,”冥霆松開拽着衣衫的手,輕輕撫上仇落的左額,他的聲音溫柔下來,好像在哄着仇落,“在這裏,你瞧不見,孤卻看的很清楚。”

“……”仇落無言,只能被冥霆拎着呼吸不暢的用嘴大口大口吞吐空氣。

“哼。”言畢,冥霆松手,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冷笑踱向透明的棺椁,他要踏碎仇落最後一點希望。墨色眼睛怨毒的釘住棺材裏睡得安詳的戰吾,冥霆不在意的挑眉,稍稍活動筋骨,頭也不回地對仇落說道,“你要是還不能接受,那用最後一個辦法好了。你信戰吾的鬼話,那孤就将他弄出來,讓戰吾親口告訴你,當年他是怎麽對待孤的婳兒又是怎麽哄騙了你四百多年!”

巨大的銅鏡,将地下冥主與仇落的舉動盡數無聲投映而出。蘇添受了冥主一劍鬼氣繞體疼痛難忍,蘇浙蘇涵連忙為二哥運氣療傷。三人一片忙亂,唯有太輔師那年邁的皮囊斜倚坐榻目落銅鏡中的妖豔美人,滿是褶皺的唇角笑的層層疊疊。

“美、實在是太美了。這樣豔麗的皮囊,身為一個男子可惜了。”微微惜嘆下一刻又是滿滿欲念,晶亮的眼睛緊緊盯着冥霆,太輔師無意識的撫摸下唇,想象着那紅潤唇瓣的香軟程度。

這一趟來凡間,着實收獲不少。原來他覺得那家仇落的小魔頭不值一提,現在他得重新為他定義地位了。

君家那兩個公子,對這為仇落殿下評價都不低,特別是那位魔界權力實主,契魔君明儀。

他開始,對君明儀的建議有幾分認可了。

夜已盡,天邊灰白。

與黑鬥笠接觸完畢的铢衡渾渾噩噩回到屋子,從黑夜坐到黎明。手裏攥着一只玉墜,铢衡瞧了一會兒旋即摘下兜帽嘆息着将玉墜戴在脖子上。

原本就屬于這個位置。

那黑鬥笠來此,不為打鬥不為惹事,只是将這條項鏈還給他。自從大戰之後,曾經屬于他的許多東西都丢掉了。戰友、部下、落雪三嘆、就連着他自己的尊嚴……那黑鬥笠總是散發着一股自己很熟悉他的氣息,不僅會模仿他的功體,連他遺失的東西也握在手裏。铢衡隐約覺得或許對方與自己關系更有淵源……

“師兄,會是你麽……”铢衡垂首,捏住那冰涼的玉墜子微斂眉睫,“你怨恨铢衡這樣自私的作為是麽。铢衡沒能取下魔君的首級,未能給兄弟們報仇……”

天下若真有誰能将他模仿得如此徹底,思來想去,便只有一仙了。

一個早已死去、铢衡親自為之收殓立衣冠冢的仙官。

铢衡的師兄。

怡芳官穆禦寒。

☆、孽緣

殿下天資不凡,将來一定會成為天之驕子魔霸一方。

……

哼,将你撒嬌的氣力用在你的父尊身上,不然你可熬不過這寒冷冬月。

……

啊……小仇落啊,快些過來讓父尊抱抱。

……

你的父尊,你得體諒他。他不僅是一個父親,更是一界君主。

……殿下天資不凡,将來一定會成為天之驕子魔霸一方。

……

哼,将你撒嬌的氣力用在你的父尊身上,不然……

溫潤的眼眶驟然刺痛,無數強壓的不堪記憶如同詛咒經文反反複複摧折神經,仇落捂住腦袋痛苦發狠的閉緊雙眼,別說了、別說了!

我天資不凡、我必須魔霸一方、我不會向誰撒嬌、也不需要父尊的擁抱、我一直很體諒父尊體諒體諒體諒!因為父尊是尊魔!尊魔就是全魔界無論男女老少大家都得依靠的存在!

哪怕、哪怕……

“我究竟有幾顆心呢。”仇落輕聲笑出來,徒勞無功的撫着刺痛的心口,他的胸腔裏跳動着兩顆鮮活的心髒,但真正包藏着感情的那一顆幾乎要被現實的殘酷淩虐碾做肉醬,他以為自己熬過的那段童年少年時光已經夠殘忍無情,原來、心上的撕裂真的比身體撕裂疼上千萬倍。

平複片刻,仇落便将所有崩壞的表情收斂,好像方才只是演了一場不怎麽動情的戲,眼眶只是假惺惺的紅了紅,連煽情的淚水也落不下一滴,沉痛飛速被厚厚的泰然微笑取代。表情的替換熟練快速,讓人心痛。

“冥主打算如何破開棺椁?”仇落上前,主動詢問冥霆方式。冥霆有些訝異的挑眉,表情似乎在責怪仇落沒有改口叫他外祖父。

“靈力共鳴。”冥霆沒有太過表現出自己的不滿,他将目光投回身前,想着讓戰吾親自開口後仇落便會認祖歸宗。尖長的指甲輕叩冰冷棺椁發出清脆的聲音,冥主很樂意為仇落增長經驗,他難得如此和顏悅色細細解說:“棺椁毫無縫隙乃是高等火術熔接,孤可以使用高速共鳴令此棺椁自行破裂。”

“高速共鳴?”仇落覺得這種說法有幾分耳熟,似乎以前聽輔師提過,這種術法對功體要求極高,當時的他完全沒有能力做到。眼前這透明棺椁刀槍不入堅硬無比,除了高等火術恐怕也只能試試冥主口中的高速共鳴了。

“仇落,後退幾步,離孤遠一些。”冥霆将手懸于棺椁之上,這般灼烈的陽氣确實令他有些不适,但姑且沒有太大傷害。仇落依言後退幾步,他盯着冥主美麗的背影一會兒,然後蹙起眉頭目光質疑的環顧四周。

都到這個地步,為何蘇家的人還沒有動作?是自信棺椁無法破開,還是忌憚冥主?更或是,這裏完全由不着他們擔心?思量至此,仇落試探着伸出魔觸四下搜尋,奇怪的是周圍并沒有奇怪之處,倒是兩只邪靈再次沒了生息。

不知阚溫寒與他的小情人情況如何,外頭氣息渾濁,烏歡胤撐持不了太久。

就在仇落思量諸事時,一陣刺耳尖銳的聲音陡然穿刺大腦如同一薄刀刃來回切割腦髓,嗡嗡鳴鳴好似一根細線穿過耳膜來回摩擦切割。腦袋幾乎爆炸,雙耳刺痛,仇落捂住耳朵擡眼注視冥主,卻見那單薄的身軀站的筆直,墨色狐裘上躍動簇簇幽光。倏地,刺耳的聲音再度提升頻率,那一瞬間仇落只感覺雙耳疼痛達到極點,所有聲音一躍,世界再無聲響。

兩條紅蟲從他耳朵裏鑽出來。仇落松手,茫然的看着手心沾染的血跡。

強烈的共振之下,堅硬的棺椁終于快速應和冥霆一同嗚鳴,緊接着便承受不住轟然破裂!

碎裂的聲音清脆劇烈,但仇落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他只見到棺椁炸開了,冥主伸袖一拂所有碎片都化消成稀碎粉末,失去提取陽氣的棺椁那駭人的灼熱立馬停止發出,唯剩殘餘溫度燒燙附近的空氣。剩下的唯有雕刻月晷的神淚石棺材,冥主再度擡手想要以共鳴破棺,仇落見狀立馬上前阻止。

“不可!這樣會将父尊也一同震碎!”

仇落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聽到聲音。他有些無奈的拍了拍耳朵,再度向冥主說道:“我能解開封印,請冥主配合我。”

“哼。”冥霆知道仇落暫時失聰了,這才有臉皮将心裏的窩火話說出來,“小兔崽子,還不改口喚孤外祖父!”

“嗯?”仇落微微擠眉,“抱歉,我聽不見。”說着他自顧自轉身繼續研究棺材,下頭的血陣以及棺椁都被冥主廢了,父尊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要破開封印就能将他救下。

而在地上共用水汽的阚溫寒與烏歡胤兩條魚此刻亦陷入困境,大陣被破蘇家正座大家被夷為平地,阚溫寒知曉渾濁的環境對鲛人不利,便欲暫時脫身尋水源安置小鲛人後再折回繼續任務。奈何烏歡胤對他依賴太大,呼吸滞塞也不願離開阚溫寒,伏在阚溫寒心口劇烈喘息:“溫寒……不要丢下我……一刻也不行!……”

“就在附近的池塘,不會有壞人,你待在那裏乖乖等我。”阚溫寒撫着小情人淚流滿面唇瓣顫抖的容顏低聲安撫,“胤兒,不會有什麽,那些人已經被我們殺了,不是麽?水裏很安全,你睡上一覺,醒來依舊在我懷裏。”

“可……”烏歡胤驚恐的拽着阚溫寒的衣襟,絕望溢滿碧藍的眼眶,“溫寒是不是嫌棄我了?嗚嗚……因為我總是那麽膽小還給溫寒添麻煩……”

“呵。小傻瓜。”阚溫寒微微柔和面容,垂首親吻烏歡胤無助的淚顏,“水已經快沒有了,還哭。我們在海神廟拜了天地牽了紅線,胤兒,你應該相信我。”

“嗯……”烏歡胤乖乖的點頭,淚水化作珍珠灑落一路,他牽出脖子上佩戴的紅線拉出一顆溫熱的小海螺,湊到阚溫寒唇前,天真的希冀,“溫寒唱首歌好不好,存在海螺裏,這樣我就不怕了。”

魚妖的視線裏突然出現黑黑壓壓的人影,修士手中的利劍泛着符火的朱光卻冷得讓妖心顫。海螺離開溫熱的肌膚很快失了熱度,冰冷的海螺貼在阚溫寒唇邊,他單手抱住烏歡胤,右手抽出魚骨劍,唇角微微開啓。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魚骨劍随着清冷哀悠的歌聲穿刺肉軀無情的拉出腸肚,冷酷的魚眸狠厲流轉,可溢出唇齒的歌聲又那般缱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烏歡胤托着小海螺安靜的聆聽愛人吟唱,哪管周遭殺伐驚悚哀嚎刺耳,淺藍衣衫沾滿鮮血,包裹塵土仇恨的朱紅濺在小鲛人純真寧靜的側臉。

烏歡胤緩緩閉上眼睛,神思隐約回到初遇阚溫寒的那夜。那時他被金主龜甲縛綁在床榻欺淩乳白的珍珠滾落一地,外頭月色慘淡,劇烈的痛楚幾乎讓他昏厥。無盡的折磨中窗邊刮過一陣黑風,接着背上一陣滾燙。

身後驟然輕松,他靠在床榻額頭點着冰冷的木頭無聲哭泣。一陣窸窣,有人一刀抽斷他的繩索,撿起地上丢着的華美衣衫蒙頭将他蓋了個嚴實。

“借用一下房間,外頭有仇家在追殺我。”魚妖關上窗戶坐在桌邊為自己倒上一杯冷茶,剛喝了一口他就噴了出來。

“……”魚妖神色古怪的将茶杯放下,一回眸就見到原本伏在床沿邊哭鼻子的小倌側了臉蛋水汪汪的眼睛半是哭喪又不得已發笑的糾結眼神瞧着他。

“茶裏有合歡藥,不能喝。”

魚妖神色冷淡的瞧他一眼,餘光掃到地上晶晶亮的珍珠。他立刻明白過來:“你就是近日那些嫖客津津樂道的鲛人。沒想到……還這般年幼。”語調殊輕,“若是我,才不會讓你哭成這樣,眼睛腫的像核桃,難看。”

小鲛人輕而冷的哼一聲,旋即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魚妖身前,雙手支住那兩條溫熱的大腿,近距離的與他對視:“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

魚妖挑眉:“我對小毛孩沒興趣。”

“哼,你,對殺人感興趣……血腥味都要充滿整個屋子了。”小鲛人緩緩站直身子,挺着小胸脯緩慢而引誘的面對魚妖穿上寬大的紗衣,塗得嫣紅的唇瓣不在意的掀起,“媽媽答應他們,只要弄哭我落了珍珠淚,便可以抵消花錢……今夜你殺了我的大主顧,你得賠我今夜的賞錢。”

“哦?”魚妖冷笑,卻見那本來穿好衣衫的小鲛人又一步上前直直接接坐上自己的雙腿,兩雙眼睛默然相凝,小鲛人環住陌生魚妖的脖子俯首狠狠咬了一口那挺翹的鼻子。魚妖微微蹙眉,眼眸中色彩愈發深邃。

“我喜歡你的模樣,像我阿爹。”

“呵。”魚妖被逗笑了。富有磁性的嗓音低低沉沉如同抽剝出萬千蠶絲縛住那對冰藍的鲛人耳,魚妖勾起冷壓的唇角,長手一勾将茶壺取來,對着壺嘴大灌三口,在小鲛人灼熱的眼光下,魚妖将空掉的茶壺扔在地上,“可我不會像你阿爹那樣對你……呵呵,小東西,不是誰都能招惹的,今夜……我便讓你深深領悟這個道理。”

那夜之後,對小毛孩沒有興趣的魚妖不惜屠殺整座花樓也要帶走小鲛人。

被欺淩得內心病态的小鲛人亦纏上了這個來路不明一身血腥的魚妖。

歡愛并不舒适,烏歡胤還太小,每接受一下都是極致的痛苦。

只是因為身上的魚妖見他咬着牙齒淚珠鋪滿枕邊,他停下動作,斂眉溫柔的問:“很疼麽。”

烏歡胤撅着嘴委屈的應:“你、你居然是條毒魚……”

“呵。”魚妖忍俊不禁的垂了垂腦袋,輕道,“受了這麽久,我以為你不介意。不過你放心,很快就不會痛,我身上的劇毒已經害死很多妄圖靠近我的不軌之徒了。”

“我也是麽。”小鲛人睜着紅腫的眼睛孩子氣的問:“你是不是條大壞魚,所以才被仇家滿海界的追殺?”

“是。”魚妖不否認,還習以為常的點頭,“成了壞魚,生活自在多了。”

“那你可以順便做一件更壞的事嗎?”小鲛人眼睛亮晶晶的。

“什麽?”魚妖緩緩動身,溫柔的詢問,“說說看,心情好便做。”

“我……我要你……嗯嗚……”小鲛人渾身顫抖面色潮紅,稚嫩無害的嘴臉卻吐出陰險狠毒的話語,“殺、殺光花樓所有魚……呵呵……嗯嗚…………”

“聽起來不錯。”魚妖壓低身子将小鲛人腦袋抱在心口,危險冰冷的語氣漫不經心的問,“那,也包括你麽?”

☆、孤老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清冷缱绻的歌聲随着海螺殼震動傳遞到冰藍色鲛人耳中,阚溫寒終于殺出重圍只是情況有些狼狽。他将小情人放進冰冷的池塘溫柔癡情的用拇指擦去那白皙面皮上的血跡。

指尖暈開嫣紅,阚溫寒用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如同過去千萬日夜安撫膽小的鲛人:“躲在這裏,不要說話。安安靜靜的閉上眼睛。”

烏歡胤點頭,捏着小海螺再瞧一眼阚溫寒便依依不舍的潛進水中,阚溫寒無聲一笑,等水面泡泡咕嚕咕嚕碎掉三四個便起身施展輕功重返蘇家的廢墟。幾息之後,水波微漾的池面又破開一陣氣泡,濕漉漉的小鲛人從水裏探出腦袋目送情人已然遠成黑點的背影。

封印還未解開,地穴之外卻已是修士層層圍得滴水不漏。仇落感受到了周遭湧現的大量人氣,但他并不慌張。因為與他一同受困此處的可是掌管凡人亡魂歸去輪回的冥主。

冥霆環臂觀望,瞧着仇落煞費心思的尋找月晷的陰陽之位,明明可以更快的破開封印,不過是要戰吾吃點小小苦頭,他實在是不解仇落為何對戰吾這般愛護。

上次也是,為了求他救一個仙族,便不惜尊嚴甘願磕頭祈求。

不悅。什麽事情都能引起冥主強烈的不悅。

忽的,二殿下眉梢一挑喜色一絲:“找到了。”

說着他咬破手指用沾血的食指撥弄月引,将之調至九月甲戌偏移稍許,正值八月初日。月宿在辰月宿在戌,本該至陰位,稍加更改陰缺陽增,但術法主人功體非凡,能彌補此缺漏,更改後的日期讓仇落有些上心,或許……只是個讓他多疑的巧合。

八月初二是他的生辰。

若不是巧合便是暗匿處的操手料到他會前來破解封印,大費周章故意留下這個信息,只為了告訴仇落——你已被我盯上。

染血的月引靜靜停留在仇落撥弄的位置,旋即仇落請求冥主在對立方位施以陰氣自己則在陰位飽提元功。陰陽錯亂的月引開始在月盤之上瘋狂轉動,帶着未幹的魔血飛旋濺撒,陰陽對立而相生,猶如太極圈孜孜不倦周而複始,血花受到生力激發愈來愈多,很快整個月晷流滿鮮血剔透的棺材随着月盤高速轉動布滿濺落的血花,現場明明暗暗,終于在一聲劇烈聲響中,月晷璺裂神淚石棺材應聲而碎!

來不及欣喜,光芒大作之中撲面而來一股陽烈之氣震退四方,冥霆一把攬過仇落,本能的護犢。爆裂破碎的神淚石狠狠嵌入周遭石壁,仇落被冥霆一把壓在石壁,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夾在石壁和冥主之間撞得眼冒金星,微微晃蕩腦袋他差點撞上冥霆支在牆頭的手臂。

“別動,臭小子。”冥霆虛無的聲音幽幽逸出,冥霆輕微吸一口涼氣,仇落這才發現支在他耳邊的根本不是冥主的手臂,而是将冥主肩胛整個貫穿染的漆黑的一塊粗大石頭裂塊。

“冥主!……”仇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不知道自己此時聲線是怎樣驚愕詫異。

冥霆豔麗的容顏有些褪色,自從成為冥主,受傷的時候只手可數,那塊神淚石似乎将他整個右背捅穿泰半,呼吸都顯得痛苦,扯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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