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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仙族也在暗做手腳。
當然,這竟是十分合理的猜測,對方太過狡猾,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就算如此,我們又能拖延多少時間。仇落啊仇落,莫要沉浸溫柔鄉耽誤正事啊。呵呵。”
竹林小屋。
等待數月,最讓魔心激動的時刻即将到來。百妖樓之事雖然并沒有按原計劃軌跡進行,但好在妖樓地契重回謝天機手中,依照諾言,玉主親自挑選一只最為合适的上等異人贈送二殿下。
禁閉的木門縫隐約閃爍綠色幽光,黑玉面具倚在木柱滿心期待。被奪舍的異人他瞧得清除,模樣清秀恬靜有幾分神似玉瞳,欣喜之餘顫動的心髒還是有幾分酸脹,面具後的眼睛微微垂簾,苦笑遮掩在迷糊的陰影。
大殿下……覺得他并不會傷心罷,就如同以往一樣。說實在也沒什麽好矯情的,他和旻,本來就不是什麽情投意合的愛侶,只是因為利益關系不得不在一起。只是偶爾,為旻做這些事他會覺得心酸,幾百年,又怎麽真的沒有一絲情意,又怎會真的全是虛與委蛇。
一側的铢衡察覺了黑玉面具的異樣,便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明明铢衡什麽都沒有問,黑玉面具便托出得徹底:“我是太高興了,小斫冰終于不用羨慕別人都有阿娘。多小的孩子,一出世便沒有母親……玉……玉夫人應該也會很開心罷。”
“我……聽仇落說了。”铢衡微微嘆氣,“生在帝王之家,委屈的終歸是後宮。你若真的不喜,可以同他說清楚,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這句話铢衡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旻和君偃的感情實在太過糾結,他們之間是否有愛,恐怕連雙方也說不清楚。
畢竟,所有的愛都可以成為習慣,但并非所有的習慣皆能成愛。
聞言黑玉面具卻坦然笑出來:“可不是所有王族都與二殿下相同,二殿下與您來之不易,所以他倍加珍惜。我一個小小奴仆,又能在他心裏占個什麽位置?呵,罷了,待日後大殿下用不着我,我便脫身自由。天大地大,又有哪裏不能尋得珍愛?”
铢衡擡首望一眼黑玉面具,旋即輕然一笑。
一側的雲郎還偎在羅敷懷裏撒嬌,說着些天真爛漫的胡話。腳邊綿綿和梅梅又鬧開了鍋,互相追着尾巴玩耍,吟玉待在廚房燒着幹柴,縷縷炊煙升騰虛空最後随風消散。
約莫半個時辰,仇落殿下才将木門打開,剛一擡眼便對上黑玉面具炯炯有神的眼睛,對方一箭步上前,心急的招呼:“怎麽樣,可成功了?”
“自然。”仇落挑眉,側開身子讓開道由着急吼吼的黑玉面具進去,素白身姿行至铢衡跟前,淺淡的眉眼彎出寵溺的弧度,“外頭這樣涼,小心風寒啊。”
铢衡道:“仇落,以後你也會妻妾成群,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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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二殿下有些驚訝的挑着眼眉,神情忍俊不禁,“怎麽,已經開始為日後吃醋了?”
“不。”铢衡垂首,并沒有醋态,反而正經無比的對仇落說明白,“我希望……你以後能有個——”
話未道盡铢衡的臉蛋就被仇落捧住,作惡的揉捏一番,引得仙人直皺眉。仇落語氣寒涼地打斷铢衡,目色幽冷無奈:“你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其他有情人巴不得三生三世之與愛人雙雙厮守,你卻要将我推出去。衡兒,你能忍受我對別人做出對你做的這些事?愛是自私的,你應該吃醋,而不是寬容。”
铢衡不言,只是藍眸瑩瑩凝住仇落。
寬容?要是仇落對其他的人也做出那樣親昵的舉動,他斷然不會如同君偃一樣無聲的接受甚至還要裝作不在意的微笑。但是,以後待他離去,仇落又該怎麽辦?他只是想告訴仇落,若沒有他之後,希望仇落能忘記這樁禁戀,依舊安安心心做他的二殿下,娶妻生子,不用孤寡一生。
魔的一輩子太過漫長,他怎麽舍得讓仇落短暫歡喜幾個月,接下來的千萬年都是在痛苦絕望?
兩雙紅唇微微碰觸,似乎試探接近彼此的紅蝶。仇落阖上眼眸啃咬铢衡的唇瓣,中途偷偷睜眼卻發現铢衡完全慌亂無措的凜着眼睛。他依舊不習慣這樣的深吻,表情局促的令仇落發笑。後部分的親吻在二殿下的嗤笑和玉照官的氣憤中結束。
“你這樣瞧着我,不如閉上眼睛。本來就面子薄,還非得與我大眼瞪小眼。”
铢衡抹着唇角氣惱的應:“你就不能統一一下方式?吻便吻,幹嘛咬我?”
“怎麽,不喜歡?”仇落哭笑不得,他實在低估铢衡的古板。
“你……你這樣讓我怎麽反應?……”铢衡蹙着眉頭開始了他非同一般莫名其妙的思考方式,“你又不是狗,仇落!”
“……”二殿下無力的望了一會兒天。
不懂情調還如此的理直氣壯,聽不懂情話還不能理解他的花樣,玉照官果然是仙界翹楚,難怪兩千歲往上年華逝去還能保持童貞之身。要不是他仇落臉皮厚,耐心久,不然怎麽打動這樣的石頭腦袋?
“還有,以後不可以在外面動手動腳。”铢衡突然意識到了重點,神色更加憤懑,“你要是亂來我就揍得你滿地找牙。”
“……哦。”二殿下有氣無力的應。
“下次不許揉我的臉,很蠢!”
“不許咬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接吻不許笑!”
年僅四百餘歲的仇落殿下已經絕望的預見了未來自己漫漫的妻管嚴之路。
☆、墨刑
玉瞳魂魄尋到新的身子,雖然□□成契合但仍需花費時間磨合。黑玉面具将好消息傳回魔界儲君殿,大殿下大喜,言語要親自接回玉瞳與他。只是異人城中風波動蕩,出入皆有嚴格搜查盤問,仇落決定暫時匿身竹林,待大哥人馬到來再一同離開。
休閑的日子好似一只紅泥小鍋,将有情人放在一齊熬煮溫熱。除了打理自己的那些秘密之事,仇落更樂意纏着铢衡,一仙一魔将小小的院落當做校場,只要天氣适宜,铢衡都會教仇落劍術。青竹一折剃去分枝,便成一劍。
仇落有不錯的劍術基底,但稱不上精湛,與铢衡的劍術相比直接相形見绌。纖細的竹子在铢衡手中變作銅鐵利器,每一刺挑皆是幹淨狠厲。铢衡的劍簡潔純粹大有返璞歸真之境界,血色衣衫翻舞如雲,脆弱的竹子灌注真力便能穿石裂地,仇落瞧了一會兒直接沉迷發呆,結果被铢衡一竹劍劈打肩頭痛的龇牙咧嘴。
“專心,我是教你保命的本領。”铢衡手腕稍移将細竹離開仇落,碧藍眼眸滿是對仇落分心的不悅,“你的邪術雖然厲害,但一旦功體受制便只能與人肉搏。想要在這樣紛亂的世道活命,十八般武藝得樣樣精通。”
“上次是意外,楓兒,你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就像方才縱空四度旋身的動作,我真做不出來……你頭不暈麽?”說着仇落便習慣心性去摸铢衡,但卻被對方凜着眉眼一竹子打回來。
“仇落,你以為我是在無聊與你玩笑?你練的是快劍,注重速度與靈巧,可由前幾次看來,你徒有身速卻不能多變。意思就是,缺乏實戰身手生熟。”铢衡板臉嚴厲異常,“縱使以前練的再好,荒廢一段日子也會失去握劍的手感,你太依賴魔觸。”
仇落見狀不敢再嬉皮笑臉,只好握緊竹枝老老實實同铢衡學習經驗。
素白一共朱紅翻飛起落,兩只飽含真氣的翠竹随着兩方劍法相擊清脆,铢衡出劍沉穩有力,反觀仇落卻是輕飄疏忽心不在焉,數十回合下來全是二殿下被追着打,一棍子下去青紫立起。铢衡沒有放水的意思,一邊出劍一邊悉心指導:“你的劍法太過依靠瀉月劍,若沒有瀉月劍這般輕薄的絕世好劍,你根本難以傷害敵手。普通的劍要重上三分更加鈍笨,仇落,将我當做敵人,往要害出手。”
“……會傷到你。”話音剛落铢衡手中的竹枝便直楞楞刺向仇落右眼,但僅是咫尺距離再近一厘便會将仇落的眼球戳爆,二殿下微微睅目,兩人保持這般危險的姿勢一動不動。铢衡揚眉:“傷我?又非真刀實劍,只要控制得當便不用擔心真氣傷到對方。仇落,你是沒有自信還是對我沒有信心?”
竹枝收回,刷的一聲插入堅硬的石地,身手利落發狠無可挑剔。仇落亦松開竹枝微微斂眉,铢衡恐怕是會有些生氣,雖然做法直率突然但終究是為了他。以前在仁明殿,铢衡每到一定時間便會練劍修行,只是當時的他不是為了強身健體,而是近乎發洩的折磨自己的身軀,他親眼見過铢衡穿着薄的可憐的紗衣在大雪地成百上千次的揮劍。但後來铢衡身體被血咒轉移的病痛折磨的脆弱消瘦,铢衡這才放棄了聊以度日的修習,依靠烈酒與戲本消磨時光。
那是仇落見過的最為心狠的修行方式,他真的很難想象會有人真的狠下心這樣折磨自己。他從小到大在君明儀手下被折騰的半死不活,他恨透了君明儀……怎麽會有人心甘情願的虐待自己?
“練劍之事也一時成不了氣候,待日後你我安定,你再慢慢教我。衡兒,好不好?”二殿下上前輕輕攬住铢衡的肩頭,他明白铢衡為何會如此急躁,因為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迫切的想讓他學會所有能保命的方法。铢衡聞言微不可查喟嘆一聲,旋即聲色動容的應那根本不會到來的安定日子:“好。”
相擁片刻,铢衡又道:“酒沒了,我想去買酒。”
二殿下無意識的笑了笑,剛要拿出錢袋卻忽然想到什麽愣了一瞬,接着他又将錢袋子放回袖中:“天色已沉暗了,從這裏去往酒家再回來恐怕已是漆黑。我不放心你,忍耐一夜明日大哥接走玉瞳,我陪你喝個痛快可好?”
“……”铢衡矯首,緊盯着那雙溫柔眯起的眼睛實在分不清那是下意識的關懷還是下意識的警惕。
“你也曉得城裏不太平,我又得守着玉瞳以防生變,他們也不能離開你我……聽話,嗯?”仇落笑意闌珊的撫摸铢衡的側臉,無意識防備的假笑又覆蓋俊美的面容。铢衡蹙了蹙眉心想要反駁可仇落的話語舉止都無可挑剔。無可奈何,他只能應:“仇落,我累了。”
“那我吩咐吟玉為你熱水洗漱。”
“嗯。”铢衡匆匆應一聲,旋即推開仇落錯身踱入寝屋。
凝望消失在屏風後的背影,一臉笑意的仇落忽然面色陰沉霜雪落下。
看來,铢衡又有新打算了。
他得迅快的将他的念想扼殺在搖籃才行。
銀色光亮消失在素白指尖,墨染微微甩動手指,将礙眼的銀色粉末揮散空氣。銀色秋瞳微微顫動,流連一邊漣漪美色。
“玩夠沒有?你下界時日太久,還是速速回殿宇。”玉簪上頭的小鳳蝶翩翩抖翅,白若珩的聲音傳遞着清晰的微怒,“蠢蛇,吾問你的事你還未回答清楚,在你親口告訴吾真相之前,吾不會再讓你見小玉照!”
墨染無言,只是站立湖岸遠眺月色下波光粼粼的鏡湖風光。許久,待到一陣寒風刺過,墨染才猶如被驚醒一般眼冷道:“什麽。”
“既然你要裝蒜那吾便再費一遍口舌。墨刑,先神界大地戰神,你的主子!”鳳蝶翅膀抖得憤怒異常,白若珩隔着千裏江山無盡時空對墨染冷呵,“你最好說清楚。”
墨染聽罷只是慢悠悠的将腰間的佩劍舉至與眉心同高,然後依舊冷冷淡淡的回應:“墨刑。”
“不是墨刑劍!”白若珩恨不得隔着空間将墨染抓住暴揍一頓,銀鳳蝶撲閃翅膀落到墨染高挺的鼻梁,嘤嘤呵斥,“你再不回答,吾便将那詭氣的話當做真實。墨染,若你真是為了一己私欲,吾白若珩不介意與你為敵!”
“哼。”墨染沉聲冷哼,“敵與友。寧可信邪物也要質疑吾,又與敵何異。”
“你!”白若珩冷吸幾口氣,緩和心情溫和語氣再度開口,“阿染,若那是真的,你已經執念入魔了。你吾相識六千年,吾不願見你這般壓抑難受。為何不告知吾這樁事,你、你這樣又讓吾心中如何作想?”
墨染緘默片刻,将墨刑劍環抱心口。跟随他幾萬年,這柄劍已如雙手一般不能放開。鳳蝶還停留在墨染鼻尖,脆弱美麗的翅膀收斂靜止好似在迎合友人空洞無言的寂靜。
許久,墨染才緩緩開口,惜字如金的他難得說出如此冗長的一段話:“他已亡去,融于世間天地。發光的地方,都有墨刑的身影。”
“你……”遠在墨君殿的白若珩聞言也不住嘆息,“阿染,大地戰神的神話已流傳一萬載,自從天地浩劫神族全族以身抗劫救下黎明蒼生。墨刑神君肯舍身救濟蒼生,定不願見到你這般沉淪……阿染,吾知道你思念了他一萬年,但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人能替代墨刑神君,他已歸于天地。”
白若珩溫柔的安撫中,那雙冰冷銀眸徐徐阖上。冰寒的肌膚感受着來自天地八方吹來的蕭瑟凜寒,隐約似乎能聞見故人的氣息。墨染靜靜地站立原地,明明已是五界至尊無人能敵,心懷天下威嚴正直的墨君,此刻卻顯得寂寞萬分。
“臨死之前,他要吾守護天下。”墨染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淡漠無欲,但語速緬懷的慢上半分,低沉磁性的蛇嗓喃喃自言,“吾,即使正義。”
“你的正義卻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阿染,這一路你振興仙族維護五界和平,這自然是值得贊頌的偉事。但正義的事做的太過便是邪惡。天地有它自然的規律,正如虎狼捕食野兔,人獵殺虎狼。一切自有天意,正義之所在應該是維護這般天理,而不是一味獵殺虎狼保護野兔。積兔成災為争奪草水自相殘殺,這便鑄成罪惡。”
“白若珩。”墨染猛然睜眼眼色冷酷,“莫再胡言亂語。”
“哼。你也曉得氣憤。墨染,吾早說過,仙族不該太過插手他界之事!現在仙界亦是流派分站,再這樣下去你的威信将會有所損失!”白若珩顫聲,接着說,“看來那詭氣說的多數為真。小玉照……果然很像墨刑神君罷!”
銀白眼眸收縮,墨染不言,又将目光放回湖面破碎的月色。
“吾一直就很好奇,為何你如此熱愛收養瞳色發藍的嬰孩,幾千年從未間斷……這些孩子挑來挑去也只有小玉照生的最像墨刑神君,所以你對他特別關照,費盡心思将他培養的與你記憶中的墨刑靠近……四百年前故意棄小玉照于魔界想要令他葬身魔界,那是因為你怕了還是發覺小玉照終歸不是墨刑神君,所以心情扭曲動了殺心?你敢不敢否認吾的推測?!現在你又想做什麽,吾可不信你這次是真心實意要對小玉照好心!”
“你說啊!墨染,若你還有良心,你膽敢對着你所敬愛的墨刑神君發誓,自己不是因為那種可笑的念頭想要除去小玉照?!”
“……”
“是。”
半晌,料峭寒風中傳來墨染冷靜無情的答案,一如冷刀割向冷泉一般順暢泠然。
別無他話。
作者有話要說: ( ? ̄?? ̄?? )我開學啦
所以要提前告訴大家開學後更新會有所調整 不能保證日更了……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我會盡力兩日一更
☆、凡塵
下了一夜細雨,黎明時終于止住,灰蒙的天空冒出銀白圓盤,宛如滿月的日頭普照清冷日光,煥然一新的蒼穹挂上一道淺淺虹橋。
威武的異獸駝動寬敞奢華的榻轎,龐大的車轎雍貴地穿馳喧鬧街道。魔界大殿下的魔虎轎榻每每出現人前都會引起一陣轟動,墨綠車簾下幾只小巧的黃金鈴铛正随着轎榻的移動泠泠作響,轎榻駛去的方向是城邊某處,街頭樓閣滿是人頭觀望。
“瞧見轎身上的漆印沒有?魔界的大人物,又不知要來異人城做什麽壞事。”
“前幾日城主下令嚴加盤查出入城池的車馬,這……上頭才派下替代蘇家的人,這魔族此時入城實在不是時候。”
“那又如何,還不是大搖大擺進來了。”
話頭被一位狐面公子截住,飲酒不停目光卻凝住轎榻上熟悉的漆印:“真搞不懂他是怎麽想的,這樣陣仗也不怕被老東西的眼線逮到。”樓閣下那輛豪華氣派的轎榻忽然停住,看似兇猛的魔虎乖巧蹲坐街道。謝天機與圍觀的衆人一樣睜大眼睛看戲,之間轎榻前兩名仆從伏跪在地,接着一截玄黑踩踏仆從後背款款而下。
雖然隔得有些距離,但是謝天機看的很清楚,墨黑衣袍衣擺袖端皆有暗金繡圖,下轎的魔頭揮退意欲跟随的仆從,一身從容身形挺拔朝街邊一家鋪子走去。
謝天機手中的酒杯摔在桌子上。
“……是他……!”眉間很蹙,謝天機眼拉過桌邊的小二問道,“方才那魔頭進入的店家,買的是什麽?”
小二驚訝的凝望一番,細細思索:“陳記茶鋪,百年老字號了。奇了怪了,這年頭還有魔頭好這一口……”
轎榻之中靜坐等候的大殿下依着窗簾縫隙打量着邁向茶葉的高大身軀。
座位空出的一側還堆放着包的整整齊齊的一摞禮盒。不只是契魔大人宅太久來趟人間覺得稀奇還是天生就熱愛逛街,明明可以早早到達地方迎接他的玉瞳,卻偏偏被君明儀磨了半個多時辰。
更讓他無言的是,老魔頭買的根本就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在魔界的集市随處可見。無非是些零嘴糕點,杯盞香料,零零碎碎的買了一大堆規規矩矩包在盒子裏。等大殿下無聊了三四遍,契魔又緩緩從茶葉店出來,身後還跟着個懷抱一大摞的店小二。
“放在那邊。”君明儀伸手指向他的那一大堆禮盒示意店小二擺放整齊。維諾的店小二鑽進轎榻發現裏面竟然還有一只冷冰冰的魔頭吓得一陣冷汗,虛弱笑着在森寒的氣氛下将東西擺好,然後注意的一邊後退一邊将踩出的腳印擦幹淨。君明儀滿意的點頭,随手打賞對方一顆寶珠。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店小二連連道謝,君明儀垂眼踩上奴仆後背,又是不緊不慢坐回轎榻。
“契魔大人買進如此之多的茶葉,怕是一年半載喝不完罷?”旻打量的目光落在君明儀身側封着茶字的盒子,不由搖頭,“本殿聽說,二弟也時常為大人購買茶葉,大人又何須自己再費心。”
君明儀道:“人間的茶有人間的煙火味。”
“煙火?那豈不是氣味不佳?”旻身為一個直男無法理解契魔所說的比喻,只當君明儀個性古怪說話也怪裏怪氣,“大人此趟入凡間恐怕不只是為了買這些物什。大人公務繁忙,鮮有閑暇時間,若非要事,又怎會輕易出界?”
“大殿下既已探明事實,便不用再經臣口舌。”君明儀面色冰冷語氣刻薄,“明人不說暗話。殿下是儲君,若真想向臣詢問什麽,臣絕不隐瞞。”
“呵呵,大人誤會了。”旻将手肘支住車窗,以手撐颚,“許久未見大人,旻只是想與您聊聊閑話而已。這麽多年過去,契魔脾氣還是沒有改變。”
“失禮了。”君明儀斂眉道。
轎榻駛向遠離城心的荒郊竹林,帶着一車驚吓。
竹林綿密,轎榻不得駛入,旻與君明儀不得不步行。前頭幾個仆從開路打去雨水,愈發前進旻內心愈發激動,就算跟着君明儀這個陰晴不定的隐患他卻沒有顯示出一點焦慮。
當初他與玉瞳的事被父尊知道,父尊大怒要處死玉瞳以儆效尤。君明儀沒有阻止,亦沒有發聲贊同。但不得與奴仆相戀已是魔界陳規,只要他想就能狠狠參旻一本。
但這次旻有底氣不會被揭穿。
行上大致兩刻鐘,竹林終于到達盡頭,一座別致簡易的小木屋出現在諸位魔頭眼前,二殿下院子外頭的大門還開着,掖吟玉和羅敷正在打水猛然一陣濃烈的氣息席卷院落,兩人紛紛松手,立馬沖來者跪拜。
“小奴掖吟玉拜見契魔大人、拜見大殿下。”
羅敷只是叩首,她的喉嚨早已發不出聲響。
“起身吧。”旻淺淺說道,略顯急切的目光望向木屋,察覺氣息屋裏的其他魔頭很快出屋迎接行禮,雲郎跪在黑玉面具身邊瑟瑟發抖,唯有仇落慢了一步出屋,末了還不忘反手關上屋門。
“……”很快,二殿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徒兒拜見師尊。”仇落很快收斂情緒朝君明儀行禮,接着在對方冷淡的眼神中柔眉笑道,“師尊竟親自駕臨人界,實在讓仇落驚訝。為何師尊不早些告訴仇落,這樣我也有些準備招待師尊。”
君明儀卻道:“吾不是已經提前告知你了。”
刻意拖磨半個多時辰,該準備的都該準備妥當。
師徒二人相互領會深意相望,唯有旻有些茫然,契魔什麽時候施了術法告知仇落?若真已告知,仇落不會是方才那樣的表情。
一屋魔族各懷心事,旻并沒有着急向仇落詢問玉瞳的事,而是與二弟聊起家常。三只大魔坐上院中石桌,掖吟玉趕緊去沏壺好茶招待貴客。旻瞧着仇落這小屋子不由贊嘆:“不錯,适合二弟與弟媳暫居,弟媳呢,又生病困倒了?”
“是。”仇落微微嘆息,“楓兒身子不好,染了風寒吹不得半點冬風。師尊也莫怪楓兒無禮。”
君明儀看了仇落一眼,旋即道:“無事。容楓的身體吾清楚,随你颠簸人世确實委屈他了。”
接着仇落又搶占話頭引領主題:“此番讓大哥親自跑一遭人間仇落實在過意不去,大嫂病症初愈仇落本該親自将人送回……但,楓兒又得人照顧……老三與羅敷也需要人接回魔界。”
被點名的黑玉面具與雲郎紛紛身體一震,這二殿下說起謊來半真半假好像煞有其事。雲郎一聽二哥要借此機會忽悠大哥将他打包帶回登時不樂意,想要反抗又礙于老魔頭在場只顧瑟瑟發抖不敢多言。君明儀聽見仇落提到“大嫂”下意識便問一遍跪倒的黑玉面具:“偃兒,何處不适?”
被三舅瞬間看穿身份黑玉面具卻并不驚訝,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君偃起身緩緩摘下面具,露出傷痕累累的臉:“偃兒……前段時間練習術法結果傷了自己,大殿下說二殿下能治好偃兒的臉,所以……”
說着還目光憐愛的望向旻,大殿下心神領悟瞧了一眼君偃的臉旋即面色立即垮下:“二弟,大哥讓你治大嫂的傷痕,現在君偃臉上還全是疤痕,你就是這麽幫大哥忙的?”
一屋子人将契魔诓得團團轉,君明儀起身緩緩走向君偃,冰冷的大手撫摸侄兒臉上的傷痕。忽的,他微嘆一口氣,聲音慈愛:“為難吾的偃兒了。雖然皮囊對男子而言不及女子重要,但這樣滿是傷疤,你母親瞧見了該多心疼。”
一邊仇落趁機與大哥眼神交鋒:“好大哥,你就是這麽恩将仇報坑你二弟?!”
旻微微挑眉,側目瞟一下君偃:“傷了他,你不冤枉。”
仇落磨着後牙槽:好在铢衡很早就出去買酒,不然這場怎麽圓他還真不知道!
旻又蹙着眉間掃一眼仇落方才出來的房間,二殿下翻着白眼沒好氣的點了一下腦袋,示意玉瞳就在裏頭。兩兄弟眼神交流完畢君明儀也差不多松開君偃,背負衆魔希望的君偃為了拖延時間吸引君明儀的注意還扯了些其他的話題,從身體問到公事。
“三舅這回來人間不知為了何事?近來城裏不大太平,我們險些卷入風波。”
君明儀面對親侄兒時總算有所緩和神色,但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沉聲回到:“吾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偃兒,此處太過危險,你與大殿下早些回魔界。”
“……好。”君偃微微一笑,眉眼充溢幸福,“殿下此番來就是想帶我回去。三舅,你也要小心。”
“嗯。”君明儀點頭,再度折回石桌前茶水已經擺好,暗紅眸子凝一眼倒茶的掖吟玉,對方的驚慌盡數納入君明儀眼底。
“容楓身體特殊,照顧起來怕是有些勞累。掖吟玉,你也算在容家長大,容楓的身體你應該最清楚。風寒這樣的病,照顧周到不該染上。”
掖吟玉聞言吓得面色發白,立馬屈膝向契魔下跪:“是小奴疏忽怠慢,小奴知錯。懇求契魔大人恕罪。”
“不必。”君明儀将目色偏移,正正當當對上仇落,然後冷眼瞧着仇落意味深長的說,“仇落也有責任,容楓身體孱弱,身為他的夫君更該體諒妻子。懂得節制、控制好自己的所作所為。”
仇落垂頭愧疚地應:“是。”
“既然吾徒還算周全,那吾也不再挂心。城主那邊吾還要走一趟,仇落,送為師一程罷。”君明儀起身,語氣平淡将仇落帶走,二殿下心裏大喘一口氣,他實在不知道師尊知道了多少。
他越是表現得平靜如常仇落便越是覺得自己被看透得徹底。
唯一希望便是,與師尊走這一遭,最好不要倒黴遇上買酒的铢衡!
作者有話要說: 晚好~今晚确實很晚了 ( ???×??` )估計明天你們才能看見我的話
☆、脫逃
君明儀的出現對仇落與謝天機來說無疑當頭棒喝。
按照推算,君明儀應該守在魔界魔君身邊以防萬一,豈料這次他卻背道而行,不僅離開魔君身側還親自來到異人城。他明明有更多更好的方式完善事情,卻偏偏選擇讓仇落最為措手不及的一條。
謝天機不敢怠慢,逐漸明白旻這便招搖過市定是受了君明儀的意思要通過聲仗要他自亂陣腳。他不能讓铢衡回去,仇落此刻無法脫身,牽住铢衡的事情得靠他周全。
花了一點時間,謝天機熟稔的穿梭城邊近處的酒肆,好在铢衡衣衫顯眼,很快他便在鬧區發現了铢衡的蹤跡。仙人對自己的危機還絲毫不知,捏着酒壺舒心的大飲一口。隔着來往的車馬人群,謝天機宛如将要欲行不軌的歹徒,開始思考如何讓铢衡就範。
铢衡愛喝酒,體內卻又淨化之術很快便能清除神經的麻痹,他的狀态會在醉酒與清醒之間交替。但迷糊狀态下的铢衡也不容松懈,冒然靠近他會被海扁成肉餅。
無可奈何,謝天機只能借助人群喧鬧慢慢靠近铢衡,腦袋裏轉着如何能讓铢衡相信自己是個好人的說辭。铢衡一個人走的慢慢悠悠,中途還去給路邊的乞丐投了幾粒珍珠。謝天機暗暗嘆息,仙人真是不知一顆珍珠他賺得多麽不容易,這樣輕輕松松便送了出去。
一仙一邪逐漸遠離鬧市走到較為僻靜的老城區,老舊晦暗的小房子鱗次栉比圍繞新城。潮濕的青石板上偶爾路過老妪孩童,铢衡獨自往前行走,晃晃悠悠的喝着酒,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犬吠,謝天機吓了一跳仄怪的瞥了一眼,回眸便不見铢衡蹤跡。
“……”
一瞬驚異,狐貍面下的臉蛋逐漸扭曲:“去哪兒了……”
正當他試探着往前而去時,身後驟然寒涼。铢衡的聲音泠然出現在原本空蕩的身後:“在找我嗎。”不及反應,铢衡縱身掃腿,将一路跟蹤他的不軌之徒狠狠踹進逼仄森冷的巷道。
謝天機被铢衡一腳黑踹直接飛到死胡同的牆壁上,腰間連着胯骨發出粉碎性骨折一般的刺痛。冷冷吸一口氣,謝天機伸着痛的打抖的手沖铢衡上氣不接下氣的求饒:“饒命、饒命……我并非有意跟蹤仙人,只是之前聽阚溫寒說起你有恩與他,所以……”
雖然沒有仇落那張保命的免死皮囊,但是如何應對铢衡這樣內熱外冷的正義之士謝天機可是積累了幾百年經驗。他一開口求饒铢衡便不會繼續動手,就好像對頭狼服軟,露出肚皮對方就不會再深究下去。
铢衡暫且壓抑怒火稍稍思考對方的話語。謝天機身手不及仇落,空有健碩完美的身體架子其實自己只會術法以及輕功,要是打架他鐵定吃虧。
“你,認識阚溫寒?”铢衡再走近幾步,借着昏暗的光線近距離打量對方。凜冽的酒氣伴随铢衡的體香一同鑽入謝天機的鼻子引誘的瘙癢悸動的心,他還保持着趴地落下的姿勢狼狽的矯着腦袋任铢衡觀察自己。半晌,铢衡猛然想起,是了,之前阚溫寒吹噓他的玉主的時候,有提到過玉主雙瞳異色,一只為朱紅一只為墨黑。
這個被他一腿弄趴的豆芽菜正是異瞳朱墨。戴着阚溫寒口中标志的狐貍面具,想到這裏铢衡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誤會了對方,便別扭的揉了揉鼻子,佯咳一聲:“抱歉,你這樣跟着我,我下意識以為是歹徒。”
謝天機暗暗舒氣,然後支住冰冷的地面龇牙咧嘴準備起來。铢衡見狀連忙扶人,明明手臂纖細卻是比鋼鐵還要硬朗硌人,但就是這樣不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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