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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碰卻差點讓謝天機把持不住癱軟在铢衡嬌小的懷抱。過往依偎在铢衡懷裏的感覺翻攪腦海對比今昔,他現在太高大,襯得铢衡矮小玲珑。老家夥絲毫沒有注意到陌生人對自己的觊觎眼色,反而抱歉的瞧了瞧方才他一腿掃過的地方,細致的詢問:“你還好罷?要我帶你去看看大夫麽?嗯……當然也可以随我回木屋,我讓仇落為你醫治。”

“咳……!”謝天機差點沒被口水嗆死,要是仇落見到他被铢衡扶回去,自己的陳年老醋也能眼不眨的喝上個天荒地老。為了不讓自己吃醋謝天機只好謝絕铢衡的好意,然後向他說明來意:“實不相瞞,本主一路跟蹤只是想确保仙人安全,你與仇落殿下的事本主已聽溫寒說明。你與他雖是兩廂情願但世俗不解,恰巧今日本主在城中發現魔界大殿下與契魔的身影,故前來通告仙人。”

“什麽……”铢衡蹙眉難以置信,“君明儀也來了?……”

“是。”謝天機嘆息,“仙人若信得過本主,便暫時将身上衣衫換下,朱紅太過眼裏,城中應該布滿了魔界的眼線。溫寒與本主情同手足,你是他的恩人,自然也大恩于天機。”說着謝天機一臉誠懇語氣真摯樸實,瞧着铢衡的表情不停交織變幻神色。

铢衡怪不好意思還蠻感動,立馬沖謝天機發出好人卡:“原來溫寒說的都是真的,玉主,您真是個仁義之人。多謝提醒,我會多加注意。”

謝天機微笑:“不用。”接着打開乾坤袋取出一套寬大的白袍,和一頂狐貍滾邊的鬥篷。将這一身交給铢衡瞧着他套上之後,謝天機又道,“仙人躲避此處不可張揚,本主很快會派人馬将你送出城池,待魔族離去安全之後仙人再返回不遲。”

“可仇落……”

“請相信二殿下。”謝天機柔顏一笑,接着速速離開此地。铢衡望着對方離去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他該相信謝天機麽,可對方看起來是真心實意……就算謝天機有什麽歪心思,他也有能力自保。

他相信世上好人更多。

拐出胡同的謝天機眼色驟變,心念一動,高大魁梧的身軀幻象縮小矮上一截,血紅覆蓋素白衣衫,變得纖細白皙的手指将身後的兜帽蓋上頭頂,狐貍面具取下,再将眼睛也變作铢衡雙目般剔透藍瑩,他便與铢衡一般無從挑剔。

“早知道該叫他們将仁明殿的澡豆也捎上一盒,這樣我便是徹徹底底的玉照官了。”謝天機取出一面銅鏡細細摩挲此刻自己細膩冶麗的面容,沉迷的瞧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從袖子裏又掏出一一盒胭脂……

謝天機這便動作不斷,仇落也不敢怠慢。他的目的便是牽制君明儀,好争取時間讓謝天機安全将铢衡送出去。

之前他還不确定師尊知道多少秘密,現在他能确定師尊已經知道容楓的事有問題了。師尊要去城主府……卻走上岔道另一邊的路。

“師尊,您初來異人城不熟悉路況。城主府已走過了。”

“哦?”君明儀沉冷應一聲卻沒有止步的意思。一路他與仇落都沒有言語交談,只是一前一後款款動身,“你動作也慢了。”君明儀說出一句深意之話令仇落心慢半拍,“合該,早些告訴吾。”

仇落微微一笑恢複鎮定:“不過前方是蘇家的遺址,師尊要調查異人城的事故,從那裏開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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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君明儀清冷一笑意味不明。仇落是他瞧着長大的,每一言行舉止都在他的規矩下刻畫養成,他聽的得出哪句是虛情假意哪句又是出自真心。

不過他的好徒兒也很聰明,就像他以不茍言笑掩藏情緒,仇落更喜歡用微笑掩蓋內心。

雙方都爐火純青無法擺脫面具。

但又彼此心知肚明,一旦将路走到盡頭,四百年的師徒情誼将出現有史以來最大的裂縫。

到達蘇家平坦無夷的舊地後,君明儀習慣的環視四周,将打鬥場景依循殘破的牆壁碎裂的地面在腦中演繹當時的激烈戰鬥,就算清理幹淨,空氣中依舊彌漫着濃重血腥,夾雜着冥霆強烈的鬼氣。其餘氣味已經淡漠,被妖人的氣味霸道掩蓋。

情況他已經向君知書問清楚,不管君知書說了幾分事實幾分虛假,只要世人普遍相信便是他表面認可的真相。他沒有閑心調查真相,也沒有閑心挑動自己與君知書之間微薄的關系。

“仇落,四周無人,吾便開門見山罷。”君明儀側過身來,犀利的目光刺中仇落的雙目,令人不适的壓迫。

“仇落洗耳恭聽。”仇落報之模糊的微笑,藏匿袖中的手指微微旋動凝聚魔氣。

“哼。”君明儀短促冷哼,殘忍的挑眉勾唇,“不用問了,你的防備已經将真相暴露。仇落,你以為憑靠你的三腳貓功夫,能從吾手下逃脫?”

二殿下坦坦蕩蕩的回應:“不能,但是仇落必須這麽做。師尊一直教導仇落,要勇于挑戰權威。越是珍貴的東西,越值得以命相搏。”

“蠢貨!”君明儀面色一變劍眉兇蹙,“吾也教導過你,何為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師尊難能顯露怒色,看來仇落是真的闖了大禍。”雖然這麽說着,二殿下卻是咯咯笑起來,“師尊,你生氣的模樣,比任何人瞧起來都要有趣。今日仇落便要以此身證實,蚍蜉如何撼得參天大樹!”

君明儀展眉:“很沒有水準的激将法。”

仇落卻甩出魔觸禮貌微笑的向君明儀鞠躬示意。

“可師尊已經被激怒了,不是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好~

☆、凋零

師尊一葉知秋僅憑蛛絲馬跡以及大膽推測便能識破他的秘密,仇落對此并不驚訝,甚至可以說,從師尊出現在異人城,他就已經難逃其掌握。

暴露謝天機已是無可避免,這兩百年來他藏的夠深夠暗,無論魔族之內如何挖掘根底也不會将他與從未見面毫無瓜葛的玑衡崇臺玉主扯上關系。

此時的謝天機想必已然安排铢衡逃離城池,大哥的車馬會是最好的庇護。旋緊的十指忽然松開,仇落放下戒備面對事實。他鬥不過師尊,四百年與四千年不僅是十倍的年齡差距,更是難以估量的力量宏淵。

他不會死,頂多被打成廢人像破爛一樣被師尊押回牢獄關押。

私帶五界通緝的罪犯逃逸,縱然他是魔界二殿下,難逃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鐵規。

“為了他,不值得。”君明儀語氣依舊冰冷無情,他一輩子都沒有特別在意的東西,幾乎沒有把柄。仇落花了幾息思考和師尊言和的可能性,但思來想去能讓他放棄除去铢衡這個心頭大患所等價的籌碼他仇落開不出。

幾息之後,逼人的壓迫寒氣湊至鼻尖,龐大魔能卷攜殺氣鋒利長劍擦過仇落的鼻尖快得沒有痛楚。

只有微微的沉冷凍感。

師徒相鬥一觸即發,更貼切的說法是單方面壓制,仇落感覺一路所向披靡的自己此刻在君明儀手下變成專門挨人揍的木樁,每一步每一招都被君明儀先前看穿,兩人身手大致相同略微差異,身後魔觸四飛亂舞,卻被君明儀的快劍眨眼斬斷揮散,他無計可施只能節節敗退……!劍面激烈碰撞激迸火花,握住瀉月劍的手掌猛然刺痛,強烈的痛楚中仇落右手虎口應聲撕裂。

狠摔在地,塵土飛揚迷離,無情的劍帶着必殺的決心毫不留情刺向仇落的心髒,急促之中仇落連忙以掌擊地騰身而起,柔韌矯健的身姿翻旋躲避足尖踏上劍端,長劍壓出幾乎斷裂的弧度。輕身飛離又是狠絕追擊,他确定自己感受到師尊滔天的殺意,想要将他親手摧毀的決絕。

“無能得讓吾羞愧。”君明儀表情肅穆心情惡劣,“程度,三腳貓。”

“呵呵,仇落又讓師尊失望了。”落地之後二殿下卻是似笑非笑垂臂森寒,“不……是一直。”

戰鬥愈發入境,仇落逐漸添增傷痕一身血污,快速的動作以及強烈的出力讓他氣息不穩,君明儀與他相距一尺開外,手法生冷不在意的甩去劍上的血花。

“師尊,終歸是殺不了仇落。”陰鸷的眼睛好笑揚起,血色桀骜,“您終歸……”

眼睜睜看着利劍向自己揮來,仇落卻難能的平靜,只是将目光溫柔直白的注視那把兇器,等待它撕裂空氣冷冰冰叫嚣這貫穿撕裂他的身軀。

可就在此時,仇落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喚:

“殿下!!!”

聲音劇烈尖銳貫穿耳膜引起仇落內心強烈不适,眼前陡然飛來一身灰白,接着滾燙的血液濺落仇落整張臉。神識恍惚一瞬,很快顫抖的瞳孔将幾度渙散又被迫聚集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血腥。

掖吟玉撲來的方式幾乎不擇手段,劍從左下腹斜穿後背,他整個人如同肉串挂在劍上,鮮紅的血液順着劍猶如細泉蜿蜒而下,仇落瞪大眼睛,登時跳起來:“吟玉、吟玉!”

君明儀微微挑眉凜然抽劍,掖吟玉不堪忍受痛吟一聲,旋即失去冷劍的支撐雙腿發軟向地而跪,仇落一把将人攬住,紅熱不敢置信的眼眶對上的卻是掖吟玉天真的微笑。

“殿下……吟玉終于有用處……幫、幫着殿下……呃……”鮮血翻湧從掖吟玉口中噴湧,碧綠眼眸濕潤望向一邊威嚴冷峻的君明儀,掖吟玉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卑微懇求,“大……人……求求您……念在師徒情誼……饒了……饒了殿下罷……”

君明儀不言,重度潔癖的用劍割斷掖吟玉拽着哀求的那塊衣擺布,他的目光只略微過了一眼掖吟玉,随即長久停留在仇落隐忍不甘的臉上。兩相無言,但接觸上師尊的目光仇落便明白他的意思,等待不是白白好心,師尊在等他做出正确的判斷。

迎合他的判斷。

仇落顫唇,苦澀一笑,旋即放下掖吟玉再後退半步,面對師尊雙膝一彎直直下跪。

磕頭點地也是熟稔得屈辱。

“求師尊……讓仇落救治掖吟玉。”

磕頭,再拜。

君明儀微微點頭,将手中利劍不輕不重卻是入地三寸插入石地,晃蕩的劍身,随着冷瑟寒風嗚鳴不息。

分靈魂分居兩體之後,相互的溝通便需要借助術法媒介,已至冥漠之鏡的術法高手會發現這細微隐晦的痕跡,仇落不敢與謝天機分享此時的視野,君明儀會順藤牽出謝天機這只大瓜。

而在城門東出,雙虎轎榻中速而駛,匿于樓閣角落的謝天機瞧準時機推窗而躍,血色紗衣在灰白天空開出一朵絢爛極致的芳華。忽來不速之客令衆魔猝不及防,魔仆手中長鞭不揮自動,兩頭魔虎受到鞭笞加快身速,原本平穩的轎榻猛然急速如風,跌撞之中謝天機貓腰鑽進轎子裏。

看清來人之後長劍出鞘的君偃钲的一聲将劍收回,急忙伸出一只手穩住二王妃的身形,謝天機拍了一把君偃的肩膀,然後在對方錯愕的表情中狠狠一壓!

登時,一支冷箭從君偃方才腦袋高度的地方呼嘯穿過,淬着毒藥的黑色箭頭恰恰擦着大殿下耳廓深嵌木板,腐蝕出一陣青煙。

旻一直淡然自持的眼角終于遲緩的抽了一下。

“大、大哥!有人行刺!”雲郎寂聲而呼,寬敞的轎榻左右晃蕩橫木吱呀哀嚎,駕車的魔仆已經深重冷箭歪倒跌落,受驚的魔虎拉着轎榻瘋狂前奔,旻微微蹙眉,斜眄一眼君偃,然後動身出轎親自駕駛。

君偃與旻這幾百年,沒愛情也有默契,冰冷面具再度覆上俊美的面龐,五指握緊十箴,鎏金墨劍亮出殺意。君偃翻出轎榻躍上車頂将四處撲來的殺手清理幹淨,冷箭已停,取而代之是蒙面死士揮刀而至,沉重鋒利的大刀力量浩大得能将轎榻直接劈開一道豁口,謝天機見轎榻後方将要失守,一摸身上半點暗器也無,只好勾了一只茶壺,誰先進來便扔他一臉。

茶壺破開濺出一陣香氣四溢的黃綠,謝天機能逮着什麽就往對方扔,還好雲郎身邊一只經過訓練的異人,羅敷盡快将兩位公子攬至身後,袖中暗器散落如雨,大刀臨頭一陣叮鈴作響,慌亂之中擠在一側的雲郎忽然拽了謝天機一把——

“二嫂!小心啊!!”慌亂錯愕的驚呼聲中,被雲郎拽到身前的謝天機心口猛然刺痛,他不敢相信的擡眼,瞧見的卻是一抹得意的冷笑。接着雲郎的聲音更加凄惶:“天吶二嫂!好多血!我……我是不是……”一邊語氣慌亂,手指卻更加用力攪動匕首,謝天機張口難言,口中迅速溢出黑色血跡。

匕首上有咒術,是對付仙族的詛咒。心口已是翻爛一片,謝天機只覺雙目昏沉在毒藥與咒術雙重作用下很快斷氣。

“老三,他怎麽了?”旻匆忙撇頭瞧了轎內一眼但是看得不清晰,只是雲郎的啜泣十分揪心,大殿下心上不安好似被一只魔爪捏抓粉碎,“雲郎,說話!”

“大、大哥……”雲郎顫着聲音從懷裏的二嫂鼻尖将手收回,然後害怕的滾起眼淚珠子,“二嫂他、沒氣了……!”

約莫三刻鐘之後,一行人終于逃離危機,旻依舊駕着轎榻,空氣陡然凝結,壓抑的擴散着濃烈刺鼻的血氣。君偃來不及摘下面具,一身滴血神色哀痛沖到木板上那具已然發寒的身軀之邊,車廂與魔都是血跡斑駁,分不清是誰留下的痕跡。

冷靜的檢查能彰顯一人生命痕跡的要處之後,君偃一心冰冷接受了铢衡已然死亡的事實。

“怎麽回事。”君偃垂眼,冷冷瑟縮一側的雲郎。

“二嫂為了保護我……他、他……嗚嗚……大嫂,怎麽辦……二哥一定會發瘋的,二嫂他……”

君偃長長嘆一口氣,凝着窗外遠去的高山青雲放空雲郎無助自責的哭訴。

很快,他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有力的雙手将寒氣萦繞的屍首橫抱而起,君偃不忍的側過目光不去看铢衡那張已然煞白失色的面孔,他無法想象自己要用什麽語言态度告訴二殿下這個噩耗,亦不知道将仙人愛的死去活來的二殿下會不會直接崩潰發瘋。

“他生是二殿下的人,死是二殿下的鬼。他一定也十分想回到二殿下身邊吧……”

☆、還魂

謝天機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死亡會是如此的措不及手窩囊無比。

身體無法動彈,四肢僵硬麻木,被絞爛的心髒還在淬着冷冰刺痛。他聽不大清楚周圍的聲音,死過去稍微回轉意識後,他隐約覺得自己好似被誰抱在懷裏。

很硬,滾燙,男人的懷抱。

習慣了女人溫軟身體的謝天機惡心得幾乎要現場詐屍!

對方的聲音模模糊糊如同穿過一層水幕傳過來,聽的不真切但他聽清了男人一直重複的那句:“您讓二殿下怎麽辦?……”

怎麽辦?……耳邊呼嘯的風聲似乎代替他回答了這句質問,若今日真是铢衡身亡,他仇落一定會崩壞,這四百年來铢衡是他在世間尋到的唯一一點光亮與善良的原因,若這一點光亮也徹底被無情的熄滅,這般黑暗肮髒的世界,他仇落還有什麽理由要它太平!

隔上一會兒,謝天機感覺知覺恢複不少,被另一個男人這樣恥辱的抱着他實在無法忍受,等君偃嘆上他的第四十一次氣謝天機猛然詐屍而起,揪住君偃的衣襟好不領情的說:“将我放下來你這個斷袖下次麻煩換一個後背的姿勢你都不會覺得很丢臉……”謝天機還要噼裏啪啦說什麽整個人立馬就被君偃見了鬼一樣丢在地上。

“嘶……”明明摔了後臀謝天機卻下意識捂了心髒。

君偃警惕萬分仿若節操失竊:“你!你你你,你不是他!”

謝天機一把掀開礙事的兜帽,大大咧咧起身啪啪拍着身後的塵土,習慣的直視前方……瞧見的只有君偃的肩頭後又默默擡頭,挑着豔麗的眉眼一臉痞裏痞氣:“方才還抱得那麽親熱,這下你是想摔死我?”

“……”君偃的表情開始歷經複雜的變化,從驚恐變作訝異再定格為歡喜,明白過來铢衡沒死他立刻喜笑顏開拍着謝天機的肩膀,“看不出來啊,二殿下有一手。都是給人手頭辦事的,你這樣神奇的我還是頭一回瞧見。”

謝天機道:“小小的易容術而已。”說着他沉下眸子思考是否告知兇手是雲郎的事。但轉念一想君偃是君明儀的手下,今日有恩有義不代表來日,重要的情報還是瞞着他比較好。

“易容術?”君偃求知若渴的開始搓手,星星眼瞧着謝天機,“诶,老弟,你将這易容術的方法交給我,我以五百眼作為報酬。”

錢……!

謝天機眼神一亮,習慣精打細算萬分摳門的守財奴滿意的捏了捏下巴:“可以,不過我得提前告知你,凡是易容術都有缺陷。我這易容術雖然出神入化但也有一丁點漏洞,”說着他阖上眼睛輕點左眼上眼睑,那裏生着一顆芝麻大小的紅色圓點,“瞧見了麽,這樣的法術凝點生在面上無法祛除,你得将它藏好。”他睜開眼睛,圓點順利而然隐匿在眼皮褶皺之中。

君偃拍手叫絕:“簡直天衣無縫。”

雙方很滿意的進行了這一樁交易。

事情會變成如今的棘手場面都賴仇落,怪他總愛陽奉陰違,這四百年積攢的陰德不夠深厚。

謝天機認為這個黑鍋仇落非背不可。

利劍貫身劇毒侵蝕讓謝天機經歷一次死亡,但于他而言早就沒有所謂失去生命情況,這具身體不是他的,在奪舍之前,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一臭名昭著的罪犯,身懷異數無心不死。魔界花費很多人力精力将他封印,之後的某一年君明儀将這個罪犯當做禮物送給仇落要他練手。

當然,禮物不是白白得來,等價交換的籌碼,是一無所有的仇落自己本魔。

他鑽研分魂之術與洗白靈魂之後,率先用這名罪犯與自己的一縷魂魄進行裁接,最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毛病,但術法精進到現在,謝天機已然成為完整的個體。

玑衡崇臺的下屬已将铢衡安全轉移,但考慮铢衡的性子,謝天機不得不使壞将閑置仁明殿的鎖仙鏈順走留有今日之需,只是這樣做無意直接向铢衡宣告自己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壞人,後頭的提防戒備甚至是報複無可避免。

他的人馬僞裝成送親的隊伍,早就吹吹打打出了城池,尋着标記謝天機很快追上送親隊伍,清一色的喜慶紅袍,只不過喇叭唢吶一扔換成不長眼的刀劍,轎邊四角分別守着四個壯漢拉住鎖仙鏈,不用看也知道花轎裏頭的仙人是何光景。

謝天機輕身一躍踏上花轎,唇角還勾着歡喜的笑,他臆想這一天許久了,铢衡坐在大紅喜轎裏被送親的人吹吹打打熱熱鬧鬧送進仁明殿,那定是很美妙的場景……

哪怕,是被綁着去的。

“怎麽,臉色這麽差。仙人,現在感覺怎麽樣?”他對铢衡的感覺還停留在兩百年前,那時候的他分不清對铢衡是怎樣複雜的感情,仇落一直将自己的記憶共享給他,但謝天機覺得不真實,好像夢裏自己和铢衡糾纏不清。

“你要帶我去哪兒?”铢衡擰起眉頭,略有憤怒但是并不彰顯,他現在全身功力大封四肢疲軟。謝天機微微一笑,挑着邪魅的狐貍眼睛向铢衡遞去小小的眼神火花,铢衡果然厭惡的躲開他的眉眼,表情好像吃了一罐子蒼蠅現在很想失态的啐口。

“放心,本主不會傷你。嗯?”細瘦手指風流的挑動铢衡削尖的下巴,挑逗卻又安撫的摸貓動作。可铢衡反應很大,在謝天機肉眼可見的程度下狠狠打了一個寒戰。

謝天機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剛要起身便見到铢衡擡動嘴唇。謝天機見狀吓得一個激靈,連忙伸手不分力道捏開铢衡意欲咬死的唇齒,桃粉的臉蛋上捏出兩塊褪色的痕跡。

“又是這一招。”謝天機垮下臉來冷冷一哼,以前他太親近铢衡,老家夥就曾因為受不了侮辱要自盡,方式多種多樣保證自己能死但并不痛快。謝天機毫不客氣威脅到:“你大可以将舌頭咬斷,咬斷了本主就能直接将舌頭伸進你的喉嚨。”

铢衡聞言大驚失色,凝視謝天機的眼神亦更加冰冷殺意。

“哼。省省心罷。本主真的無意傷你,只是暫時将你帶到安全的地方。你擔心二殿下無可厚非,但你也該清楚,若你出現在他身邊那他真的沒有翻身的餘地。”

“你騙過我一次了。”铢衡冷冰冰的說。

“嗯……這也不能算騙,頂多叫不擇手段。不這樣做你中途一定忍不住偷偷溜回去,或者——”謝天機松開铢衡的下巴卻将臉蛋微微湊過來,雙色的眼睛陰鸷密布,“你會将仙族招惹過來。仙人,雖然本主是個好人,但終究是邪魔之身,自诩正義的仙族,還是少些與他們見面比較好。”

謝天機真正怕的是铢衡脫離自己的掌握,被仙族捉回去。

本就一面之緣又是話不投機,铢衡神色瞧起來異樣難堪。謝天機掃一眼铢衡手腕被拷住的部分,雖然暫無大礙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選擇用布條将铢衡的手腕腳腕纏好以防挂傷,明明是好意但那雙藍色的眼睛看不出絲毫的動容,謝天機下意識不去碰觸铢衡的肌膚,铢衡十分古怪,對男子的靠近觸碰都萬分抵觸。

若是仇落,一定會心軟舍不得将他拷住。正是因為仇落太過縱容铢衡,所以才将自己逼得那樣痛苦。

包紮完畢,铢衡古怪提防的眼神依舊直直警戒謝天機。謝天機微微一笑,将滿腔酸澀咽回肚子。

馬車行駛飛快,幾乎是亡命奔途。車廂劇烈颠簸發出艱難的咯吱摩擦聲,铢衡被四條鐵鏈束縛平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謝天機捏着下巴眼神犀利的瞧着铢衡額頭的仙印。

加深了,仙印的顏色。

他們此刻身處一處斷崖巉岩中段,先人耗費巨功在連綿的山峰中處開鑿出一條寬約一丈有餘的石道,石道之下是萬丈深淵,據說之前仙魔大戰仙族開辟此道掩護凡人暗逃。陰冷山峰在峽谷之間呼嘯如泣,猶如女鬼啼哭。馬車忽的一陣劇烈上跳,铢衡被撞得不輕,瞬間眼冒金星。

“怎麽回事?”謝天機瞅一眼铢衡旋即掀開車簾,山道雖然陡峭但是路面還算平坦,幾乎沒有岩石擋道。駕馬的下屬專注眼前不敢回頭,只好背對謝天機向他禀告:“玉主,前頭的路全是怪石,一眨眼便冒出來……”話未倒完馬車駛入密集的石頭路,一陣幾乎能颠出昨夜晚飯的颠簸之後,謝天機扶車而怒。

“真是陰魂不散!……”狐貍面具下閃動冷光,謝天機鑽出車廂跳上廂頂,陰陽嵌合的眼睛環視周遭,果然在前方道路一角發現施法攔路的人影。

“太輔師。”謝天機蹙眉再看仔細,不,太輔師早就身亡,可能不是在異人城那段時間,或許更早。待在雲郎身邊的太輔師,又可能一直是個徹頭徹尾的邪物。

不然以雲郎軟弱的性格,怎麽會有熊心豹子膽趁亂要自己的二嫂的命?

石道上岩石嶙峋愈發突出巨大,馬車已無法前進,受驚的馬匹四下亂竄竟往懸崖奔去,車夫見狀連忙斬斷缰繩,但一切發生太快,馬匹連轎一同朝懸崖跌落!

“碰!!!”謝天機身形一晃心提到嗓子眼,眼睜睜看着車夫與兩匹駿馬消失在崖底霧氣之中,腳下車轎恰恰卡在懸崖邊緣,由四個壯漢拽着鎖仙鏈扶住車廂搖搖欲墜的晃蕩死亡邊緣。謝天機深吐一口氣,意識到現在的铢衡幾乎是被車裂吊在車廂後板後連忙呼喝:“夢年拽緊鐵鏈,其餘三人送開鏈子!”

接着他跳下馬車捏起拳頭咬牙沖車廂後板就是一拳,将後板暴力的拆下後,趕緊将依靠一根鐵鏈維持性命的铢衡握住。

“仙人,另一只手給我。”他一手提着鎖仙鏈另一只手向铢衡伸去,面上盡力笑的溫柔,吊在懸崖邊的铢衡擡起腦袋,亦沖眼前居心叵測的男人微微一笑。

旋即呼嘯抛起的鎖仙鏈如同毒蛇狠狠擊打在謝天機身後,冰冷的鐵鏈将就近的幾人一鞭打的皮開肉綻,鐵鏈登時松落從謝天機手心嘩啦下滑,心髒跳到嗓子眼,原本相隔三尺之內的铢衡猛然下滑,落到半丈開外。

鐵鏈絞在手臂,謝天機已然趴在懸崖邊緣,用自己的體重拉住不肯受他相助的铢衡。

望着身下的萬丈深淵,他不由冷冷吸了一口寒氣。

作者有話要說: ( ? ̄?? ̄?? )明天又要上課啦 好開心啊!!!qwq

☆、不變

铢衡還是老樣子,呆板固執不思變通。

拽着越發冰寒的鎖仙鏈的謝天機內心郁悶至極,他現在是得不到铢衡的信任了,更不能向铢衡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要是铢衡知道自己背地做的壞事罄竹難書,他便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了!

鐵鏈傳導寒氣極其迅速,霜雪凜寒通過粗韌的鐵鏈吸取掉他半臂溫度。铢衡凜眉:“松手,不然我會将你的整條胳膊拽下來!”

“呵。”謝天機挑眉,花裏胡哨的吹了聲口哨:“雖然這麽說,但能發揮出的功力只有這麽些了吧?都已經這樣了還要逞強,難道你覺得功體大封的自己從這裏落下去還能活蹦亂跳的爬起來?”

接着他又涼悠悠的說:“就算不死也是粉身碎骨如同肉泥一灘,谷底要是遍地狼豺虎豹,被啃得骨頭不剩的是你自己。”

铢衡的眼裏沒有恐懼,僅僅是一陣無盡的蔚藍。

“說了你也不聽。”謝天機自知無聊嘟囔一句,手腕肩胛更加用力。铢衡不肯聽話,他就賠了一條胳膊又如何?胳膊沒了可以再接,但娘子沒了這世間卻再也找不到另一個铢衡替代。玉白貝齒死死咬住下唇,謝天機撐住石頭五官皆用力到扭曲,铢衡明明體态輕盈,為何今日卻重如泰山……

都怨仇落,将铢衡喂得發福了!謝天機內心絕望的咆哮。

其實并非铢衡發福,而是鎖仙鏈材質特殊拳頭大小一塊便重達一秤,為了将铢衡困住,送給仁明殿的鎖仙鏈比尋常樣式更粗,又考慮到需要縛鏈生活,便又特意将長度增加。

謝天機的手下沒有一個前來幫手,方才铢衡出手甩鏈便直接解決一個,剩下的下屬正與太輔師的人馬交手,雙方交戰劇烈,他若再不降铢衡拉上來,大事不妙。

眼見鐵鏈一寸一寸上拉,欣喜之餘他亦敏銳的注意到有一股森寒恐怖的邪氣靠近,提到一半他的手已然麻木無知,五指完全憑靠慣象死死捏緊,他若是動了一根手指頭,後果皆是不可想象。

“真是可歌可泣,吾都要感動落淚了。”強烈的邪氣如同毒粉侵蝕空氣,謝天機松開咬唇血味的下唇,依舊不離不棄拽着铢衡一邊調侃回應:“噢那你大可在欣賞久一些,後面還有皆大歡喜的環節。”

“呵呵……”黑色皮靴踩上謝天機的左肩,明明動作輕緩他卻感覺千鈞錘落要将他粉碎,謝天機悶哼一聲,冷冷吸氣,那只作惡的腳終于移開,肩胛下卻異感非常,原本平坦的石頭竟緩緩凸起一小塊,鋒利的尖端刺破衣衫從謝天機肩膀近乎淩遲的抽長貫穿……

直到一根粗大的石筍沾滿鮮血肉末長在他的後肩。

“松手!”铢衡蹙眉低呵,“我與你素不相識,你沒必要這樣做!”

謝天機疼的精神渙散一身冷汗,整個人被死死釘在地面動彈不得。唇角溢出朱紅,緩緩勾出笑意:“怎麽能說素不相識……太過分了……呼……”

一邊的太輔師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而是操控石筍令之尖端變寬,謝天機的身體長出一根石凳,華發耄耋的太輔師就這樣坐在石凳上玩味的欣賞那緊握的鏈鎖何時痛苦的松落。

“嗯……你的身上也有冥霆的氣味。”太輔師眯起眼睛享受的嗅着空氣中的豔鬼氣息,神思流連那具妖嬈曼麗的身軀,上次他尾随冥霆去往冥界是為了同他訴說自己的愛慕之情,誰料冥霆竟這般無情,無論他如何表白他只是冷笑嘲諷。

想到這裏,他便十分不悅。

“冥主大人眼光毒辣,你這般醜陋的皮囊連給他提鞋他也不屑。”謝天機發聲冷哂肩膀一點點動作都摩擦刺痛,他幾乎要被那根竹筍吸取所有的氣力精神,他必須要想個法子,至少、至少将铢衡救下!……

那日他看的清清楚楚,冥霆離開後,太輔師一直跟在冥霆身後訴說心腸。“不過,本主可以助你得到冥霆。”

謝天機抓穩太輔師的心思抛出一鈎肥妹的誘餌,緊接着他又說:“不過,你自己也清楚,本主身上有冥霆的氣息,若你殺了本主,冥霆将永遠是你的仇敵。”

聞言,那張溝壑遍布的年邁面容露出思量的神色。

“你的動機本主一直不明白,但今日本主曉得一些了。太輔師,魔生千百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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