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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翻船

翌日。

醒來時腦袋刺痛,仇落捂着腦袋緩了會兒,随即目光習慣的往枕頭右側掃去。

铢衡睡在一邊抱着酒壺蜷得像只貓咪。

唇角無意識地勾起愉悅的弧度,手指小心翼翼地往铢衡下巴伸去,他本意是想比劃一下撓動铢衡下巴的感覺,想象铢衡像只貓咪一樣蹭動他的指尖……那一定是很美妙的感覺。

手指期待地伸過去,緊接着空氣中傳來清晰的骨節錯裂聲。

“咔噠。”

二殿下的臉開始烏雲密布。

于此同時铢衡警惕的睜開眼睛,落入眼簾的卻是仇落被他掰到詭異弧度的手指。

“……”铢衡連忙松手,瞧着指頭脫臼歪扭得吓人,便又好心地給仇落掰回去……

“啊!”仇落慘叫一聲,這一刻他确認自己的手指廢了。

铢衡蹙起眉頭:“仇落,你幹嘛總是趁我睡覺動手動腳的,這樣很危險知不知道?”言外之意是睡眠中感受到危險的自己沒有判別能力,不管輕重,先解決對方再說。

二殿下面色蠟白,唇角笑得勉強:“好衡兒,你看我手指都被你掰彎掉了,實在是很疼。你穿衣衫順便把我也收拾一下……”

铢衡微微紅面:“抱歉仇落,我不是有意的。……我總是下手不知輕重。”

铢衡的話語很誠懇,微颔腦袋輪廓溫順,若是從前被铢衡收拾能得到這樣的歉意仇落能牢記到睡夢笑醒。但自從經歷将秋城禍事之後,他對這樣的事情看法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願瞧見铢衡低頭順眉的模樣,好像這要他再說一聲“抱歉”他就會立刻回憶起那些撕心裂肺的天真質問。

他寧願铢衡永遠是那只最驕傲從不肯低頭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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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無忌憚不可方物的翹着美麗的扇尾好像從來不知道恥辱是什麽滋味。

“沒關系的,衡兒,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有你和我的時候,誰也瞧不見咱們的笑話,我希望你能更自在一些,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給我。”仇落單手将铢衡攬進,好讓他能輕輕靠在自己懷裏,就像兩只在寒風中依偎取暖的小鳥。他一直明示暗示铢衡更加依賴自己,接受他包裝在溫柔體貼之下的占有欲,铢衡很吃這一套,他從來都是受不得別人溫柔的仙。

為了這段沒有未來的戀情自己還能犧牲到什麽地步,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從來沒有停止的想法。

頂多累極的時候能将一臉霞紅的铢衡抱在懷裏,臉卻躲在對方瞧不見的地方苦笑。

溫存片刻,铢衡被燎得面龐豔紅地推開仇落,一邊假意尋找衣衫一邊嘀嘀咕咕滿口胡亂的轉移注意力:“……袍子好像踹地上了吧……好、好像卷在被子裏了……”翻出來準備拉起仇落的手臂穿衣袖攏上一半目光又被仇落心口的牙印擊退回去,仇落默默地瞧着铢衡如同觸電一般縮回目光,牽了牽他松開的衣襟,轉背拉着自己松散的亵衣側過身去,聲音甕甕,“仇落,你等等,我先穿好。”

“我都看過了,沒什麽好害羞的。”二殿下一針見血。

“……”铢衡顫了顫身子,僵硬片刻便去勾酒壺,拔開灌了好幾口才有繼續呼吸的勇氣,“害羞?怎麽會……我怎麽會和你害羞呢……不會的……我只是覺得有些涼了……”

仇落不忍心揭穿,只好忍俊不禁。

若這冗長餘生都能這般清閑而過那倒是最好不過。只可惜天公不作美。

“在此地也停留了些許時日,為防魔界的爪牙追捕上來,我們還是早些離開此地。”铢衡小心翼翼地為仇落系着腰帶,目色微漾,“這段時間麻煩玉主了,現如今我們身陷舛境,他肯幫助我們已是仁義之至,莫在牽連無辜了。”

铢衡會說出這樣的話完全在二殿下的意料之中,确實,對于铢衡來說,一個僅有數日之緣的陌生人肯做到這樣的地步已經是奇跡。謝天機知道分寸,既要與仇落狼狽為奸,也要裝作初次見面。

“也好。”仇落微微點頭,暫時按照铢衡的肉麻想法不能讓他有一絲的疑心,“那我們明日就走。你的身子……總是要修養一日的。”說着二殿下将铢衡那纖細的腰肢攬入懷中,下巴勾住肩胛,“衡兒,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護住你。記住我們的約定,生則同居,死則同茔。”

說這樣一席話時,仇落面上蒙蓋一層明顯的晦暗。山盟海誓說得再多再好,可他又有幾分把握真能做到?铢衡、這樣溫暖真實的铢衡……還能在他身邊在他懷裏待上多久?

铢衡大概是被仇落莫名其妙每天都要念一遍的口號肉麻的不輕,雖然覺得難為情,但埋在仇落心口聽他說着情話也不失為一種快樂。黏黏糊糊地相擁片刻,互相汲取溫度與氣息,仇落忽然覺得,铢衡身上的氣味早就與他不分彼此。

“今日想做些什麽?往後的日子難保有這般安寧。衡兒,說說看,我陪着你。”

铢衡想也不想地應:“喝酒。”

“……嗯……”不知道為什麽,仇落殿下心裏萬分抗拒喝酒這一項活動,總覺得酒後亂性這樣的好事從沒有落到自己頭上,反而後背隐隐發涼。

“聽說這座妖城有一處冥界裂口,夾縫之中生滿了彼岸花卉,我們偷偷溜進去,我帶你瞧瞧冥界的花海。”

“那不就是私路麽?要是被冥界之鬼發現可就麻煩了。”铢衡微蹙眉頭面露憂色,“仇落,你怎麽總是不嫌事大,冥界雖素來與世無争,但逆了他們的規矩可不好擺平。”

仇落掀着唇角,一臉年少輕狂:“不會。依你與我的身法還不至于偷渡被發現。就算真的被發現,也沒什麽大不了。冥主恨不得将整個魔界生吞活剝,他是不會将我們交給父尊的。”

铢衡聞言擔憂更甚,伸手捂了捂仇落的額頭唉聲嘆氣:“好好的孩子,怎麽就傻了呢。”

說是帶铢衡賞花,其實這不過是幌子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制造機會與邪氣的源頭訾天啻繼續交易。他不能放過任何籌碼,哪怕這樣做只是飲鸩止渴。

九魂九魄與心愛游山玩水,一魂一魄獨面叵測。

“有時候,我真分不清你與我究竟是一魔還是兩只不同的魔。”謝天機倚在高大的望鄉臺上,一朱一墨的一同注視徜徉血色花海的兩抹依偎身影,心裏吃着大醋但又很快覺得雲淡風輕,等着冥界陰風席卷滿腔腐朽氣息時,謝天機用最後一句話止住牢騷,“仇落,顧好他。”

“嗯。”

“仇落,起風了……”铢衡眺望遠處澎湃波瀾的紅潮,美目微睅,“以前我總覺得冥界是個很陰森的地方,裏頭除了鬼族便是死靈。和冥界商定合約之時,也只是匆匆來去未曾多留。其實……做凡人沒什麽不好,人身雖亡引渡黃泉之後飲下孟婆湯便又能再活下一世。哪像我們,靈體一去,死了便是死了。”

“玉照官,也怕死麽。”仇落低聲問道,“什麽危險事都敢沖到前頭頂住,仇落以為,您是五界最不怕死的仙子。”

“呵。”铢衡垂下腦袋,輕聲喃呢,“以前是不怕的。現在,有你了啊。”

“……”短短十二個字卻好像十二只小貓爪,撓得二殿下心裏又癢又痛,仇落屏息片刻旋即大喘一口氣,“衡兒,你這樣說,我總是往壞的地方想。”

“什麽?”铢衡折過身咯咯笑起來,“你別胡思亂想,我又不是傻的。”

“是你別胡思亂想……”仇落上前半步伸過手指勾住铢衡一絲散落的鬓發,湊到鼻尖嗅了嗅接着折下一朵烈火般豔麗的花枝插進铢衡烏黑油亮的側發,“好衡兒,想劃船麽,我細細告訴你我的想法。”

铢衡攏着發髻淺淺蹙眉點頭應下。

這一片與奈何橋那方不同,寧靜得詭異。灰暗的天空飄飛着黑色顆粒狀的霧氣,殷紅色的忘川中浮動着銀白光點,據說這些光點是亡魂飲下孟婆湯之後留下的前世執念。彼岸花從河岸燒到河底。

“……仇落……唔……”

铢衡緊緊抓住船舷,那朵嬌豔的彼岸花順着散亂的發髻滑到冶麗的粉靥。

“……會被瞧見的……嗚……”

小船一深一淺的在水面漂流晃蕩,仇落伏下身子氣息浮亂湊到铢衡熱紅的耳邊低啞安撫:“不會的。……這邊連只鬼也沒有……衡兒……扶好船,免得翻了……”

铢衡又羞又惱:“……你、你還曉得會……嗚……會翻……”

“呵呵……”仇落失聲發笑,“明明說要給你養一養,看來這想法并不實際。誰叫你說那些個話,戳的我心窩子都要化了……”

半個時辰之後,二殿下被甩了一巴掌,然後戰戰兢兢扶着雙腿打顫的玉照官下了小舟。

“我這輩子也不會與你一同泛舟乘船了。”铢衡扶着腰氣鼓鼓地揚起柳眉,“你實在是太可惡了,居然诓我!”

仇落摸了摸火辣辣作痛的臉蛋下一秒又笑的谄媚讨好:“要不……”

“不要!休想!那是不可能的!”铢衡倒豆子似的唠唠叨叨一大串,“你死了心吧,我拒絕!”

“有必要重複這麽多遍麽。”

“那你還想怎麽樣?等你說完我再一口回絕?”

“嗯……”二殿下自知有罪的摸了摸鼻尖,畏畏縮縮地應,“那就再歇會兒吧,我再抱你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勉強詐屍一下…………最近要被學院的一系列操作逼瘋了,令人智熄

我不是死了

我是快死了

回光返照的那種orz

☆、空巢老人豔冥主

二殿下這一頓如狼似虎的操作,令望鄉臺上瞧了全過程的謝天機登覺頭頂綠的可以捉羊。

“我先帶衡兒回去休息,一會兒——”

“滾。”

“——再回來。”

“滾。”

被自己綠是什麽感覺。

只能眼饞還得忍受自己挑釁抵制的玑衡崇臺玉主再深有體會不過。

謝天機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要麽仇落死,要麽他死!這般一魂雙體的局面,吃虧的只有他!

吹着陰風冷靜片刻,謝天機終于候到他要見面的貴客。深深吐納幾口冷氣,狐貍面具後射出兩道精銳的光芒。

不是那只大邪物的氣息。

“是你?”謝天機見到來的是那名神秘的黑鬥笠不由訝眉,但略微一想,那只老邪物來了冥主的地盤,自然是屁颠屁颠去貼冥霆的冷板凳去了。

黑鬥笠微微點頭,接着活動骨節外露的手指從素黑的袖子裏取出一張羊皮紙。謝天機伸手一勾将軟乎的羊皮接過展開細觀。上頭畫着簡易的妖界路線圖,重要的地點标志着名稱。仇落用自己的命交換了訾天啻的援手,他成功從魔界逃脫,現在便是履行諾言的時候。

“都是偏僻之地,人煙稀少的,作為逃命路線還是不錯。只是若真要個個去往吞噬邪靈難免緩慢。鬥笠兄,你也曉得我與他現在的處境,若要仇落行動更快,恐怕還得勞煩你們準備一只迅猛地異獸作為坐騎。”

上回争鬥将綿綿走丢,也不知道小東西跑到了哪裏。他原以為綿綿會尋着氣味過來,沒想到……這小畜生好像直接忘了他這個主子似的。

“嗯……”黑鬥笠微微點頭,喉間發出渾濁的應聲。謝天機将羊皮紙卷好塞進衣袖,正事辦完他那目光又打量地往黑鬥笠身上貼。

黑鬥笠的身高與铢衡不相上下。不過,他比铢衡更健壯一些,老東西這幾百年又是得病又是受傷的,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也不知道仇落怎麽養的。

似乎覺得謝天機的目光很不禮貌,黑鬥笠立刻拔出落雪三嘆将冰冷冷的劍更沒有禮數地指向謝天機鼻尖。

“……诶,有話好說。我只是好奇你的模樣。聽仇落說你很有可能是铢衡的師兄怡芳官穆禦寒,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舉止詭異一邊給铢衡添堵一邊卻又為他打抱不平。我呢,曾經也愛折騰铢衡,現在想來真沒意思。說實話,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鄙夷他,覺得他就活該成為我的奴隸……”

“呵……”說到這裏謝天機不由莞爾,“我私心覺得,他這樣的仙人不該有什麽大仇之人。好懂又好騙,還沒有什麽私心,這樣的性子,報複起來也沒有什麽快意。”

謝天機擡眸,只見黑鬥笠已轉過頭去,側臉隐在紗笠認真的眺望遠處。

望着眼前落寞冷清的身影,謝天機大腦不由因為內心不安地猜測而灼熱。

“你,愛過他。是麽。”

黑鬥笠很明顯地頓了頓。接着他側過臉,表情模糊在黑紗之後。

“其實你是誰并不重要。”

“就像我是誰……也并不重要。我們都一樣的。”說到這裏謝天機停住話頭目光藹藹投向遠處,他心裏很清楚,就算自己再怎麽付出,于铢衡而言,他從始至終都只會是一個難能可貴屈指可數的好人罷了。

“哼。”黑鬥笠冷冷嗤鼻,無心與謝天機再相處下去。還算完好的左手撐上望鄉臺老舊的圍欄,接着他在謝天機驚訝的眼神中一縱而下。

這望鄉臺雖說不上高聳入天,兩丈往上卻還是有的。這黑鬥笠的四肢早已腐朽露骨,這樣莽撞急切的跳下去實在是……謝天機不由擔憂地注視黑鬥笠的情況,卻見對方根本沒有直接落地,快到地面時便化作一陣黑霧消散而去。

“……真是奇物。”謝天機喃喃自語,“想急着擺脫我也不必這般急躁罷?也不知道仇落這狐貍精怎麽做到的,這樣木讷冰冷的屍體也能蠱惑走芳心。啧。可惜,落以花有意流水無情。”

冥界的環境,謝天機很不喜歡。小時候父尊與君明儀帶他來一遭,吓得他往後都不敢忤逆君明儀的威嚴。現在想來父尊的初衷大抵是想帶他來冥界見見親戚,只可惜他當時沒有瞧見冥主。以冥主的性格,若是瞧見了他,估計往後的三百年他都得被扣押在冥界過活。

他的身世,目前只有冥主給出了一個說法。冥霆的話是真的,但也只能信一半。

正當謝天機躊躇是否冒着危險去瞧瞧孤寡老人外祖父傷勢是否好些時,遠袤的彼岸花海中突然傳來熟悉的歡快吼叫。謝天機神色一亮極目遠眺,果然在血色的波濤中瞧見一只撒歡飛身的白犼。

“綿綿……”來不及多想綿綿為何會在此處,謝天機縱身飛下望鄉臺沖嗷嗷直叫的白犼露出開懷的笑意,“好綿綿,你怎麽在這裏?”雖然只有一縷魂魄,但是五感靈敏的白犼很輕松地嗅出了屬于仇落的氣息。其實謝天機最開始被創造出來時,綿綿面對兩個主子傻傻分不清楚,只好挨着個兒撒嬌。

綿綿搖身一變幻回白豬大小,搖着短小的尾巴用粗壯不少的皮球肚皮去蹭謝天機的小腿。謝天機瞧着眼前肥胖的白豬忽然開始思考魔生。

大抵是他太思念綿綿……這樣肥胖醜陋的豬崽……嗯……

見主子不理自己,綿綿便更加賣力的蹭動,差些将人拱倒在地。謝天機經受不住這洪水猛獸般洶湧肆掠的撒嬌,觑着眼睛面容不快地說道:“你個小畜生,我平時怎麽教育你的?你可是一代兇獸,要時刻注意保持形象,現在貪吃腫的和小豬一樣,跟過來真是丢盡我仁明殿的臉。”

綿綿嗚嗚叫起來,咬着謝天機急欲離去躲避的衣擺不肯松嘴。一魔一獸對峙片刻互相勸服不下,又有一只鬼族加入混亂,來人張口就沖謝天機喊了聲“仇落殿下”,謝天機微微一愣想着如何圓場糊弄,不想那鬼族竟徑直撲倒他腳邊沖着張牙舞爪的綿綿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仇落殿下,您別再頑皮了,要是冥主知道您又偷跑,小的又要挨罰了。”

謝天機一臉驚恐:“??”

“這位鬼友不好意思,我家小殿下頑皮,看來它很喜歡你,便勞煩一同與小仆回冥主殿交差。”說着鬼仆不由分說地推着謝天機往冥主殿的方向趕去,嘴裏繼續一口一個“仇落殿下”喚得熟稔,謝天機被迫開啓神識與仇落咆哮。

“仇落!本主被冥主的鬼逮住了,你快來救我!”

“嗯?”二殿下不鹹不淡地說,“那你便去罷,頂多被冥霆抱脫一層皮而已。我還得照顧衡兒——”

“你剛才還說要回來的!”

“——啊,”二殿下溫和地笑了笑,“現在改變主意了。能得到冥主的看護,便無需本殿擔憂你的安危了。順便,替本殿向他問好瞧瞧他的傷勢。”接着二殿下對着铢衡嘀嘀咕咕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都這樣了酒就不喝了……”

“啪!”清脆的扇臉聲後二殿下秒變服軟:“……那就一壺……不能再多了。”

在解救自己和讨好愛人之間,二殿下毫不猶豫地選擇出賣自己的靈魂。

被推到冥主殿,謝天機的臉早就黑成墨汁。

依舊是熟悉的素白屏風與殘月,冥霆修長曼妙的身影投到紗屏血色的彼岸花之間。鬼仆将綿綿與他送到後便自行離開,謝天機微微嘆息,一邊綿綿還在搖着尾巴咬住他的衣擺示意他進去。

異獸不會明白他這樣的身份見上冥主有多尴尬。雖然是外祖父,但他也是冥霆心頭大恨之子。

“草民謝天機拜見冥主。”他的身體不是魔界的權貴,上回欠冥主一個禮數,叩拜還是要拜的。冥霆聲音虛浮地應一聲,以他的能力自然能分清楚這具軀殼裏裝的是什麽,但令謝天機有些意外的事,冥主的反應異常冷漠。

“嗯。”……

“這些日子多謝冥主照顧,将綿綿養的……嗯……生龍活虎油光水滑的。”瞧着身邊小山丘一樣蹲坐的寵物謝天機實在是誇不出更好的詞語,只好轉移話題,“冥主的傷,可有好些?”

“嗯。”冥主淡淡應着。

謝天機聽冥主這語氣似乎對他不大感興趣,這實在是好事一件。正當他天真的準備開口将綿綿讨回時,冥主突然發話要他将綿綿抱進去。

楞了一下冥主便立刻不悅地呵責:“還磨蹭什麽,将孤的好外孫抱進來。哼,一個二個屬白眼狼。”謝天機從冥霆的話語中聽出了憤恨,雖然他極力壓制,但那股子幽怨還是無從避免地洩露出來。

不得已,謝天機好拖着咬着他衣擺的綿綿進了屏風之後。果不其然冥主他老人家穿着那件日常宅家的紗衣,松松垮垮露着半肩。尖銳的鬼爪支着削尖的下巴,冥霆倚着王座翹着二郎腿朝謝天機露出香豔的打量神色。

沒等謝天機開口,冥霆便漫不經心地說:“你是想将它從孤身邊奪走是吧。”

“……”冥主的說話方式果然非比尋常,搞得謝天機都不好意思帶走屬于自己的白犼。“綿綿鬧騰又惹事,還吃得多,留在冥主身邊許會擾您清淨。”說這話時,沒有骨氣的白犼已經被冥霆用一只眼珠子招呼過去,冥主撫着綿綿這些日子被他摸得反光的毛發一邊幽怨地說道:“瞧瞧,都知道孤這兒冷冷清清,還要将你帶走。孤受了傷,也不見誰來看看。”

“冥主……”

“哼。”冥霆忽的停住指尖的動作,擡起豔麗的眉眼惡狠毒辣得瞪住謝天機,“你再喚孤一聲冥主,孤就将你那根不知分寸的舌頭拽出來!”

☆、招惹冥霆,大兇。

招惹冥霆,大兇。

相較上次見面,冥主似乎坦直了許多。至少,沒有拐彎抹角地讓他猜那宛如迷宮一樣的心思。

謝天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開口就喚:“外祖父。”

冥霆微微挑眉,露出被順毛順舒服了的臉色。

看來能好好說話了,謝天機暗捏一把冷汗。難怪仇落不肯摻和進來,依仇落那樣外順內戾的性子,別說給冥主順毛,他連那聲外祖父也開不了口。一直以來他對冥霆的映像只在仇落分享與他的記憶之中,真正面對活生生的冥霆,他還真有些摸不着頭腦。

冥主冷傲孤僻的性子五界皆知,他最讨厭的便是別人谄媚讨好。但與他接觸後他對冥霆不近人情的印象改變了。與世人所言不同,冥霆确實很冷傲,但并不真的孤僻。他只是……很懶,另外,不能好好說話做事。

“想要将孤的小寶貝帶走也未嘗不可,孤便大發慈悲允你與孤交易。”冥霆心高氣傲理所當然地說,“你留下個一年半載,孤滿意了便放你們離開。”

謝天機狠狠蹙眉,別說一年半載了,一天他也待不下去!果然,冥霆想扣住他!

面上紅白一陣謝天機收斂措不及防的心情,面容堆笑:“好外祖父,非是外孫不願意陪您,只是最近手頭有些難事,等事情辦完我便搬到冥界陪您。”

冥霆不怒反笑:“你真當孤老糊塗了?”

“……那我就只能将綿綿抵在這裏,您也知道現今我只有一魂一魄,其餘九魂九魄還在危險之中,一旦失去我的協助,那外祖父就真的要連外孫也失去了。”謝天機不管冥霆信不信,但他就要故意将話說狠,“周圍勢力虎視眈眈,仇落孤身難支,保不定死在外界。”

冥霆一聽不由拍起寶座扶手:“便一齊住進孤的冥界,看誰有這熊心豹子膽敢在冥界打主意。”

謝天機苦笑:“外祖父您明明知道,就算我與仇落肯,也終究有人不肯的……”

“哼……”冥霆不悅地撇過腦袋,目色暗淡,“又是那只仙族。不理會他便是。他想去尋死,仇落何必陪着他。”

“可……那是您的孫媳婦啊。”謝天機故意揚了揚聲線,“要是沒有他,仇落又怎能獨活?”

“……孫媳婦。”冥主喃喃一遍,陷入沉思。

謝天機見狀趕緊添油加醋:“外祖父,這世道就是這般亂遭,您将冥界打理的井井有條,可其他幾界還有飽受饑寒的黎民。我與仇落都知曉您的苦心,只是,我與他并非巢中羸鳥,身為血性男兒總要有責任擔當。若連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那要這性命茍延殘喘又有何用?”

冥霆嘆上一口氣,話語有些許讓步:“是孤一意孤行了。也罷,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孤也不再留你。将小仇落抱走吧,不用在意孤。”說着冥霆松開疊交的雙腿,起身緩緩步向不遠處的帷帳,伸手微微向謝天機招趕,“走吧,趁孤還沒有改主意。”

“……”

望着冥主離去的身影,特別是那層薄紗後隐約可見的白布條,謝天機忽然由內而外感受到一股子愧疚。

冥主說得對,他為了仇落被巨石貫體連肋骨都被打斷,那日他離開後,仇落并沒有機會來冥界看望看望他。就算今日他到了冥主殿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逮過來。

鬼使神差地,謝天機被滿腔羞愧驅使,一路輕步跟着冥主追到冥主床邊,老人家正翻身躺上去,謝天機就和木樁子一樣杵在跟前。往常的油嘴滑舌能言善辯竟然洗刷的一幹二淨,在冥霆面前,莫名地,他會恍惚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還只是個孩童。

“若不嫌棄,便由我陪伴您今日罷。”謝天機紅了紅臉,這樣羞恥的話語,絕對不能讓仇落知道。

冥霆聽聞一個鯉魚打挺起來,面上笑意閃過一絲但又很快掩蓋下去。

“咳。也好。”冥霆淡淡說道。冥主理了理松垮的衣衫撫平身側床褥的褶皺,接着他矯起臉龐對謝天機命令:“上來罷。”

謝天機沒有理會到冥主這個舉動的意味。或者是,他總覺得冥霆的意思不該是讓他□□這麽簡單。

一鬼一魔僵持片刻,只有謝天機感覺尴尬之際,不知何時湊過來的綿綿一個小伸腰跳上床鋪,團着身子舒服之後加入了冥主凝視謝天機的陣容。

“……嗯……”謝天機試探地問,“睡覺?”

“對啊。”冥霆一臉奇怪地說,“現在是冥界的白月時分,正是晚睡的時候。”

“……”謝天機忽然冷汗密布。

冥界常年昏暗無比,冥主又熱愛無所事事地宅在冥主府。裏頭暗無天日,唯有一輪銀月用以照亮以及計時。據說,冥界沒有細化的時間,只分白月與暗月,相當于外界的白天與夜晚。

衆所周知,鬼,只在陽氣薄弱陰氣大盛的夜晚出沒。

所以,他剛才說要留這一日,在冥主聽來,便是,我今晚陪你,明早走。

難怪……難怪那片花海連一只鬼也沒有瞧見。

戰戰兢兢地,謝天機寬去衣衫褪去鞋襪在冥主滿意的目光中乖乖躺下。

就在一魂一魄為怨氣一身的外祖父暖床時,剩餘九魂九魄卻過得恣意暢快。

為了讓铢衡盡興,不勝酒力的仇落還是選擇一小倒上杯酒小口抿着和铢衡對酌。眼見夜色将近,桌邊倒落的酒罐子越來越多,铢衡喝的面紅耳熱,便拉開衣衫周身彌散水汽。

“原來喝進去的酒,都這樣揮散了。”仇落攬過铢衡愛憐的手指微撫那顫抖眼睫上頭的酒霧。他忽然有些想笑,發自內心的。一不小心,就發出了聲。

“你笑什麽。”铢衡打着小小的酒嗝,嫣紅的小臉媚态盡顯。但他并沒有心思和仇落嘻嘻哈哈,铢衡阖眼晃了晃腦袋,緩緩将身子滑在仇落懷裏。

“我笑,玉照官喝醉了,分不清東西南北,人面獸心。”

“仇落。”铢衡沒有應他的暗示,而是暫緩杯盞醉聲輕嘆,“我現在才曉得,情之一字,為何猶如鸩毒……你我,便是這杯中之物,豪飲一盞,圖個熱肚痛快……我曉得,若說些讓你自保離開的話,你大抵又會不愉快,只是,我思來想去——”

仇落這次沒有堵住铢衡的唇舌,或是怄氣地将玉照官狠狠咬住撕碎一般侵躏。铢衡喝醉了,故意削減了體內的淨化仙術。欺負這樣的玉照官他沒有太大的興致,與其和酒瘋子互咬,不如安安靜靜地摟着他聆聽。

“什麽、”仇落壓低聲音,詢問着铢衡吞去一半的話,“衡兒,說出來。”

說出來,好讓我盡早幫你拔除掉這些危險的想法。

“……呵,沒什麽……只是,有些想念仙界。還有……想到你小的時候,我喝酒你便躲在柱子後偷看。時間過得真快,當時的我絕對不會想到如今的你我會這般親密。”

仇落眯眼微笑,幹脆和铢衡敞懷閑聊 :“那玉照官是喜歡以前的仇落,還是現在的仇落?”

铢衡折過身子彎眼打趣:“那就要看,二殿下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了。”

“真話。再壞也不能騙自己。”

“以前……瞧你孤苦伶仃還是有幾分同情的,不然我也懶得搭理你了。現在……現在的仇落很好,令铢衡心動。”铢衡說着一邊将兜帽抽起來,默默轉過腦袋大抵是在掩蓋羞澀。仇落聞言會心一笑,伸手穿過铢衡腰間兩側将他更緊锢住,貼着铢衡耳朵的位置低喃:“仇落愛玉照官,比你想象的更加深愛。仇落不怕死,若是讓我失去你茍存于世,那活着又何嘗不是比死更煎熬的事。”

铢衡聲音輕輕顫抖起來,略帶沙啞的哭腔:“仇落,我真的很希望這世間能容忍我們的感情。”

“不論他們順眼與否,只要你我有意便無需畏懼。衡兒,愛一個人沒有什麽錯誤,哪怕我們都是男人。這世人有千千萬萬,你又怎能一一順應他們的心思?若要辱罵鄙夷,便任他們去。”

還沒開始面對便憂心忡忡準備退縮,铢衡始終做不到他仇落的灑脫。

可這對仇落來說,這一切已無關緊要。

若這世間容不下他與铢衡。

那,留下這不分青紅皂白不明真情實意的人間又有何用?

他的想法再清晰不過。

若真到逼不得已,他仇落不介意做一回癡狂之人,将定下這些束縛铢衡條條框框的仙界之主墨君,親手血刃。

作者有話要說: (???! )/新坑指路

《道爺,小妖躺平了》

本來想了個更騷氣的名字叫《躺平了,快來睡我》

哇 怕被制裁 只好茍住性命

賤嗖嗖哭包妓男生子受×放棄吧我不會愛你啪被打臉冷淡攻

\ ?( ? )? //挖新坑開心一下 歡迎我的上帝們收藏觀看嘤

☆、風和日麗

照約,麗日東升仇落殿下便帶上愛妻踏上漫漫護送之路。

謝天機收來的情報卻讓仇落不免皺眉。

他好像成了魔界私底下的通緝對象。不僅是他的好師尊君明儀,還有他的好親家容舒,将來或許還會有他的好父尊號令一界要捉拿他回去關押。他為了保住铢衡實在不将腦袋當做一回事。

但即便面臨此般險境,仇落并不是太過恐慌。雖然通緝他與铢衡的勢力遍布五界,但這些勢力并非一股繩擰緊,結合他自己的勢力,保住铢衡,不必沮喪。

“仇落,東遂谷雖是僻遠人煙稀少,但卻陡峭危險兇獸不知。幾百年前讨伐妖族我也就去過一次,險。”

二殿下微微一笑,腳尖轉着昨夜謝天機以身換回的綿綿。從容淡然覆蓋年輕俊逸的面容,從仇落面上很少瞧見苦惱棘手的神色,不知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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