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一回嘗到了權利的甜頭

哥,一棺是他愛入肺腑千般疼愛的玉瞳。

不負大殿下百般疼愛,旻撒手人寰之後,玉瞳便自盡殉情随後而至。

“二叔叔……”斫冰雙眼通紅,粉嫩的雙頰已然瘦黃蔫癟下去,瞧的仇落一陣心髒刺痛。小斫冰聲音沙啞完全沒有以往的清脆悅耳,她那嬌憨精怪的性子抹去徹底,見到仇落也沒有趕緊撲上去,只是扶着高大的棺椁目光倔強的盯着仇落。

“他們說,父上死了。可二叔叔說過,父上有一幹病奴,他是不會死的對不對?”

夜皎聞言也将希冀的目光投過來,亮晶晶地盯緊仇落:“二叔能讓玉瞳娘親複活一次,那這次是不是也能讓父王和玉瞳娘親複活?二叔,他們做不到,你卻一定能做到的!”

話一出口,兩只小魔頭便深信自己的推論趕緊将仇落抓住淚眼汪汪地懇求:“二叔那麽厲害,一定可以将父上和娘親救活……他們都說是偃娘親殺了父上,可偃娘親不會這樣做的!”

仇落瞧着棺中已然屍白僵硬的旻,心中赫然長嘆,他确實有令人死而複生的本事,但能複活玉瞳是因為在魂魄即将離去之際他強行勾住三縷。現今已是人走魂散,就算有通天本領他也不能讓大哥起死回生。

但兩個年幼的侄子侄女這樣希冀懇求,仇落怎麽也說不出殘忍的實話。只好收斂悲色露出深笑:“兩個小機靈鬼,二叔說過你們的父上是金剛不死之身,二叔何時騙過你們?現在魔界動蕩不安,有壞人想要鏟除包括你們父上在內的三位王子,你們仔細瞧瞧,這哪是你們的父上?”

斫冰聞言真的俯身去看,夜皎也跟着打量。但觀看片刻,兩只小魔又哇哇哭起來:“可是,我瞧這就是父上……嗚嗚……父上死了……斫冰沒有父上了!”

仇落探到棺邊忍痛忽悠:“小斫冰,夜皎,這是關系王族興亡的事,你們的父上是儲君,将來的尊魔,以往遭受多少刺殺還不是化險為夷?只是啊,這樣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只要他詐死,斫冰和夜皎便能安全了。”

小斫冰聽得煞有其事竟有破涕為笑的趨勢,一邊的夜皎卻推了推妹妹的胳膊,瞧一眼仇落接着小聲提醒妹妹:“大家都說二叔瘋了,現在的二叔不會在說瘋話罷?”

斫冰瞪眼:“你瞧二叔這樣是瘋了嗎?二叔一定是裝的,二叔是魔界最聰明的魔,他說的一定是對的!”接着小斫冰一抹淚花,掬出笑意,“二叔,那父上什麽時候能回來,斫冰想他,再也不敢說他壞話了。”

“等危險一過,他便會回來。二叔保證。”仇落擡袖擦去斫冰的鼻涕,捏一捏小姑娘紅彤彤的鼻尖,“但這是秘密,你和夜皎不能說出去,說出去了,父上便回不來了。”

“那偃娘親呢?”斫冰瞪眼,“他也和……”說着小魔女四下張望,确定無人後便踮起腳尖對仇落悄悄說道,“我懂了,這是君偃和父上的權宜之計。我不信君偃會殺父上,他愛父上,連我也看得出來。”

仇落将苦澀掩去,露出溫和的笑意。

斫冰還是小孩子,哪知所謂情誼在利益之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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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偃,終究是君明儀的棋子。大哥百般防備,終于還是防不勝防。

“好了,快将笑意斂一斂,免得別人猜忌。”雖然将斫冰诓住,但夜皎顯然不信。但見妹妹好了一些也不好說破,只好伫立一側緘默無言。

斫冰聞言又跪回棺椁邊,假意拭淚實則以袖掩笑。小公主終于露出這幾日來第一個笑容,仇落瞧着卻是心如刀絞。踱到棺椁邊再細細瞧幾眼大哥,過上兩日大哥便要入土為安化為黃土一抔。

朱色目光細細掃過棺中冷峻的面容,他的大哥極少發笑,面上連細微笑紋也是沒有。失色的唇角耷拉,兩顆時常放出森寒傲慢的眼珠此時被厚重的眼皮覆蓋,再無睜開的機會。

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羨慕大哥的神采便是不是上門巴結。大哥一屋良人家眷将他羨慕得死去活來,所以仇落總是暗暗拿自己與旻作比較。旻之前對他不屑一顧,因為他的生母地位不高,而旻的生母乃是高貴的王族之後。

兩只魔頭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有一個相同的父尊,唯一的共通點便是自幼喪母。旻的母親死的忠貞,當時五界大戰,王後因過度思念常年在外征戰的尊魔,最終思念成疾抑郁而終。待旻與父尊征戰歸來,迎接他的只有母後冰冷的墳冢。

一來二去慣了,旻也不再驅趕厚臉皮的仇落,他來便來,自己不理會便是。只是玉瞳偷偷塞糕餅給仇落的事他素來瞧在眼裏,仇落總是可憐兮兮地好像上頓不接下頓的落魄戶,唇角卻又帶着令人生厭的勉強微笑。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調侃仇落成了旻面對二弟時的一大樂趣。雖然表面排斥不悅但旻對于仇落早就沒了過去的嫌隙,否則斫冰對仇落這樣危險的魔頭萬般接近,大殿下早就該為了兒女安全将仇落收拾妥當。

兩兄弟偶爾會聚在一起喝茶聊事,或是殺上一盤,雖面上還是競争勁敵,但私下他來去儲君殿自由無比,随意翻牆也不會被儲君殿的層層高手捅成馬蜂窩。

“這三百年,多謝大哥一路保護。”仇落垂眉,噙笑如花,“大哥累了,便由仇落将擔子扛上。”

“……”

指尖輕撫冰冷屍骸,仇落欲啓動探靈之眼窺探當日真相,但術法還未開啓,敏銳的目光忽然落在旻右眼皮的一點朱紅。

“……!”仇落睅目,不敢相信地再瞧上一眼,确定那是何物之後立馬面如死灰心髒慢上一拍。

仇落啊仇落,一語成谶。

這具冰冷的屍首,還真的不是旻。

而是。

“……君偃。”

謝天機曾經教授過君偃易容之法,教他将術法露點隐匿在眼皮褶皺之中,這樣的高級易容術幾乎是以假亂真鬼神難辨,除非是他的師尊那樣的術法高手才能勘破。仇落急促喘一口氣,接着微捂心口盡力平複心情。發顫的手指撫上那枚芝麻大小的紅點,仇落略微動手腳,将那一點瑕疵也給抹去。

探靈之眼小心開啓,仇落将面容隐匿在披散的發間,冷峻神情勢要重視當日慘象。

眼前光芒褪去,視線一黑,再睜眼時仇落瞧見一柄的劍,握在自己的手心,搖搖晃晃地指着身前高大寒面的男人。

他聽見自己在笑,狂妄放肆,語調不羁。

“大殿下,既然如此,你我這假意夫妻也不用再繼續。”眼前晃過一頭烏亮,是玉瞳被挾持身前。君偃哈哈大笑,将寒劍橫到玉瞳脖前:“旻,我知道的,你舍不得他。今日我殺不了你,無法向契魔大人交差,只好殺掉你的心愛,讓你椎心泣血痛不欲生!”

旻卻睅目,毫不猶豫地吐露最為癡心的話語:“将他放開!君偃,你若是敢傷他,本殿便将你削成人棍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偃道:“君偃不怕死,也不怕折磨。有大殿下與我一同痛徹心扉,君偃穩賺不賠!”

說着劍光閃動,旻面上的鎮定完全褪去,他幾乎是慌亂的上前捉住那只劍,魔血汩汩流出。君偃冷笑一聲,接着将左手飛快捏住玉瞳的手腕,狠狠向旻的身體刺去!

“……”大殿下似乎沒有料到玉瞳袖中會藏有匕首,好像怕他不會輕易死去似的,還在匕首上塗了毒藥,玉瞳碧瞳中淚水撲朔而下,半張秀口痛徹心扉将很快癱軟的大殿下攬在懷裏。

“二夫人。現在呢。”玉瞳含淚微笑,宛若沾露芳華,他目光哀切的盯着君偃,眸中卻是閃動一股堅定,“現在?”

君偃對上旻發狠的目光,提劍上去補了一劍,然後在旻狠辣的眼神中雲淡風輕的說到,“等他斷氣。”

“君偃……你實在是狠毒心腸呵呵……玉瞳,告訴本殿,為何這樣做……嗯?”旻望向玉瞳的目光柔和許多,即便被這樣對待也是毫無怨言耐心詢問,他就是那麽篤定玉瞳是被欺騙,是被君偃欺騙!

玉瞳顫抖唇瓣,獨自撫摸殿下的容顏哭成淚人:“二夫人說,只有這樣能保住殿下。殿下……”

“君偃!”旻卻咆哮起來,血沫染紅唇齒前襟,目光猶如毒蛇,“本殿……這輩子最後悔便是……将你……将你娶入儲君殿……無德無才……喪盡……天良……呵呵呵……來世,別讓本殿再……再遇見你……否則……千刀……萬……”

旻終究沒有将狠話說完,便在玉瞳懷中斷氣。君偃一程背對旻,聽着他不肯信服的怨怼,聽着他臨終的辱罵。果然,他還是沒有恨玉瞳,哪怕是一絲。君偃顫肩笑起來,雙目刺痛,再折身過來,卻是旻的模樣。

他沒有心思糾結這些愛恨,旻恨他,那便恨去。反正今日之後,大殿下恐怕要更加怨恨他千萬年。君偃淡定地将密道打開,将旻幻做自己的模樣再丢進去。接着淡定地将密道封住,撿起地上血跡斑斑的劍。

“玉瞳,待我身死便燒毀殿宇。”君偃一斂平日的吊兒郎當,鎮靜的好像換了一個人。他換上旻的衣物,接着将血劍遞給玉瞳,坦然閉眼,“動手吧,為他報仇。”

“二夫人……”玉瞳泣不成聲,“玉瞳豈能讓二夫人獨赴黃泉自己茍且偷生?事情玉瞳也有一份,若殿下薨落,身為妾室,玉瞳又怎能獨活?”

“……你……”君偃蹙眉,接着長聲而嘆,“不枉他痛痛快快愛你一場,玉瞳,你确實值得他深愛。”

“二夫人,你受苦了。”玉瞳道完輕阖眉眼,瘦弱的手臂提起劍鋒,狠狠照着君偃喉管割砍而下!登時熱血四濺朱紅粘衣,血劍哐嘡落地,玉瞳崩潰的抓住頭發望着君偃那抹微笑艱難的模仿成與旻一般的冷酷。到死,君偃也沒有屬于自己的道路。

玉瞳厲聲呼喚:“來人啊!————二夫人刺殺殿下了————殿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君偃,不會再痛苦了。

☆、王城戰火

真相血腥淋淋,令知者生痛。

仇落退去術法,再度回到現實,面對棺中無言屍首,唯有滿腔悵痛。

看來,大哥應是暫無危險,倒是君偃令人唏噓心疼。身為君明儀的侄子,他本該享有一個富貴安康的魔生,卻是因為一朝之令嫁入儲君殿,最終葬送性命。大哥到死也沒有信過君偃,這倒讓仇落想起與君偃同道那一陣日子。君偃戴着面具,吊兒郎當的抱着劍和他頂嘴,總是将貶低自己的話語挂在嘴上。

雖然一直說要讨好大殿下得到旻的寵愛,但他心裏應該早就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放棄了。

正因為放開,所以才會那樣漫不經心地挂在嘴邊玩笑。卻因為無法真正釋懷,所以說完玩笑才會兀自沉默流露不甘。

他的大哥,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福數盡去,平生最恨帶走了平生最愛。不知蘇醒後的大哥,當是何種心境。

祭拜大哥之後,仇落便折返仁明殿。儲君殿雖然失主,但是旻培養的手下還在。他們依舊保護着年幼的兩位主子。這倒讓仇落心上輕松一絲。

接着是好好整理大事,融鄞大軍駐紮王城之外意味不言而喻。君明儀卻并未前往交涉或者示威而是默許,倒是君家老契魔氣得吹胡子瞪眼,對融鄞的行為破口大罵。魔界對此事關心無比,卻無人敢真正阻止,因為在這個武力為尊的地方,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仇落閉門思考師尊最後那一句話的用意。

生辰。他的生辰在八月初二,三日後,便是期限。

以往都是父尊托魔仆送來賀禮,雖然賀禮都是出自他師尊的挑選。君明儀說得不清不楚,想必是顧及什麽。如果他沒有猜錯,他的師尊早就被人監視,對方也在忌憚君明儀的舉動。

“融鄞,你也覺得君明儀是個變子罷。現今的他喪失功體,想來想去,也就懷中的紫羽軍符值得你忌憚。所以,才按兵不動……或者……”

“八月初二,是父尊從你身邊奪走君明儀的日子。你恨得發瘋,等這一天很久了罷。”

八月初一,乃是大殿下出殡的喪期。王城之中千魔哭喪白菊遍地,如此重要的時刻,卻始終不見尊魔露面。魔衆不由猜測,尊魔已是被軟禁或者……

仇落自知身為魔界罪人不敢上前扶棺,只好遠遠瞧着大哥的棺椁入葬,撒一杯清酒入土,以做對兩位夫人在天之靈的告慰。

君偃,不需要旻的原諒。

玉瞳,甘願為旻犧牲。

“君偃乃是君明儀送到儲君殿的,這番事端一鬧,師尊,你污名難洗啊。玉瞳自刎殉情,現今無人懷疑事情真僞。魔界,要動蕩了。”

皇家無情,人人皆為棋子。不管是親朋好友還是徹心所愛,不論自己願或不願,皆是在劫難逃。

“呵,本殿自己的糊塗事也沒有理清,又哪有資格唏噓大哥。”仇落淡淡一笑,揮動素白衣衫飄然而去。

八月初二,下起了秋雨。

仿佛預兆一場在所難免的內戰,秋風瑟瑟,王城內外皆是軍隊凜冽,氣氛肅殺。黑雲壓城城欲摧,魔氛濃烈的令人窒息。

仇落依舊裝瘋賣傻窩在仁明殿等着大戰打響。他沒有去觀戰,而是醉卧閣臺對飲滿院殘花敗樹。戰火何時而起他并不知曉,只是淡然地飲酒撥子将黑白棋子胡亂擺上。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仇落咿咿呀呀唱起來,語調古怪還頗是自我陶醉。躲在暗處監視他的魔侍終于受不了竟大搖大擺從隐身處鑽出來,指着仇落一陣譏諷。

“皆說二殿下仇落口才無雙舌燦蓮花,現今瘋魔的連戲本也唱不好……實在是可笑之至。一個瘋子也沒什麽好監視的了,我主大軍即将攻入王宮,傻子,不想死便早些逃走罷。”

仇落癡癡笑起來,丢着手裏的棋子笑罵:“你才是傻子。”

黑子砸到魔侍,對方嫌晦氣的撫了撫被砸的額頭,接着沒好氣地離開了。

“這算什麽事,叫我盯着又不許動這個傻子,浪費大半日。”

戰火如魔侍而言,很快燃到王宮,速度之快幾乎是長驅直入。王都也就只有紫羽軍一支悍軍,軍權掌握在君明儀手中,可他不會下令反抗。因為——

仇落緩緩起身,将體中吸納的紫黑軍符凝出緊握手心。

“這般想要進入我王宮,便長留于此罷。二王伯。”殘忍一笑,仇落釋出邪氣包裹周身,将自己換做邪身狀态輕靈向無極殿而去。

融鄞率領的大軍一路深入擊潰王城之中暫時凝結的散軍,王城早被君明儀架空,失去他的支撐,尊魔幾乎手無寸鐵任人宰割。所以仇落與旻才如此擔憂想要除去契魔,更可悲的是,其他大臣懼怖君明儀權利紛紛伏低不敢對抗。

而他的父尊,竟這樣若無其事嬉皮笑臉與這只魔界的大禍患相處數千年。

業火蔓延,紫羽軍紛紛守在王宮外圍卻并不進軍反抗,他們在等待命令,手持紫羽軍符之人的命令。

仇落跳到王宮前門一魔當關抵擋千軍萬馬,周身魔觸猶如刀劍亂雨将融鄞前鋒擊退。他那沒見過幾面的二王伯騎着高大戰虎揚頸嗤笑:“仇落吾侄果真是藝高膽大,敢在戰場上與三軍為敵,現在又敢獨擋萬軍。可惜卻是我魔界叛徒,你那好父尊不肯将你交出最終受了報應,現今吾便順應天意民心,将你與他兩個叛界之賊斬殺以慰民心!”

仇落聞言,拍手叫好:“二伯說得感天動地,連仇落也羞愧得恨不得将項上頭顱雙手奉上。只是……二伯勾結君明儀設計殺害本殿大哥,更在王城一路殺戮無辜,同是魔界子民,二伯說誅殺父尊乃是為了百姓黎民,那現在做法,又與那些暴。亂的愚民何異!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融鄞,面上的貪婪都遮不住了。”

融鄞冷笑:“你說的不錯,本王就是要推翻他戰吾奪回自己的一切!現在整個王宮并無支柱,也不過是你負隅頑抗。那些袒護戰吾的蠢貨已被本王鐵騎踏平。你,便與你的好父尊一同葬身罷!”

說着融鄞手舉一物,沖猶如貼牆護住無極殿的紫羽軍命令:“紫羽軍聽令,契魔已将紫羽軍符交付于本王,他與本王同樣難忍戰吾昏庸無能更是包庇界賊,見符聽令,倒戈王宮,斬下戰吾首級者,本王必有重賞!”

軍符一出,紫羽軍卻是紋絲不動。仇落站在城牆見着融鄞一臉驚異欲再度發令,這時二殿下慢吞吞将手中軍符亮出,登時紫光璀璨穿破昏黑,照的兩軍一陣晃眼。

威嚴冷酷得命令威呵紫羽軍:“聽本殿號令,誅殺叛軍,不得讓他們踏入無極殿半步!”

紫羽軍得令,登時操起冷兵主動進攻。融鄞顯然錯愕不已,将假的軍符狠狠摔在地上,面上逐漸露出被戲耍的憤怒。仇落将邪氣激發最大,沖入戰場直逼融鄞,口中譏諷極致:“沒想到吧,他終究,還是選擇了父尊。融鄞,你敗了!”

融鄞恨目,朱眼兇狠:“那又如何?不過是兩千紫羽軍,本王有數萬人馬,足夠踏平這王宮!”

“兩千紫羽軍,卻是個個以一當十,融鄞,你慌了。”仇落唇角挂着殘忍的微笑,意氣風發猶如當年,“讓你掉以輕心,可費了不少精力。為此死了多少魔……融鄞,好好的翊王你不肯要,非得引火自。焚!”仇落手中瀉月劍瘋狂刺出,根本無從看清,融鄞雖有四千餘年功體竟一時感到支绌,血眸眦裂。

“為何你身上會有君明儀的功體?!”

“二伯,明知故問。”仇落眯眼一笑,“仇落身上還有許多小秘密,二伯還想進一步了解麽?呵呵呵……”

戰鬥之中,局勢又生變化,四面八方冒出不知名的軍隊,将叛軍圍困,融鄞軍隊後方,更是出現了冥界的不死鬼兵。叛軍于是大亂,四方顧應不暇。他們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死境,甕中捉鼈。

“王舅,來晚了。”望着帶兵殺入的冥暝,仇落說着晚話卻笑得像只狐貍。冥暝挑眉:“你以為說服父王是這般容易的?磨了幾天嘴皮也只要到八千鬼兵,加上魔兵,馬馬虎虎敵上一敵。”

冥暝的出現徹底将融鄞打蒙,他是在無法相信,與戰吾不共戴天的冥主竟會出兵援助,雲郎騎着白犼一路噴火馳騁,少年面容英氣烨烨:“英雄都讓二哥去做,那老三又要被世人嘲笑無能了。綿綿,上啊,咬死這群叛賊!!”

仇落哈哈大笑起來,持劍舔血,身邊是摯友血親,男兒熱血澎湃:“好,那我們兄弟作賭,誰殺得叛賊首領少,誰就要為對方刷一個月的茅廁!”

“二哥!”雲郎驚呼,“你這是害我啊!!”

以少戰多,完完全全的劣勢。明明是幾只軍隊拼裝,仇落等人卻殺出了一股子血濃于水江湖快意,胸中郁積暫失唯有激蕩五髒的快意顫栗,死生,不過眨眼;疼痛,并無知覺。戰争令人瘋魔,故總有噬戰之徒興戰。

當年的父尊,也是這般與師尊并肩作戰罷!

“二哥,有人闖過去了!”雲郎驚呼一聲,接着側身躲開箭矢,仇落蹙眉,眼見叛軍架起□□不分敵我向無極殿射出火箭。

“父尊!”仇落張開觸手以千百魔觸抵擋箭矢,但終究有漏網之魚。無極殿還是安靜無比,讓他也懷疑父尊是否真的在內。仇落管不上規矩禮儀,直直撞開殿宇大門,向內疾步而去。

“父尊!”

令人意外,他的父尊真的在無極殿大殿,外頭殺得腥風血雨,他卻端坐案牍埋在成山的公文裏提筆批批改改。

“父尊!”仇落又呼喚一聲,“随孩兒離開,這裏實在是危險!”

魔君這才擡首,奇怪地說道:“仇落……為父還在批改公文,你也知道,要是今日批不完,你師尊又該發脾氣了。”說着又嘟嘟囔囔埋頭苦幹,“非要鬧這一出,害的吾必須一個人批完這幾日的公文……”

仇落睅目:“……父尊,您到底……融鄞打進來了,”話未道完,一支火矢射入,仇落揮劍砍斷繼續對父尊說道,“公文別批了,先随孩兒出宮去安全之地。”

戰吾凝望仇落片刻,忽然會心一笑。

“仇落,這偌大魔界都是父尊的天下,逃,又能逃到哪裏?你的師尊肯為吾舍命,吾又豈能棄他不顧?”說着魔君起身,撿起那截箭矢,對準自己胸口,狠狠紮下!

“父尊!”仇落萬分迷茫,惶恐沒幾息便見父尊若無其事地将斷箭拔出,繼續回到位置埋頭批改。

仇落還是不明白父尊的用意,身後殺聲更甚。仇落讷讷說道:“父尊的病奴……究竟藏身何處?仇落将他帶走也行……”

魔君聽着兒子迷惑的話語不由莞爾,俊俏的面容露出深意。仇落素來覺得父尊又傻又白還很甜,好像個兔子任萬惡的君明儀随意撥弄,但此刻父尊面上充滿算計狡黠的笑意讓他心底發毛,好像,他瞧見的一切都是假象。

“吾兒可知,在魔界有種血祭叫做姻緣契?”魔君淡淡說着,好像外頭紛戰只是一場戲。

仇落點頭,接着細細說道:“契約雙方各斷一角,将雙方氣血相通,一旦契成便能互相接收傷勢将之平分,故被稱為姻緣契。只是這樣的契約太過複雜,古法已不可考……”

“而且,父尊也并非斷角……”仇落忽的明白過來,不由驚愕瞪眼,“若只有一方獻角,那便成為獻身契,與血契不同,獻身契必是高等魔物自願獻身,一旦結上,便再無毀契之日。”

魔君聞言徐徐點頭:“不愧是明儀教出來的徒兒,吾兒确實廣識。這些年來,總有不軌之徒意欲尋出吾之病奴卻紛紛失手,因為,吾并無病奴。”

說到這裏魔君習慣地黑上君明儀兩句:“你的師尊,不僅身子不舉,還是斷角。”

作者有話要說: 注:文中引用《牡丹亭》戲文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一段

一般仇落念的詩詞酸句(其實我覺得只能算打油詩)都是瞎幾把自創的,但牡丹亭這一段我很喜歡,故引用 告知大家

另外喜歡這種凄美缱绻風格的小天使們可以去看看《牡丹亭》的戲文

很棒 超贊

☆、仇恨難落

仇落殿下開始懷疑魔生。

他以為他的師尊喪盡天良居心叵測,将魔界尊魔捏在手裏玩的團團轉,但現在他那一向是被欺壓角色的父尊竟雲淡風輕地告訴他,他的好師尊不僅是個大忠臣,還主動獻角與父尊結下獻身契。身份翻轉,他的父尊成了操控一切的幕後黑手。

“那今日戰事,也在父尊意料之中?”成了不敢相信,他果然還是太嫩,竟然被親生父親蒙在鼓裏。父尊的純白都是假的,黑得掉墨。

“融鄞想造反很久了,這一點吾清楚,不過不知他何時會造反。這場戰争在吾意料之外,君明儀做的這攤子糊塗事,吾若真的當之雲煙那是不可能。明儀想造反也很久了,吾便圓他一場反派夢。反正,人都成了吾枕邊人,誰的天下,又何必計較。”

仇落從父尊的話裏聽出濃重的寵溺以及半絲無奈怨怼,卻是毫無憤怒。‘枕邊人’三個字仇落回味許久,吓得不輕。

“……父尊……幾時和師尊……”

魔君眯眼一笑,和仇落招牌式的奸笑并無一二:“吾兒都能将仙界的戰神攬入懷抱長驅直入,吾身為父尊自然也不能拖了後腿。”

明明還在秋季,仇落卻倍感寒涼。沒有死在戰亂之中,他卻差點凍死在父尊幾句輕飄飄毫不知羞恥的袒露。

“你的師尊嘗起來,比那些妖豔女人甜美多了。下次再見,便該改喚母後了。”

“……”仇落汗顏。

他和老三在外面拼死拼活,怎麽到了父尊這裏反有些責怪他打擾了他與君明儀調情的意味?用性命你侬我侬,這樣的瘋狂戲碼,仇落可一輩子也學不來。

堂堂翊王一世算計精明,功于心計,卻是最終将自己的性命也搭進陷阱。融鄞聯合其他幾名小藩王以及君明儀的軍隊,本是浩浩蕩蕩進軍王城一路勢如破竹銳不可當,就在他以為大功即将告成勝券穩操之際,局勢卻發生銳利轉變,王宮乃是最後一步,卻是固若金湯難能撼動。

融鄞敗了,敗在始料未及四面包抄,敗在錯信于人,掉以輕心。

“君明儀……你實在心狠手辣,不惜将自己摧殘利用本王的憐憫拉本王入局……!呵呵呵,這樣做于你而言又有什麽好處?吾融鄞是叛黨,你也是幫兇……你真以為戰吾會留你活命?!”融鄞仰天長嘯長劍泣血,□□異獸嘶吼哀鳴宛若為一代枭雄嘆息。

仇落見敵軍敗勢已定便欲擒拿融鄞盡快解決戰事。瀉月方過便見一抹暗紅自後殿而出,一點血光猶如利刃割開混戰的魔卒直逼融鄞。魔君還穿着閑衣,松松垮垮半露碩肌,手中魔刀顫栗煞人聲聲飲血。魔君将額間碎發捋至兩只碩大魔角之間,邪面揚笑一副睥睨衆生之态,魔刀随手一揮便削落襲來的士卒首顱。

“父尊!”仇落緊随魔君身側,浴血殺敵保護魔君身後安全。

“小仇落,好好瞧着父尊怎麽收拾你這不服管教的二伯。”魔君揚首,血眸中洋溢着王族的驕傲,“融鄞,事已至此,本尊就親自将你擊敗,讓你毫無怨言奔赴黃泉。啊,君明儀的話,本尊已經碰過他了,而你,淪落至此,也是因為他罷。”

融鄞瞪眼,眸中殺氣大作:“戰吾,你做的卑鄙事竟有臉面說出!”

“哼哼,”魔君得意地哼笑兩聲,勢必要将融鄞最後一絲理智打破,讓他全盤皆輸,“當日二哥與君明儀設計将要殺本尊,卻實在沒想到他最終會将本尊放過。多謝好二哥,将明儀推到戰吾身邊,讓他為吾成就這千年霸業……呵呵呵……知道他最終為何選了吾麽?不知道吧、不知道吾也不會告訴你哈哈哈哈哈!”

魔君恣無忌憚的笑起來,仇落聽聞父尊發笑一陣汗顏,夾雜着沾沾自喜充滿刻意的笑聲,聽起來果然還是一股子孩子氣。但這陣笑将融鄞卻刺激的不輕,當即就要将魔君碎屍萬段。手足奈何權利不均,雙王身影閃動功體暴擊周圍數丈,刺眼光芒之中,周遭魔卒皆粉碎成末,仇落被強韌的氣浪掀飛,不穩的身子狠狠撞在綿綿的肚皮上。

“二哥,兄弟相殘,可是這世間最為精彩的戲碼,若日後二哥成為魔界至尊,是否也會對雲郎痛下殺手?”身後傳來雲郎冷冷笑意,“仇落。”

仇落朗聲一笑,言語灑脫:“本殿已是全界唾罵又怎有資格受封為王?省下猜忌的心腸罷,賣弄心機不适合你。”

雲郎撇了撇頭聲音驟然難過:“是你自作自受。若你随我回魔界,便不會鬧到現今的局面。”

“既然選擇這條路,即使重來,仇落依舊會重蹈覆轍。雲郎,二哥愛他,莫再為難铢衡了。”說着仇落微微嘆息,“呵,這話說得,好像能再見到他似的。”

“……”雲郎不言,只是默默從白犼身上跳開殺入戰局,仇落低低一笑,翻上白犼後背,打理精神凜冽命令:“綿綿,今日之戰,可不許再棄戰逃脫。就算賭上性命,也必須捍衛我王室尊嚴!”

王城之中血戰三日,屍首遍地血流成河,戰亂之中君家老契魔派出君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救助卷入戰火的城民,原來在翊王麾下辦事的君知書也奔走各藩說服藩王出兵助尊魔圍殺叛軍。近八萬兵卒險些沒有将王城踏平,戰火之中又有多少真情算計衆魔不得而知,只知這是一場賭注,注定結局的賭注。

融鄞萬萬沒想到自己不僅受困王城,更是衆叛親離。其封地大臣為了自保竟将融鄞妻兒捆綁到王城準備交由尊魔,高城之上婦孺哭喊撕心裂肺,融鄞一身浴血終不敵這最後一根稻草的重壓。

戰吾的劍落到融鄞項上,他的親二哥,世上僅剩不多的親人。

“融鄞,你又敗了。”魔君的面上譏笑褪去,反而是一陣嚴肅可惜。

“天不助我,天公無目!”融鄞揚起脖子凜寒一笑,“戰吾,臨死之前本王便施舍你将那諸多秘幸告訴與你——你的三位王後,都是君明儀算計害死,大殿下身亡也是因為他安插暗子刺殺,下一個便是你的二兒子三兒子……呵呵呵,你真以為他那樣好心會護你?不殺你,便是要一個個摧毀你的診視,直到你孤苦伶仃枯死王座……呵呵呵!!”

魔君眦目,眼眶通紅,口中卻是蒼涼至極的哂笑。魔君緩緩湊向融鄞,在他耳邊雲淡風輕地說道:“吾,早就明了了。”

淡淡一眼,利刃貫穿,融鄞紅了衣衫,唇角詭笑将失未逝。

“連自己的妻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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