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一回嘗到了權利的甜頭
這般冷血對待……戰吾,你确實有敗吾的底氣。”
最後一言含混熱血,揚撒這片曾經熟悉的土地。魔君緩緩收刀陰柔面容沾滿噴濺的血液,冷冷嗤鼻,魔君低笑一聲,自嘲的将亡去的融鄞托舉高空冷示三軍:“叛首已被本尊親手誅殺,凡是融鄞的部下,現立刻交兵器械者本尊許諾饒恕爾等一命,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連坐九族!”
話語通過渾厚內力傳達王城每一處戰場,聞者不由膽寒躊躇。仇落一程睅目無言,無法相信自己的聽聞。
他剛對師尊的看法有所轉變。
現在融鄞卻說君明儀設計将三位王後殘害,他的父尊卻對這般惡行視若無睹……
“父尊!”仇落狠狠地望了魔君一眼,但張了張口卻無話可說。魔君瞧着仇落心裏似乎知道二兒子想要說什麽,他卻只是微微嘆息,不做過多辯解。
仇落臉龐陰沉下來,胸腔中恨火燒動,他無法對父尊發脾氣揪着衣襟盤問,只好提起染得通紅的瀉月劍向不肯降服的敵群推進。
他實在是太天真了,居然可笑的萌生了一股欣慰,他以為,自己終于讀懂了高深莫測的師尊。
師尊……呵呵。
“君明儀,殺母之仇,我仇落必報!”
契魔府。
往昔寧靜安詳的契魔府,如今更是冷寂蕭寒血氛彌漫。府門半開,露出一線人間地獄。
前院滿是屍骸殘肢,一半明顯是融鄞手下的服飾,一般是契魔府的侍衛。血跡還很新鮮,看來這群亂黨得知融鄞戰敗便對君明儀起了殺心。
尋着氣息仇落踏屍而過冷劍劃地,刺啦聲響回蕩在陰森殿宇。怨怼已無法掩藏,即将沖破仇落理智,腦中回放盡是昔日遭受的不公虐待。仇落冷笑起來,聲音消散在空空回廊,宛若厲鬼讨魂:“君明儀,今日不殺你,難消我四百年之恨!”
行至一處寬敞寝殿,仇落一腳将上着鐵鎖的大門踹開,穿過風雅的屏風,果然見到了君明儀的身影。他的好師尊失去了往昔奪人眼目的冷傲姿态,身着就寝的睡袍阖目靜靜地坐在一架七弦琴前,散發披肩毫無一貫的一絲不茍姿态。仇落很想上前一腳将那架琴踹到地上,但瞧見君明儀四肢上的鐵鏈,他忽然改變主意了。
“好師尊,外頭打得你死我活,只有您還閑坐琴前,好生風度、好生優雅!”仇落上前,也不對君明儀動手,而是對坐琴前冷聲譏笑,“聽父尊說,師尊已獻身供父尊發洩玩弄,父尊還誇贊師尊甜美可口,實在是妙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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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明儀不言,只是緩緩睜開眼眸,目中仍是讓人忌恨的冷淡。
“師尊設計殺害三位王後,又設計殺害大哥,不會是因為争寵吃醋罷?也是,師尊是男子,無法生育,自然得不到父尊對待女人那般的寵愛……咯咯咯,不僅如此,身為男兒還身子不舉,君明儀,你實在是惡心透了!根本值不得我仇落喚一聲師尊。”
作者有話要說: 魔君和君明儀的感情太複雜了
之後會專門寫番外講述四千年前君明儀放棄幫助翊王轉而為戰吾賣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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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是控制不住撒玻璃渣的手
對不起
☆、奸情
仇落的話語句句帶刺,論誰聽着都該惱上一惱,即便不會暴跳如雷也不該平靜如水。
譏諷話語說完,依舊不見反應。仇落深吸一口氣,目光從那張令他作嘔的面容上收回,落在琴案上的烏黑長琴。君明儀望着琴弦無言凝語,仇落順眼望去,又氣急攻心地在琴身上瞧見一個鍍金的“戰”字。
“……”仇落伸手就要将琴身劈成兩截,一想到這是父尊送給這個惡心男人的琴便腸胃翻騰,虛與委蛇,虛情假意!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父尊與殺母仇人茍合之事!
君明儀終于有了反應,伸手一擡握住仇落的手腕。但他的功體全部押住在仇落身上,那日傳功,他将真正的紫羽軍符一同拍入仇落體內,無非是想借機再度削弱融鄞對他可能反水的提防之心,讓融鄞放放心心地去造反送死。
“怎麽,肯為一張琴心疼,對那無數無辜,你殺人的時候何曾皺過眉頭?”仇落眯眼笑的猶如春風,但眼底卻刮着大雪,“君明儀,你是在太卑微,卑微得讓本殿也唾棄。”
“琴,乃是吾的藏物,天下,只有一張。”君明儀淡淡說道。
“本殿的母後也只有一個。比不上你的琴珍貴?嗯?!”
“……”君明儀微微搖頭,“吾教你處事波瀾不驚,四百年,依舊未得皮毛。”
仇落寒目:“是,本殿又讓你失望了。可這次,本殿厭惡學習你虛僞的冷淡了,本殿便是本殿,不是你君明儀的複制品,也不消成為你的模樣!”
“呵。”君明儀低低笑了一聲,唇角微勾,寒面露出一絲欣慰。
“你終歸,長大了。雖然還頗是幼齒。”君明儀說着緩緩起身,離開長琴,口中不徐不疾對仇落說道,“吾知道,你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吾已無還手之力,殺吾,君勢在必行。”
仇落卻凄聲長笑:“君明儀,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僞裝你的淡然透徹是罷?你以為這樣說本殿便不會殺你?你将魔界禍害的夠慘,本殿已是負罪累累,再背上你這條命又有何懼!”說着仇落提劍冷冷橫上君明儀的脖子,口中念叨,“本殿便用你教授的劍法……送你上路。”
話語甫落,仇落揮動瀉月劍,君明儀并不閃避也不阖目,只是輕啓唇瓣緩緩吐露最後字眼。
“铛!!!!”
瀉月劍即将斬落頭顱時,忽來一陣兇光力量浩大将仇落的瀉月劍擊飛,白劍脫手飛開插入牆壁,仇落被震開數步,眼前紅光閃過,卻見一抹熟悉暗紅擋在君明儀身前。
“……父尊……”仇落喃喃,失魂落魄,“為什麽……”
“為什麽您還要包庇他!”
魔君扶住君明儀,扭頭給兒子一張黑臉一聲呵斥:“放肆!”
“父尊,若非翊王之事,您是不是就要默許君明儀将仇落與雲郎也設計殺害?父尊究竟在袒護他什麽?仇落實在不明白!”
魔君蹙眉:“仇落,不要信融鄞的鬼話!那些事并不是明儀的錯,他更不會狠心害你。”
“那都是巧合是嗎?四條王室性命,都是巧合?還是他君明儀就是那麽無辜幹淨,被栽贓禍害?父尊!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們?還是只有一個君明儀!”
“說什麽呢!”魔君瞪眼,氣呼呼地說,“父尊才和你師尊好上沒多久,之前的日子疼你白疼了?這都是誤會……啊,也不是,總之,先将戰争結束,之後吾會慢慢向你解釋。”說着魔君伸手便去解開君明儀規規矩矩的睡袍,一臉嗔怒,“倒是你,若不是吾及時趕到,你早就身首異處。孩子們都不懂你,解釋幾句又不會掉一塊肉……”
君明儀臉繃得緊緊的,唇瓣瞬間褪色,掙手去推開魔君的手指,口中固執地說:“臣無礙。”
“行了,吾自個兒挨了幾刀還不清楚?都是一家人,沒什麽好害羞的,快讓吾查看傷口。”說着還若無其事地向仇落招呼熟練地說着,“小仇落,你去對屋再走右三間的藥房拿些金瘡藥和白布條來。”
仇落瞪眼,氣得全身發抖:“恕孩兒不能!”
“仇落!”魔君頭疼地長嘆一聲,想要诓好兒子,手邊契魔也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而怄氣,兩頭不是人的魔君抓狂地捂住額頭萬分頭痛,“你們兩,是要氣死吾!尤其是你君明儀,還敢沖吾甩臉色!勾結融鄞造反,刺殺旻兒,吾得多厚的臉皮才能将你保住。”
君明儀顫聲冷道:“不需要尊魔偏袒,吾坦然赴死絕無二話。”
“啧啧啧,”仇落在一邊看得發酸,竟瞧出了铢衡那老東西的嘴臉,別說,還真像,不要命的時候。
“死死死,天天就知道赴死,吾哪裏虧待你了,權利地位名譽就連自己也一并搭給了你,你說說看,你君明儀怎麽就這麽怨婦,非要攪得天翻地動,活怕沒人知道你的狼子野心。還有什麽?嗯?吾還有什麽沒給你,你非要鬧?說不得罵不得,關心又惹你不悅,小仇落多好的孩子,你向他說清楚他便不會針對你,君明儀,和你相處怎麽就這麽難呢?嗯?”
魔君真的急了,開始口不擇言
君明儀不言,只是将臉色拉得更加難看。
仇落在一邊皮笑肉不笑涼飕飕地插刀:“師尊什麽魔,父尊你還敢罵他,這回能哄騙融鄞送命,下一回還指不定算計誰。這種魔有什麽好說的,就是打心眼裏壞,見不得別人好。自個兒成不了鴛鴦便棒打鴛鴦,自個兒笑不出來便要他人跟着哭喪。”
“仇落,少說兩句。”魔君一個眼神殺過來,活像在呵斥仇落“只有吾能罵他,輪不着其他人!”
仇落環臂,不耐父尊和誰人卿卿我我,便只好去拿傷藥。這契魔府他早就摸習慣了,想不到父尊也這麽熟悉,明明都沒有出過幾回無極殿。越想兩個大魔的關系仇落後背越發寒涼,今日他對君明儀徹底撕破臉皮,父尊卻明顯要保他。若以後君明儀東山再起,那他仇落豈不是下場凄慘?
但,瞧着師尊被父尊罵的狗血淋頭臉上氣得鐵青又無言以對的模樣實在是好笑至極。
瞧師尊落魄至此丢盡顏面的機會可不多,他不知父尊是故意殺君明儀臉皮要給他下馬威還是真的沒有意識到,老東西之所以這樣抗拒緘默,只是因為他仇落還在旁邊瞧他的好戲。
“師尊說話聲音都打顫了,再多說一句怕不是要哭出來。哈哈哈哈哈。”在藥房笑夠了,仇落才提着藥箱緩緩踱入寝屋,這邊趁着他離開,他的父尊已經身手迅速将師尊衣衫褪去,對着那一身的傷口血痕一籌莫展。
“明儀,這獻身契真的沒有法子解開?吾覺得……”
君明儀打斷魔君的話,冷冷地應:“哼。”
“……不是,你怎麽又生氣了?吾這不是心疼你麽?吾的傷勢次次都轉移到你的身上,這樣實在讓吾過意不去。”
仇落瞧一眼師尊的面色習慣地開始揣測其心思,簡短話語将魔君內心疑惑解開:“這種不愛惜自己的魔頭,大抵是覺得咒契一解自己于父尊而言便無利用價值,心裏,正惶恐罷。”
“住口,仇落。”君明儀凝過眼神,面上的僞裝終于破裂,仇落見狀趕緊欣悅地補刀:“師尊,瞳孔收縮顫栗,你居然害怕了?”
魔君卻在一邊贊美起仇落:“不愧是吾的兒子,果然聰慧。那,現在你師尊又在想什麽?”
“在想怎麽弄死仇落好讓自己的面子保住。”說着仇落後退半步好像真的要退開君明儀的攻擊範圍,口中語調卻是驟冷,“這條命,師尊暫時留着。但師尊記住,你還欠我們三兄弟一個解釋。”
“吾做事,何須解釋。”君明儀傲然地別開面容,毫無悔恨之意。
魔君愁眉苦臉:“你瞧瞧他,死鴨子嘴都沒有他硬。”
“父尊也不要繼續裝作無辜,這件事您也有份!”仇落恨恨甩袖目色悵恨,“仇落不信,父尊就一次也沒有抓住他的把柄?反而不追不問,還默許他的罪行!”
魔君渾身一顫:“那、那也得吾打的過他……而且,三位王後的事與君明儀卻有牽連,吾不會為他開脫,但他所做必有原由,吾信他,又有什麽錯?”
“父尊,就是因為你百般縱容,君明儀才會成為禍害魔界的佞臣!”
“那可不一定……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魔君說着委屈地嘟囔,“放跑铢衡的事吾都能包庇你了,輪到吾頭上倒是一絲也不值得寬量了。”
仇落聞言猶如烈膠粘唇一時無法開口,确實,他也是魔界的罪人,又有什麽資格指責父尊。
仇落斂眉,冷冷說道:“是孩兒逾矩了,既然父尊心意已決仇落也無話可說。戰場上還需善後,仇落告退。”
規矩一揖,仇落施展輕功逃逸一般迅速離開。
他心裏很亂。
雖然将君明儀罵的很痛快,但現在他又隐隐約約覺得事情興許如父尊所言并不是表面所見那般。而且,君明儀見他揮劍喃呢的那一句……
你很像他。
“……”那個他,是指父尊嗎。
他怎麽從來沒有發現,師尊對父尊有如此深厚的眷戀?平時父尊都像是受氣包一樣,在君明儀的淫威下畏畏縮縮沒有喘息之地。但現今一看,實在令他浩嘆世事無常親眼所見不如不見。
若父尊真的要一意孤行保住君明儀,那魔界其他藩王恐怕真的要再度起兵造反。
與他袒護铢衡的不顧一切實在是一般執念狂狷。
“衡兒……”想到玉照官,二殿下不免神傷心中蕭索心花頹敗。
他對铢衡的愛,不比師尊對父尊的淺。
☆、他們當本殿是神仙
八月初二,融鄞率兵攻打,戰事持續三日,轟轟烈烈,本是一腔必成豪至,卻最終身陷算計,葬身戰吾刀下。枭雄志未成,身已沒黃土。
叛軍多數投降淪為俘虜,少部分誓死效忠翊王,勢要為翊王救下被綁捆至王城作為人質的王妃與少主。魔君将計就計,以人質誘得叛軍殘部自投羅網,将非他之魔殺得片甲不留。
接着便是雷厲手段将翊王親眷剝削爵位收繳封地盡數變為庶民發配邊界,留下幼子寄存王宮撫養。不肯降服的叛軍一一清點戶籍,按照王令連坐九族抄斬以儆效尤。另勾結翊王造反的叛臣君明儀剝削其契魔之位,廢除功體。念其兩千來來居于契魔之位兢兢業業有功于魔界,故從輕發落貶為庶民,即日囚禁後宮。
裁決一處,在場藩王大臣無不駭然驚目,尊魔行事雷厲風行,在魔界并沒有明确的律法規定該如何處置叛賊,大多是雖歷屆尊魔秉性喜好決定。尊魔想要嚴懲,諸位無從多言,但……将叛賊同夥貶進自己的後宮,這算什麽懲罰……
仇落與大哥老三站立一側,即便是背對諸臣他也能猜出他們面上滑稽的模樣。反觀他的父尊,一臉大義凜然好像自己做了再公正不過的審判。君明儀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寒衣蕭索,筆挺的脊梁強撐着最後一絲尊嚴。
“二哥,父尊怎麽還将契魔關進後宮了?後宮早就沒人,這實在是太有違倫理。”雲郎在一邊小聲嘀咕,仇落淺淺瞧他一眼,接着冷哂:“這你就不懂了,對君明儀這樣的亡命之徒,将他處死實在難消父尊心頭之恨,将他關入後宮無疑是要百般羞辱。再說……”仇落淡淡斜一眼一側前站的老契魔君盛延,口中慢悠悠說道,“你真當那老頭子說憑父尊處理便可以随便折騰他的兒子了?君明儀背後還有整個君家支撐,動他,無疑是與君家結下梁子。”
雲郎佩服長嘆:“不愧是二哥,分析的頭頭是道。這樣一來,不僅給君家賣了人情,也能更好的打壓他們的氣勢,父尊處理的實在是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仇落微微眯眼發笑:“是啊。”
雖然父尊只是想做做樣子,實際目的就是保住君明儀而已。
但這般行為,能得出他這番分析的魔頭應該不少,只要心機深厚便忍不住向這方面細想。畢竟,誰又能猜到,他的父尊都被君明儀禍害到這種地步還要偏袒于他?或者,父尊不舍君明儀,卻還是有借機羞辱他。保他的方式是在太多,幽禁之後私放也是不錯。但父尊偏要昭告整個魔界,他要君明儀進入他那空蕩蕩的後宮,其後意味不言而喻。
這一招,足夠将師尊永遠被擊倒在地無法翻身。
四下交接議論如悶雷一陣,卻無魔敢反駁。魔界就是這樣,強者為尊,他們只是被知會一聲,并沒有反駁尊魔的權利。
聲勢浩大的跪拜尊魔之後,這場叛亂之戰終于畫上句號。望着窸窣離去的諸位大魔,仇落不由心生喟嘆。這世間,實在是現實的讓人發笑。
君盛延并沒有對君明儀說什麽,只是向魔君說了些意味不明的話,接着吹胡子瞪眼甩袖離開。
“來人,将君明儀押下去。”魔君漫不經心的吩咐着,面上做的冷冷冰冰,等人走的差不多,仇落湊到意欲離開的父尊身前,低聲言語。
“父尊,戲臺子還是過一段時日再拆罷,孩兒瞧着有些許大臣還頗是懷疑。”
“這王城甫經戰亂,若哪位憂國憂民的大臣不幸被流寇殺害,本尊深感痛心。”
仇落凝住父尊血紅發亮的雙眸,父子兩不由相視莞爾。
“那,仇落便無憂慮,孩兒先行告退。”
“嗯。”魔君不在意地揮手,“吾看旻兒回歸之後神思恍惚,你與他最為交心,好好勸勸你大哥。”說着魔君長嘆一聲,“失而複得,得而複失,苦了旻兒。只是斫冰與夜皎尚且年幼還需他撫養,待吾安置好你師尊,再去儲君殿看看。”
“是。”仇落颔首,恭敬作揖,“孩兒告退。”
仇落找到大哥時是在皇陵之中,雖早該喪命的旻今日又活生生出現在諸位之前,但事态突然,墳墓還未削去。旻站在镌刻着自己與玉瞳永結同好的墓碑之前,一身缟素,目光空寒。
仇落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默默站在大哥身側。
“他……”
“本殿不想聽。”旻冷快地打斷仇落的話頭。
“……”
隔上一會兒旻又自嘲似的喃喃:“本殿都清楚……”
“大哥……”仇落嘆息,瞧着精致恢弘的墳墓,目光滑過冰冷的墓志銘,徒惹神魂蕭索。
他不知大哥心情如何,但從大哥的臉上,仇落瞧出了無盡的落寞以及一絲悔恨。
落寞當然是留個自己,至于那是悔恨是因誰而起,仇落心中答案明了。
旻做夢也不會想到,被他視作外人擯棄做眼中釘肉中刺的君偃會為了保住他如此豁命舍身。君偃從來沒有真正走進過旻的心,但此時靜望這座無言墳茔,黃土下沉睡的二位夫人将永生永世住在大殿下心底。
仇落沒有資格也沒有合适的角度去安撫大哥,勸大哥忘記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與傷痛。他沒有經歷失去所愛的痛處,便沒有理由輕易勸大哥放下。最好的方式便是默默地陪在大哥身邊,将一束開的正盛的白菊擺在赑屃石碑之前。
“大哥,二弟知道你心裏痛苦。只是大哥莫忘了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現今斫冰與夜皎沒了娘親,正是需要大哥安慰的時候。當然,若大哥需要仇落幫持,二弟責無旁貸。”仇落這一席話說得誠懇,沒有平日的故作人情。旻掃一眼那束白菊,漆黑陰郁的眸子忽然炸開一陣光亮。
“他們知道失去你時,哭的很傷心。”仇落緩緩起身,身邊卻已無大哥蹤跡。二殿下不由搖頭輕笑:“大哥這樣的完美之魔,又怎真的需要誰人安慰?也只有本殿,天天被罵做幼稚讨取他人關懷。呵。”說着仇落向墳墓微微鞠躬面色凝重。
“多謝二位夫人。”
“君偃……”仇落想要說着什麽,但終究對着一處冰冷墳墓無從出口,只好自嘲地笑了笑,将遲到的安撫咽回肚子。
他一直以為,大哥是恨君偃的。只是将他當做棋子。
直到方才,他瞧見大哥眼中滿溢的複雜——悔恨、失望、憤然交織在無盡的絕望,俨然幾頭兇猛異獸即将将人吞噬。
卻沒有好像僅僅只是對君偃出乎意料的忠心感到驚訝的情愫。
旻的痛楚不動聲色,靜默地抵抗悲哀。
他悔了,悔得腸青,可故人已去永遠不再。
幡然醒悟得總是太晚,他沒有在君偃活着的時候給予他一如玉瞳一般公平的珍惜。
處理完手頭要事,仇落便打算去儲君殿瞧瞧大哥這一家子。父上複活,兩個小家夥怕是要高興壞了,于情于理他這個二叔都得去穩住斫冰與夜皎。
大殿下的回歸令儲君殿上下忙忙亂亂,幾十名仆子裏裏外外收拾祭奠時用的物什,燒了這些晦氣之物。殿裏喜氣洋洋的,就算是眼角挂的淚花裏也是喜悅的。于這些依靠旻的仆從門客以及女人而言,沒有什麽事比殿下平安無事更加讓人歡喜。
斫冰和夜皎完全抱着父上不肯撒手,小女娃瞧見親愛的二叔到來也沒有如以往一樣掙開父上小鳥似的飛進仇落懷裏,只是俏皮地沖仇落吐了吐舌頭。
“夜皎,我都說了,二叔最是厲害,他說父上沒事便是不會有事。”身為二叔的忠實信徒,斫冰對二叔的能力再次感到驕傲澎湃。
夜皎也連連點頭,抱着父上的大腿沖仇落急切地問:“二叔叔,那偃娘親和玉娘親呢?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仇落眯眼一笑,将早就編好的謊話說出來:“複活玉瞳還需像上次一般尋找合适的異人身軀,尚且需要時日。至于君偃……他或許回不來了。”
“啊?”兩聲清脆童音中,旻周身重重一顫。
接着仇落又微微嘆息說道:“君偃行刺你們的父上,雖然是做戲,但卻是大逆不道。你們皇祖父是不會允許他再留在儲君殿。”
“那……那君偃他是被皇祖父那個大壞蛋抓起來了嗎?!”說着斫冰眼眶又紅起來,腫成兩只核桃。旻張了張口卻無法吐露實話或許诓騙之言,只攬緊斫冰心疼又心酸地說:“斫冰,別哭,還有爹爹。”
仇落繼續圓謊:“對啊,小斫冰,還有你這當儲君的爹爹。他向皇祖父求了情保住了君偃一命,不過,君偃犯下大錯要遣返君家閉門思過三百年。等斫冰和夜皎成魔,便能和君偃再見面了。”
“真的嗎?”斫冰轉過腦袋,水汪汪的眼睛裏露出狐疑。
“那以後偃娘親還能回儲君殿嗎?父上,還能讓偃娘親回來嗎?”夜皎拽着父上的衣袖,問的天真無邪。旻的臉色垮了垮,但還是硬生生挺住一雙兒女無心的錐心打擊,大殿下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勉強至極:
“當然,這是他的家。不待在儲君殿他還能去哪裏……”
尾音飄落綿綿好像将斷未斷的雨絲,夾着潮黴濕氣,籠罩在晦暗的心田。仇落真怕斫冰和夜皎再追問下去,大哥恐怕真的撐持不住,只好伸手拍了拍大哥肩頭以示寬慰。
“好了,既然兩位娘親都還有再見之日便不要整日愁眉苦臉。斫冰皎兒,現在只有父上在身邊,你們更該好好侍奉才對,別總提不開心的事。”仇落體貼的囑咐。
兩個小家夥傻透了,真的信了仇落二叔的鬼話,連忙點頭圍着父上又是一通撒嬌。
☆、他要和本殿之外的男人成親
雖然君明儀與融鄞勾結造反,之官位被罷權貴不再,但契魔這道肥水還是沒能流向外人田。契魔之位尚由老契魔擔任,待舉界選拔之後再行決定下一任契魔人選。
但十有八九會是花落君家。君知書這一趟反水反的實在快準狠,讓仇落不得不聯系到師伯與師尊早就沆瀣一氣就是要算計融鄞。這卻不是他仇落該擔憂的事,經歷此番,他算是看透了,他的父尊,才是真正能玩弄魔心之魔,連君明儀也無從逃脫。
融鄞的三個孩子,一男兩女,現在翊王家族已然覆滅,三個孩子尚且年幼。這王宮能帶孩子的瞧來瞧去也只有大哥一家。仇落明白父尊此番作為的用意,一是做出體恤手足之情,為融鄞留下後嗣;二是将仇家的後嗣放在身邊洗腦馴化,徹底磨滅這段仇恨。
若是他處在父尊的位置,斷然不會顧惜什麽顏面……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回到仁明殿時已是晌午,高大的殿門半開着,隔着老遠,仇落便聽到一直冷清的高牆後竟傳來陣陣忙碌的聲音。
“诶,小心些……那是殿下親手種的梅花別傷着了……”
“酒別擺了,殿下不能喝酒……”
“……再過來些……對,嗯,很好,這花盆好生擦擦……”
仇落站在殿門前,被院落中來去忙碌的身影驚得呆住。緩和片刻,朱色的目光穿過枯敗的梅花林,輕微顫抖的落在一抹淺紫之上。
“……掖吟玉……”仇落呢喃,俊逸的面容上升起複雜的神色。
這只異人,又回來了。
穿過梅樹林子的腳步依舊從容不迫,但是輕顫的眼睫卻掩藏不了二殿下內心的歡悅。他是有些開心的,雖然不至于喜出望外,他素來厭惡有人吵鬧了仁明殿的清淨,但這次不同。
掖吟玉正在指揮從容家借來的仆從收拾整理亂成雜草堆的仁明殿。在這污濁不堪的世間,已難能尋得吟玉這般單純忠心的下屬。
“殿下!”瞧見仇落歸來,掖吟玉不由眉開眼笑,趕緊欠身作揖。他大抵是從不懷疑仇落的瘋癫是假,只是覺得殿下清醒過來實在令人欣悅。仇落的笑意很淡,幾乎沒有欣慰的意思。雖然吟玉的不離不棄讓他有些許動容,但有這只病奴對比,他便對铢衡與自己不斷拉遠的距離感到寒心。
衡兒……
魔界大事已了,是時候将這段私情畫上句號。相處玉照殿那段日子,大抵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雖然心智蒙昧卻有铢衡相濡以沫,正因為他失去神志,铢衡才肯撬開心牆吐露苦水。玉照官的心意,仇落殿下心知肚明,相随樂意。
铢衡,一定會等他。
仇落暗暗心肯,長睫垂斂。掖吟玉見殿下面色不好便想着伺候殿下沐浴午膳。二殿下率領紫羽軍擊敗叛軍的事在王城傳的沸沸揚揚,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傳往魔界各藩,但居于首功的殿下并未得到什麽豐厚獎賞,因為之前放回玉照官還屠戮魔兵的事乃是大過,此番大功,全做抵消。
“殿下,吟玉伺候您沐浴罷,身上……全是傷口。”說着掖吟玉将手指伸到仇落肩頭砍傷上方,疼意劃過清秀的面龐。仇落寬慰的笑了笑,不在意地說道:“無事,本殿——”
“殿下……因為吟玉是男子,所以不能貼身伺候麽?”掖吟玉大膽地打斷了仇落的推辭,碧綠的眼神閃爍倔強的神色,“還是因為王妃……所以殿下……”
氣氛有些尴尬,仇落微微別頭,将目光落在一桠枯萎的桃枝上,略微幹燥的唇瓣卻一張一合對掖吟玉解釋:“不是。本殿自己就好。”
“……可小奴是殿下的奴仆,主子一身傷痕,身為奴仆卻只是袖手旁觀,殿下到底是為什麽不肯讓吟玉服侍您呢?”說道這裏掖吟玉眼花轉悠起來,偷偷抹一把淚水,“因為吟玉不是女子,讓殿下覺得奇怪是嗎?”
聽見掖吟玉啜泣,仇落心中忽的抽痛。掖吟玉說得不錯,身為主子,讓奴仆伺候是在天經地義不過的事,可他與掖吟玉之間卻反其道而行,總是掖吟玉擺好自己的奴仆身份,他卻不大樂意讓人伺候。仇落也不大清楚,不被當成仆子,為何不偷笑反而傷心。
秋風拂過,卷動一地枯葉。耳邊摩挲不斷,仇落似被驚醒,朱眸忽的睜大,接着緩緩彎做皓月。
“吟玉,并非本殿厭惡你,只是,向來都是本殿伺候铢衡慣了,從沒有誰……想要悉心的照料本殿。本殿……也從未将你當做奴仆。”
“殿下……”吟玉收斂悲色,就算仇落這樣坦陳安慰也無法讓他釋懷,因為仇落面上的寂寥實在是明顯,清晰得讓他五髒跟着發痛。
“殿下心上的傷,吟玉無從彌補都不敢以低賤之身彌補,但殿下身上之上,吟玉還是有責任為殿下治療。能為二殿下做事是吟玉畢生的榮幸,殿下已經很孤單了,不要再推開吟玉了,好嗎。”
掖吟玉的聲音溫柔而輕飄,好像是一卷白雲,輕柔柔的飄在仇落幹涸的心間灑落杯水車薪的牛毛細雨。仇落空洞地笑了笑,鳳眼無意識地瞟向灰蒙的高空。
“好。”仇落的回答好像瑟瑟在秋風中的枯葉,無奈又頑強地抵抗着殘酷地命運。
“那吟玉去燒好熱水準備衣衫,午膳也差不多好了,小奴再端些糕點……”
“嗯。”仇落點頭,用微笑回應吟玉的熱切殷勤 。
全身浸泡在溫水之中的感覺很久沒有體會到了。吟玉将水溫調的極度适宜,但碰到傷口還是一陣辣痛。仇落卻并無太大反應,只是微微蹙眉。掖吟玉小心的為仇落處理傷口,不知是水汽氤氲了眼眶還是因為殿下一身的傷痕,異人眼眶紅了又紅。
铢衡在那段時間也為他清理身子,。是用着銅盆接滿稍燙的水,擦得也不溫柔,害的自己咬了他好幾口。铢衡确實不會照顧誰,大手大腳惹他不悅便是一巴掌的苦頭,但仇落的身子卻偏偏愛極了玉照官的粗暴,無論輕柔還是粗魯,铢衡的觸碰總是讓他興奮不已,擦拭的工作到了最後總是變了味兒,變作火辣的糾纏。
想到铢衡迷離的模樣,仇落不由紅面心意浮動。身後的擦拭動作讓二殿下暫且冷靜,掬了一碰水澆濕發燙的面龐,鼻尖飄繞一股冷冷梅香。
铢衡的味道。
因為铢衡喜歡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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