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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窒息的八月總算過去，九月開學季，經過一整個暑假毫不松懈的努力，雲帆的學習進度總算趕到了前面，開學前夕還挺輕松從容地在飯桌上跟雲集牛衛軍下了軍令狀說要上國內TOP20內的好大學，牛衛軍雖然嘴上沒說，只是開學後雲帆的午飯變得越來越“奢華”了。

雲帆開學後，雲集的午飯便當福利就沒有了。他曾旁敲側擊過，什麽抱怨公司的夥食簡直不是人吃的，有的時候忙起來下午一兩點才能吃上飯然後過了飯點只能用便利店的飯團對付一下雲雲，無奈牛衛軍自始至終絲毫不為所動。

其實中午吃公司食堂也不是不行，畢竟吃了這麽多年，早也就習慣了。但當雲集一想到兒子在學校能美滋滋地享牛衛軍的手藝，今天可能又有一個他自創或者改良的菜式時，放在餐盤邊的筷子就怎麽也拿不起來。

這一天他終于憋不住問了。

“為什麽衛軍你最近不給我送飯了？”雲集故作鎮定地叉起一塊菠蘿放在嘴裏。

正看電視的牛衛軍一愣。最近雲集突然開始喊他“衛軍”，起初他還總以為是喊別人，聽到這個稱呼還需要反應幾秒。雲集則認為既然都在家裏住了這麽久了，每天再連名帶姓地喊顯然太生分。

“不送了。”牛衛軍說。

“為什麽？”

凡是聽到雲集問他“為什麽”，牛衛軍心裏總是會拉響警報，如臨大敵。他這個人最不會解釋，然而他總要他解釋。本來用“天廚”的食材給雲帆送飯，楊天生不肯收他的錢，牛衛軍就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給雲集送了一個月的飯純粹是因為雲帆在他辦公室自習。并且雲帆的學校和雲集的公司是兩個方向，中午這麽忙，怎麽好意思讓外賣員辛苦送兩趟？

“不好。”

雲集心裏要嘔血，今天晚上雲帆回來跟牛衛軍說中午那道油焖大蝦很好吃，特下飯，明天還要吃，他一字不差的聽在耳中，當時牛衛軍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怎麽到自己這就這麽難？！

“怎麽不好？”

“中午，大家都忙，不好意思讓他，跑兩趟。”

聽前半句雲集還以為他說自己很忙沒空給他做飯，後面才明白牛衛軍的顧慮。看到牛衛軍抿緊的嘴角和堅決的眼神，雲集忽然福至心靈。

“明天開始我每個月給楊天生付一筆我和雲帆的夥食費，以前是我忽略了，一兩頓的沒什麽，時間長了算算看怎麽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雲集話鋒一轉說道。

看到雲集忽然提到付夥食費，牛衛軍眼神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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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牛衛軍語氣輕快不少。

“嗯，你待會算算按他店裏的标準，加上送餐費，一個月下來要多少錢，報給我。”雲集怎會錯過牛衛軍眼裏瞬間閃過的亮光，看來自己這話總算說到他心坎上了。

“要是，不收呢？”

“我跟他說，不會不收的。”

牛衛軍看看姿态輕松的雲集，也是，他比自己會講話多了，以前肯定是自己嘴笨，說不好，才沒讓楊天生把錢收下。

“好。”

雲集心情忽然雀躍起來，看看，看看，多簡單的一件事，他就老想得很複雜，總是謹小慎微，生怕打擾了別人，占了別人的便宜。

楊天生那邊的回複來的很快，第二天晚上雲集便通知牛衛軍明天給他送飯。還特別囑咐他，跟兒子的一樣就可以了，搞得牛衛軍莫名其妙，本來就是一鍋菜分兩份而已啊，中午飯點本來就忙他才沒空單另給雲集燒菜……

一番折騰下來，雲集又高高興興地吃上了牛衛軍精心準備的飯菜，苦了李牧每天聞着菜飯香，卻只能去食堂解決午飯。

“诶诶，你說那個孩子到底幹嘛的？怎麽每次來都點名要牛廚做的菜？”

“他今天又來了？又是一個人？”

“是啊，今天點了蟹黃粉絲煲。”

“可能是真的喜歡咱們牛廚的菜呗。”

“不對吧……我記得他第一次來的時候，直接去問收銀臺這裏是不是有個姓牛的廚師，這不就是認識牛廚的意思？”

“總之我先把單下了，牛廚，蟹黃粉絲煲一個！”

牛衛軍聽到傳菜員報給他的菜名，點點頭準備去了。

“師父，你說咱們要不要去看看那個老點你菜的孩子？”給牛衛軍打下手的學徒陶從柔從外面上廁所回來，也聽說了他師父的小回頭客又來了。

說來也奇怪，從半個月前開始每天中午快十一點的時候，總有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來吃飯。每次只點一個菜，還強調必須是牛衛軍炒的才行。他來的那個時間點還不到午飯最忙的時候，沒什麽人吃飯，每次男生都是孤零零地坐在大廳裏的一張圓桌前，獨自吃完飯付錢走人。

一來二去店裏的服務員都知道了這個孩子，楊天生還特地來問過牛衛軍認不認識他，牛衛軍從廚房門口遠遠看過一眼，沒印象，不認識。

“？”颠勺間隙牛衛軍看了眼徒弟。

“哎呀我是說，萬一他是來找師父你的呢？不然為什麽只點你做菜，師父你去見見他呗？”陶從柔把切好的蒜瓣擱進牛衛軍鍋鏟裏。為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可勁撺掇牛衛軍去見那個孩子，反正現在廚房也不太忙。

“哦。”牛衛軍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後專注于把鍋裏的蔥姜蒜末爆香。

十分鐘後，牛衛軍親自把裝好粉絲煲和米飯的托盤從廚房端了出來，在服務員的指引下走到了那男生的桌前。

“蟹黃，粉絲煲，米飯，給。”牛衛軍學着其他上菜員的樣子，幹巴巴地報了個菜名。他看到了徒弟口中的這個回頭客，年紀看上去委實不大，估計比小牛還要小一些。

男生聽到上菜，收起手機直了直腰，不經意擡頭看了一下今天講話有點奇怪的上菜員，下一秒他就如同被一道響雷劈中了似的，呆了。

牛衛軍把菜從托盤裏拿下來在發呆的少年面前擺好，轉身走的時候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牛衛軍低頭看看緊緊掐在手腕上的手，不明所以。

“啊！對不起！”少年趕緊松開手，“你是不是就是牛叔叔？”

什麽就是，是不是？牛衛軍繞糊塗了，他點點頭，這家店裏就他一個姓牛的，少年說的應該就是他。

“我，我叫田超，我，我很喜歡你做的菜，很好吃！”少年此時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謝謝。”牛衛軍平板板地說。

“叔叔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能陪我坐一會，啊如果忙的話當我沒說……”叫田超的少年充滿希冀地望着牛衛軍。

遠處偷看的陶從柔撲哧一笑，這怎麽有一種小粉絲見大偶像的既視感？

牛衛軍低頭看看說沒兩句話臉蛋倒通紅通紅的少年，掃了眼大廳裏稀稀拉拉坐的三兩桌吃飯的人，點點頭拉開田超旁邊的凳子坐了下去。

田超看見牛衛軍的反應喜出望外，拖住凳子往他身邊連湊直湊，直到兩個人緊緊挨挨坐在一起。

牛衛軍……

陶從柔看得也是一臉黑線，這孩子挨這麽近想幹嘛？

“你，不吃飯嗎？”牛衛軍指指桌上的菜，田超自從坐下就目不轉睛盯着他猛看，被那樣專注的目光看着他很不自在。

“吃，吃，牛叔叔你吃過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田超這才抄起筷子撈了一坨粉絲到碗裏。

“不用管我，我晚點吃。”牛衛軍推辭了。開飯店的一般都下午一兩點才會吃飯。

“哦。”

田超埋頭扒了兩口飯，目光又回到了牛衛軍身上。

“叔叔你從哪來？”

“B省。”

“哇，那有點遠耶！坐火車要多久？”

“七八個小時。”

“你家住哪呀？”

牛衛軍不确定他是問老家的家還是現在A市雲集的家。

“花園街。”姑且說了雲集的家。

“……”田超有一瞬間的沉默，“那你認識……沒什麽……”

牛衛軍看看欲言又止的少年沒說話。

坐沒多久，來吃飯的人漸漸多了，陶從柔就過去把牛衛軍叫走了。田超看到他起身，幾次想說話，可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晚上牛衛軍洗碗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中午那個少年的臉。

“你，認不認識，田超？”牛衛軍問在一旁研究新買的水果刀的雲集。

“嘶…”雲集被他沒頭沒尾的一句問得手一顫，差點把刀刃劃拉到手指頭上。

“沒啊，不認識，怎麽了？”雲集低頭把刀收進刀鞘。

“……沒事。”牛衛軍搖頭。

雲集壓根不信。等牛衛軍進了房間，轉臉他就去給楊天生打電話。

晚上雲集攔住要給雲帆送水果的牛衛軍，接過果盤進了雲帆的房間。

“爸？今天怎麽你親自給我端水果？”雲帆放下筆叉了一塊蘋果。

“田超去你爹的店裏了。”雲集倚在雲帆書櫃前，摸摸下巴說道。

“我cao？”雲集聞言瞪大了眼睛，蘋果在嘴裏鼓起一塊，“他怎麽還有臉出現？！”

“聲音小點，別讓你爹聽見。我跟你不止一次說過，當年那些都是大人之間的事，他一個孩子又不曉事。現在我擔心的是他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找到你爹的店裏去，聽你楊叔說他每天還點名要吃你爹做的菜，說明他可能從什麽地方聽到了什麽消息，我怕告訴他這些事的人有什麽別的目的。不管他聽到什麽，我都不想再讓他靠近你爹。”想到田超的媽，雲集捏捏眉心。

“嗯，爹爹這麽好騙，可不能讓這些人接近。爸，你說我們要怎麽辦？”

雲帆做出個撸袖子的動作來。

“他一個孩子我不好出面跟他計較，你有他的微信或者電話嗎？要不你給他發個微信打個電話什麽的。聽你楊叔叔說他每天都十點十一點去店裏，那個時候還沒下課吧？你問問他好好的上學怎麽會有時間每天中午會跨一個區就為吃一頓飯。不是讓你找他吵架的意思，你态度放好一點。要是你說不行我再跟他媽媽聯系……”雲集說到最後語氣裏明顯帶上了不樂意。

“爸，我有那小子微信，這事交給我就行了，你不用聯系那個女人。”雲帆一聽他爸要聯系前妻，手臂連擺直擺。

“再說吧，你先聯系看看。”雲集颔首。

送走雲集，雲帆撲到床上找到手機，調出微信那個備注“小混蛋”的人，牙齒磨得咯咯響地敲了一堆字上去。

雲集支着頭指尖點在“小混蛋”的頭像上，等了幾秒那邊來了回信。

“哼，這才差不多。”雲集按掉電源鍵，回到書桌前接着投入無涯學海。

從那以後田超就再沒出現過了，牛衛軍總覺得這和自己那天晚上回去問了雲集有關，他應該認識那個少年。但人家孩子正經來店裏吃飯，雲集沒有必要不讓他來吧？左思右想沒有個頭緒，牛衛軍嘀咕了兩句也就沒往心裏放。

這一茬就算這麽糊弄過去了，雲帆在高二第一次月考裏比高一下期末前進了足足一百名多名，班主任當着全班的面表揚了他，正當他高高興興拿着成績單回到家準備去找牛衛軍和雲集邀功，路過餐桌的時候，腳步險險剎住。

這是，什麽？

滿目滿桌的綠。清炒苦瓜，涼拌苦瓜，苦瓜炒蛋，幹煸苦瓜紅燒肉，苦瓜炒茄子還有苦瓜豬肝湯。

雲帆……

“爸，爸，這，這是哪一出？”雲集從洗手間出來，雲帆追了上去。

“兒子，自求多福吧。”雲集難得語重心長地拍拍雲帆的頭，“給你個提示，我聽保安說，今天你爹下班的時候，在樓下遇到了一個叫林大志的，說是要找你還錢……”

一聽那個名字，雲帆腦海裏轟得一聲炸開了花。完了完了，他爹爹見到了林大志了，他爹見到林大志了，他這回真的完蛋了！

“吃飯了。”牛衛軍在圍裙上擦擦手，對站在客廳中央愣神的父子倆說道。

“啊！是！”雲帆吓得差點跳起來，戰戰兢兢扭過頭看到他爹爹若無其事地把兩杯鮮榨果蔬放到了他和他爸常坐的位置上，果蔬汁綠慘慘的讓人十分介意。

“那是苦瓜汁，你爹剛才讓我教他用榨汁機來着……”雲集指了指那飲料，把壓倒雲帆的最後一根稻草涼飕飕地填了上去。雲集心裏止不住哀嚎，說到底這都是兒子的錯啊，為什麽苦瓜汁他也有份？！那玩意看上去超級苦的啊！

“小牛？”見兩人光答應不行動，牛衛軍又喊了一聲。

雲集雲帆……

爸，爸你要救我啊！雲帆眼神求救。

呵，怎麽救？那些煙也不是我抽的。雲集不為所動。

我已經改邪歸正了，求求你幫我跟爹爹求求情吧！雲帆雙手合十再次祈求。

“看你爹好像也沒怎麽生氣，去吃飯吧。”雲集抓住在自己身邊磨磨蹭蹭的雲帆，推着他去了餐廳。

當晚雲集和雲帆吃下了比他們之前的人生裏加起來還多的苦瓜。

作者有話要說：

『大牛VS反苦瓜星人』

大牛：你們夾菜吃。

雲集：聽見沒？你爹叫你夾菜吃……

小牛：哈哈，爸爸也吃嘛……

眼見父慈子孝一派和諧，一筷子苦瓜片在兩人碗裏來回轉。

大牛：小牛，今天下午，我在樓下……

小牛：咦？以前沒發現苦瓜竟然這麽好吃！好吃！╥﹏╥...

大牛：最近田超那個孩子，怎麽不來吃飯了……

雲集：诶！兒子！我也覺得今天你爹炒的苦瓜一點都不苦！好香！好吃！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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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另一個小混蛋要登場啦！

寫完這一章心裏真的爽啊，我從小到大也賊讨厭吃苦瓜，真是想不通怎麽會有這樣的蔬菜，世界上第一個吃苦瓜的人在想什麽呢……

感謝大家的評論收藏支持，你們的認可是我碼字的原動力！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