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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集和牛衛軍的海南之行，最終于以牛衛軍重感冒發燒在床上躺完了剩下三天而告終。病來如山倒，下飛機的時候牛衛軍兩腿都是軟的。

回到家又躺了兩天他才慢慢好轉。雲集問過牛姥姥，發現牛衛軍從小到大，身體挺好沒生過什麽大病，就是好感冒，而且一感冒必發燒，溫度還高的吓人。牛姥姥記得有一年夏天反常地雨多氣溫低，牛衛軍從入夏在河裏洗了個涼水澡就開始感冒，反反複複不見好，幾乎持續了一整個夏天。

總是感冒發燒說明抵抗力不行，一發燒就上四十度，雲集懷疑牛衛軍的體溫調節中樞可能有些問題，左右開年就要去做檢查了，他打算到時候一起做個腦部CT讓醫生看看。

年一過完，出了十五，雲集帶着牛衛軍去跟房東正式簽訂了租賃合同，拿到了卷閘門的鑰匙，牛衛軍這才真實感覺到他要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店了。

裝修熱火朝天的開始。雲集想的好好的先陪牛衛軍在店裏招呼兩天，等事情都走上正軌了再交給他一個人打理。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公司團隊盯了快兩年的一個公司突然發來消息，表示了想要合作的誠意。得到消息後當天雲集就被李牧從店裏直接拉走了。後來等雲集忙完這一陣，過去一看，牛衛軍在店裏和工人們讨論的有模有樣，各項工程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于是便把心放到了肚子裏。

“體檢那天我要準備什麽嗎？”有天晚上，牛衛軍靠在雲集懷裏問道。

“不用，都按平常的來就好，別擔心，有我陪着呢。”雲集說。

“我沒擔心…就是，問問。”牛衛軍并不承認。雲集撫摸着牛衛軍的胳膊，沒說話。從前天知道下周三要去醫院，牛衛軍這已經是第三次問他關于體檢的事了，不管怎麽說，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吧？

“就是個普通的體檢，沒事。”雲集安慰道。

“嗯。”

可惜，有些事情從來都不會按照人既定的計劃來走。

雲集接到牛衛軍暈倒在店裏的電話時，一個趔趄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吩咐店裏的工人趕緊打120，他自己也狂奔下樓開車朝那邊趕去。

趕到醫院的時候，牛衛軍已經醒了，他正靠在病床上聽醫生跟他交流病情。

“從血象上看，沒有什麽異常。按你說的，渾身沒有哪裏不舒服，以前也沒有類似的情況。頭不暈也不疼，但突然就失去了意識，我建議還是去做個頭顱CT看看，我剛跟放射科打了電話，現在他們那邊爆滿，你拿着單子過幾個小時再去，這會先好好休息。”帶着銀邊眼鏡的醫生合上病歷夾，轉身的時候雲集迎了上去。

從醫生和店裏裝修工人的口中，雲集了解了牛衛軍暈倒的始末。早上出門的時候人還好好的，工人們也正證實了這一點，去的時候牛衛軍跟每個人都打了招呼，然後各自開工，工人忙着走電線，牛衛軍就在牆邊拿着滾筒粉牆。

“突然就聽到砰的一聲，我們回頭一看，牛老板倒在地上，油漆濺了一褲腿都是。”一個工人一邊形容一邊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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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我們就喊他，可是他沒反應，我們探了探，發現呼吸還在，就趕緊給雲老板你打電話了。”工人們都知道這家店是兩個老板一起開的，平時找不到其中一人了，就會打電話找另一個。

雲集拿着牛衛軍的血象化驗單，逐項往下看，三系血細胞，沒問題；肝功，沒問題；腎功，沒問題……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牛衛軍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心裏不停打鼓。剛才醫生問他以前是否有過這種突然毫無征兆的暈倒時他說了謊，其實以前他也有過像這樣無故暈倒的經歷。

可，那是，那是……

牛衛軍不敢往下想。

雲集了解完病情，送走了兩位工人回到病房。一推門就看到牛衛軍雙手握拳，上齒緊咬着嘴唇，苦大仇深地皺緊眉頭瞪着天花板。

“哪裏不舒服？說話！”牛衛軍的樣子吓到了雲集，他沖到床邊，不知道他到底哪裏不舒服，也不知道該摸哪裏，只好一手把人摟了一手探上他的額頭。

牛衛軍看着頭頂上方的人，大冷天的，奔波這一路雲集腦門上都急出汗了。

“你約的那家醫院，能提前，去嗎？”就在雲集急瘋了要去摸床頭的呼叫鈴時，他聽到牛衛軍開口說了句文不對題的話。

“什麽意思，你……”猛地雲集還反應不過來。

“……”回答他的是牛衛軍長長的沉默。

足足愣了一分鐘，雲集的腦回才終于搭上線。

“你是說……”雲集出口的每個字都帶了顯而易見的顫抖。

“我不知道。”牛衛軍低下頭，用模棱兩可的态度躲開了雲集熱切的目光。

“好，好，別慌，有我在。我們出院，我聯系那邊看能不能提前去，走走走，我們走……”看到床頭CT體檢單，雲集當即抓起被子上牛衛軍的外套給他穿在身上，按鈴告訴醫生他們要回去了。

剛過完年，那家私立醫院患者不多，雲集拿到了下午兩點半的預約。把人接出來後，雲集找了個地方兩人先吃個午飯。

心裏頭都壓着事，一頓飯誰也沒有吃好，特別是當雲集搶在牛衛軍面前替他拉開車門，把手擱在車頂生怕他磕着碰着，動作間的小心翼翼搞得牛衛軍心裏膈應的不行。

所以上車後，牛衛軍率先開口了。“都還沒确定，你不要這樣，太奇怪了。”

聽出了牛衛軍語氣裏的不耐，雲集沒吭聲，他心念一轉居然想到聽說懷孕後性格會發生變化這點上去了。懷揣希望和巨大的忐忑，雲集和牛衛軍準時出現了私立醫院門口。

在前臺确認了預約之後，一個小個子圓臉的護士接待了他們。雲集的意思是在做檢查之前，先去見見醫生。兩人在護士的帶領下，去了體檢中心的醫生辦公室。

雲集花了大概十分鐘的時間讓醫生稍微接受了眼前的牛衛軍雖然是個男人但是可能懷孕了的事實。雲集敘述的全程牛衛軍只負責低頭摳手，面紅耳赤，一言不發。

“要測懷孕，買個驗孕棒不就得了？”體檢科的醫生拿起電話，讓婦産科那邊送一個驗孕棒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随便去藥店買個驗孕棒不就能測了麽，幹嘛非吓得要跑醫院來。牛衛軍懊惱不已，雲集則認為既來之則安之，即使驗孕棒測出結果了，也還是要到醫院做正規的檢查的。

很快驗孕棒交到了兩人的手上，雲集道了聲謝，和牛衛軍一起往男廁走。

站在小便池前，牛衛軍虎着臉，雲集沒辦法只好背過身去。直到滴答聲停，背後的人還是一聲不吭。雲集迅速扭頭，牛衛軍死死盯着手裏的東西。

“這個，怎麽看？”半晌，他無奈求助道。

“大牛，這是，有了……”雲集把盒子上的示意圖翻過來給牛衛軍看，看到紙盒上對應這個标記的敘述，兩人具是心頭大震。

“恭喜你，要做媽媽了哦！”

牛衛軍……

看着手裏的東西雲集心裏一陣後怕，如果不是牛衛軍反應夠快，如果就這麽稀裏糊塗帶着孩子在上一家醫院做了CT，吃了射線，後果不堪設想。不敢耽擱，雲集馬上領着牛衛軍回去找到體檢科的那個醫生，醫生驚訝之餘直接介紹他們去了婦産科，一套孕檢下來，板上釘釘确認了小生命的存在。可自從看到了驗孕棒的結果，牛衛軍就如同魂魄立體，雖然十分順從的配合了各種檢查，但是從頭至尾他一語不發，眼神裏也多了些雲集看不懂的東西。

心頭的喜悅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牛衛軍反常的反應就讓雲集不安起來。醫院不是久留之地，拿到結果後雲集就迫不及待的把人領回了家。

走到樓下正巧遇到買菜回家的牛姥姥。畢竟是牛衛軍的母親，她一看到兒子的樣子就覺得不對勁。進了家門，兩個孩子不在，雲集把牛衛軍牽到沙發上坐好，回頭對牛姥姥說。

“媽，衛軍他有了。”

牛姥姥剛準備問有什麽了，看到牛衛軍微微發紅的臉色，懂了。

“這，他，都這個歲數了，怎麽又……”牛姥姥不敢相信。

“衛軍今天早上在店裏暈倒了，下午去醫院做了檢查，剛兩個月。醫生說可能暈倒跟這個有關系……”

“對！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他懷小牛的時候有一次從山上滾下去了，等被人擡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傷，問他怎麽暈的他也想不起來，後來沒多久就發現是有了……”牛姥姥回憶道。

“哦，那就應該是這個原因了。”雲集點點頭。

“那，現在怎麽辦？這……”要還是不要？牛姥姥心想既然牛衛軍的爹和大伯都不在了，他也跟雲集成了一對，這孩子留下也未嘗不可，可是打量了一下面無表情的牛衛軍，她又開始動搖起來。

說到底，懷孕生子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受苦的只有牛衛軍一人。

“這個，可能衛軍還沒考慮好。”在醫院的時候，醫生問他們要不要約下一次檢查的時間，雲集正準備回答，牛衛軍拉住了他的胳膊，對醫生搖了搖頭。

也許，他不想留下這個孩子，所以才不需要預約下一次的檢查？雲集忍住心髒要裂開的疼痛打了個圓場，感受到抓在手腕上冰涼的手心，他做了個決定。

孩子的去留全聽牛衛軍的，他說留就留，他說不要，他就帶他去做手術。

“那，你們商量吧，哎呀我今天的豆子還沒泡，先去忙了，你們聊……”牛姥姥站起身，拍了拍牛衛軍的肩膀，“不管你做什麽決定，媽都支持你。好好跟雲集商量商量，別讓自己後悔就行。”說完就進了廚房，把客廳留給了兩口子。

牛衛軍擡起頭看了眼他媽，嘴裏泛苦心中五味雜陳。同樣的話雲集也跟他說過。從醫院出來，兩人坐上車，還未發動，雲集就轉過頭來無比鄭重地告訴他，孩子這件事上他可以全權決定，無論做出怎麽樣的決定，他都會無條件支持。

不是沒有期待過和牛衛軍再生一個孩子，換句話說，這幾乎是雲集長久以來心心念念期盼的一個結果。但是一想到從今天得知這個小生命的存在到十個月後孩子正式跟他們見面，這期間牛衛軍所要背負的壓力和承受的痛苦，雲集希望留下孩子的話就怎麽也說不出口。

牛姥姥和雲集，兩人立場不同，但都是從心疼牛衛軍的出發點來考慮這件事，所以兩個人說出來的話驚人的一致。

日常遲鈍的牛衛軍這次也沒能及時明白母親和雲集對他的愛護，他只是不信兩個人對這個孩子沒有期待。在醫院裏，得知孩子存在的一瞬間，過去的回憶便如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沒過頭頂，囚籠般的深山小屋和孤獨到失語的九個月……牛衛軍感到無比窒息，想到那樣的苦頭要原原本本再嘗一次，他就心生恐懼，所以他攔住了雲集。而當他脫離了醫院的環境，回到熟悉的家，最初震驚不已的僵硬和害怕便淡去很多，孩子這個柔軟的字眼便如同一股暖流，融進了他的心口，蜿蜒向下方流去。

牛衛軍的手貼上小腹，問雲集，“你們都讓我自己決定，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拜托，說你想讓他留下，牛衛軍心中祈禱。

雲集聞言眼前一亮，可惜那簇光芒并沒有持續多久，他緩緩搖頭，“不，我不能說我的想法，這會幹擾你做決定。”

“你不想要他？”牛衛軍心中大駭，萬一是他理解錯了，雲集其實不想要這個孩子？

“不不不，我做夢都想我們再有一個孩子，我錯過了小牛的出生，這次我一定會守在你們身邊。”雲集半跪在牛衛軍的身邊，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真摯。

“那你就說你想要他。”牛衛軍快被雲集弄糊塗了，既然想要為什麽不說？

“不，我不能這麽自私……懷孕生子會傷害你的身體乃至心理，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棄你于不顧……”雲集覺得自己成了一個正在戒毒的吸毒者，艱難抵抗着腦海中如同毒品一樣勾人心魄的念頭。

“我有孩子了，你不喜歡嗎？”牛衛軍失落地反問，雖然他說不清楚心裏頭泛起的苦澀是為了什麽。可能有些時候，沒有聽到那個特定的答案就注定沒法讓人心安吧。

“喜歡，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可是……”

“沒有可是，我也很喜歡，所以，我們留下他吧！”牛衛軍打斷雲集的“可是”。

雲集猛地擡起頭，對上牛衛軍和藹的目光，他一把抱住了牛衛軍，眼淚刷地落下。

牛衛軍慢慢撫摸雲集的後背，這樣不就行了？可是，可是，人生中哪裏需要考慮這麽多可是？說你喜歡，然後抱住我就夠了。那些害怕和恐懼，過去他一個人都擔下了，這次二人同心，他更不會怕了。

“……謝謝。”雲集哽咽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兩個字，聽得廚房裏偷瞄的牛姥姥又高興又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包子來啦！

感謝大家的支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