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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從這個地方上去？”雲集仰着脖子看着面前用腳印生生踏出來的上山路，愁得一個頭快兩個大。

“嗯，這是最近的一條路了。”牛衛軍撓撓頭，去他爸墳前的路不好走，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行吧，你走前面，慢點，小心點，我在你後面扶着你。”來都來了，要是就此回去也說不過去。

牛衛軍點點頭，右腳踏進第一個土坑，抓住旁邊的樹根開始往上爬。

等兩人有驚無險上到一個相對平緩的土坡上時，雲集背後落了一層汗。要是在這裏滑一跤跌一下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樣了，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好了，往前走一點就到了。”牛衛軍感受到雲集抓着自己的手在細細顫抖，覺得一陣窩心。說來奇怪，明明自己這麽大個人了，從前一個人的時候那麽多年不也好好的過來了，最近怎麽卻總讓雲集為他操心。

“好。”雲集抹抹額頭上的汗，繼續扶着牛衛軍往前走。

等轉過一個小彎，雲集一眼就看見最近的墓碑上，赫然寫着“牛大山”三個字。

“到了。”牛衛軍走上前，接過雲集手裏的小桶和塑料袋放到地上，擰開一瓶礦泉水倒進去，透了透抹布，開始擦洗墓碑。

雲集讀完墓碑上的字，一轉眼便看到牛衛軍微微彎着腰在擦墓碑，連忙上去。

“我來，你去歇歇。”

“不用，一會就擦完了。我蹲不下去，你把香爐和蠟燭，哦還有燈擺好。”牛衛軍微笑着搖搖頭。

“咱爸是怎麽去的？”雲集幹活的時候問。

“腦溢血，不等送到醫院就不行了。我爸有高血壓，平時也不好好吃藥，經常說頭疼。”

雲集擡頭看看墓碑上的畫像，畫像中的人五官跟牛衛軍相似的地方不多，只在深刻的人中和厚實的嘴唇見依稀看到點父子的影子。也不知道拍這張照片的時候發生了什麽，牛爸面上怒氣沖沖，極其不善。

“好了，你去把鞭炮放了吧，往沒有草的那邊走一走，別起火。”牛衛軍拍拍手上的灰扶着腰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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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躲着點，把耳朵捂起來。”雲集心裏回憶起牛姥姥在臨走的時候特地囑咐他上墳的規矩，從袋子裏掏出一小挂鞭炮，遠遠走開點燃引線。

“爸！我帶衛軍來看你了！”在震天的鞭炮聲中，雲集按照牛姥姥教他的，沖着墓碑大聲喊了句。

鞭炮聲落，牛衛軍點燃冥紙放到火盆裏，雲集把一塊小墊子鋪在墓碑前的空地上，握着三炷香虔誠地跪了下去。

“爸！我叫雲集，白雲的雲，集合的集。您可能不認識我，我是雲帆的爸爸。哦，雲帆就是我和衛軍的兒子，今年已經16歲了。唉扯遠了，我年輕的時候犯了錯，讓您為我們操心了，我跟您道歉。過去的事情咱就讓他過去吧，今天我是來告訴您，我喜歡衛軍，我跟他在一起了！您放心，我會一輩子愛他照顧他的！”說完雲集鄭重地磕了三個頭，把香插在香爐裏方才起身。

“爸，我和他來看你了。我知道你讨厭我這個樣子。從前我都聽你的，但這一次，我想自己做一回主。我是真的喜歡雲集，我想跟他一起過日子。只這一次，希望你能成全我。”雲集說話磕頭的時候，牛衛軍也在一邊心裏默默念着。

“親愛的，到你了。跟咱爸說兩句。”雲集把香點好，朝牛衛軍招招手。

牛衛軍在雲集的攙扶下跪到了墊子上。接過香，他清了清嗓子，扶住肚子他緩緩開口。

“爸，不好意思清明節的時候沒來看你，那會我剛有孩子沒多久，身體不舒服，實在不方便。”

“雲帆在上學沒來，今天就我們一家三口來看你。請你保佑我們全家平平安安，保佑你大孫子高考考個理想的學校，保佑雲集工作順利，保佑我開店大吉。”

“嗯，我現在不方便給你磕頭，就讓雲集代我給你磕頭吧！”牛衛軍說完讓雲集把香拿去插好，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後雲集依言幹脆利落地磕了三個頭。

兩人等所有火紙都燒完後才沿着原路返回車裏。因為牛家的房子還在蓋，兩人就沒在村裏停留，直接開去鎮上找了家旅館休息。

“你笑什麽？”牛衛軍問自打上車就滿臉笑容的雲集。

“寶貝我突然覺得你有時候說話也挺嗆人的。”

“嗆人？”牛衛軍摸着肚子反問，可能是剛才上山下山體力活動太多，肚子裏的孩子現在鬧騰的有點厲害。

“是啊，我以為我上來就厚臉皮的喊‘爸’已經挺不客氣了，你倒好，開口就是咱孩子。爸不是可不待見你有孩子的麽，冷不丁突然這麽直白，都有點不像你了。”

“那有什麽辦法，就是有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牛衛軍臉色微紅，扭頭看向車窗外。

“我知道，我們大牛是在替我說話呢！你怕爸不同意咱倆，所以才這麽硬氣地一步不讓對不對？”雲集右手伸過去抓住了牛衛軍放在膝蓋上的手。

牛衛軍……

“……你都知道，還問什麽。”過了許久，牛衛軍慢吞吞地說。

“你呀！”雲集胸口從內而外暖得冒泡，有夫如此，夫複何求？

顧及牛衛軍肚子裏的孩子，兩人在鎮上又停了一天，第四天的下午才乘火車回到A市。

一下火車，牛衛軍就迫不及待地讓李牧開車載他去了店裏。下周就要正式開業了，不知道現在店裏準備的怎麽樣了。

遠遠的，牛衛軍就看到了招牌上醒目的“大牛的店”四個字。關于店名，雲集家還開了好幾波家庭會議。雲帆提議取名“牛氣沖天”，一聽就霸氣；田超覺得“很牛”這個名字簡單好記；牛姥姥提名“軍軍餐廳”；雲集則在“牛廚餐飲”和“牛牛餐館”之間猶豫。牛衛軍思來想去誰的提議也沒有采納，自己提了“大牛的店”這個名。自從懷了孩子，雲集父子對牛衛軍幾乎是百依百順，聽到牛衛軍的提議，兩個人連忙鼓掌表示支持。于是“大牛的店”就作為最終的店名确定了下來。

下車走進店裏，牛姥姥和陶從柔都在前廳。牛姥姥在指揮工人把牆上的畫挂好，陶從柔在教新招的收銀小姑娘怎麽使用收銀機。

“回來了？”看見門口的三人，牛姥姥面露喜色。

“嗯。”牛衛軍點頭。

“一路都還好吧？沒出什麽事吧？”牛姥姥看看牛衛軍的肚子關切地問。

“有我在，能有什麽事？媽你就放心吧！”雲集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往裏走。

“見到你爸了？我教你的你都做好了？”牛姥姥碎碎叨叨地問着，顯然還是很操心上墳的事。

“那你說的，肯定都做的妥妥當當的，該做的一個也沒落下。”雲集接過店裏服務員倒的茶水，一回頭牛衛軍已經跑去跟陶從柔商量事情去了。

“衛軍跟他爹說了什麽？”

“哈哈媽，我正要跟你說呢。大牛在爹面前可帥氣了……”

跟陶從柔聊了幾句，發現開業前的各項準備已經基本完成了，牛衛軍這才松了口氣，打算坐下來歇歇。

“……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啊！”牛衛軍剛一走近便聽到牛姥姥說的話。

“在說什麽？”見牛衛軍過來，雲集主動起身幫忙拉開椅子。

“啊，在說田超那孩子，昨天被他爸爸接走了。臨走還在門口哭了一鼻子，是個重感情的孩子。”當着兒子的面牛姥姥可沒臉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是的，這孩子本質不壞，希望這次他爸爸能好好教他。”言下之意就是離他那個不着調的媽遠一點的意思。

牛衛軍深以為然地點頭。

“不過田超搬走了，咱們也多少能送口氣了，那麽機靈的孩子我還真怕他看出點什麽。”牛姥姥瞄瞄牛衛軍的肚子。

察覺到牛姥姥的目光，牛衛軍攏攏衣服，有些不自在，“媽你都看幾回了，再看別人都該起疑了。”

“哦哦哦，我不看還不行？你們這是直接從機場來的？”

聽到雲集說牛衛軍下了車就急的跟什麽似的要來店裏，攔都攔不住，牛姥姥臉色就不太好看。

“牛衛軍，你可是跟我說好了的，等開業之後沒什麽事你就好好給我在家呆着休息，要是讓我知道你傷着我小孫子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見牛姥姥動氣，雲集趕緊打圓場，“是的是的，來的時候我也跟大牛強調了，媽你別操心，店裏還得靠你盯着呢！”

怕牛姥姥再接着叨叨，加上确實有一點累了，牛衛軍和雲集又坐了一小會就回了家。

或許是因為盤亘已久心結解開，或許是因為一些沒法解釋的原因，自從上墳回來，一直困擾牛衛軍的夢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轉眼便到了開業這天。考慮到客流，雲集和牛衛軍定了個周六開業。當天，一家人都起得很早，收拾停當，包括雲帆在內，所有人一車齊刷刷地開去了“大牛的店”。

店門口定好今天送的花籃已經在兩側整齊擺開，牛衛軍在A市沒有多少朋友，所以慶賀開業的花籃裏，除了楊天生和陶從柔送的，其他大部分都是雲集置辦的。牛衛軍從花籃這頭走向那頭，驚奇地發現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送了。

“這是誰？”牛衛軍指着某某醫學院的字樣問雲集。

“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已……”雲集想起電話裏某個油膩的聲音就一陣惡寒，他堅決拒絕了這個博士朋友來店裏捧場的提議。開玩笑，要是讓他看到現在大牛肚子裏又揣了一個，估計恨不得眼珠子都要粘到他身上。

“哦。”牛衛軍整整衣領。為了掩蓋肚子，雲集給他挑了這件白色盤扣的中式襯衣，襯衣款式寬大松散配上同樣面料帶松緊的黑褲子，不僅遮了肚子還額外顯出幾分行家裏手的味道來。

“我教你的話都記住了？別緊張，簡單說兩句是個意思就行。”雲集拍了把牛衛軍的肩膀。

“嗯。”

作者有話要說：天涼了，大牛差不多該卸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