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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就在一個小時前還是無所事事、只需要完成例行的訓練和工作就可以下班回公寓的兩個人,在一個小時後的現在,卻已經紛紛因為突如其來堆積撞車在一起的幾個事件而忙得不可開交,坐在車子上都還需要不停接起工作上的電話。
不過,負責與各方聯絡、獲取信息的人是太宰治,中原中也作為共同負責這個任務的另一人,和太宰治各分一半職責:那些源源不斷發送過來的現場照片、監控錄像、路口攝像頭的影視片段統統彙聚到了他這裏,這裏面有“白濑逃走卻發現背後另有隐情”的、還有作為GSS動手的端倪,黑手黨幾家被深夜大肆破壞的店鋪的。他要負責将這些信息彙總後分類,并分析出那些人是采取了怎麽樣的計劃,又是怎麽從現場撤離的。
具體為什麽這樣分工,其實他們兩個也沒有專門為此開個會什麽的,好像上次也是像這樣自然而然——太宰治在那邊不停接電話,叮叮咚咚、巴拉巴拉,應付各路人馬折騰出的各色事端。他年紀小,沒什麽成績,突然被森鷗外一手提拔上來,占據了晉升前景最好的位置,自然有很多人不服,等着給他下絆子做手腳,陰奉陽違的有不少,試圖以資歷欺壓的人也很多,像廣津那樣沉穩可靠的老年人絕對是少數。
當然這些對太宰治來說,處理起來都是仿佛在打游戲一樣輕松,主要是時間和精力上的必要耗費有點多,折騰得他頭疼,等他打完電話一轉身,發現中原中也已經在桌上鋪開了詳細地圖,比對着那些傳送過來的信息,大概是因為他自己就有足夠多的經驗,因此将敵人的進攻路線和撤退路線都分析得條理清晰,進而把對方接下來的計劃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太宰治本來不大信任這只會憑異能一路沖一路打的小矮子的“業務水平”,結果湊過來一看發現也沒什麽太多可挑剔的地方,只好捏着鼻子勉強承認了中原中也不會——暫時不會拖他後腿,于是兩人順利完成任務,一路打進敵人老巢。如果實在要說個清楚,好像從一個月前他們剛認識、然後一起調查蘭波的事件時就是這樣,非常奇妙的,他們認識的時間實在很短,都不夠大姐頭養在幹部辦公室的那盆鮮花經歷從綻放到凋謝,可他們兩個人似乎總有在奇怪細節處的奇怪默契。
車子是輛普通的商務車,司機是不懂異能的普通人部下。太宰治關上了前後的隔音板,和中原中也一人一邊坐在後座,一起歸攏處理那些冗雜的信息。中原中也從包裏拿出了PDA,翹着腿,在地圖上挨個标記太宰治那邊交談中的地點,并在旁邊記錄時間。
“是我。”太宰治半垂着眼,聲音淡淡地說,“新的蹤跡,在7號街的Bartand酒吧……嗎。我知道了,簡報與監控截圖一同發到我郵箱裏。以及,之前同你說過的部下被殺的那件事也要跟進,如果有新的線索随時彙報給我。嗯。就這樣。”
7號街。Bartand。中原中也默不作聲做好标記,同時目光在屏幕上大致掃過一遍。
發生的事件是……“店鋪被砸”和“看守白濑的部下被殺”,兩個事件是嗎?幾乎發生在同時的事件,如果說全部是GSS那些人所為,那麽他們也未免太有精力了吧。是為了擾亂他們的搜索視線而故意這麽做的?還是說是與聯手的組織商量好的計劃呢?
中原中也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微微抿起嘴,陷入沉思。
目前他們要去的是港口黑手黨勢力範圍內的7號街,調查那裏的店鋪在前天的深夜被不明人士大肆打砸破壞的事件線索。雖然店內和路口的監控顯示那是一群喝多了酒的暴走族所為……但敢于對港口黑手黨的店鋪下手的暴走族?那些可能把雙商都拿去換了膽子的混混們,可能不怕安保人員或者巡警,但絕對不敢招惹來自黑暗中的龐然大物。
那群混混的背後有人指示、或者幹脆就是專業人士假扮的,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究竟是哪種情況,過去現場親自調查一遍線索,也許就能做出準确判斷。
至于另一件事,白濑那邊的情況也是一樣。看守他們的黑手黨成員被殺……這件事裏的分歧點在于,那些人變為屍體的時間究竟是在白濑逃走之前還是之後。這兩者的區別會導致之後他們針對敵人計劃的推斷産生完全不同的結果。
還有……
還有柚杏那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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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略略垂下眼,不易察覺地輕輕“啧”了聲。
一個個的,怎麽全都是這種讓人頭疼的麻煩事。
“怎麽了,擺出那樣可怕的表情。”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太宰治的電話終于打完了,他伸了個懶腰收起手機,然後從中原中也的手中拿過做好了标記以及批注的PDA,邊看邊涼涼嘲諷,“中也不說我也能猜到喔,反正是有關那只可憐小羊的事情吧?在思考那些部下們究竟是死在他逃跑前還是逃跑後嗎?”
被太宰治說中了心思這件事比那些糟心的現狀更加令人不爽,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沒承認也沒反駁:“你怎麽想?”
“有什麽好說的。”太宰治看上去興致缺缺,手指在PDA的屏幕上來回滑動,放大了地圖研究了那塊地方的路線,又退出界面接收部下們發送過來的郵件。他回答問腿的口氣仿佛東大的優等畢業生被叫去解答小學一年級的數學題,口吻懶洋洋的,“死在逃跑前,那就是原本就有人冒充了那一隊負責看守的部下,目的就是為了劫出目标;死在逃跑後,那就是那個小羊……唔,白濑?他逃跑在先,要來劫持他的人撲了個空,只好制造了一點混亂局面,好讓我們誤會是有人劫走了他。”
“為什麽不能是白濑布下的這個計劃,讓我們以為是有人劫持他,好轉移我們放在逃跑的他身上的視線?”中原中也反問。
太宰治撩起眼皮,有點驚異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哦,他那麽厲害嗎?”他笑眯眯地彎了下眼睛,嘴上從善如流改了說辭,但說出的話怎麽聽怎麽像風涼話,“好的,那我這就修改針對他的警戒程度,你覺得怎麽樣?”
怎麽樣?當然不怎麽樣。中原中也撇了撇嘴。白濑的水平他最清楚,有腦子懂籌謀有野心,但是膽子實在不算大,也什麽實力,他要是有能單槍匹馬一連幹掉好幾個黑手黨成員的水平,他們的關系也不至于鬧到如今這樣決裂的地步。
這些他都知道,但是沒有說出來的原因,完全是太宰治那副笑眯眯的嘴臉太讨厭了,他下意識就想和他對着幹。
但現在也不完全是吵嘴鬧別扭的時候。中原中也看向窗外飛速後退的大樓,說道:“柚杏和我打了電話,讓我去救救白濑,好像是因為刺殺我沒有成功還損失了一筆的緣故,GSS的人抓住了他,要把他處刑。”
太宰治“嗯”了一聲,眼睛仍然看着屏幕,眉毛都沒動一下:“所以呢,中也要救他嗎?”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太宰治扭過頭,看見中原中也在看窗外發呆,停了一會兒他伸出手強行将中原中也的臉掰向了自己這邊,遭到了不算太用力的抵抗:“喂,在做什麽啊陰險混蛋!脖子要斷掉了!!”
“沒什麽,只是想看一看現在中也臉上的表情,看看你在想什麽,是《黑色小矮狗中也的觀察日記》的一部分哦。”太宰治嘴上說着,眼睛也的确在仔仔細細觀察掃過了中原中也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最後不得不遺憾放開手,“好像也沒什麽好看的。”
“那是當然的吧!!!!白癡!!!!!!”中原中也掙開他,“再說那是什麽奇怪的名字啊,真的想被我痛苦地打死嗎!!!”
“‘痛苦地打死’是什麽奇怪的修辭啦。”太宰治嘆了口氣,慢吞吞說道,“好吧,好吧,我們回歸話題——比起過程,我更好奇的是假如從黑手黨的地下室裏劫走白濑的人真是GSS,為什麽要冒着這種風險也要将他帶回去?他害那邊的損失,應該沒有那麽大才對。GSS的首領是個冷酷且精于算計的男人,現在與黑手黨的開戰在即,如果不是有必要,不會費這樣的功夫特意劫走一個什麽用場都派不上的小崽子。”
中原中也愣了下,眨了眨眼,有點迷惑:“你是說白濑那家夥掌握了什麽重要的情報?”
“誰知道呢,也許是想把中也引過去也說不定。”太宰治随口答了一句。快到目的地了,他看了看窗外,放下隔音板,告訴司機具體的停車地點,然後才扭過頭繼續說道:“所以還是那個問題——中也要去救他嗎?”
“……我沒想好。”中原中也老實回答,“白濑當時收留了無處可去的我……但那時的恩情我已經在這幾年裏、在上一次的懸崖上都換給他了。我現在既然是黑手黨的一員,就肯定會以黑手黨的目标為第一順位……不過GSS好像也盯上了「羊」裏剩下的孩子,不沖突的情況下,我還是不想放棄他們。”
再說了,具體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也許和上次一樣,是陷阱也說不定。停了停之後,中原中也又小聲嘀咕着補充了一句。
“嗯嗯,原來如此。嗯,我知道了。”太宰治托着下巴,回答倒是沒有敷衍了事過去。他在這件事上難得公允評價了幾句,“中也想做什麽的話,就去做好了。就算是去救那只小羊也一樣,因為GSS總歸是要被我們擊潰的,所以不算沖突,頂多是順手——當然,是你的私事,所以去做這件事的只會是你一個人,我大概會站在遠遠的地方看吧。”
“是嗎?……唔,那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中原中也有點迷惑于太宰治這兩句難得像是人話的好脾氣,過了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這其中的不對勁,“等等,你為什麽仔細問了這件事啊?你不會又有什麽陰謀吧你這繃帶混蛋!”
但這時候司機把車開到了目的地,太宰治已經推開了車門,輕盈跳下車。他聽到中也警惕的反問,不由揚起嘴角,回身彎下腰,扶着車門沖還沒來及下車的中原中也微笑。
不是陰謀啦。也不是為了那幾只小羊還是什麽的,才會仔細問這件事。
我只是……
他對中也露出那種既天真、又透出了幾分詭異的微笑。
我只是,想仔細觀察中也你而已。
????
中原中也一臉迷茫,呆呆看着太宰治哼着歌轉身離開步入店鋪的背影,再一次發現對于太宰治這家夥,自己果然還是有很多搞不清楚的地方。
被砸的店鋪一共有五家,都在一條街上。路口的監控錄像顯示那天夜裏一群喝得搖搖晃晃、吵吵嚷嚷的暴走族開着機車,拎着球棍和鐵棒來到了這條街,從位于街口的店鋪開始挨個砸了過去,進店搶了不少東西和現金後揚長而去。
店主們惶惶不安,怨氣也有,也在猶豫要不要報警。實際上,他們對港口黑手黨按時上交規定數額的保護費,現在卻鬧出了這樣的笑話,認真算起來的确是港口黑手黨的“失職”,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現在解決事情的負責人來了,店主們圍成一圈伸長了脖子一看,結果心情複雜地發現,港口黑手黨派來的,居然是個面容年輕稚嫩的冷漠少年,乍一看上去都不知道有沒有自己家的兒子大,派這樣的孩子來解決自己店鋪的問題,可真是——
“店鋪的損失,黑手黨會在清算損失財物金額後全數賠償。”太宰治在第一家店鋪裏對上了年紀的店主說道。這是一家很有些年份的手作工坊,店主年輕時據說也混過黑道,老了後便繼承了老家的家業,将這家手工制作各種首飾的工坊開到現在。
“真是麻煩了……老實說,面對這樣的事情,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摸不着頭腦,完全莫名其妙。”店主低聲對身高還沒自己肩膀高的少年說道,“我了解暴走族,我年輕時也瘋狂過那麽一陣,但我們會做出與巡警對抗的事情來彰顯自己的‘勇氣’,卻很少像這樣襲擊街道兩邊的店鋪。這不太符合常理,太宰……先生。”他僅僅猶豫了一秒,便還是謹慎地決定對眼前的少年使用敬語。
“為什麽?”太宰治漫不經心地問道。他在環顧四周,店鋪因為受到襲擊的緣故暫時閉店了,店內大致保持了受襲那天的樣子,但滿地狼藉卻已經收拾好了,只餘留砸壞沒來及重新定做的展示櫃和被撬開的保險箱。
“因為那是會被嘲笑的事情。暴走族游走在街上,那是一群讓政府都頭疼的年輕人,他們搶劫幹、殺人也幹,但會搶劫金鋪、珠寶店,殺有身份的人、攔路的人,和警察對抗,因為這樣會令人畏懼,也能彰顯自己不是只靠欺負婦孺老少的孬種……當然,這是我年輕時的樣子,也許現在又有了變化也說不定。”
“是這樣啊。”太宰治聽完沒有做更多表示,只平平淡淡一指天花板角落的監視器,“那個,我們的人有來檢查拷貝過嗎?”
店主點頭:“已經交給他們了。”
“嗯。那就暫時這樣,情況我大概了解了。”太宰治說,“不用擔心,這件事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因為我已經差不多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了。他在心裏說。
店主聽不到他心裏的話,只知道這少年并不敢令人靠近,于是只好将他恭恭敬敬送到門口。
“啊……對了對了。”太宰治在路過靠近門口的首飾架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扭頭詢問店主,“雖然現在好像不在營業,但是那個能賣給我嗎?”
店主一頭霧水,心想自己店裏最值錢的都被搶走了,稍微值錢的也都妥帖收了起來,現在還擺在外面的都是暴走族混混都懶得搶走的便宜貨,這個年輕的黑手黨在說什麽?
他順着太宰治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是一條黑色的choker,銀色的鎖扣,滿大街都能找到、甚至在狗脖子上都容易找到的普通樣式。
“勞煩您特意過來一趟,如果需要的話完全可以将這個送給您……”店主說着将那條項圈取下來包好,放在太宰治手中,“是給您的寵物買的嗎?”
年紀如此小的黑手黨,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會差錢的樣子,會買最便宜項圈的原因大約是給家裏的寵物買的吧。
“寵物嗎?”太宰治眨眨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笑起來,“……呼呼,對,是寵物狗哦,一條小獵犬。因為和他很般配的樣子,所以買了下來。”
“那麽,就謝謝店主了。如果有後續進展,黑手黨一定會及時将結果通知到這裏。”太宰治像是被那句“買給寵物嗎”的問話取悅到了一樣,心情很好地将小小的袋子塞進口袋,走出店門。
森先生分撥給他的人手現在都被他派到了別的地方處理吩咐下去的事情,來這裏調查的只有他和中也兩個人。但是當太宰治走到中也負責調查的店裏時,卻意外發現那裏除了中也外,還有另一個纖細身影。
“嗨,中也~調查得怎麽樣了?你應該沒有在偷懶吧。”太宰治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同沉默站在那的赭發少年站到了一處,然後才嘴角含笑地看向對面,“然後?為什麽這個小姑娘會出現在這裏呢?”
“……”中原中也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眼下的情況,好像說什麽都有欺負女孩的嫌疑。于是他最後只好輕輕朝門口一努嘴,簡潔說明:“她剛進來。”
意思是還沒來及聽到她的來意,就被太宰治堵到了。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看向面前緊緊攥住拳頭的女孩,臉上露出了個略顯古怪的微笑,不說話了。
“……”
一個月前還看起來無比精致的粉發少女,現在看上去狼狽了許多,臉色帶着很久沒能好好休息的蒼白,眼睛也有着幾次大哭後的紅腫痕跡,額頭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青紫了一塊。
顯然她同樣沒能忘記太宰治這張臉,複雜的眼神狠狠剜向他,然後硬邦邦地說:“我是柚杏。……放心,我不是來自讨沒趣的。”
中原中也沉默不語,太宰治饒有興趣地點點頭,問:“那麽你是來?”
“我來問中也一個真相。”柚杏的聲音仍然冷冰冰的,眼珠動了動,将目光投向他們曾經的“王”。
“白濑在你離開後,帶着我們與GSS聯手的事我知道。但是那天,他帶着GSS的小隊去找你,和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很難想象一個月前聲音裏還充滿了嬌慣的小女生,在一個月後會變得如此冷漠……但看她如今的狀态,改變的原因也不難猜到。「羊」的支柱是以白濑、中也還有其他幾個少年,她作為其中同他們一起長大的唯一的女孩子,總是被保護那一個,總是被保護得很好。
所以她從來沒有認識過自己的弱小……也從不知道,在那些保護她的男孩們接連出事離開之後,想獨自一人撐起一個組織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
中原中也平靜地看着他,眼神也好表情也好,沒有任何多餘的信息流露出來。沉默了片刻後,他對柚杏略一點頭:“就像你猜測的那樣。白濑他那天是來刺殺我的。”
柚杏眼神一顫,手指攥得更緊了。“是因為你的背叛嗎?”她故作輕松随意地把有些顫抖的手臂藏在了身後,輕輕吸了一口氣,擡起頭,固執地盯着中原中也的雙眼。其實柚杏一直有點怕中原中也這種平靜的樣子——說來奇怪,她不害怕中也打架的樣子、不害怕中也罵人的樣子,但總是會害怕中也的平靜,可能屬于小動物的直覺讓她下意識能感覺到,那種狀态下的中原中也,和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如今害怕也沒用了,因為能讓她躲起來的白濑不見了,其他的少年因為沖動無腦地去救人複仇也都被抓起來了,有的死了,有的受了很嚴重的傷,現在年紀最大的只剩下她一個了。
太宰治看到這一幕,輕輕翹了一下嘴角,不過什麽都沒有說。
“你也覺得我背叛了你們嗎?”中原中也看着曾經在他庇護下的少女,輕輕一聳肩,“唔,也許吧,也許的确是背叛。白濑那天的确是帶着怨氣來的,是來報私仇……但也不全是。除了想要讓我後悔離開了你們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關于剛剛和你們聯手的GSS。”
柚杏接近絕望的發現,中原中也現在稱呼他們已經是“你們”了,界限劃分得清晰又難堪,讓她的眼睛又開始發燙,只能竭力讓聲音聽上去仍舊正常:“因為GSS?為什麽?”
“還沒聽懂麽?”太宰治感到無聊了似的,終于開口了,“小姑娘,你覺得什麽才是‘組織的聯合’?僅僅是大家坐下來,聊聊天,就能握手言和了嗎?如果都這麽輕松就不會死人了呀。”
柚杏實在不願搭理這個從他們身邊搶走了中也的少年,卻又不得不聽下去:“你是說……”
“像「羊」這種和GSS的實力嚴重不對等的組織,為什麽會得到GSS的橄榄枝?原因很簡單,因為中也離開了,你們失去了最大的王牌,急需找到新的庇護,GSS看出了這一點,于是對你們投出了釣線。想得到GSS的力量就必須展現出你們的價值,否則你們只會被輕而易舉地生吞活剝。想想看,一群全部都是沒有自保之力的小崽子的組織,有戰鬥能力的只有那為數不多的大孩子,想庇護起來可真是難啊。所以,為了保護你們,還有什麽是比曾經和GSS結過不小仇怨的中也的命更值錢的籌碼呢?”
“夠了,太宰。”中原中也低聲說,“說到這裏就夠了。”
太宰治才不管中也的心軟那一套,他很樂意當這個貌美又邪惡的反派角色。年少的黑手黨靠在身後架子上,懶洋洋地将一條條理由細數完,最後微笑着總結:“就算行為的确是自私而愚蠢的,但那個叫白濑的少年的出發點沒有做錯,沒有中也之後,他想要保護你們想破了頭,這的确是唯一能行得通的辦法之一。如果的确要說什麽是錯的……那只能說,你們對自己的弱小沒有充分的認知,還有中也從前對你們,太過縱容了吧。這一點,我想他應該已經有所體會了才對。”
柚杏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一時無法接受太宰治揭露出的血淋淋的事實,還是如今她也成為了“庇護者”所以對太宰說的內容有所共鳴,總之一時之間她并不知道該說什麽,憋悶窒息地沉默下去。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就你話多是嗎?”他小小地對太宰治抱怨了一句,接着糾結了片刻,最後再度嘆了口氣,緩緩對柚杏開口說道,“事情就是這樣。柚杏,我以前以為,只要我足夠強大,能夠好好保護你們所有人就夠了。但是我錯了。那是不對的。那不是‘王’,只是武器而已。”
中原中也說:“我不會再回到「羊」了,現在的我是黑手黨的一員。至于白濑……我個人而言,對他其實并沒有什麽憎惡,正如太宰所說,他恨我不假,想要保護你和那些孩子們的心也不假,兩相抵消,我和他已經沒什麽關系了。GSS的事情我們會解決,你帶着孩子們暫時離開這裏……不要參與,不會再有人找你們的麻煩。”
“解決GSS……你是為了黑手黨?還是為了我們?算了。”柚杏自嘲地笑了下,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臉上又強行撐出了從前那副被嬌慣出來的大小姐的高傲。總有人背地裏說她嬌氣任性,但她一直是這樣的女孩,我行我素,高傲漂亮,從前總是膽小,但磕磕絆絆,也總算在學着長大。
“我當然會保護那群孩子們。”她冷冷地說,“「羊」不再歡迎你了,中原中也,你被驅逐了。我還是恨你,恨你的離開,恨因為你,現在連白濑也被抓走了。但我不會忘記曾經和你、和白濑,我們幾人共同擁有的那些過去。”
“我們要怎麽做不勞你費心。下次見面的話,大家就是敵人了,該死的黑手黨們。”
中原中也歪了歪頭,被做出這樣的宣言,他居然露出了微笑,那是柚杏很熟悉的——羊之王的微笑。
“到那時候,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中原中也平靜地說。
柚杏咬緊了嘴唇。
這時,太宰治再度出聲了,他上前一步,身體很柔軟似的,像個可愛的女孩子一樣一把挽住中原中也的胳膊,卻完全不顯得維和:“話說得這麽好聽——反正無論怎麽樣,中也現在都是不會和你走的啦。中也才不會和你走呢,因為要和我一起去工作呀,對吧?中也。”
某些方面粗神經如中原中也,完全沒意識到這幾句話的熟悉程度,他抽了兩下胳膊發現抽不開,也就随着太宰治去了,反正繃帶混蛋一天到晚都在發神經:“嗯……對了。關于這家店的情況,剛才我已經問過了,有幾條線索,可能會派上用場。”
太宰治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嗯嗯~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你那是什麽聲音啊?惡心死了,給我閉嘴。”
然而中原中也沒意識到,不代表柚杏沒意識到。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宰治,完全不敢相信這個漆黑的少年居然将一個月前他們在游戲廳相遇那次時自己說的話,稍微修改後又還給了自己!
而中原中也的态度就是最好的打臉證明,那個時候中也甩開了她和白濑,頭也不回地跟着這個少年走了,眼下卻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這裏面究竟意味着什麽,柚杏沒有那麽多閑情去考慮,她只知道眼前這黑發少年的态度簡直令人火大!!!!
到底在搞什麽,這是在沖她炫耀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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