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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到急診挂號。雖然出了車禍,言喻身上卻沒什麽外傷。
三個男人陪着她一個人,饒是晚上醫院人少,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畢竟四人站在一塊,全都是長得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明星大半夜到醫院來拍戲。
挂好號之後,言喻拿着病歷本準備去找醫生。
季啓慕第一次來中國的公立醫院,有點兒不适應,低聲嘀咕:“言言,要不我給你找私人醫生吧,你看看這裏還要排隊。”
中國人确實是多,大晚上驗血的地方,還排着隊。
言喻沒顧着他的話,因為她正在找科室。
身後的韓京陽和蔣靜成沒跟上來,因為韓京陽真怕出事,特地把蔣靜成拉住。他小心觑了一眼,思慮半晌,才輕聲勸說:“你有什麽話好好說,別動怒。”
蔣靜成偏頭看他,眼神平靜無波。
末了,蔣靜成神色才微動,露出譏諷的笑意,他說:“你覺得她會怕我動怒?”
如果怕,當初就不會輕易走。如果怕,現在也不會輕易回來,甚至連回來都敢讓他不知道。
一想到這裏,胸口的郁氣翻騰,像是要爆炸。
不爽到了頂點。
蔣靜成摸了摸褲兜,結果把軍官證摸了出來,身上沒煙。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軍官證,嘴角一扯,又塞回兜裏。
難得脫下一身軍裝,穿一回普通人的衣服,結果這軍官證還不忘提醒他的身份。人民解放軍能在醫院裏爆粗口抽煙嗎?
不能,那就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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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靜成真憋着,擡腳就往前走。
言喻進了醫生的科室,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下。她自己以前也是醫學院的學生,知道這種車禍後的情況不可大意。況且剛才她還撞了下後腦勺,下車的時候,要不是蔣靜成扯着她,她眼前還一直在冒金星。
醫生一聽,就讓她去拍片子。
季啓慕又咋呼起來,非鬧着打電話,安排她進私立醫院就診,住院。
他在美國待慣了,總覺得什麽私人的都是好的。殊不知在中國,公立醫院的水平往往是最好的。
言喻拉着他,讓他陪着自己去拍片子。
她不敢讓季啓慕待在這裏,怕他被蔣靜成一哄,什麽都告訴他。
她拿着單子出去的時候,蔣靜成和韓京陽已經站在門口。言喻低頭想過去,誰知手上拿着的東西一下被他抽走。
男人低頭看着黃色單子,是讓她拍片的。
于是幾人又去三樓拍片的地方,蔣靜成錯開一步走在前面。
韓京陽見他背脊直挺地跟什麽似得,嘆了一口氣,走在言喻身邊和她寒暄。
“言言,什麽時候回來的?”
言喻微垂着眸子,視線卻總是往前面的人身上落。
她說:“今天。”
走在前面的男人腳步微頓,韓京陽驚訝的聲音響起:“今天?那不是和你小成哥哥是一天回來的?”
言喻驚訝。
很快,電梯在三樓停下,拍片子的地方沒有人,言喻直接進去。
沒一會她出來,外面卻沒人等着。三個男人都不在,她有些詫異,剛準備去找人,就聽一個冷淡地聲音說:“他們去抽煙了。”
言喻回頭,看見蔣靜成靠在拐角的牆壁上,一雙長腿松散地搭着。
剛才有其他兩人在的時候,還不覺得。此刻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言喻覺得滿世界都是他的氣息,明明人離她那麽遠。
醫院的人好像一下消失不見了,偌大的一層樓,安靜就剩下他們兩人。
言喻幹脆擡頭,這麽多年過去,她改變太大。早已不是當初,被他看了一眼,就羞紅臉頰的安靜小姑娘。
蔣靜成也在看她,他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而過,停留在她的腿上。
雪白筆直的長腿,被醫院走廊的白色燈光一照,發光一樣。
他嘴角一撇,閑閑地想:出息了,裙子都敢穿這麽短的了。
“醫生怎麽說?”蔣靜成慢慢走了過來。
言喻臉上沒表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有多緊張。然後男人拉了下長褲,在醫院走廊旁邊的藍色長椅上坐了下來,伴随着他坐下的,還有言喻心底微微的失望。
他坐下後,言喻的情緒也緩和了下來,語氣平靜地說:“半個小時之後來拿片子。”
蔣靜成還是沒忍不住,從兜裏終于把煙摸了出來。在部隊的生活枯燥,抽煙也算是一項愛好,好在他不算煙槍,就是有些實在忍不住了,才會抽上一支。
離開了太久,兩人之間橫隔着六年的時光。對于彼此的近況,竟是一如所知,連敘舊都無從提起。
蔣靜成顯然沒寒暄的打算,他閑适地坐在椅子上,長腿微敞,就那麽安靜坐着。
然後,一個輕輕地聲音突然喊了一句:“小成哥哥。”
一直在蔣靜成手中把玩的那只煙,突然被折斷,淺褐色煙草露出來,被折斷的那截掉在了地上,還有一半雖然依舊捏在他手裏,不過也被揉地不成樣子。
真他媽夠沒出息的,一句小成哥哥,居然就叫他開心成這樣。
剛才也有人喊他哥呢,難道他還缺這一句?
可他擡頭,看着她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心底那股子情緒又漸漸地彌漫開。
就是開心啊。
直到言喻開口提醒:“醫院不可以抽煙。”
她剛說完,男人擡頭望她,那雙漆黑的眸子,深邃又幽沉。言喻抿嘴,以為自己說的話,惹到他,剛想轉移話題,男人問:“你想和我說的就是這個?”
他聲音裏滿滿都是譏諷,言喻沉默地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帶着無辜的純淨。
蔣靜成猛地站了起來,就往外走,他就不該和她多說一句話。
這東西沒心肝。
剛拐彎到走廊另一邊,韓京陽領着季啓慕回來了。他就是故意把人弄走,好讓這兩人多待一會的。結果就瞧見蔣靜成一臉冷漠,他趕緊拉住人,低聲問:“又吵架了?”
蔣靜成冷嗤:“她敢?”
是真不敢,言喻從前多文靜安分的小姑娘,跟在他們身後,話不多。他們在球場打球的時候,她就坐在旁邊看着衣服,別人喝水自己乖乖過去拿,也就蔣靜成站在三分線那邊,非等着言喻送過去。
偏偏小丫頭,還每回都送。
誰都說,這小丫頭是被蔣靜成吃定了。可誰都不知道,真正被吃定的那個,反而是小成。
韓京陽看他還往外走,問道:“你去哪兒?”
“抽根煙,”他頭也不回地出去。
蔣靜成到了樓下醫院的花園,一根煙抽完,才慢慢地往回走。醫院急診的人沒之前多了,他雙手插在褲兜,走地不緊不慢。結果剛準備走到電梯,就被身後喊住:“小成哥?”
他回頭,就見穿着一件男人外套的孟清北站在對面。
顯然她也沒想到,會在醫院遇到蔣靜成,開心之餘,連忙走到他面前,驚喜地問:“小成哥,你怎麽會在這裏?我之前聽哥哥說你最近會回來,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了。”
孟清北自幼便性格活潑,此刻看見蔣靜成,忍不住上前攀住他的手臂,就像是習慣性地那般。
蔣靜成微垂眼睑,在她挽到他的手之前,退後了一步。
孟清北捉了個空,尴尬一笑,又不在意的模樣,輕聲說:“小成哥,我們真的好久沒見了。”
她剛說完,不遠處就走來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一身黑打扮,腳上穿着的一雙軍式靴子,瞧見孟清北和蔣靜成站在一起,高興地沖着蔣靜成肩膀砸了一下,直笑;“我說清北這丫頭怎麽跑這麽快,合着是瞧見你了。丫怎麽在這兒,是哪兒廢了嗎?”
“哎,哥哥,”孟清北着急,即便是二十七歲的人,做出小女兒的嬌憨,卻一點兒都不顯維和,她嗔怪道:“你就不能盼着小成哥好啊。”
“你這個臭丫頭,打小就站在他那邊,”孟西南無奈一笑,可是臉上寵溺的表情,十足是個寵愛妹妹的哥哥模樣。
蔣靜成看地實在是刺眼,忽然他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時間快到了。待會言喻拿了片子,就會下來給醫生看,他們站在電梯這裏,只怕會碰上……
他忍不住問:“你們來醫院有事兒?”
孟西南搖頭,又是無奈,伸手摸了摸孟清北的長發,說:“這丫頭手腕扭傷了,讓她早點兒來醫院,拖拖拉拉。這不非得我親自送她來。”
“誰讓你是我哥哥啊,”孟清北得意地哼了一聲。
咣當,對面的樓梯上掉了一瓶水,水瓶順着臺階,一層一層地滾落。直到滾到最後一層,又向前滾了幾圈,直到停落在蔣靜成的腳邊。
他看着站在樓梯上的言喻,漆黑的眼睛依舊明亮,只是卻更淡漠冷靜。
孟西南在看到言喻的那一刻,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等回過神,言喻已經慢慢走下樓梯,她神色冷靜,就像對待一個不相幹的人,直接越過他而去。
“言喻,”孟西南低聲喊住她。
她緩緩站定,依舊背對他。
孟西南打心底生出一股無力,即便他能從幾千米高空中一躍而下,可是他每次面對言喻的時候,卻還是會生出這種的感覺。就像是浮雲,抓不住又揮不散。
他問:“你回來告訴爸爸媽媽了嗎?”
“還沒來得及,”言喻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孟西南笑了,随後咬牙問:“就連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這次言喻轉過頭看着他,她臉色淡然,“不是沒時間,是不想打。”
孟西南握住拳頭,言喻的眼睛卻已經落在了孟清北的身上,只是一瞬,視線再次挪開,她聲音極淡,像是沒有情緒地陳述着一件事。
“我不想在糾纏這些舊事中了。”
她鼻尖微皺,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着他們說:“不喜歡。”
對于這些陳年舊事,她不喜歡,這是第一次她這麽清楚地表達着自己的喜怒。她曾經奮力逃脫過去的一切,現在一個嶄新的言喻重新出現,她不想再糾纏着過去。
季啓慕跟着她離開,走近醫生的辦公室,他才問:“剛才那兩個人和你什麽關系?”
這一晚上下來,居然遇到這麽多故人。
對于她的過去一無所知的季啓慕,快要好奇死了。
言喻低頭一笑,随口說:“你看過藍色生死戀嗎?”
季啓慕自幼在美國長大,這麽風靡亞洲的韓劇,只怕他也不曾看過。大概也正是這樣,言喻才能這麽坦然随意地問出來。反正他也不會懂。
可是跟着她的腳步聲,卻停住了。
直到季啓慕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說:“那麽你是恩熙還是芯愛?”
言喻回頭看着他,怔住。
半晌,她目光平靜而堅定,“我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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