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婚禮

霜月十五,清晨,太傅府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

冬日愈發寒冷,近日來蕭宛閉門不出,頗覺疲憊,多日來都是睡上半日。今日還未起床,便被外面吵嚷聲音鬧醒。

蕭公雖然沒有再親至京城,為了孫女的婚禮,遣來了在廣陵的乳母戚氏。

因為蕭宛就寝時不願有人在旁,如今戚氏帶着楚月,手捧着太皇太後新賜禮服在門外等候,聽到屋內有聲響,這才要擡步進入,卻見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先于她們二人沖了進去,将那年事已高的戚氏吓得腳底一絆,險些跌倒。

“姐姐!”

“二公子。”戚氏一臉陰沉站在了門口,“老身說過很多次了,貴女未妝成前您不可随意入內的。”

蕭棠朝楚月吐了吐舌頭,這個老嬷嬷來了幾日,早已将管教蕭公的孫子孫女當作了自己的重任。

“嬷嬷,今日貴女就要出嫁了,就讓他們再多相處片刻吧。”楚月不得不向戚氏求情。

于是戚氏便轉向了還在睡眼惺忪的蕭宛,道:“貴女,今日不得懶怠,還是起吧。”

蕭宛問道:“外面何人喧嚣?”

蕭棠道:“我也想知道啊!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

楚月卻道:“奴婢看了眼,好像是賀公子的傧相,正在吟催妝詩呢。來得那麽早,這哪是吟催妝詩啊,奴婢看是催起詩吧!”

“楚月,新郎的傧相來女家催妝,你可知要如何做?”戚嬷嬷笑了笑。

楚月會意,道:“奴婢這便去。”

楚月帶了兩個婢子來到大門前時,那身披紅帛的年輕傧相還在高聲誦讀着。

“……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

“等一下。”楚月從門內款款而出,行禮道:“這位傧相大人所念的詩,為何都不是自己所作?”

那年輕男子撓了撓頭,有些無賴道:“在下才淺,汲取前人佳句也不是不行啊?”

楚月身後的小姑娘年紀且輕,牙尖嘴利:“明明我府上昨日已經遣人去鋪過百子帳,您所吟詩句雖是佳句,可是卻和現實不符,豈不是無禮于新娘?無禮于蕭府?”

傧相把手中提示自己的小紙條一扔,犯起了脾氣:“本公子今日為知交好友做傧相,豈知會受此刁鑽煩難?本公子自小修習的那是武藝,實在是文采欠缺,你待如何?”

圍觀的諸人聞言竟又起哄,一個個皆催促他快快作詩。傧相無奈,竟一挽袖口,高聲道:“好啊,想要聆聽本公子的大作,可要備上你們府裏的好酒,一壇!”

楚月見此人誇下海口,便答道:“好,這便為大人準備美酒,一壇。可大人若是沒有全部飲盡,那便是失禮了。”

家人将一小壇子放到了傧相的手上,他掂了掂分量,笑道:“沒問題,但是在下還有一要求。若是在下吟的催妝詩讓在座諸位滿意,那麽在下便要先新郎一步入內見新娘!”

楚月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皆覺得此人要求無禮,恐怕會惹貴女生氣,不敢答應。

可那人卻不由分說将那美酒一飲而盡,張口便來:“九天神女降凡間,對鏡勻裝計己閑;自有驚鴻芍菡面,何須脂粉污容顏?兩心他自早相知,一過遮閡故作遲;更轉只愁奔月兔,情來不要畫娥眉。”

一語閉,圍觀之衆雖多未仔細聽,卻都爆發出起哄的掌聲。

傧相喝的猛,已經有些薰然,“快讓本公子進去!”

“楚月姐姐,我們怎麽辦?”楚月身邊兩個婢子都慌了神。

楚月面仍有對此人無理取鬧的怒意,轉念一想卻道:“放他進去吧。放心,今日貴女不會生我們的氣的。”

待那傧相被楚月帶到了蕭宛房門外,剛好戚嬷嬷已經主持着為蕭宛穿戴齊整,理妝完畢。戚嬷嬷聽說楚月帶了外男來見新娘,不由得狠狠剜了她一眼。客人到了近前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傧相走入房間,微微掩飾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望到茜簾後,一個着赤紅金線繡鳳凰禮衣的背影。

蕭宛聞到一股酒味,轉過身來,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此人,問道:“你是誰?”

他看着眼前的容顏,一時呆愣,忘記了言語。卻聽她的聲音如九霄至上的神喻:“算了,我不想知道。”

他回過神來,前移了一步,行禮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看來在下的催妝詩沒有吟錯。”

蕭宛被他弄得一團霧水,只得保持着最基本的禮貌,靜靜地看着這個奇怪的人。

他又走上前一步:“噢,其實呢,貴女不感興趣在下是誰也沒關系。不過在下此次可是快馬加鞭趕到京城,只為了看一眼貴女究竟是何樣的女子,能讓我那半個師兄那般的人魂牽夢萦。”

她眉心微動,問道:“只消一眼,閣下便能知我是何樣女子?”

傧相所飲蕭府佳釀此刻開始有些上頭,他腳底虛浮地左右晃了晃,終于穩住,點點頭道:“那是當然!你……你是長得好看的女子。”

“……”蕭宛無奈,推開窗子呼喚楚月。

“派人去把這個人送回去把。還有……給他喝的是什麽酒?給我也來點。”

接下來的整整一天,她前所未有的忙碌,幸而有那瓶佳釀相伴,她才微醺着一步一移方毯,牽着那個人的手步入青帳。

待到新人共入百子帳,想到他們終于要四目相對,締結契約,今生今世永不分離……蕭宛忽然覺得空氣也有些灼熱了。

他站她身旁,紅燭掩映之下,是她最好年華搖曳的風姿,她的額頭光潔,紅唇似熾,盤滿發間的珍翠绮麗,但他還是發現了正中有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古樸鳳釵。她忽然擡頭看他,二人卻尴尬地挪開了視線。

“你……餓不餓?”他坐到了她身邊來,淡淡笑意,為她打開了一個食盒,“讓他們準備了一些糕點,吃一口。”

她忍住了笑意,點了點頭,随意夾起了一塊酥餅,咬了一口。

“對了,今日到太傅府誦催妝詩的那是何人?”她忽然想到。

顧和徵道:“他啊,他就是杜淮。”

“并州杜知事?怎麽成了你的知交好友了?”杜知事是當代文豪,可其子杜淮卻不擅文采,笑話鬧得多了,便以另一種方式名動天下。

“他年幼時頑劣,他爹一怒之下将他送到了崆峒山上的道觀給道士當苦工。那年大雪封山,他想趁機逃跑,結果被凍成了雪人,最後被我師傅撿回了寒月宮。好容易救活了,先師便命我帶他回家讨診費,到了他家,他爹卻說診費沒有,讓他兒子給我們做苦役抵債。”

蕭宛只夾了兩塊糕點便撂了筷子,不住笑道:“原來如此。有如此曲折經歷,難怪是位奇人。”

他命人撤下了食物器皿,就此阖門,懷着一絲覺得此人可能會壞事的擔憂問道:“他今日沒有冒犯你吧?如果有,現在便讓人把他架到柴房去。”

她搖了搖頭,頭上的六樹步搖亦跟着叮當搖擺起來。其實她此刻已經薰然,想要順勢倚靠到他的肩膀,那些珠釵步搖們卻紛紛阻擋着她的去路。

“不要急。”他稍稍研究了一下這複雜的合心髻,生澀地試探着一支一支将那些簪環拆下。

“今日出門之前,我和阿顯、阿棠,我們将手握在一起。”她閉上眼睛,小聲道:“阿顯不日便要赴任,阿棠則要被戚嬷嬷帶回廣陵。”

他終于拆散了她頭上發髻的所有關竅,青絲傾瀉,她才好來尋找他的肩膀。

“等我回來,你想要去見他們,我們可以去廣陵,也可以去林州。”

她幾乎忘了,李岫已經立下旨意,誓要在臘月禦駕親征,攻打狄部,他也要随行。

她想要說什麽,鼻子一癢,打了一個噴嚏。

顧和徵擡手碰了碰她的臉頰,問道:“病了?還醉了?”

“只是凍着了,風寒而已。”她聲音有些悶。

“那還要飲酒?我看你這樣子不像是只喝了合卺酒那一小杯吧。”他無奈道,“看來我的新娘是個酒鬼。”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頸,道:“抱歉,本想用酒氣沖散一些病氣,沒想到只多了些昏意。”

“你現在可不能昏。”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在努力啊……”

顧和徵無奈地搖了搖頭,将她抱起,放到了昨日方鋪好的床榻之上。

她只覺得一陣暈眩,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便覺得那已經被酒和胭脂燒紅的臉頰更加熱起來,便随手拽了寝被将臉遮住,只留下眼睛在外面。

曾經闖進她房間的那個狼狽刺客,此時在她的上方,這是從沒有過的方位。

“這床硬不硬?可還習慣麽?”

她點了點頭,說:“顧公子……”

他皺了皺眉,道:“似乎應該換個稱呼。”

她故作思考的模樣,問:“換成什麽?宗公子?賀公子?你想要哪個稱呼嘛?”

他輕巧地翻了個身,躺到了她的身側,湊近她的耳朵,輕聲道:“你覺得哪個叫着順口便叫吧。”

她也挪了挪,帶着一股不再回頭的決絕,近到與他的鼻尖相抵,看着他的眼睛道:“夫君,如果今夜我們……”聲音卻越說越小,直至不聞。

“嗯?”他疑惑一聲。

“我會不會将風寒傳染給你?”

他險些笑出聲來,他為了他們的婚姻所抛棄的顧慮那樣多,如今又豈會在意這小小風寒。

“或許會吧,如果阿宛現在尚有精力,可以試一試。”

她忽然有些油然而生的沖動,看着挑釁的那人,狀似無畏地投懷送抱,吻上了他。

那片薄唇的觸感對她來說還是那麽陌生,陌生到她要仔細地用自己的唇齒來勘探,這可是別人從沒有過的殊榮。

他心甘情願做她的試驗品,她的啓蒙教材,簡直就是甘之如饴。

百子帳中的空氣陡然升溫,很快,兩人的肌膚都變得滾燙,不知不覺中,她的外衫已經被褪至了肩膀。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們的吻被驟然打斷,都有了些惱意。可也知道如果沒有萬分緊急的事情,不會有人願意在此刻打擾。

他還是笑着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整裝起身,将門開一條縫隙,看到門外的飛瓊神色為難。

“少主,玉甯貴女……今日意圖行刺皇帝,如今人在大理寺……”

她隐約聽到了這一句,便覺如同墜入冰湖之中,周身冷透。

作者有話要說: 洞房了!!!!洞!!!!房!!!!!了!!!嗎??????【并沒有

ps.你的好友作天作地小王子杜淮已經上線,已經準備好開始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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