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季黎躺在床上, 腦子裏不斷閃過今晚發生的事,陸染衣, 鐘越泠,姜希白, 落槡, 也許她應該盡快趕往江都見一見師父。

“你打算在水裏泡一晚上嗎?”季黎偏了偏頭,看着趴在浴桶上一臉糾結的某人:“盡管天氣炎熱,一直泡在水裏總歸是對身體有害的。”

謝雲邵伸着手指在水裏攪了攪:“要不你先閉上眼睛?”無論怎麽想都還是感覺羞人的很。

季黎勾了勾唇角:“可以。”

謝雲邵舒了一口氣,快速地從浴桶裏跨了出來,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褲子, 這種感覺真的是……說不出來的那啥……寧世子拿起架子上的亵衣, 理着衣服的手一僵, 瞪大了眼:“不是說好了閉上眼睛的嗎?”

季黎懶懶地擡了擡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還不賴。”

寧世子慌七慌八地拿着衣服擋住自己的上身, 雙眼中滿是控訴:“什、什麽?”

季黎輕嗯了一聲:“贊美你。”她坐起身來, 冷淡的目光鎖定着謝雲邵的身後的窗戶,提醒道:“你現在最好別動。”

謝雲邵也沒問什麽, 很是乖巧地抱着衣服立在原地,他疑惑地看着從袖中掏出匕首的季黎, 心下一驚, 季黎想幹嘛?寧世子心中懼懼,他不就是沒給她看嗎?用得着動刀子嗎?

泛着冷光的匕首帶起一陣冷風,穿過謝雲邵的下肘落在了他的身後,哧……的一聲響起, 這是刀劍插入血肉的聲音,季黎已經離開了床鋪,手中拿着雕花刀鞘緩緩靠近,她立定在謝雲邵面前,目光卻是穿過他落在了後面。

後知後覺的謝雲邵連忙也轉過身去,卻見一條通體碧綠的長蛇被匕首從七寸處攔腰截斷,長蛇還沒死透,長滑的身子時不時動那麽一下,謝雲邵拿着亵衣拍了拍手,對着季黎由衷贊美:“準頭真好。”

季黎沉默地看着他,果然,她還是不怎麽能理解這人的腦回路,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就突然出現的毒蛇表示一下自己的驚訝嗎?

寧世子好奇地抱着衣服蹲在斷成兩截的長蛇旁邊:“這是什麽蛇?長得還挺好看的。”

“毒蛇。”季黎擺弄着手中的刀鞘,随意地回道。

謝雲邵:“……”他當然知道這是毒蛇啊,他是想問這蛇的品種啊!

季黎撩了撩衣袍,對于他這般淡定的模樣倒是有些驚訝,上一次在千杯酒樓可是被一只子虛烏有的蜘蛛吓得夠嗆,今日瞧見毒蛇沒想到卻如此鎮靜:“你不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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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世子擡手拎起蛇尾巴,在空中晃了晃:“這有什麽好怕?”他得意地昂了昂腦袋:“世子我的膽子大着呢。”

季黎挑眉看着他,反問了一句:“是嗎?”

寧世子把手中的半截蛇随手丢在地上,光着膀子大聲道:“當然!”到目前為止,這個世上他只怕一樣東西,那就是蜘蛛,除了蜘蛛外世子爺他什麽都不怕,想到這兒寧世子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季大人,他才不會承認有一段時間他怕她怕的要死。

“你的眼神怎麽那麽奇怪?”

“你的身後有一只黑蜘蛛。”季黎一臉淡定地拿着刀鞘指了指他身後,話音剛落,原本得意洋洋滿臉神氣的寧世子瞬地渾身一僵,連跑帶跳縮到了她身後。

季黎彎了彎唇:“膽子大着的寧世子,你在怕什麽?”

戰戰兢兢環顧四周許久,發現自己被騙了寧世子氣呼呼地坐在方凳上:“你怎麽能騙我呢?”

“怡情冶樂。”季黎将地上的匕首拿了起來,用手帕擦拭幹淨後遞給了謝雲邵:“拿着。”

“給我的?”謝雲邵接過匕首,這匕首入手發涼,刃口鋒利,通身亮如明鏡,只一眼便看得出來這是一把極好的匕首。這麽好的匕首給他做什麽?

“削鐵如泥的好東西,只需輕輕一碰便可叫人血流如注,護身是極好的。”季黎又把手中的刀鞘遞了過去,這把匕首還是師父送給她的生辰的賀禮,沾了不少血的利器。

謝雲邵将匕首入鞘,這才有心思穿自己的衣服,季黎輕笑一聲又回到了床上仰躺着,她拍了拍靠裏的空地:“時辰不早了。”

謝雲邵屏着氣小心翼翼地到了床鋪靠牆的一側,季黎擡手對着燈燭一揮,亮堂的房間霎時便暗了下來,她閉着眼:“睡吧,等一會兒說不定又得起來了?”

“啊?為什麽?”現在還未到子時,離天亮還早着呢,等一會兒起來做什麽?

季黎沒有回答他,謝雲邵忍着滿腹疑惑躺下,剛開始的時候他身體還有些僵硬,緩了許久身邊躺着的人也沒什麽動靜,他這才漸漸放松了下來,打了個呵欠,沉沉睡去。謝雲邵剛睡着,季黎就睜開了眼,她睡不着,月光透過緊閉着的窗戶投射出半片光亮,靜谧安寧。

陸染衣無視腳邊快速游蕩過去的長蛇,打開窗戶,她擡頭望向夜空,彎月高挂,明星稀疏,夜幕之下的土地安靜的可怕,是誰動的手呢?碧螢石,七星花……是誰呢?嗯……她大概猜到了,那個一直躲在京都的污暗裏的人。

陸染衣雙手撐着窗沿,看着遠處疾來的暗影雙目微眯,這些人怎麽總想着要她姐姐的命呢?陸染衣關上窗戶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帳子,毫無睡意。

細弱的聲音從房頂上傳來,這次來的是什麽人呢?季黎目光微凜,一把捂住就要醒來的謝雲邵的嘴,謝雲邵睜開眼艱難的偏了偏頭,滿眼疑惑。季黎側身,雙唇湊到他耳側:“噓,別出聲兒,閉眼。”

暖濕的呵氣聲鑽入耳中,有點兒發癢,謝雲邵聽話地閉上眼,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放在他唇上的手,帶着薄繭透着微微涼意。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壓住心中的癢意。

門窗被輕輕拉開的聲音響起,兩個黑色的身影在離床不遠處彙合,兩人相對使了使眼色,舉着長劍緩步靠近。

劍光一閃,季黎翻身而起一手握住對方執劍的手腕兒,一手準确地掐住他的脖子,狠狠一用力,對方便魂歸地府。

聽見動靜的謝雲邵剛剛睜開眼就看見淩空翻身到黑衣人身後的季黎一掌将人斃命,空曠的房間裏,除了毒蛇的屍體外還多了兩具人的屍體,頭一次親眼看到死人的寧世子一臉懵,季黎直接把人從床上拖了下來出了房門。

外面刀劍相撞的聲音不斷響起,這次來的人不少,季黎冷眼看着向她襲來的蒙面人,一把摟住謝雲邵的腰,翻過圍欄直接跳下了大堂,耳邊是疾馳呼嘯的風,謝雲邵一臉驚慌地反手抱住季黎,他會一些粗淺的功夫,像輕功這種高級的玩意兒他怎麽也玩不轉,從三樓往下跳,會摔骨折的!

“愣着做什麽?”季黎敲了敲謝雲邵的腦袋,緩過神的謝雲邵握着季黎給他的匕首回看着她。

“殺過人嗎?”季黎擡手斃掉襲來的黑衣人,轉而問道。

謝雲邵猛搖頭:“沒,沒有,我親手殺過一只蛐蛐兒。”他還不是故意的,完全是失手,那只蛐蛐兒是他所有蛐蛐兒裏最厲害的一個,當時他差點兒嘔死。

“你手中的匕首叫做萬山雪,殺過很多人,你敢動手嗎?”季黎邊打邊問道。

“不、不敢。”寧世子握着匕首搖頭,他連雞都沒殺過,殺人?開什麽玩笑?

季黎也沒有逼他,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往前一擲,穿人胸膛而過。

爾宜很快便從房間裏跑了出來,她一直待在季黎的房間,去那個房間的刺客自然是最多,雖然多,但在爾宜面前依舊不夠看,爾宜解決掉大堂裏最後一個刺客,收好長劍:“大人。”

“其他人呢?”季黎拉着只穿着白色亵衣亵褲的謝雲邵往樓上走去。

“都在房間裏,姜公子和小伯爺那兒有禁林衛看着。”

謝雲邵稀裏糊塗地跟着季黎回了她的房間,房間裏橫七豎八地躺着不少屍體,無一不是黑衣蒙面,他們頸部皆有一道劍痕,那是爾宜劃下的,一招致命。

“他們為什麽要……”

季黎随手取了一件幹淨的外袍甩到他身上,聲音冷然:“想取本官命的人多了去了,爾宜,讓人清查屍首。”

“是。”

陸染衣擡腿提了一腳跟在她身側的盛行:“你到我房間裏來做什麽?”

“我不是故意的。”任誰突然醒來就見有人站在你床前雙手舉刀,也會被吓個半死的好吧,小伯爺他慌不擇路,沖出自己的房門,本來是打算去找謝雲邵,結果走錯了門鑽到陸染衣的房間裏來了。

要說盛行也是倒黴,他的房間裏早就偷偷插了禁林衛在暗處,他要是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房間絕對不會出什麽事兒,誰曉得他腦子一慌,禁林衛還沒動手他就跑出去,一轉眼便沒了身影。

因為陸染衣身份詭異,她的房間裏只有她一人,并沒有安插禁林衛在暗處,盛行和刺客先後闖了進來,盛行是個虛張聲勢的,最後還是得靠她來解決。

身為江湖毒師鐘越泠的徒弟,自然是用毒。

盛行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雙目出血的黑衣人,忍不住後退一步與陸染衣拉開了距離,臉色是止不住的驚慌無措。

陸染衣嫌棄地看了看臉色發白的盛行,立着衣襟走出了房門,她得去找爾宜他們,畢竟……她可不想留着一具屍體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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