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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又是何必呢?”範先生嘆息一聲。

闵姑姑眼中含淚:“老爺,沒想到此生還能再見到您。奴婢答應過夫人,會替她照顧您的。”

範先生苦笑着搖頭,“我如今在這邊很好,往事如煙,便随它過去吧。你,還是回去吧……”

“奴婢早有出宮之意,老爺既是覺得這邊好,那自然是好的。奴婢是沈夫人請來的,若是沈夫人要奴婢走,奴婢立即就走。”

範先生沒有話說,只道:“随你吧。”

家中多少都有些對闵姑姑身份的猜測,便也是心照不宣。

第一日早晨,蜜娘便被拎起來練瑜伽術,一早上朦朦胧胧的,闵姑姑還給她穿上一條纖薄的貼身的衣裳,江氏的沒有提前準備,闵姑姑就借了一條自己的給她。

江氏拿着那衣裳不是很好意思。

闵姑姑安撫道:“這邊只有我們,大家都是女人,這衣服有助于塑性。”

江氏紅着臉換了衣裳出來,好在這屋子裏早就生了地暖,但穿的這樣單薄,還是忍不住冷的發抖。

闵姑姑的瑜伽術就開始了,起開始就是幾個簡單的拉經脈動作,對于蜜娘來說可以輕松地完成,江氏就費了不少力氣還不能完成,只能說是盡力了。

拉一個經脈下來她就已經大汗淋漓了,原本還有些寬松的真絲衣裳都完全貼身了。

闵姑姑紋絲不動,每一個動作都完成得很輕松。

練了一個時辰,天也涼了,三個人都出了一身汗,以江氏為最,對于她來說難度最大,也是最吃力,一下下就出了一身汗,身子骨也酸軟得很,事後闵姑姑還給她按摩了一下讓她放松放松。

三個人泡了一下澡,又是神清氣爽了。

由于花氏的原因,大房二房也都是知道江氏請了為教舞先生,沈老爺子沈老安人沒說什麽,黃氏和花氏更不能說什麽,但私下裏總得有個幾句閑話。

“這三房當了官自然不一樣的,蜜娘是官家小姐了,自小就學讀書寫字畫畫,哎,日後也是嫁的最好……”

如今這差距擺在那兒也是無可辯駁的,沈三已經是六品官身了,淮哥小小年紀已經是秀才功名了,日後指不定也成了大官人,大房二房也都是靠着三房的,三房能好,他們兩房也能好。

沈老爺子沈老安人若說心底沒個想法也不大可能,但是兒子兒媳都這麽大了,也知輕重了,他們再多說反倒讨人厭。

闵姑姑于膳食養生一道還頗有研究,得知老安人尾椎骨有毛病,便列出了一份藥膳,每天晚上讓她枸杞泡腳,再經常給她按按穴位,老安人這要毛病竟是很少再發作了,這讓沈老安人态度轉變了許多。

江氏的效果是最明顯的,她每日早晚練一下,精氣神都上去了,身材的問題暫時還看不出來,但肩椎的毛病比以前好上許多。

蜜娘每日下午還要練身板,闵姑姑人看着溫溫柔柔的,下手可一點也不輕,直接把她給按下去,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起來的時候兩條腿就不像是自己的。

闵姑姑神奇之處就在于不管你練得有多累,只要晚上她給你用藥膏按摩幾下,第二天你仍然可以繼續練。

蜜娘痛并快樂着,闵姑姑那仰首挺胸的姿态讓她羨慕,但是真正學起來真的太痛苦了,闵姑姑告訴她,萬事開頭難,你首先要練韌性,練好了以後就輕松了。

闵姑姑對她的儀态也很嚴格,背一定要挺直,坐姿不能塌,蜜娘因為常年寫字畫畫,姿勢并不是太好看,如今闵姑姑一日基本上都跟在她身邊,任何錯都能被揪出來,蜜娘就注意了很多。

沈老安人不懂氣質這種東西,只覺精氣神都上去了,笑着說:“這舞練得不錯,我家蜜蜜長高了,越來越好看了!”

蜜娘羞澀地抿唇笑,那兩個小梨渦若隐若現。

冬至下意識地挺起腰板,看了看蜜娘身姿搖曳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冬至問江氏:“三嬸,我可以和蜜娘一起跳舞嗎?我也想練。”

江氏一時間也不能回答,望向闵姑姑。

黃氏呵斥道:“奈練什麽舞啊!”

冬至倔強地看着江氏。

闵姑姑淡笑,說道:“可以練瑜伽術。”

她來這兒,并不是誰都教的。

江氏覺得既然冬至都來學了,自然不能撇下秋分和夏至,她也覺瑜伽術對身體有益,若幾個侄女能學一學日後有好處。夏至還有一個月就要成婚了,有些猶豫,江氏說學着有好處,學會了自己也能做,她便也來了。

早上時間太早了,傍晚吃過晚飯後,沈家的舞房裏聚集了不少人,沒有那麽多衣裳,只能讓她們自己帶一身貼身的薄衣。雖有些不倫不類,起初也放不開,後來見蜜娘江氏神色坦蕩,也都收起那些小心思。

帶了一班人連,闵姑姑花費的精力就多了,江氏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幾個侄女都還省心,能盡力去跟。

第一天冬至有些失望,這是舞嗎?不就是擺幾個動作嗎?同女孩兒心目中那翩翩起舞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

且是安慰自己,許是初步練習一下,還沒到真正的時候。

便是跟着學了十幾日,也沒等到有跳舞的動作,冬至忍不住跑去問闵姑姑,“姑姑,這瑜伽術怎得一直練這練那的,不跳舞呢?”

闵姑姑颔首:“這不是舞,是一種對身體有好處的健身術。”

冬至心理忍不住失望,滿懷期待地問道:“那,我能跟你學跳舞嗎?”

她的眼中滿是少女的期待,青春又有未來,她希望她也能同闵姑姑一樣,每一個姿态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闵姑姑笑了,站起來,姿态近乎完美,“沈家請我來,并不是來教你的。小姑娘,我勸你,學舞對于你來說沒有用,人活着,不要這麽要強。”

她擡起腳,從冬至身旁走過。她這一生形形色色人生百态都見過,冬至這樣的女孩就像是初入宮的女孩子,心懷幻想,自覺特別,實際上每個人都平平碌碌的衆生之一。你不特別也不幸運,最好,早些認清事實。

冬至是哭着跑回家的,黃氏還沒有來得及問什麽,她把房門一關就悶在裏面哭,黃氏拍門問她是不是受氣了。

一家人都在屋外安慰她,最後黃氏和沈興志的媳婦進去了,冬至委屈得不行,哭哭啼啼地說了緣由。

黃氏也有些惱怒:“那人不就是奈三嬸請來的嗎?花了錢的,我同奈三嬸說一聲不就行了!”

沈興志的媳婦回來後同沈興志說:“冬至心氣太高,太要強。”

有時候要強是件好事情,有時候又不是好事情,尤其是在現實和理想差距太大的時候。

黃氏找江氏理論,眼睛刀子往闵姑姑那兒刮,江氏也為難,若闵姑姑真是他們家請來的倒也好辦,多教幾個就多教幾個,關鍵,闵姑姑她不是啊!

闵姑姑也不惱怒,也不願在黃氏面前找不痛快,說了一句:“我也不過是瞧着故人的面子,便是答應教一個姑娘,旁人不在我受托的範圍內。”

便是走了,步伐不緊不慢,身姿玲珑,同她差不多年歲黃氏看着心裏頭多有不痛快。

闵姑姑走後,江氏倒是好同黃氏說了:“這闵姑姑,非同常人,我們家至今為止未花半分錢,是巡撫夫人幫我們找的,不是那等外面重金聘來的。”

黃氏有些讪讪,只道闵姑姑也太小氣了。

江氏對闵姑姑心裏頭愈發過意不去,有些惱怒黃氏,有些冷臉不再言語。

黃氏走後,闵姑姑對江氏道:“那女孩兒,太要強,心比天高,又生在那樣一個人家,不太好。”

心比天高的後一句是命比紙薄,這并不是好話,但江氏無話反駁。冬至是從小就要強,只要姐妹幾個誰有的新的玩意,她也非要。什麽不甘心落後,“又生在那樣一個人家”?沈大家不好嗎?對比村裏頭,那是村中極好的人家了。

可她不會這般想,她眼光總是瞧着高處,可給她的舞臺就這麽點大小怎麽也蹦不出去。

冬至那點子心思被闵姑姑戳破之後,惱羞成怒,那種從夢想跌回現實的感覺,她才十二歲,不能接受這樣的落差也是正常的,習慣性用無理取鬧去掩飾妄圖修補。

此後,冬至就再也沒有去過沈三家。

蜜娘被冬至遷怒,也是一個月沒被理,蜜娘送了些小禮物想讓她開心開心,也是石沉大海,兩個人畢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姐妹,蜜娘有些傷心,問闵姑姑不能再帶一個人嗎?

闵姑姑摸了摸她額頭上汗濕的頭發,給她的腿部做按壓,“蜜娘,每個人都要有對自身合适的定位,并不是我不想教,而是,學這些對她日後沒有好處。”只會助長她要強的虛榮心。

蜜娘目前還沒辦法理解她這句話,但她不是強人所難的性子,闵姑姑一直待她很好,除了練舞的時候會下狠手,平日裏都很溫柔的。

秋分和夏至跟着闵姑姑練了一個月的瑜伽術,夏至瘦了一些,身材看上去緊實一些了,她原本有些小胖,臉蛋看着瘦,肉都長身上了,這一個月的效果她也是滿意的。秋分實在是有些太瘦了,闵姑姑看着她都忍不住讓她多吃一些。

十二月初,夏至終于要出嫁了,做了一個月的瑜伽術她的氣色很不錯,穿上嫁衣,朱砂點唇,美豔不可方物。秋分和花氏哭得稀裏嘩啦,蜜娘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拉着夏至的衣袖不想讓她走。

江氏和黃氏感同身受,作為一個母親,誰都希望這一天晚點到來,在一旁抹着眼淚。

這哭嫁的人越多,表明新娘子在娘家越受寵,前來參加婚禮的人也紛紛說道:“新娘子在娘家受寵,都不想她嫁出去哩……”

來觀禮的苗家人面子上也有光。

夏至沒有兄弟,是沈興志背着她出嫁的,沈興傑沈興淮在身旁護駕,江垣也被當做新娘的兄弟充場面去了,幾個人把苗峰灌得爛醉,早在之前定親酒上,江垣就展現出了優秀的喝酒才能,立即被沈家幾個兄弟歸為一隊。

之後幾次,他們也單獨把苗峰約出來喝過酒,沒想到訓練了幾回,苗峰酒量見長,但婚宴上敬酒的人太多,還是被幹趴下了。

沈興志拍着江垣的肩膀很是看好他:“只要有江兄弟在打遍天下無敵手,以後喝倒妹夫就靠江兄弟了。”

江垣喝了一斤白的,面色不改,笑着應下了這句話。

沈興淮喝得都有些暈暈的,他才喝了幾杯,酒量有限,靠着江垣,“日後,要是蜜娘出嫁,看我不喝倒他!”

江垣掃視他,就靠你?

沈興淮拍拍他:“阿垣幫我。”

沈興淮一個踉跄。

江垣無奈地扶住他,敷衍道:“好好好。”

那是多少年後的事兒了,沒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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