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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一出嫁,沈二家裏頭就冷清了不少,秋分總是忘沈三家跑,花氏往日裏還能同夏至聊聊天,一塊兒做活,沒了夏至,秋分又不如夏至貼心,花氏總是唉聲嘆氣。

一家人吃個飯也愣是沒意思,三個人都不是多話的,或者說秋分和花氏根本搭不上話。

三日後夏至回門,瞧着她臉上漾着新婦的幸福,大家也放心了。夏至也算是苗家的長媳了,苗峰年歲這般大了才娶得媳婦能不疼嗎?那憨人臉上竟也都是羞澀的笑意。

苗家大房裏頭夏至是長媳,但從老爺子老太太眼裏她可不是長孫媳。苗秀才的大兒子是長孫,大房當初夭折了不少孩子,當年苦為了供個秀才出來,一家子省吃儉用的,後來好不容易生下個苗峰,可算是養大了。二房三房的大兒都比苗峰大上幾歲。

花氏一個勁地拉着夏至問:“苗峰待奈哪兒樣?有沒有欺負奈?苗家人好不好?有沒有欺負奈?……”

還好苗峰被沈大沈二沈三叫走了,沈老安人覺得花氏這幾十年就沒長腦袋,都成了婚還問這種問題。

沈老安人呵斥道:“奈港啥話!苗家要是新婚就欺負媳婦奈幹啥嫁女兒過去!”

夏至也是無奈,拉着花氏的手說道:“相公待我很好,公婆也不是會磋磨我的,姆媽,奈曉哈港(不要瞎講),被別人家聽去了,要亂說的。”

花氏揪着帕子,她這不是擔憂夏至嘛。

沈老安人道:“雖然咱們家比苗家好,奈也不算是完全嫁出去,但待公婆還是要敬仰三分,不能擺架子,奈公婆也都是和善人,可能就大女婿家的好婆不好些,奈該尊敬的尊敬,受了欺負也別忍着,娘家人不是擺在那兒看的。”

老安人這話極其硬氣,不說菱田村這地界,就這震澤鎮,誰能不給他們沈家面子。黃氏和江氏都是支持地點頭。

夏至爽朗一笑,“孫女曉得,再怎麽着也是沈家人。”

老安人笑着舒展眉眼,瞥了一眼花氏那苦瓜臉,哎,苦人苦命,這苦人吶活的再好也要給你找不痛快,好在兩個孫女都不像她,也罷了,都這麽多年了。

夏至婚後還算過得去,苗家父母都是和善人,爺爺更是和氣得不能再和氣的人了,那婆婆雖看夏至多有不順,但有那般強硬的娘家,老太太也是多又不敢得罪。成親前多有不滿,成親後卻是四處炫耀起這個親家。

“……我大孫媳婦呀,可是沈大官人的親侄女,沈大官人都來過咱們家的呢!”

旁人豔羨自然是豔羨的,又如何能看得上苗老太這擺明了炫耀的姿态,便是打趣說:“老太太,那沈大官人可有給奈們家峰哥兒弄個職位呀?噫,那沈家可發達了,造紙坊、印刷坊的,那裏頭進去的,一年吃香的喝辣的!”

苗老太臉上辣辣的,峰哥兒如今哪有什麽職位,還跟着沈二一塊做木活呢!回去便同夏至說:“奈阿耶怎麽不給峰哥兒安排進印刷坊?這做木活累死累活的,奈也不心疼心疼奈男人!”

夏至平日裏多有忍讓她,且是這麽大歲數的老人了,“好婆,我如今一出嫁女。那造紙坊,只有沈家族人才能進,這規矩很早就定下的。”

苗老太嚷嚷:“這什麽規矩呀!奈們家又沒男兒,日後那造紙坊被人吞了都不曉得。奈阿耶姆媽怎麽就想想哩!奈們家要是沒個男丁,絕了戶怎麽辦,還不如咱們峰哥兒靠得住……”

夏至聽得那句絕了戶,那心氣就直沖頭頂,她婆婆連忙拉住苗老太,“姆媽,奈港啥呢!峰哥兒和親家公做木匠做的好好的,進什勞子印刷坊啊,峰哥兒又不懂這些!”

夏至暗道:你孫子想進我家印刷坊,你叫他入贅呀!

面上還得哄着這老太,苗老太也是上輩子積福,苗老頭性格和順,家中事事包攬,她一天到晚就聊天唠嗑。除去那苗秀才,其他兩個兒子皆是孝順人,村中老太無不感嘆,怎麽竟是這樣的老太享福呢!

除去這腦子拎否清的老太,苗家其他人還是很好的。但她心中惦念着娘家,如果住在婆家,她注定是沒辦法經常去看望家裏的,如今家中的事情她也是管着的,花氏根本立不起來,沈二也不是行商的料,鎮上的商鋪暗地裏一直都是她在管,沈二和花氏一直住在菱田村,不怎麽愛住鎮上,她便想同苗峰一起去料理商鋪。

但她才成婚沒多久,內心又覺得對不起苗父苗母,兩人待她是極好的,如若他們願意一同住到鎮上去,她也是樂意的,但她心底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想法她暫時暗暗地埋在心底,打算過年時同娘家商量商量,年後再提。

夏至出嫁後,又是馬不停蹄地準備年貨年禮,大人忙,小孩們多是舒坦的,對于他們來說,新年是一場好吃好喝好玩的盛宴。

江氏忙碌,蜜娘更多的時候就和闵姑姑待在一塊兒,闵姑姑會同她将京中女孩的流行的玩意,帶她染指甲,她挽的發髻比丫鬟們都好看。

江氏忙,沒空給家裏頭準備新衣裳,交給闵姑姑去辦,其他人的衣裳闵姑姑都交給了繡房,就幫蜜娘繡了一件羅裙,蜜娘發現她偷偷地再繡一件男人的袍子,那個顏色就不像是女人穿的,蜜娘想也許是繡給闵姑姑的家人的,她的阿耶相公兒子?

但在新年的時候,她瞧見阿公身上穿了一件一樣顏色的袍子,她眨了眨眼睛,好像……顏色很像啊!

這是闵姑姑和江垣第一年在沈家過年,江氏準備得也盛大一些,三家人依舊不多,年夜飯依舊是一塊兒吃的,雖說如今條件好了,但沈家過年的習慣還是和往年一樣,一家人一起做飯,男人殺雞殺魚,女人做飯,菜色什麽的自然是比以前好,當然也是有幾個下人幫忙的。

從一開始的兩桌,如今擴展成了三桌四桌。

江垣在這兒也快要一年了,年前沈家人也不多問他回不回去什麽的,自然而然地多給他準備了一份新年衣裳、飾品。他本就沒有打算回去,雖然家中有書信來催過,但他暫且并不想回去。這邊沒有京城的浮華,人際關系單純,這是他這幾年來過得最為舒服、開懷的一段日子。

在沈家愈是住的久,他愈是明白範先生所說,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實際上他家相對于京中大多數侯府已經好上很多了,至少幾個叔叔沒有為了候位而争得死去活來,但他亦是明白,代價就是将他們養廢了,如果不是依靠侯府,單獨放他們出去,甚至連養活自己都困難,更妨論這一大家子。

這就是所謂的攤子越大越越難收,他也不得不佩服沈家兩老的魄力,早早地給三個兒子分了家,但彼此的感情維系得又如此之好。

江垣第一次進入廚房,看着沈家的男人們熟練地做菜,又有些刷新了眼界。

幾個孩子們也都進來圍觀,小的時候常常繞着大人們的膝蓋玩鬧,跑廚房來偷菜吃,如今都大了,個個都是大姑娘大小夥了,條件好了,孫輩幾個都沒怎麽下過廚,但并不妨礙他們到廚房來圍觀。

“阿耶要露手絕活了,阿耶的醬蹄、紅燒肉可是一絕,一年可就露這一回,小夥子們看好了,學着點,以後讨媳婦歡心哩!”沈三打趣道。

圍觀人群哄笑,江氏便說:“我怎得沒見你讨過歡心?”

沈三:“這否似我的拿手絕活,一會兒我也漏一手。”

其實沈三做飯做菜比江氏還好呢,沈家三個兄弟都是會做菜做飯的,年輕的時候沈老頭沈老安人忙生計,沒工夫顧兄弟幾個,沈英妹一個人也不行,沈琴妹又是個不頂事的,兄弟幾個也就練出來了。

沈三做了道糖醋鲫魚,味道香的很,就光靠那糖醋汁都能吃下一碗飯。

江垣看着有趣,沈老爺子問江垣:“江小哥兒可會做菜?要不漏一手?”

江垣心裏頭翻菜譜,若是讓他點菜他能報出一大堆,這做菜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晚輩沒得您和幾位叔叔好手藝,只會些烤些野味。”

這倒是實話,他出去打獵,打到了獵物就坐下來烤了吃,只需帶些調味包在身上便可。

沒想到沈家這幾位小輩竟也是來了興趣,“诶,是不是生一堆火烤着吃呀!這個我們也會!”

沈興淮也來了興致,燒烤他也會,“不若我們幾個便生個火堆燒烤吧!”

噫,這形式的玩法可得幾個小夥贊成了,燒火他們也玩過,當地有三月三生野火的說法,小孩子三月三的時候都會搭一個火坑,在裏面燒豆子飯,吃鴨蛋。

用轉頭壘成一個半環形的,在裏面生火。大人們也不打擊他們的熱情,這過年的也就圖個開心,還幫他們串肉,沈興淮想整一個考架子出來,但事先也沒想到,如今也只能這樣簡陋地考考。

姑娘們也是頭一回見着,有趣得很,也不顧外面的冷天氣,跟着他們一塊兒出來,就在外邊的小亭子裏,把簾子拉下來,雖然還透着風但至少能把火升起來。

江垣熟練地切上幾道撒點鹽,沈興志考五花肉,沒一會兒就熟了,想給自家媳婦,轉身一看媳婦不在,“冬至,這個給奈嫂子去。”

冬至饞着哩,“奈怎麽不給我!我也想切!”

沈興志:“好好好,奈先切,我再考一串給奈嫂子。”

冬至喜笑顏開地接過,上嘴就咬一口,燙的嘶啞咧嘴,“好燙~”

蜜娘眼饞呢,聞着肉香味可勁地吸,“冬至,好吃嗎?”

冬至嚼了嚼,整張臉都皺起來:“怎麽沒味道?好難吃,一股肉腥味。”

“啊呀,忘記加胡椒粉了!”沈興志拍腦袋,這五花肉單獨吃着肉腥味太重,還是得加點料才好吃。

冬至瞪着沈興志。

江垣一手兩串,兩手拿了四串,雖然速度慢了一點,但是考得滋滋香,他不怎麽多加油,這肉裏頭本身就有油脂,靠着靠着自己會冒出來,外焦裏嫩,香的很。

江垣拿着幾串一回頭,就瞧見蜜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烤肉,失笑幾聲,遞兩串給她,“拿去吃吧。”

蜜娘朝他讨好一笑,“謝謝江哥哥。”

自己咬上一串,一串給秋分。

江垣心情頗為不錯,沈興淮在烤雞肉,半只雞劃了很多刀,但依舊難烤,瞥了一眼江垣,暗暗有些後悔選擇了這個最難烤的,默默地把手放低一些,讓雞兄弟好好感受一下火候。

等江垣都烤了一碟子的羊肉、五花肉,沈興淮的雞總算是烤好了,就是外邊有些焦,皮看上去脆脆的。

“蜜娘,要不要吃雞腿?”

蜜娘在幾位兄長之間吃的高興,點點頭,準備去光顧自己親兄長的生意,那雞還燙着,沈興淮不讓她碰,自己呼了幾下,用力折了好幾次,終于把那雞腿給折了下來。

兄妹兩個都低頭看那只雞腿,雞兄弟的腿很結實,拔下來還連着幾根經脈,那連着筋的雞腿裏頭還帶着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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