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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溫暖的光。
古遠澤抱着一只烤雞吃的形象全無,等到一只烤野雞只剩一身骨架,小王爺把手上的一點油光舔盡,打了一聲飽嗝。
周媛自打他開吃以來就維持着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等他吃完才回過神來把下巴合上。
“我說,藍大哥,你這是好幾天沒吃飯了吧?”
古遠澤嘆口氣,在小姑娘面前強撐道:“沒有沒有,我就是胃口大而已!”
周靖哼笑一聲,用鄙視的眼神看了小王爺一眼,撇嘴道:“你這等柔弱書生,就該在家裏好好讀你的書當你的大少爺,跑出來闖蕩什麽江湖。”
周媛皺眉道:“哥哥,你怎麽能這樣說!”
被這樣教訓,古遠澤也不生氣。
如果是幾天以前他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卷起袖子,和他好好分辨一場。但現在對于嘗過這麽這日子辛酸苦辣的小王爺來說,能遇到這種只是嘴巴壞,心地卻善良的年輕俠客,簡直是莫大的幸運。
只不過說他不該闖蕩江湖……
小王爺搖搖頭,從懷裏掏出手帕,優雅地擦幹淨手指,笑道:“周兄你這話就不對了!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能不入江湖感受一番刀光劍影、快意恩仇?”
周媛聽他這樣說,冷不防“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然而擡頭看見古遠澤閃閃發光的眼睛,一時間竟也說不出打擊的話。
古遠澤出身皇家,成太/祖古湛行相貌英偉,而他那位神秘早逝的皇後秦君瑜、古遠澤的曾祖母,更是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小王爺自然繼承了皇室的好相貌。
他身材雖然比周靖單薄了幾分,但身量極高,眉目明秀,尤其唇形讨喜,不笑也似在笑,眼睛裏天生一番明朗若朝陽的少年氣,叫人難以生出惡感。
她收起笑容,肅正臉色,鄭重道:“嗯,對,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出來乘着年輕出來闖蕩,成就一番事業!”
得到小姑娘的贊同,古遠澤瞬時眉目逸飛,笑容滿面:“你們都是江湖人,那你們聽說過葉無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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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古遠澤忽覺身後的樹搖了搖,幾片樹葉慢悠悠飄了下來。
小王爺擡頭打量了一下頭上新葉茂盛的樹冠,然而漆黑一片,并不曾看見什麽,便壓下了心中的狐疑。
“怪哉!剛剛不曾起風,怎麽這樹不動自搖了?”他還從不曾在野外過過夜,這天底下,難道真的有鬼嗎!
周媛卻沒管那樹搖沒搖,聽到葉無暇三字,便宛若打了雞血般興奮起來,叫道:“藍大哥!你也知道葉大俠嗎?”
古遠澤眼睛一亮,驚喜道:“同道中人?”
周媛哈哈一笑,嘴角露出深深的梨渦:“同道中人!”
“……”周靖嘴角一抽,見這二人如走火入魔一般的神情,心底頓時生出不安的預感。
果不其然,一說起葉無暇,兩個人就開始親親熱熱地坐到一處,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話,仿佛他們兩個才是親兄妹,周靖被無情地抛棄在一邊,表情甚是難看。
古遠澤道:“葉大俠乃是我此生最為仰慕之人!”
周媛連連點頭:“我也是!”
周靖:“……”
樹身不住輕顫,然而古遠澤二人沉浸在找到同好的興奮中,周靖在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中,三人竟無一人察覺到異樣。
“葉大俠十七歲初出江湖,便直往昆侖劍派挑戰武林第一劍邵一棠,一劍橫絕昆侖巅!可謂是少年英才,拔群出萃!”古遠澤撿起一根木棍,左輪橫劈!
“她還便放言掃平武林邪道!那青令山四煞為惡江湖,她便單槍匹馬獨戰四煞,還了泸州百姓一個清淨!真是俠肝義膽!”周媛說到興起,揮舞長鞭,啪地一聲打在火堆裏,火星濺在周靖身上,衣服上頓時落下幾個洞。
周靖:“……”
古遠澤二人背後的樹又搖了搖,不過她們此時正沉浸在分享前輩戰績的興奮裏,哪管身邊的風吹草動。
“葉大俠真是一身正氣!”古遠澤比劃了一式雲臺三落。
“氣蓋山河!”周媛使出一招火舞四方,火星又噴了無辜的周靖一身。
“河山之德!”古遠澤又一招蒼松迎客。
“德高望重!”周媛一招落霞漫天。
“重如泰山!”古遠澤長虹貫日。
樹上的葉暇拿着野果,目瞪口呆,食不下咽。
她先前和容情一道來找古遠澤,小王爺遇到危險,是她與容情暗中相助,後來二人兵分兩路,容情去解決那堆看着不太對勁的土匪,她則決定暗中護送這任性的小王爺安全回到晉安,也算幫朋友了卻一樁麻煩。
沒想到,半途看到這麽令人三觀崩裂的一幕。
“……”周靖額上綻出青筋,忍無可忍道:“你們還有完沒完!”
他聽夠了二人吹捧葉無暇,咬牙半天,還是禁不住潑冷水道:“這些都是說書先生誇大出來的,你們也信!”
周媛哪容得兄長這樣打擊,古遠澤更是把反對的話拒之耳外,二人把周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分享所仰慕前輩的傳奇事跡。
“後來,葉大俠還殺了止戰江赤水塢一個措手不及!昔日盤踞止戰江的水匪大幫,就這樣死的死,散的散。我聽說,來往的商客船到如今還在船上供着葉大俠的畫像,早晚三柱香呢!”
周靖:“……”管不了了!
不過,他好像聽到了誰……像是被嗆住的咳嗽聲。
錯覺吧。
大概是這兩個腦殘粉把他氣出幻覺了。
周媛睜大眼睛,臉頰漲得通紅,激動道:“葉女俠太厲害了!還有一回,邪道組織了一個叫什麽江南十七怪的……”
“是江北十八剎……”周靖無力的提醒。
“對對!哎,管他呢!”周媛被打斷,不滿地瞪了一眼兄長:“你插什麽嘴!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真看不上葉大俠還對她的事跡那麽清楚,你就裝吧!口是心非,讨厭!”
說着轉向古遠澤:“哎,我剛說到哪裏了?”
古遠澤道:“說到江北十八剎!”
“哎呀,都怪哥哥,一打岔,我就忘了!”少女嘟着嘴回想半天,最後終是氣惱地抓抓頭發:“我真想不起來了!”
古遠澤想了一會兒:“其實,葉女俠最矚目的事跡也不是那個江北十八剎了,他們聯盟之前誰知道他們是誰啊!她最厲害的,還是二十歲那年,單騎獨身,滅了江湖第一大毒瘤魔煞宮!”
“啊!對!”兩人對視,彼此眼睛都是閃閃發光的,周媛接着說道:“魔煞宮宮主號稱練成了什麽金剛不壞之身,還不是死在了葉大俠的無影劍下!自此以後,武林邪道皆盡被她掃清,那些看她笑話的武林正派,還不是只能酸溜溜的說一句天縱英才,麒麟之姿!稱她為江湖第一劍。”
總算說完了,剛被妹妹兇了一頓,周靖一直無奈的保持閉嘴狀态,此刻終于有間隙能插上嘴:“藍澤,你看的又是哪本江湖話本?”
“哎?你怎麽知道……”古遠澤驚訝片刻,不好意思道:“周姑娘也喜歡看這些江湖話本嗎?我看的是妙陵生的《江湖紀年錄》成安十年版。”
“……”周靖磨了磨後槽牙,看了一眼此刻心虛地低下頭的妹妹,冷笑道:“真是不巧,舍妹和你看的不是同一本,她……”
“哥哥!”周媛及時制止了兄長托出口的話,小姑娘可憐兮兮地揪住兄長的袖子,撒嬌道:“好大哥,你別說好不好。”
無視妹妹的撒嬌,周靖露出一個冷漠的微笑:“她看的,是白荷君的《葉氏尋芳錄》。”
周媛氣的砸了兄長背後一拳。
古遠澤還沒來得及問白荷君是誰,就聽見“咚”的一聲,不知道什麽東西從樹上砸下來,正好砸在小王爺頭上,砸完了咕嚕嚕滾到地上,竟是個吃了幾口的野果,他頓時跳将起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見人影,緊張兮兮道:“誰?誰在上面?”
之前救他們的人不會還沒走吧?
古遠澤與周靖對視一眼,周靖皺了皺眉。
方才那道沙綿的女聲笑完一聲後就再無聲息,他們都以為人走了,所以也跟着離開,但或許那位前輩并沒有走,而是一直跟着他們。
但以那位前輩武功之高,他們并無發現的可能,這個人細聽,卻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只是剛剛他未曾過分警惕,才會在此刻才發現樹上有人。
樹上的人若有惡意,應當早就動手了。但此人一直沒有動手,反而靜靜地聽他們讨論葉無暇讨論許久,還幾次三番鬧出動靜,應該并無惡意。
不過,凡事沒有絕對。
周靖提劍出鞘,冷冷道:“閣下何方人士?畏首畏尾,可不是君子所為。”
周媛也收起嬌憨之色,沉下臉提起鞭子:“喂,什麽人,沒事背後聽人家說話,還不快給本姑娘滾出來!”
随着她這一聲落下,一個消瘦高挑的身影從枝頭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下。
☆、争論
三人看清這皂衣人的那一刻,都不約而同地愣了愣。
眼前的女子看着不過二十出頭,身形高挑,腰極細,腿極長。玄衣烏發,眉眼含笑,容貌清麗。
但不知為何,她含笑的眼睛裏,總有着淡淡的滄桑和微微的疲倦。
月光也似乎并不厚待她,不肯落在她的身上,只在她的身後撒下淡而懶倦的光。
但奇怪的是,沒有人在意她的容貌,大概是因為她的氣質太過獨特。
小王爺在大成最繁華的京都瑜州府活了二十餘年,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然他至今為止,還不曾見過這樣的女人。
一個純粹的,應該屬于江湖的女子。
他曾在心裏描繪許久,江湖是什麽樣子?也曾想過,真正的江湖人,又是什麽樣子?
然而這個人出現的瞬間,他就忽然間意識到,江湖原來是這樣的。
是平靜下的波濤洶湧,是藏在劍鞘的絕世鋒芒。
如此像他想象中的……葉無暇。
葉暇本來是不打算現身的,可是他們的對話實在令葉暇忍俊不禁。她在樹上哭笑不得半天,手上的野果一時不查掉了下去,倒被三人抓個正着。
“閣下是……?”古遠澤道:“是方才幫助我們的前輩嗎?”
周靖打量眼前的不速之客許久,搖頭道:“她不是,她沒有武功。”
沒有武功,就絕不是剛剛幫她們的人,也不會是葉無暇。
古遠澤忽然有點失落,失落裏還夾雜着幾分慶幸——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要真被葉無暇聽見,只怕他這輩子都無顏見葉無暇了。
周靖将手中長劍幹脆地回鞘,重新盤腿坐下。既然判斷了此人沒有威脅,心高氣傲的年輕俠客不願對女人出手質問,索性不再理會。
反正,剛才丢臉的又不是他。
“真是抱歉,打擾了諸位的興致。”
葉暇含笑道歉,她的聲音清潤幹淨,不像他們先前聽到的那一道紗綿的嗓音。
周媛本還有幾分猶疑,這下也對信了兄長的話,只是想到剛剛對葉無暇的吹捧都被眼前人聽了去,不由得十分羞惱:“這位姐姐背後偷聽人家說話,很光榮麽!”
“……”葉暇沉默地想,小姑娘年紀輕輕,沒事幹,愛看那些不實話本,好像也沒什麽,只是被揭穿了惱羞成怒罷了,她不願和女孩子計較。
嘆了口氣,她安撫道:“我并非有意。不瞞姑娘,我也極仰慕葉無暇……”
葉暇說起這話來臉不紅氣不喘,仍是一臉正氣的樣子:“正因如此,聽到二位的話,我才甚覺激動,不小心失手砸了這位小兄弟,真是抱歉。”
古遠澤無論怎麽看,這也不像是真正仰慕葉無暇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分明不是葉無暇,也自稱是葉無暇的仰慕者,但一想到剛剛自己和周媛的舉動全被她看了去,他心裏就不由自主地升起幾分羞恥感來。
“真的?”小姑娘畢竟好哄,而葉暇也不愧是紅顏知己遍天下的女人,不過兩句話,便讓小姑娘轉怒為喜。周媛立刻熟稔地攜了葉暇的手臂坐下:“唉!千金易求,知己難得!我今天遇到兩個知己,真是太開心啦!”
葉暇覺得小姑娘說起這種話來老氣橫秋的,甚是可愛。她微微一笑,聽周媛伸手介紹:“我是周媛,這是我大哥周靖,這是藍澤大哥,想必姐姐你已經知道了。”
葉暇一一颔首,又聽周媛笑眯眯地問:“不知姐姐貴姓?怎麽稱呼?”
葉暇看了一眼嬌憨的小姑娘,目光中流露幾分古怪的光:“鄙姓葉,叫有暇。”
周媛呆住:“……啥?”
古遠澤:“啊?”
周靖:“噗——”
周媛默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小心開口:“葉……姐姐,這個名字……”
葉暇微笑道:“我想,這就是傳說中命運的捉弄吧——葉無暇是個大忙人,所以叫無暇,我呢,是個閑人,叫有暇也是理所應當。”
周媛:“……哦,原來如此。”
古遠澤:“……”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還是覺得最好對這個說法保持沉默。
火光下,周靖不經意瞥見她右手虎口的老繭,不禁皺起了眉,眼裏浮上疑惑之色。
難道他判斷錯了?
習武之人,精神面貌都與尋常人不同。小有所成者周身真氣外放,若是高手,則自有一套法門,斂氣于內。但如葉暇這種,周身真氣散亂,臉色蒼白的人,或可能有些拳腳,但在周靖眼中,只能算是平常人罷了。
可是,這樣一來,她虎口的劍繭就很可疑了。
還有她身上的江湖氣……江湖上,什麽人有這樣的特征?
少年俠客陷入了沉思。
周媛摸不清這個神秘的女子到底是什麽來歷,名字又是真是假,她眼睛轉了轉,突然道:“也不知葉大俠,如今在哪裏。”
古遠澤道:“我也想知道。”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周媛瞬間傷感起來。
“可惜葉大俠在七年前掃平魔煞宮之後就隐退江湖了,這些年,我都不曾聽說過她的蹤跡。我是聽着她的故事長大的,我想拜她為師,可是我長大以後,卻見不到她了……”
“我真想見她一面啊,現在武林榜上已經沒有葉大俠的名字了,武林中也再沒有像她一樣的俠客了!再過一些年,後來人可能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那她該多難過啊!”
這小姑娘……葉暇搖搖頭,聽着少女的傾訴,眼神柔軟起來。
年輕的女孩子們總是多愁善感,她還沒怎樣呢,她們這些小姑娘倒腦補出了一大堆悲傷難過。
周靖回過神就聽見妹妹幼稚的發言,他哼了一聲,冷笑道:“江湖上誰不是這般?武林榜上消失的,死去的人還少嗎?她只是退隐,又不是死了。”
“哥哥!那些人怎麽能和葉大俠比?”
“不都是人麽?又有什麽不一樣?他們的生死善惡就不該被記住麽?”
葉暇微微挑眉,把目光落到少年身上。
“看什麽看!”周靖叫她看得臉紅,面紅耳赤道:“難道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不,”葉暇微笑着搖頭:“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我倒認為周兄太過一視同仁,反失偏頗。”古遠澤道:“盡管都是人,但人總有善惡之別。葉大俠是高義之士、仁善之人,更是驚才絕豔的俠者,縱是隐退,也不免叫人惋惜。”
周靖道:“膚淺,你怎知她是高義之士、仁善之人?”
古遠澤道:“她是葉無暇。”
葉暇揉揉額頭,不知該做什麽表情。
真想勸他一句“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過想起自己“葉無暇仰慕者”的人設,她愣是把話憋回了肚子裏。
果然人是不能撒謊的,一個謊言要用一萬個謊言來填補,撒了謊,連說句話也要小心翼翼,反複斟酌。
甚至就連隐瞞,也可能會給別人帶來傷害。
但她真不想告訴眼前的三個年輕人自己的身份——
難道要她說,這個站在你們面前,一點武功也沒有的平常人是葉無暇嗎?
他們會很失望吧。
葉無暇早該從江湖上消失了,如今的江湖,不應該再是葉無暇的天下。
沒有說出口的後果是,周媛和葉暇兩人就看着這一雙少年郎争了半夜的善惡是非。
金光破雲,天際的第一縷晨光傾瀉而來。
火堆的餘燼散發着微弱的光,初春枝頭的露水打在葉暇的身上,喚醒了沉睡的兩人。
周媛聽到最後都趴在葉暇肩膀上睡着了。葉暇也沒撐多久,醒來時兩人已經瞧不出昨夜争得你死我活的樣子了,只是誰也不看誰,誰也不理誰。
周媛揉着眼睛起來時,周靖已然別好長劍,整裝待發,古遠澤亦板着臉,神情不虞。
葉暇對兩個倔強的少年簡直無言以對,她擅長應付所有女孩子,但對叛逆期的少年卻總是束手無措,因此對周媛求助的目光愛莫能助,起身告辭:“我此往晉安,幾位接下來要去哪裏?”
周媛笑道:“葉姐姐,我們要也要去晉安看望小叔叔。”
她想了想,又問古遠澤:“藍大哥,你又去哪裏?”
“滄州府。”
這是他打聽到葉無暇的最後出現的地方。
縱使遇上了這麽多艱難險阻,卻仍是熄滅不了古遠澤尋找葉無暇的決心。
因為葉無暇,一直是他向往的江湖啊!
☆、又跑了
大成以府區分各地九府,止戰江劃分南北,北方占三府,南方則四府,還剩餘兩府則地處止戰江源頭。
然而大成地域十分廣闊,九府之中,除北方京都歸屬的瑜州府外,任意一府的面積都可比大陸南邊諸小國加起來的面積的還要大。府下所轄數十縣,如晉安便是安瀾府所轄。
北方除了塞北的燕州府,便是瑜州府、安瀾府。安瀾府面積寬廣,晉安縣地處安瀾的最南端,毗鄰止戰江,漁業和船運交通都頗為繁華。滄州府則處于止戰江之南,與安瀾府毗鄰。
若要從北方到南方,必經止戰江,也必經晉安。
可從來沒有出過瑜州府的小王爺,顯然不知道,說是去滄州府,他卻在相反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作為唯一一個還有點善心的人,周媛看着身邊毫無動靜的兩人,心懷不忍,運氣把他叫了回來。
“你怎麽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呀!”
“這……”
葉暇和周靖慢悠悠地跟在兩人身後,前者一臉微笑,後者則一臉鄙視——他實在想不明白,路癡到這個地步,這家夥是哪裏來的膽子提闖蕩江湖的?
古遠澤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笑話,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甩開的暗衛,他突覺生無可戀起來:“一定要走晉安嗎?”
葉暇好心地給上建議:“或者你可以從西邊的泸州府、晉州府走陸路。”
古遠澤連忙搖頭道:“算了,我還是走晉安吧。”
他們此刻所在是晉安北邊的鄰縣,以周靖周媛的腳程,若是到步行至晉安起碼要一日的功夫,周家兄妹為了照顧兩個不會武功的人,還特意放慢了速度,想來今天是趕不到了。
大成建國至今,已是七十年的光景了,歷代君王皆是勵精圖治,雖說太/祖高祖時期才是最為繁盛的,但當今皇上也是個及其英明的君主。因此至今天下仍呈一派欣欣向榮之象,正是盛世年光。
各府治下,相鄰鄉縣之間的官道用石板砌的整整齊齊,每幾裏還有官府所設的休息站,交了一定數額的銀錢就可入住,也有人負責住客的安全,實在是極大地方便了百姓出行。
像昨夜那樣的露宿顯然是江湖客的做派,江湖人總是不喜歡和官府打交道的——一方面他們自負本領高強,不懼野外的危險;另一方面,則是江湖人或多或少手上都有血案,朝廷自有律法,對他們的不守規矩已經頭疼很久了,雖然默認了他們江湖事江湖解決,但若是在官府的地盤上做了什麽,就別怪朝廷不客氣了。
為以防萬一,他們自是不願同官府打交道。
葉暇在心中算算時間,料想以容情的速度,這會兒該早回了晉安,消息應該也傳回去了。
她一邊想一邊打量着周靖的眉眼,難怪先前總覺得這個少年有些眼熟——讓她能覺得眼熟,又姓周的人,怕只有晉安那老狐貍周孟甫罷了,聯系周媛之前提到的“小叔叔”,二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應該就是少梧派長老周孟林的一雙兒女,昨夜看他們年紀輕輕就有了這等功力,也是難得,小王爺到晉安這一路的安危,應是不必擔憂了。
周媛不改迷妹本性,一路叽叽喳喳和古遠澤又聊起了葉無暇的傳奇事跡,周靖越聽越無語,忍不住插上了嘴,這三人一邊吵一邊走。等到發現葉暇不見,已是很久以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完葉瑕的敘述後,紅衣美人笑得在塌上打滾。可是這個女人總有這樣的本事,即使儀态全無,一舉一動也仍能顯出一種妩媚誘惑的風情。
“是你纏着我說的,現在又笑成這樣。”葉瑕把自己扔到塌上,伸手枕着頭,懶懶道。
容情忍住笑意打量着葉暇,不待片刻又捂着肚子哈哈笑起來,沒多久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暇、暇兒,你當真是厲害!一劍橫絕昆侖巅,獨戰武林大魔頭哈哈哈哈……”
“……”葉暇聽到那句“一劍橫絕昆侖巅”本還有幾分傷感,被她一笑,傷感便跑到九霄雲外了。
“的确誇張了些,但倒不能說不是事實。”
想起那本《葉氏尋芳錄》,葉暇黑了臉:“要不是你帶頭寫什麽話本,我至于到現在還被這些人消遣嗎?”
江湖就應該有江湖的樣子,退隐的人何必時時刻刻在衆人面前刷存在感,尤其是那個妙陵生和白荷君,生是怕她的仇家忘不了她麽?
好歹小王爺看的是比較正經的《江湖紀年錄》,這樣比較,葉暇覺得古遠澤也不是那麽任性了,他雖然也被誤導,但……沒有看什麽《葉無暇身後的女人》這種話本,已經讓葉暇十分感動了。
容情拭了拭笑出來的眼淚,眉眼彎彎道:“事實倒不錯,但這也太誇張了,說的小舟舟和小澄澄,全無功勞的樣子。”
“若非這些編話本的人播弄是非……”葉暇氣不打一處來:“你和她們早就出名了。”
“我們不是不想嗎?”容情笑道:“何況誰說我們沒有名氣了?”
“無情聖手确實有名氣,”葉暇接着懶洋洋道:“但沒幾個人知道,容情就是容無情……你連出個手都要我遞石頭,你那套銀針呢?”
容情雙手一撐,湊到葉暇跟前炫耀道:“小舟舟借走了,她說要給我做幾套新衣裳~”
葉暇:“哦。”
反正易從舟無論是做衣服還是釀酒,都是根據她們各人的喜好,為每個人準備一份的,容情有了,她自然會有,這就不必計較了。
容情怒道:“你這是什麽反應,我聽說,舟兒可是新織了好幾匹天蠶錦……黑色最難染,說不定這回沒你份。”
葉暇才不聽她挑撥,伸出手:“你既然收拾了那群人,小王爺的玉佩總拿回來了吧,給我。”
容情眼珠一轉:“哎呀,被我丢了呢。”
葉瑕奇道:“你要那玩意有什麽用?”
容情佯裝嬌羞:“又被你這冤家知道了。”
葉暇扶額,無奈道:“容姊,你不會是……但既然當初長孫陛下将武功秘籍一式兩分,給了高祖和大長公主,你就算找出來,阿澄她也不會要的。”
這又涉及到一樁前朝舊事,成太/祖建國以前,天下三分,北成、南浦、西梁鼎足而立。最後是北成太子古湛行一統三國,建立大成。
當時的南浦帝君長孫非卿與西梁二皇子賀逸,也無一不是當時的英傑。
而被諸人所知的,昔日的第一美人,太/祖古湛行唯一的皇後秦君瑜,也曾是南浦帝君的寵妃。
英雄與美人之間的愛恨交織正是歷史的調味品,兩帝争一後的故事在幾十年後仍被津津樂道。
相傳她的一雙子女,先皇成高祖與十年前逝世的懿陽大長公主,不僅深得太/祖喜愛,也被這位南浦帝君愛屋及烏,以至寶武功秘籍《連城訣》相送,但畢竟這些人早已作古,真相如何,她們不欲探究。
這些故事和她們唯一的關系,就是二人的共同好友秦之澄,正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也是《連城訣》的繼承人。
皇室的權威自然建立在絕對的兵力上,南帝相贈的武功秘籍也是皇室這麽多年來,可以威懾周邊諸國,傲視江湖的至寶之一,怎麽可能那麽簡單用一塊玉佩解出另外一份?即使解出,也難保不會被皇室中人盯上。
容情素來率性而為,此時又怎麽聽得進去,只一挑眉,笑道:“不管她要不要,我偏要給她。”
葉瑕搖搖頭,正欲開口,此時門外有人輕聲叩門,她只好又把話吞回肚子裏。
容情撐起身,袖子一揮,門便應聲而開。青衣的侍女恭敬行禮,語速急促卻不失清晰。
“容姊姊,李捕頭來找葉姑娘,他說容小王爺……”
“又失蹤了。”
“來來來,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啊!”
賭坊內,坐莊的漢子大聲吆喝着引人下注,狹窄的賭坊充滿了汗臭味,那個傳說中嬌生慣養的小王爺正一身粗布麻衣,艱難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行。
“表哥竟然來了”小王爺一邊嘆氣一邊向面積最大的賭桌走去:“看起來只能再想別的辦法湊路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太.祖也要和諧(*@ο@*)
☆、江湖人
葉暇壓根不想見周孟甫。
先前,她和容情在古遠澤最後留下蹤跡的地方找到了他,他也平安回到了晉安縣,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再者,按理說,小王爺這次回來沒幾天,又是在趙明宇眼皮子底下跑的,他總沒理由遷怒到周孟甫身上了,何必要她幫忙?
可是找上門也不能不見,說是周孟甫找她,葉暇卻心知肚明,真正要見她的人不過是自矜身份的大理寺卿大人趙明宇,她沒法推卻,便只好又上了衙門。
“我說周大人,我家暇兒可不欠你們什麽,你這未免也太過分了。”
容情生怕葉暇又心軟答應,便她跟一起來了縣衙,聽完周孟甫的請求,懶懶朝着對面端坐的縣令道:“何況我們江湖人,怎麽管得了朝廷的事?你們也不過仗着暇兒和李捕頭的交情,得寸進尺罷了。”
正是李罕曾與葉暇有過恩情,葉暇才會因為一封信前來相助,但李罕只知她叫葉暇,卻并不知葉暇就是江湖傳說中的葉無暇。
周孟甫和趙明宇早些年同她打過交道,卻是知道的。好在周孟甫不曾告訴他那一對侄兒侄女,否則現在縣衙更熱鬧。
容情知道此時真正做主的人并非周孟甫,而是趙明宇,之所以對着周孟甫說這番話,只不過想要叫趙明宇知難而退。
但趙明宇久經官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麽會輕易被這一番話打消念頭?他為人固執冷酷,容情這些話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更勾起他的厭惡之情。
書案後一身官袍的大理寺卿握着劍壓在周孟甫先前閱覽的公文上,冷淡道:“江湖人?遠澤就是為了你們這些江湖人,為了找葉無暇,才拒絕賜婚,離家出走的。”
此言一出,氣氛驟時變了。
容情聞言怒從心起,将手裏的茶盞往桌上一拍,冷笑一聲:“哦?這麽說來還是暇兒的錯了?”
年輕有為的大理寺卿垂眸,不發一語,顯見是心裏确實是這麽以為的。
容情打量着趙明宇高高在上的姿态,拍開葉暇安撫的手,心頭怒火愈熾,冷笑連連:“趙大人真是好厲害的嘴!”
“江湖人?江湖人可沒有這麽大的臉!”
“小王爺看的話本是我們江湖人給的麽?”
“他離家出走是我們江湖人讓的嗎?”
“他離開京都,恐怕正是因為皇室藏污納垢,才會身在廟堂,心向江湖!”
“大膽!”
“容姊!”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葉暇臉色驟變,對上侍衛橫指容情的劍尖,身形一展伸手一撥,那柄劍便落到了葉暇手中。
面對着大理寺卿冷冷的注視和他近衛青白不定的臉色,葉暇拱了拱手,将長劍交回給侍衛,平靜道:“大人,家姐性子沖動,有口無心,您不要和她計較。”
“哦?”趙明宇冷笑道:“那這位容姑娘污蔑皇室,也是有口無心了?”
葉暇捂住容情的嘴,在紅衣美人的瞪視下面不改色道:“對。大人也知道,江湖人粗莽。還請你看在之澄的面子上不要計較。”
提到秦之澄,趙明宇的臉色才緩和幾分,道:“不論如何,遠澤出走總和你有關系,你若是不把他找回來……”
葉暇嘆了口氣:“好。”
等到走出了縣衙,葉暇把容情放開,紅衣美人把臉憋的通紅,瞪過來時眼波似水,頰染胭脂,正如初春三月枝頭的桃花。
“你說這件事到底和你有什麽關系?偏要攬在身上!瞧那個男人趾高氣揚的樣子,要不是你攔着我,我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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