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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叫他看看無情針的厲害!”

葉暇搖頭苦笑:“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容情冷靜下來:“你是說……”

“小王爺與我無親無故,讓我去找,他們真的放心嗎?”

“他們是想把事情牽扯到我身上,但……這是為什麽呢?”

“大大大!”

“小小小!”

“小,小,小!哎呀!”

哄然一聲,贏了的賭客們喜笑顏開,輸了的則大聲抱怨。

“怎麽又是這小子?”

“這小子耳朵到底怎麽長的?這麽厲害!”

“就是,他都贏了好幾把了!”

高挑的年輕人笑嘻嘻把半天的成果往兜裏一揣,笑嘻嘻的道:“運氣運氣,今兒運氣太好了!謝謝諸位大哥了!”說着就要往外走。

坐莊的臉色一變,眼神落到其中兩個賭客身上,示意把他攔下。那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便一左一右搭上了少年的肩。

“小兄弟幹嘛急着走啊,陪老哥再來幾把,沾沾你的手氣!”

古遠澤額頭上的冷汗“唰”地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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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十分克制了,這半天下來有輸有贏。也不過賺了一百來兩銀子,小王爺心知要是再玩下去,只怕根本離不開,沒想到這個賭莊的老板這樣小氣,這點數額的銀子都不肯讓他贏。

小王爺其實誤會了,這賭莊來的都是熟面孔,賭莊就是一時讓他們贏了,可賭徒麽,難道贏了就不會再上賭桌了嗎?他們改日還能叫他們輸得更慘。

但古遠澤一看就是生面孔,不是本地人,說不準馬上就要走了。看起來又手無縛雞之力的,自然不肯吃這個虧,讓他在賭場白賺銀子。

就在幾人僵持之際,一把扇子點了點兩個大漢摟住年輕人肩膀的粗壯手臂,輕而易舉地把小王爺拉了出來。

扇子的主人一臉笑意地搭上小王爺的肩,帶着他往外走:“唉,張兄,我說怎麽到處都找不到你,竟然跑到這兒來了,想必是贏了不少,這頓飯可得你來請了。”

古遠澤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自然自然,這頓飯我來請……”

兩人說着便出了賭坊的大門,坐莊人站起來正要斥責那兩個大漢。誰知近眼一看,二人依舊保持着搭肩的姿勢!

竟然是個硬點子!

離開賭坊遠了,古遠澤才把心放下,對着執扇人拱手道:“多謝這位大哥了!不知大哥尊姓大名,你幫我大忙,小弟一定要做東請大哥一頓飯才是。”

執扇人微笑着展開扇子,他的扇子看起來很平凡,但以小王爺的眼力來看,絕非凡品。扇骨橙如琥珀,木質溫潤,紋理流暢,應是上好的黃花梨木。扇面則是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天蠶錦,正面以工筆細細繪着額點朱砂的絕色美人,想是名家手筆,背面“風流”二字卻寫得行雲流水,潇灑自如。

而執扇的人也不堕扇子的風采——這是個容貌英俊,輕衣緩帶的男人。

他身材颀長,差不多與古遠澤一般高,兩人站在一處,雖皆是容色出衆,但他多了一種成熟男子的雍容沉穩。

沉穩的男人本不應該常笑,但很矛盾的,他的臉上卻時刻挂着笑意,從剛才到現在,他的笑一刻也沒有停下,這樣的反差并沒讓他顯得奇特,反而為他增加了一種神秘的魅力。

他笑道:“飯就不用了,在下玉少陵,我之所以幫你,是想請教一下,小兄弟你并無武功,賭莊內的骰子又做了手腳,你是怎麽做到準确判斷點數的?”

古遠澤聽了這個名字,不禁怔住了。

一個江湖一定會有風流的浪子,絕世的劍客,絕色的美人,高明的神醫和冷酷的殺手,如果沒有,那這個江湖,也算不上江湖。

這是妙陵生寫在《江湖紀年錄》上的序言。

如果說當今大成的武林中,有誰能稱的上“風流浪子”四字的,只有一個人。

玉面郎君玉少陵。

少女們閨中夢裏的玉郎,紅顏知己遍天下的浪子。

玉少陵把扇子一合,笑道:“瞧小兄弟你的表情,想必是聽說過我的,這又令我驚奇了,你看着不是江湖人士,又怎麽認得我呢?”

小王爺摸摸頭,嘆道:“這就說來話長了,小弟藍澤,向往江湖已久,因此對如玉大哥你這樣的有名人物,自然有所耳聞。”

他心念一轉:“至于準确判斷點數,玉大哥從何處看出我能準确判斷點數?我只不過知道大小罷了。”

玉少陵眨眼笑道:“當真不能?”

古遠澤道:“當真不能。”

玉少陵惋惜地嘆息一聲:“那好罷,你既然不願說,我也問不出來。”

古遠澤笑道:“玉大哥哪裏的話……小弟是真的不會。”

兩人說話間,竟發覺二人所行是一處,玉少陵覺得同身邊的少年有幾分緣分,不禁問道:“你這是去何處?”

古遠澤道:“我去滄州府。”

玉少陵附掌一笑道:“巧了,我也是去滄州的,正巧小兄弟與我有緣,不妨一道?”

古遠澤想他大概是為了得知聽點數的奧秘,但也不曾拒絕,答了一聲“好”。

腦海中卻靈光一閃,語氣突然無奈起來:“這段時間不知為什麽,晉安縣的出入排查越發嚴密了,咱們要從城門出去,只怕天黑也到不了渡口了。”

玉少陵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微笑着道:“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門路,江湖人的法子,看藍小兄弟這麽急着走,那便随玉某走捷徑吧。”

古遠澤嘿嘿一笑,拱手:“那就謝謝玉大哥啦!”

作者有話要說: 開啓新副本……另,挂機的第六天(*@ο@*)

小王爺這樣很容易被拐賣的,大家不要學他。

☆、大實話

依舊是平靜的江面,初春的日光懶懶照在河面上,映出粼粼的波光。

這是一處私人渡口,知道的人少,來往的人行色匆匆,大都是先前就定下了約,因此客人一來,客船們就開了。

微風輕拂,小道邊上的楊柳随之搖擺,不時勾住行人的肩膀,似在挽留游子的步伐。

小小的渡口邊,老翁躺在烏蓬的小船上,蓋着鬥笠曬太陽,渾然視周邊零星幾個招呼他行船的客人為無物,反而客人聲音若是大了,反教他像趕蒼蠅一般的趕走了。

聽到腳步聲傳來,他大聲道:“走走走,老翁早就有客啦!”

“老張,我怎不知你有客了?”一道含着笑意的嗓音傳來,老翁渾身便似過了電似的跳起來,摘下鬥笠,定睛一瞧——

寬袍大袖的浪子緩步而來,眉眼含笑,意态風流。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與他一般高的年輕人,修眉俊眼,顧盼神飛,是難得的好相貌。

老翁眼睛一瞪,叫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玉面郎君來了,既然是你,那老張就是有客,也沒有啦!”

玉少陵扇子一展,輕笑道:“多謝多謝!這位小兄弟急着趕路,咱們這就走吧。”

他走的看似緩慢,步态從容悠然,然而分明隔着幾丈遠的距離,古遠澤一眨眼,就見他已走到了船上,他心中暗暗感到奇妙與有趣,腳步卻加快幾分,走到了船上。

老翁見他二人上來,解開繩子拿起船槳,低聲一喝,手臂青筋贲起,一使力,烏篷船便如一片葉子,輕飄飄地蕩了出去,不一會兒已行得遠了。

小王爺瞧着江岸漸漸消失在視線裏,心中提着的一口氣方才舒緩下來。

趙明宇雖得知了他要去滄州,然而滄州之大,他一時半會兒又怎能找的到他?

唉,早知不該告訴周家兄妹他的去向,誰知道他們竟然是晉安縣令的侄兒,否則也不會去個滄州也心驚膽戰的。

小王爺在心中盤算完前路,就聽見身邊的兩人說起話來,玉少陵說是江湖人的路子,那這船家自然也是個江湖人。

老翁道:“許久不曾見玉公子,不知你這回是晉安來做什麽?”

玉少陵呵呵一笑道:“玉某去何處不都是因為紅顏知己相邀嗎?”

老翁大笑道:“玉公子還是如此風流!”

玉少陵搖搖扇子含笑應下,又熟門熟路地在船艙裏摸出一壺酒來,方開蓋,就覺清冽酒香撲鼻而來,他眼前似有三月桃花灼灼盛放,絢爛妖嬈不可言說,頓時一驚:“老張,你這回的酒是從哪裏來的!”

老翁見他不知何時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摸了出來,臉色頓時變了,連船都顧不得撐就直奔玉少陵面門,一掌拍出!

玉少陵猝不及防,只好将酒壺一扔,将扇子換到左手,右掌拍出!險險與之相對。

“哄”的一聲浪潮起伏,烏篷船四周江水受真氣激蕩,驟然而起,竟擊出三尺高的水花!

小船不敵二人一合之力,被水花撞得左右搖晃,好在老翁一擊得手,在半空拎起酒壺便回到原位,把船槳熟練地擺弄幾回,小舟便平穩下來。

無辜受累的小王爺死死扒着船舷,被真氣與水花沖撞的胃中翻轉,待到塵埃落定,險些吐了出來。

“藍小弟,真是抱歉了,累的你差點掉下去。”

古遠澤無力地擺擺手,表示無礙。

一直沉穩溫和的玉面郎君臉上終于沒了笑意,他眉頭微皺,朝着老翁道:“老張,我以往也不是沒有喝過你的酒,也不見你這麽大反應,你這回未免太小氣了!”

老翁昂首在玉少陵的譴責眼神下飲下幾口佳釀,才慢悠悠道:“別的酒我不管,這回的酒值不值得我那一掌,你想必也清楚得很吧!”

玉少陵佯裝不懂:“這酒莫不是你的心上人釀的罷?沒想到你年紀一大把了,還有這等時候。”

老翁嗆咳道:“你說什麽胡話!此酒名為春風釀,是葉姑娘送我的,這可是青衣君子易從舟易姑娘的手藝,老張我哪裏配得上這兩人!”

“葉姑娘?”聽到這三個字,玉少陵又極其難得的做了一個不該出現在他那張俊臉上的表情——他哼了一聲,冷冷道:“葉無暇?”

古遠澤聽到這個名字,登時頭也不暈了,肚子也好了,連忙爬起來,道:“老前輩,你見過葉大俠?!”

老翁沒有理會小王爺的問話,反倒嘿嘿一笑:“老頭子就知道,提到葉姑娘,玉面郎君你就該生氣了!”

玉少陵冷笑道:“這女人還沒死?”

古遠澤哪裏聽得這樣的話,他也不顧是否會得罪玉少陵,便徑直道:“玉大哥,葉大俠俠義心腸,福澤深厚,自然該活的好好的!”

“江湖傳說你是溫柔的浪子,尊重愛護所有女子,怎麽對待葉大俠,卻是這般惡意的态度?”

玉少陵一怔,倒也沒生氣,只是用一種了然的眼神看他一眼,長嘆一聲,坐回船艙裏,不說話了。

老翁收好酒壺,聽得此言,大笑道:“原來這又是個仰慕葉姑娘的年輕人!小兄弟,我告訴你,你眼前這位風流浪子,可不是不願意保護葉姑娘,而是葉姑娘壓根不用他保護,不止如此,凡是他要保護的姑娘,無一不是心慕葉無暇風采的!他這樣的态度,無非是吃了敗仗,惱羞成怒罷了!”

玉少陵道:“你瞎說什麽大實話?”

老翁不理他,笑着對小王爺道:“你別看他這幅惡劣的态度,他和葉姑娘,卻是經年的酒友,難得的知己呀!”

小王爺鬧了個大紅臉,心裏卻湧上濃濃的羨慕之情。

目光微微一亮,古遠澤湊近玉少陵,笑道:“玉大哥既然是葉大俠的朋友,那你一定知道葉大俠今在何處了!”

玉少陵瞥了老翁一眼,淡淡道:“這個問題,想必老張比我清楚。”

老翁搖着船槳,搖頭:“葉姑娘的行蹤,未經她同意,我可不敢……”

話未說完,他臉色又變了!

但這回不僅是他,就連古遠澤與玉少陵的臉色也變了。

因為不知何時,一個灰衣的、瘦高的、拿着一把長劍的男人,已經站在了船頭,而他手中的那把劍,已經抵住了老翁的後心——

只要他擅自行動,毫無疑問,下一秒,這把長劍就會毫不留情地穿胸而過!直取船家的性命!

容情把葉暇送到城門口,低聲道:“不如還是我同你一起去吧!”

紅衣美人此刻神情黯淡,舉手投足都是說不出的哀婉,這樣在她身上難得一見的風情……若非帶着帷帽,只怕要看得過往的男人為她心痛。

葉暇微笑道:“容姊,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門了,你何必擔心。”

容情妩媚的瞟她一眼,眼波流轉:“你當現在的江湖還是你那個時代的江湖嗎?不說因為你而分裂成兩派的昆侖派……就是其他所謂名門正道,也看你不順眼呢,你如今這個樣子,叫我怎麽放心?”

春日的暖風吹起容情的烏黑的發絲和火紅的衣袂,她安靜地站着,就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帶來深深的溫暖。

綽約的美人用一種溫柔擔憂的目光看着葉暇,這一刻她竟覺眼前妩媚的女子與溫婉的易從舟有些相似。

大概是因為,她們如出一轍的眼神吧。

但什麽時候開始,葉無暇也需要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了?

……這樣一種,看待弱者的眼神,實在令人無力。

葉暇嘆着氣與她擁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她道:“容姊,有些事情,就是想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

她眼裏浮起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何況,我還有那麽多朋友。”

容情倚在她懷裏,被她的手臂環着,恍惚間找回了當年對她的那種依賴感和信任,她沉默片刻,無奈道:“好吧,你自己當心。”

葉暇微笑道:“容姊,你別一直把自己困在晉安了,你總在這裏待着,可是大家都很想你。”她轉身前行,背着身子揮了揮手。

“阿澄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春風揚起紅衣女子的帷帽,露出一張豔過芙蓉的絕麗容顏,但眉目飛揚的美人此刻卻挂着一臉苦笑。

“不是我的錯嗎?”

☆、殺手

止戰江上,氣氛一時壓抑到了極點,玉少陵扇子合在手中,周身真氣激蕩,一擊待發。

古遠澤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幕,心如擂鼓,他自小在瑜州府長大,然而天子腳下誰敢放肆,不說大內高手不是吃素的,就是禁衛軍中也是數不清的一流武者,且當今聖上對武林并無好感,瑜州府更是少見江湖人——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武林上的高手對陣。

雙方真氣較量間,已是莫大的壓力,古遠澤盡量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屏息靜氣地觀望着。

這黑衣人不知何時而來,也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為何而來,但他一出手就是雷霆殺招,不留待時間容人反應,這不是正道的作風,想也是心懷惡意。

灰衣人持劍的手端得很穩,這确保了如果他要取船家性命,這把劍就能毫不猶豫地插到老翁的胸膛裏,他盯着男人手中的折扇,冷冷道:“玉公子,不該你管的事,你最好不要管,你若妄動,我的劍可就聽不了我的話了。”

玉少陵還未發一語,被劍指着心脈處的老張就哈哈笑道:“玉公子你且喝你的酒去罷,老頭子的酒藏在何處,你是清楚的,只易姑娘那壇春風釀,你不許動。”

玉面郎君卻仍是目光沉凝不為所動,灰衣劍客等了片刻,纖細的長劍又進一寸,老翁的衣衫上滲出淡淡的血色,然而船家神色絲毫不變,仿若從不曾感覺到疼痛。

“不愧是閻王樓頂尖的殺手,西風劍并非浪得虛名。”玉少陵真氣一收,搖扇含笑道:“聽聞閻王樓的四大高手非千兩黃金的生意不接,不知道是何人想要老張的命?”

角落的小王爺頓時張大了嘴,險些心都要跳出來了!但他并非害怕,而是十分的好奇——

殺手啊!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殺手哎!

都說劍之道,一寸長一寸強,而灰衣人手中的這把劍不但長,而且十分纖細,尋常江湖人不敢用細劍,只因擋招時細劍無法保護主人命門,極易折斷。但對殺手來說,一把細劍卻能讓他更快地取走目标性命。

大成境內用細劍的人并不多,有名氣的更是沒有幾個,玉少陵與他不過幾個照面,便已猜出此人的身份。

閻王樓,西風劍,韓威。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閻王樓主人身份來歷成謎,據說見過他的人都早已死在他的劍下,但其下風花雪月四大高手以及左右護法,無一不在江湖上兇名赫赫。他們不講道義,只講利益,所以若非受人雇傭,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也只有殺手,才有這等神出鬼沒的輕功。他先前若非在別的船上,便是一直跟着老翁,潛藏在船底等待時機,只是這并不是最好的時機,為什麽他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難道……

老翁雖沒有見到威脅自己的殺手正臉,卻對玉少陵的判斷深信不疑,他笑道:“原來是風花雪月四大高手中排名第一的西風劍,韓公子出手,老頭子真是不勝榮幸。”

聽得此言,灰衣劍客冷道:“我并非要取你性命,只是要問你一個問題。但你能不能活,卻取決于你的回答。”

“閣下若要取我性命,只怕老頭子現在就是一具不能呼吸的屍體啦!之所以現在還不殺我,原來是有所求!”老翁臉上仍是笑着,但他僵直的身軀,與額上的汗珠都彰顯着,他的心不像他的微笑一樣輕松:“閣下想要老張口中的消息?”

“對,”韓威并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道:“一個問題,換你一命。”

天下間沒有人不惜命的,“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的精神固然令人慨嘆,但若能永遠活着在枝頭綻放,只怕連花兒也是願意的。

老翁聽得此言,似有所感——他忽然笑起來。

“聽說閣下的劍取人性命最是痛快!若是閣下問到老頭子寧死也不願回答的問題,請不必遲疑,也給老頭子一個痛快!”

“你!”灰衣劍客的臉色終于變了變,他看着老人枯朽的身子,難以想象一個如今落魄到擺渡的江湖人竟然會如此剛硬……他劍下曾死過多少名門正道,但他們死前求饒的醜态,足以令他在地獄邊嘲笑人性。

在這段時間裏,玉少陵當真取了酒來,自斟自飲。他心道只是一個問題,心本松了幾分,但老翁這句話卻讓他險些摔了杯子,他霍然擡眸,盯住船家平靜的目光。

兩人對視間,彼此都不讓分毫,古遠澤站在一邊,心中忽然湧起一陣熱流,他看着老人枯朽的身軀,卻覺得他精神之昂藏平生從未得見。

灰衣劍客穩住心神,冷冷道:“葉無暇行蹤在何處?”

玉少陵第二個杯子也打翻了,不待老翁開口,他便笑道:“韓公子,你要知道,你眼前的這位二十年前名震江東的斷浪掌張濤,是葉無暇最忠實的擁趸!你指望從他嘴裏得到葉無暇一星半點的消息,還不如一劍殺了他!”

老翁哈哈笑道:“正是,老頭子平生有玉面郎君這個知己,已是無憾!西風劍以細如線、迅如風聞名,閣下不必遲疑,請給老頭子一個痛快!”

古遠澤的手抖了抖,心中頓時浮起難言情緒,他是将葉無暇視為傳說,将她奉在神壇不容人污蔑……可是他內心分明清楚,他只是将她當做一個神聖的符號,卻絕不會為了她慨然赴死!

然而,眼前的老翁卻毫無猶豫,但凡于葉無暇有害的事,他竟一點都不肯做!

韓威的劍,并沒有刺下去。

他難以置信道:“葉無暇的行蹤,難道比你的命還重要?”

玉少陵道:“你問他,不如問我。他方才說……”

老翁怒聲道:“玉公子!”

英俊的浪子冷着臉,恍若未聞:“葉無暇贈了春風釀給他,我方才聞過,知道是新釀的,想必這段時間內他與葉無暇有所接觸,他在江上擺渡,為何會與葉無暇有所接觸?那麽一定是葉無暇最近坐了他的船,老張這些年不過在這條航線上走動……”

老翁臉色灰敗,他一咬牙,竟直往劍尖撞去!

小王爺看着老翁身後那把鋒利得泛出冷光的細劍,驚呼一聲“前輩”!就要往前奔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

韓威一時來不及抽手,眼見這枯朽的身軀就要被細劍刺穿,便覺一陣罡風橫掃,玉少陵已掠至眼前,他下意識舉劍橫擋——

将要穿透老翁身軀的細劍頓時偏離軌道,在他的身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但到底沒有傷到船家的性命,他被劍刺傷,被古遠澤接住,退到了一邊。

西風劍乃以天外精鐵所煅燒,雖細卻堅硬無比,玉面郎君的扇子蘊含了十成功力,直擊灰衣劍客的面門,細劍卻無一絲被撼動,他抽手一刺,速度也當真如傳說一般快的如風一般,然而這風不是春日的暖風,而是冬日的寒風,淩厲冰冷,冷入骨髓!

玉少陵身處在寒風之間,卻八風不動,他掌中折扇或開或合,或劈或擋,身形也飄逸靈動,不過一把扇子,在他掌心卻如跳舞,招式可說是千變萬化、防不勝防。

事實上,玉面郎君的真正武器并非這把扇子,而是一支判官筆,但他素着寬衣博帶,無人知道判官筆到底被他藏在何處,他縱橫江湖十多年,能逼出他判官筆的,也屈指可數——因而他對上這殺手中的高手,也只一把扇子,卻運使得如同扇子和他是一起出生的一般。

韓威既已探得重要消息,心中也不願殺害這位他難得有幾分佩服的老人,對應數十招後占不得上風,便順勢撤身,飄然遠去,不一會兒便如煙霧一般散開,辨不清身形了。

古遠澤已無心去觀望這武林間兩大高手的對決,他替老翁包紮好傷口,但見他灰敗的臉色,卻無從安慰,表情十分複雜。

玉少陵在原處站了一會兒,将折扇往腰間一挂,回轉而來,也不解釋,亦不安慰,只将老翁的春風釀喝了個一幹二淨,笑道:“好酒!”

老翁僵木的眼珠轉了轉,嘆氣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這等危險人物,你告知了他葉姑娘的行蹤……她若是……老頭子還有何顏面去見葉姑娘?”

玉少陵笑道:“什麽時候這樣的人對葉無暇來說,也算危險人物了?你今天死在這兒,才會真無顏面對葉無暇。”

老翁苦笑:“哎,若葉無暇還是原來那個葉無暇,別說一個西風劍,就是十個西風劍我也不擔心,但如今……哪怕只有半個西風劍,我也不敢讓他找到葉無暇。”

玉少陵疑惑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葉無暇出什麽事了?”

“她兩年前被人毀去丹田,現在,武功盡失……”老翁低聲道:“你說,若此人對她有半分損害……我如何對得起她對我的恩情?”

玉少陵把第三個杯子打碎了。

古遠澤僵在原地,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自稱“葉無暇仰慕者”的身影……

晉安渡口,剛登上客船的葉暇,忽然打了個噴嚏。

☆、婚約

夜色沉沉,平靜的江面上,一只烏篷船燃起惺忪的燭火,枯瘦的船家端坐在船頭,身邊伴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手邊還放着一個酒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浪子玉少陵,竟任勞任怨地挽起袖子在船尾撐船,表情似懊惱似心虛,看起來十分古怪。

玉面郎君撐了半天船,卻見那兩人坐在船頭優哉游哉的樣子,不平道:“我說老張,我替你搖槳是要讓你好好休息的,你受了傷還跑到船頭吹風,還喝酒!你既然這麽想死,來來來,繼續撐你的船!”

古遠澤正在聽老翁講述江湖事,正聽到精彩處,就被玉少陵打斷,他聽聞此言忙叫道:“玉大哥!換你來撐船可是你自己說的,做人怎麽能半途而廢呢?”

英俊的浪子哼笑道:“你不過是想要聽他講故事罷了,這些傳說,經了無數人的口,早不知道真相是何種模樣了,你倒好,聽得起勁!”

老翁微微一笑:“別的不敢說,老頭子對葉姑娘的事情,卻絕不是道聽途說的!”

古遠澤想到之前那一幕,表情頓時複雜起來,他苦笑着對眼前老人道:“前輩,我……我雖也敬仰葉大俠,但我扪心自問,若要我為她做到那一步,卻是萬萬不可能的,您……為何,為何寧願死也不肯違背一分呢?”

老翁仰天大笑,嘆道:“你不過是因為沒有見過她、沒有真正了解她罷了,”他回想着昔日少女意态飛揚的面容,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你若是見過她,你若是知道她是一個怎樣的人……你一定,一定也會為她的魅力所折服的……”

船尾的玉少陵垂眸一笑,也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少女劍客的時候來——

成安七年。

海外,蓬萊島,天機府。

海上的一年四季總是溫暖如春,葉晗纏綿病榻十載,也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這位曾轟動武林的前任無影劍縱然一生行俠仗義,懲奸除惡,是人人口中的大俠——但大俠也是人,是人,就逃不過一個“死”字。

葉暇跪在母親的床前,看着母親枯敗的臉色和斑白的兩鬓,這位也曾以美貌驚動世人,以武功震撼武林的俠客,也有容顏老去、生命消逝的一天。她強忍着眼淚将耳朵湊到母親嘴邊,聽她說最後的教導。

“暇兒,無影劍我早已交給了你,你好好待它……不要讓它在你手中生鏽……”

“我為你定下的婚約,你要去完成,若他是良人,你不可違背。”

“葉晗一生光明磊落,行事無愧于心,然……此生仍有遺憾……”

雖是說着遺憾,但女人消瘦的容顏上卻是難得的滿足,她似乎看見半空中浮現出丈夫年輕的容顏,含着笑伸出手去——

“夫君,抱歉,讓你久等了……”

“……”

葉暇無力地看着母親阖上眼睛,手無力地落到葉瑕的掌心裏,漸漸失去溫度。她的眼淚也終于忍不住,掉在了女人的臉頰上。

“啊——”

一聲哀鳴響徹天際,遠處,天空翺翔的海鳥似有所感,紛紛昂首鳴叫,似在送別故去的親人。

而天機府中,素來堅韌溫和的少女,第一次哭得像個狼狽的孩子。

門外站着的一大一小,沉默地提起藥箱,轉身。

君晚照看着女兒垂着腦袋的失落樣子,平靜道:“人有生老病死,這是無法更改的。我們已經讓她多活了十年,你用不着失落,她能撐這麽久,全是為了無暇,而今無暇已經長成,再多活一天,對她來說,不是幸福,而是痛苦。”

君未期低聲道:“葉姨雖然不必再痛苦,可是她的女兒卻要更痛苦了。”

葉晗的死不曾驚動大成的江湖,因為任何一個人若是離開江湖十年,都會被漸漸遺忘的,江湖這片地方,總是有新的劍客,新的大俠,新的浪子,新的美人。

總有人在今天死去,人們卻沒有時間為他感到難過,因為明日,死的說不準就是自己了。

生生死死,恩恩怨怨,與他們看來,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江湖上關于葉暇的傳說從她十七歲那年開始。

“少年持将無影劍,一劍橫絕昆侖巅。”

葉暇趕了半個月的路,到昆侖劍派來的時候,昆侖正是冬天,漫漫群山上暮雪皚皚,寒冽的北風刮得人喘不過氣來。堆積着的雲霧一般的白雪阻了行人去路,山腳下沒有多少人家,一路行來,都是枯敗的枝葉,唯有寒鴉偶然飛掠而過,留下一點凄鳴。

山是靜的,雪是冷的,風是透骨的,樹葉是無枝可依的,人是遍尋不見的。

葉暇來此是為了履行婚約。

昆侖劍派的長老江霆曾與母親葉晗是十幾年的至交好友,在葉晗帶着她出海養病以前,二人還時常有書信往來,聽說他還曾是自家母親的仰慕者。

不過葉家的女人好像總有那麽點怪癖,葉暇的祖母身為大家閨秀,卻看上了一個賣貨郎,并想盡辦法嫁給他生下了葉晗,而葉晗之所以能進了江湖,卻是因為她絕佳的習武根骨讓第一任無影劍見獵心喜,硬是将她收為了弟子。

他的得意弟子葉晗年少成名,在江湖上縱橫潇灑了十幾年,當所有人都認為她眼高于頂,誰也看不上的時候,卻在二十七歲那年,跌破衆人眼鏡地嫁給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私塾先生。

她們的擇偶觀,在衆人看來是相當奇特的。

因此,葉暇帶着母親的書信上門,知道她給自己定下婚約的對象是個可稱得上門當戶對、志趣相投、風度翩翩的少年俠客時,險些以為自己弄錯了。

這位江霆江長老的長子江黯生,葉暇在來昆侖劍派的途中已經打聽過許多回了——無一不是贊揚他武功高強,豐神俊朗,年紀輕輕便已沉穩有度,是許多名門正派掌門眼中的佳婿人選。

葉暇劍道小成,便想來此完成母親的遺願。

昆侖山高達千丈,山峰直聳入雲,山中石階建的陡峭崎岖,不論是上山還是下山,都絕非易事。據說,昆侖弟子劍道不成,絕不下山。

昆侖劍派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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