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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召喚,不一會兒便全部散去了。
秦之澄禦獸的功力,原就是舉世難尋,不論這群蛇是怎麽來的,在短笛聲下,皆盡退避遠走,十分恐懼的樣子。
葉暇踩着韻律奇特的步伐,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兩人,她環視一周,笑道:“看來……”
話未說完,她目光一沉,詭谲吱唔的樂聲傳來,一時分辨不清是什麽樂器。幾條還未走遠的花蟒驟然回轉,張開血盆大口,撲了過來!
葉暇劍光飛掠,一只比她腰身還要粗的蟒蛇赫然被釘住了七寸,它掙紮的力道極大,幾乎要把身邊的古樹撞倒。
葉暇死死摁住劍柄,直到蟒蛇徹底停止掙紮,氣息喪絕,才使力拔出深陷的劍身,腥臭的血液濺了她一身。
而秦之澄身側,另一只大蟒被一刀斷去了頭顱。
眼睛幽藍的高大男人手中握着長刀,刀鋒上緩緩滴落猩紅的血珠。
古怪的樂聲曲調愈奏愈烈,在燥熱的正午聽來,卻仿佛身處寒冬。
在這樣的樂聲下,遠走的蛇群紛紛回頭,滑向林中的三人。蛇群前赴後繼絡繹不絕,秦之澄已無暇吹笛,掌中彎刀連閃,樹枝上纏繞的蛇身被刀氣裂成數塊,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蛇血如雨,灑了滿地。
葉暇腳下山水不驚,一片祥和,手中握着的劍卻溢滿殺氣,所過處,血流滿地。
一劍當風,掃落一片撲咬而來的蛇群,無影之劍無處不在,暗處的利器,殺人不露形跡,更不必提殺蛇。
可是再這樣下去怎麽能行?
葉暇凝神細聽,這仿若來自幽冥的樂曲像是無處不在,不知到底從何處傳來。
她靠近秦之澄身側,冷聲道:“阿澄,你繼續吹笛,我在你身邊護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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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澄剛要點頭,只聽得狄振羽聲音冷沉,長刀一揮,一副保護者的姿态,揚眉道:“有我在她身邊,你盡可放心。”
葉暇:“……”
好氣呀!這什麽時候!表忠心合适嗎?
看着葉暇的表情,秦之澄忍住湧到喉間的笑意。
總算不是她一個人在這個男人這裏吃癟了,難得沉穩如葉暇,也有被氣到變色的一天。
不過一瞬,她便收斂了笑意,把短笛附在唇際,真氣暗運,輕快的笛聲再響!
音波擴散,聲所至處,如同雨落池塘,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身處兩音交鋒中的蛇群頓時走也不是,來也不是,在原地來回滑動,轉成了循環的圓圈。
這一幕看起來十分有趣,但葉暇的表情卻一點兒也不有趣,無影劍在她掌中盤旋一周,劃出一圈虛幻的殘影。
那古怪的樂聲突然發出尖銳的一聲,如雪頂坍塌,轟然炸響。秦之澄內傷未愈,被此一震,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往後一退,被狄振羽伸手一攬,将她扶穩。
就在此刻,葉暇一劍飛出——
不遠處一聲悶響,利刃入肉的聲音傳來,那古怪的樂聲亦随之湮散。
白影一閃,少女纖細的身形剎那間從原地消失。
“危險!你快追上去!”秦之澄抓着男人的袖子竭力站穩,焦灼地看着葉暇消失的方向,急切道:“她一個人怎麽……”
“之前你也是一個人。”話一出口,狄振羽就心知不好——秦之澄的表情幾乎可以用憤怒來形容了。
他長嘆一聲,彎腰伸手抱起少女,身如飛鷹,自地面直沖天際。
方一落到地面,兩人就見葉暇被一把劍抵住,直挺挺地站在群蛇中央。
而那柄劍,正是葉暇的無影劍。
秦之澄咬牙,抓緊明月刀,冷喝道:“放了她!”
駝背的年輕男人眼神漠然,不為所動。
他肩上的傷口還在不住往外溢出鮮血,正是剛剛被葉暇的無影劍所刺傷,但他卻像個木頭人,臉上居然一點痛楚也沒有。
“不速之客,本該……死不足惜。”
慢悠悠的語調自兩人身後而來,不消片刻,戴着眼罩遮住左眼的黑衣男人轉動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從容地出現在幾人面前。
他的容顏極其俊美,但臉型是圓的,眼睛也是圓的,身量亦不高,比葉暇還矮了個頭,笑起來時看着十分無害,只有露出的一只眼睛中透出淡淡的陰翳。
但就憑這一分陰翳,也足以威吓旁人了。
見到來人的模樣,狄振羽瞳孔一縮,詫聲道:“魔鯊!”
此處不該是通向魔蛇居處的暗道麽?魔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葉暇身後被本屬于自己的長劍抵住,臉上卻還帶着笑容,看見幕後的四煞之主終于出現在自己眼前,她微微一哂,笑道:“看起來,魔鯊閣下已經知道我們的動靜了。”
魔鯊笑眯眯道:“魔狐那個蠢貨,竟沒能把你拿下……實在是辜負了他那一身道家功夫。”
葉暇也笑眯眯道:“原來閣下已經知道我的來歷了,貴幫不但情報網厲害,在青令山中的探子更是厲害,難怪我們要落在閣下手裏。”
“你很識趣,”魔鯊繞着她轉了一周,滿意道:“要是你願意為我做事,我就不計較你們殺了魔蠍、活捉魔狐的事情了。”
“為你做事?你就不怕我……”葉暇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失笑道:“你知道,我是正道中人,而正道中人,是很有骨氣的。”
“迂腐的正道人,可笑的骨氣。”魔鯊說這句話時語調抑揚頓挫,聽起來十分諷刺,他轉了轉碧綠的扳指,盯着葉暇的眼睛,微笑道:“所以,你是要骨氣,還是要命呢?”
“葉無暇?”
作者有話要說: 葉暇:冷冷的狗糧在我臉上胡亂的拍。
好氣呀!單身狗沒人權嗎!
今天作者受到暴擊……章節名代表了我的心情。
我所有的室友都脫單了,然而作者還沒有男朋友。
微笑。
不管了好氣呀!!我沒有男朋友葉暇也不給談戀愛!!
明天繼續趕劇情……想到還要給其他妹子配cp,我的心好痛……
葉暇可能是最晚戀愛的了吧……
不過別擔心!!她辦事很有效率的!談戀愛也是!進展肯定biu的就上去了!!!
今天起恢複日更(ω<*?)
☆、破綻
不知魔蠍是出于自信,還是別的考量,這片密林深處,除了眼神木然的駝背和身量矮小的魔鯊以外,再也沒有第三個青令山之人。
“既然閣下這麽問了,”葉暇沉吟道:“那當然是命比較重要。”
聽得此言,魔鯊大笑道:“葉無暇,你們正道中人若都如同你這般沒骨氣,那可真是枉稱正道了!”
“閣下也太難伺候了。”葉暇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神甚是滄桑:“我要骨氣,閣下就拿我的性命要挾,我要命呢,又被你嘲笑。做人真是太難了……”
魔鯊笑意一斂。
“……還是做鬼比較好!”
話音一落,葉暇便直直往後撞去,眼見鋒利的劍尖就要刺進葉暇身體裏,駝背的年輕人目光一閃,劍鋒赫然偏開幾寸。
葉暇卻似乎早已料到他的舉動,藉此機會恰好錯開劍刃,側身、擡腕、探手,一套動作做下來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眨眼間,無影劍就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雪亮的長劍在掌中嗡鳴,葉暇卻再也沒有動作,只是居高臨下地盯着魔鯊的表情,含笑道:“看起來閣下确實是真心想要收服我的。”
如果不是魔鯊真心要收服她,這個駝背的男人又怎麽會偏開劍刃,讓葉暇得手?定然是他得了魔鯊的授意,不敢傷她罷了。
試探出這個結果,葉暇反而頭疼了起來,魔鯊要是想直接殺了她,事情反而容易解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他偏偏不想,反而異想天開地要她做他的手下,收納她入邪道——
啧,想想就知道事情有多麻煩。
被葉暇用這種俯視的姿态看着,俊美的矮小男人眼睛裏透出森森的戾氣,嘴邊卻仍是挂着愉悅的笑意:“葉無暇,這是我的誠意,如果你願意投入魔煞宮,不僅性命得以保全,還能享榮華富貴、掌生死大權。”
葉暇笑得有點勉強:“魔煞宮?我還以為閣下只是要我入青令山……魔煞宮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江湖邪道第一,可不是說說而已。魔煞宮這塊毒瘤,懸在武林正道中人的心頭已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它勢力十分龐大,青令山于它來說,不過是冰山一角。
魔鯊好像忘記了自己的身後還站着兩個人,一心一意地想要勸服這個天賦卓絕的少女劍客。
“武林正道講的俠義之風,你也看到了。”
“印無憂那老禿驢,說什麽得饒人處且饒人,聽起來好聽,不過是因為事情沒牽連到自己身上,站着說話不腰疼罷了。”
“一旦涉及到自己,那老禿驢人殺得比誰都快,這下又說什麽武林本就是刀光劍影、快意恩仇,這難道……不可笑嗎?”
男人的語調愈說愈快,碧綠的翡翠扳指随着語速被不斷地加快轉動,葉暇盯着這枚扳指,只覺得這像極了方才殺死那巨蟒的眼睛,綠的令人心驚。
雖然青令山和昆侖山同在泸州府,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魔鯊就打探出了她打上昆侖的緣故,這種情報速度真是叫人不安。
她與秦之澄對視一眼,兩人表情都極為凝重。
“好像也對,”葉暇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表示反對,她抱着劍連連點頭,笑道:“沒想到閣下的見解如此一針見血,實在叫葉某甘拜下風。”
“呵,你也不必恭維我。”
魔蠍似已看出她的心思,他背着手,昂首道:“魔煞宮雖然看重你,但對你的來歷卻還沒有查清楚。”
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關乎葉暇的信息。
“葉無暇,前任無影劍葉晗之女,佑成廿十年九月誕,成安八年獨上昆侖,一劍敗邵一棠。魔煞宮對你的信息掌握,不過如此。”
葉暇沉思了一會兒,鄭重道:“邵掌門雖教女不嚴,卻是個可敬的對手,我并非一劍敗他,你們這個應該改改,改成‘險勝’。”
秦之澄忍不住笑出聲來。
狄振羽一開始因為某些緣故對葉暇看不大順眼,此刻聽聞她的戰績,再看她的氣度,倒有了幾分敬意。
草原上的人對于強者,總是尊重的。
魔鯊:“……”
他有點不明白,這個女孩子腦袋裏都裝了點什麽玩意,這兩個字是這句話的重點嗎?他分明是要她交代自己的來歷!
“葉無暇,你不要裝傻!”
葉暇微笑道:“傻?我什麽時候裝傻了?葉某好心好意提出建議,閣下不采納也就算了,上來空口白牙就說我裝傻……實在令人心寒,信口污蔑別人的魔煞宮,我可不敢随便加入。”
“葉無暇!”
魔煞暴怒,怒極中,一把鐵鏈彪射而出!
葉暇等的就是此刻!
掌中無影劍劍影瞬時散去,陽光下,她整個人的身形都化作幻影,飄然不見!
他到這一刻,瞬間明白過來,葉暇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投誠的意圖,一開始的乖順态度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她為什麽要拖延時間?!
這不解在腦海中不過一轉而逝,聽到笛聲響起,他立刻明白過來,葉暇是在等他暴怒,等他出手!
她既然不願意加入魔煞宮,又摸不清他的武功路數,那只有等他在情緒不穩的情況下率先出手,以便于後發制人!
葉暇的确是在等一個時機,得知魔鯊出現的那一刻,她就計劃着要要盡可能的延長時間。
因為秦之澄需要時間調息,她剛剛肺腑被震傷,即使動用武功也不過只剩三四成功力,駝背的人一旦再奏起樂聲,他們就不僅要對付魔鯊,還要對付無處不在的毒蛇。
若魔鯊還有後手,那葉暇拖延時間,待到呂逸飛帶兵攻出,也不至于被前後夾擊。
而早在她同魔鯊周旋時,已在無影劍中貫注真氣,只待魔鯊一動,她便即刻出手,橫空擊開了男人含威聚怒的一道鏈光!
“嚓”的一聲!道道真氣彪射,鏈如罡風,勢要将葉暇卷入其中,絞成肉末!
葉暇頭一回有一種近不了別人身側的無力感。
魔鯊的鏈影四散,分不清哪道是真哪道是假,他整個人如同身處龍卷風的中心,一旦有人靠近,就要被吞噬毀滅!
葉暇已在他身側掠過幾周,卻仍是不敢靠近,忍不住苦笑一聲。
方才她憑借自己的身法克制了笑書生,結果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她自己被克制了。
而秦之澄這邊,伴随着輕快的笛聲,蛇群如同舞蹈一般晃晃悠悠地滑了過來,駝背人拿出一個形狀古怪的陶隕時,狄振羽便一刀斬了過去。
不料那駝背人看起來武功不高,身法卻極為輕靈,狄振羽刀氣剛猛霸烈,一時之間卻奈他不得,只有步步緊逼,讓他一聲也吹不出來!
“咳,”随着琏影四散的不只是淬着毒/藥的泛着青光的鏈頭,還有陰冷寒冽的真氣,葉暇并未出手,只伺機欲待魔鯊力竭一刻,卻還是躲不過真氣的掃蕩,不察之下早被擊中好幾回。
好在只是內傷,不曾劃破肌膚,否則她早已毒入五髒六腑,動彈不得。
樹影晃動間,葉暇的目光漸漸迷茫。
這世上當真有人的武功能将自己護得密不透風,十分周全嗎?還是說……她的功夫還未到家,看不出魔鯊的破綻?
這男人的功力比邵一棠還要深厚,防禦更比邵一棠還要精密,再這樣耗下去,死的不會是魔鯊,而是他們三個。
是否當初就不應該管這個閑事呢?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就罷了,可秦之澄……
她回想起曾經問大長公主的一個問題:“老師,量力而知攻,對嗎?”
年華老去卻仍不減風采的名将笑呵呵地揉了揉她的頭,眨着眼睛很狡黠地說了一句:“葉丫頭,你忘啦,還有一句話叫做兵不厭詐。”
“兵不厭詐……”
“詐……”葉暇喃喃着這個字,眼前一亮!
誰說魔鯊沒有破綻的?他當然有破綻!只不過他表現的沒有破綻罷了。
足尖狠點,葉暇矯若飛鴻,在樹影間穿葉而起,手中長劍,在光下隐匿了影子,鋒芒盡散——
揮舞着長鏈的魔鯊,忽覺頭頂一涼。
葉暇在心裏默默地道了一聲歉。
“實在不好意思,但是誰讓你……矮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晚了點,不過還是及時更啦……希望我兩點能起來,蹭一蹭玄學榜。
心酸……
量力而知攻:正确地估計自己的力量,才能知道什麽時候向敵人進攻最好。
小劇場:葉暇小時候很皮,到處和秦之澄浪,有一回救了個仙風道骨,看起來很蘇很蘇,一點都不老的老爺爺,結果媽呀——竟然是懿陽大長公主年輕時候的追求者。
當然了,他也沒追上嘛。
然後到老了一看,哇你丈夫終于死了,那我可以追你了。
天機府從此開始雞飛狗跳。
因為罪魁禍首葉暇把人帶到了天機府,被葉晗暴揍了一頓,還被好好教育了什麽叫做“量力而知攻”。
個熊孩子毛都沒長齊就管閑事,管閑事也就算了,還給別人惹麻煩!
哎,來自被老娘暴揍的心理陰影。
雖然被大長公主安慰了,但葉暇好歹學乖了點……
雖然她還是沒做到量力而知攻,但她明白了兵不厭詐,哪怕力量不夠,但能夠用合理(狐貍)的方式達成目的,也是可以的。
葉暇:小矮人,對不起哦,不是特意嘲笑你的身高的。
矮作者寫這段劇情的時候,完全是自嘲又悲桑的……
☆、條件
那一霎,魔鯊驟然回望。
自上空落下的一柄無形之劍,幾乎要穿破碧空,如九天驚雷,悍然劈落!
業道靈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懼和恐怖,做出了他從未做過的失态舉動,一聲尖利的嚎叫響起,到最後幾乎成了絕望的嘶吼。
“魔蛇,你還傻着作什……”
“麽。”
雪白的長劍終于顯出了身形,留在這具矮小身體外的劍柄在金黃的日光下仿佛鍍了一層光暈,劍身上白、金、紅三色交相輝映,有一種鬼魅又聖潔的美感。
人的頭部本是身體最堅硬的一處地方,本身自有一層保護。可是葉暇的劍,卻穿透了顱骨,狠狠地紮了進去。
男人倒在地上,死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竟然在舉手之間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葉暇緩緩抽出了無影劍,林間穿過清風,搖動樹影,她低下頭,将容顏隐在影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葉暇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反應不過來,就這麽死在了自己手下。
她本意是要破除魔鯊的鏈陣,逼他變換攻擊方向,可是業道靈的頭頂處卻十分脆弱,她方才甚至以為自己傷到的不是他的頭部。
正式來說,這是葉暇殺的第一個人。
雖說來時從衆人口中得知,青令山四煞為惡一方,殘害了許多無辜百姓,但她并不知曉業道靈到底做過什麽确切惡事,或說即使他為惡,惡行又能否夠上一個死字?
她只能判斷出,魔鯊在動手的那一刻就想要她的命,她大可以憑借這個事實自己說服自己,江湖本就是如此,勝者掌握生死,何況這只是個意外,她不必為此感到內疚的——
可只要她投誠,性命自然可以保住。何至于要走到這一步,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她譴責正道中人憑自身喜惡心情肆意決斷,但這件事上她和那些人又有什麽差別?
方才她持劍的手,甚至沒有一點顫動。
樹影裏,烏發白衣的少女劍客,眼睫輕輕抖了抖。
“小心!”
笛聲驟停,秦之澄一聲驚叫,拉回了葉暇的神智。
魔鯊臨死之前喊得那一句“魔蛇”,顯然是在叫與狄振羽交鋒的駝背年輕人——這裏再沒有第三個敵人,此處也本就是魔蛇的地盤,業道靈這麽一叫,沒有救回他自己的命,反而提醒了葉暇幾人。
他們一直認為魔蛇的威脅在于他的毒,他能馭使毒蛇,自然也有其他用毒的手腕。可是沒想到,他的功夫竟也如此高明,在狄振羽猛烈的刀風下,駝背這個缺陷并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影響。
他的身形靈便輕巧,甚至不在葉暇之下。
駝背人眼神仍是漠然的,就是魔鯊死在了葉暇手中,他的神情也沒有半分變化。
誰說魔蛇的功夫是四人之間最弱的?在葉暇看來,此人分明是四人之中最為棘手、最深藏不露的,狄振羽與他交手上百招,未有一招得手,兩人一路交鋒,兩旁古木俱都承受不住異鄉人剛猛霸烈的真氣,自中部炸響開裂,斷成幾截砸在密林間,暫時阻攔住蛇群的行動。
借力打力!
這一群毒蛇此時皆在秦之澄掌控之下,說不準何時就會回咬魔蛇這個主人一口,他知悉此點,借狄振羽的真力造成阻隔,并藉此消耗他的真氣,可謂是一舉兩得。
青令山之人,又真的只有魔鯊是魔煞宮的人嗎?魔蛇毒郎君的本事分明不比魔鯊差,四把令鑰、四條通道,如果業道靈是老大的話,他又怎麽會容許毒郎君握有通向他居處的令鑰呢?
除非,魔蛇也是魔煞宮的人,并且他在魔煞宮中的地位,比業道靈還要高!
葉暇想透此點,眼睛裏流露出忌憚之色。眼見經秦之澄提醒,險險躲過一着毒煙的狄振羽被毒郎君一記毒掌拍開,葉暇劍鋒一揚,随之迎了上去——
駝背人對上無形無影的劍氣,眼睛裏竟露出嘲弄的笑意,他伸出粗大的手掌,輕輕一握,葉暇手中的劍,剎那間如同被冰雪凍住,一道陰冷的真氣自劍尖傳入腕中,她指尖一抖,及時棄劍,方才免去這一道冷寒的真氣浸入經絡。
這是什麽功夫?
真氣本不那麽可怕,可怕的卻是男人竟然能看透她的行跡。無影劍法講究的就是無形無影,若一個人的武功境界已達到足以看透其中破綻,找出它的影子,那麽無影劍法便可一擊擊破!
強敵!
葉暇本以為魔鯊業道靈就該是她今日最大的敵手,卻沒想到,隐在幕後竟然是扮豬吃老虎的魔蛇——
武器已失,又有強敵在前招招迫人,葉暇身若飛絮,被驟然而起的寒風吹亂。
雲生,風行。
“這一招太老了。”駝背人嘴角忽然彎起詭谲的弧度,拿起無影劍,往地面一戳。
葉暇步法頓時失去了韻律,她身形仿佛被什麽沖垮,右腿一僵,腳下一個踉跄,前往撲倒在地,渾身再也動彈不得。擡眼看去,駝背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的身前,日光下,無影劍竟罕見的出現光影。
“無暇!”秦之澄早放下了短笛,手臂一抖,飛掠而來。
日光漸漸西斜,水鏡似的彎刀向影,映起一片霞光!
“锵!”
駝背人頭也未回,無影劍在他手中往後一撤,浮光掠影般掃開那道璀璨的霞光。
霞光方落,罡風卻起,狄振羽刀刀威淩,魔蛇眉眼間掠過淡淡的不耐,轉身,對上這聯袂而來的兩人雙刀。
“常言道,百日練刀,千日練槍,萬日練劍。你們比她還不行,還是不要出來丢人現眼了。”
一劍,橫掃!
狄振羽冷笑一聲,高喝道:“中原人,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的,試過了才知道!”
秦之澄瞪他一眼:“不要和他說這種話!很讓人誤解的!”
葉暇:“……”
她無力地靠在樹上,見他們這個時候還不忘打情罵俏,不由得扶住額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伸出手,“喀拉”一聲掰回了僵硬的右腿,葉暇扶着樹身,真氣在渾身艱難地運轉。
看來這種寒冽的內家功夫,還是得由秦之澄來對付才行。
打情罵俏完的秦之澄雪腕擰折,明月彎刀在掌中又換了個角度,側截住魔蛇刺來的一劍,下颔微擡,斜睨駝背人道:“看不起刀的人,是會吃虧的!”
魔蛇冷冷揚眉,不語。
寸勁虛發,光與影在三人交鋒中交疊,幾人周身三尺內氣浪高掀,秦之澄壓住喉頭的腥氣,調動全身真氣,舌尖一壓,一字一句道:“月、在、水——”
《連城刀訣》第九式,月在水。
剎那間風雨聚納,一輪明月落入水中,照亮一片江面,凝結無限寒意——
“這是……”魔蛇表情微變,一個失神,那輪明月便游到他的身側,更為霸道、透骨的涼意沁入骨髓,他渾身真力竟為之一滞!
秦之澄手裏精巧的彎刀,壓在了駝背人的脖子上,印出一道鮮紅的細線。看了眼葉暇的慘白的臉色,她臉色微沉,刀刃加重。
“慢着!”
狄振羽躊躇片刻,低聲道:“我要問他……”
“容情在哪裏?”不等男人把話說完,秦之澄便已問出口。
她目光深涼,這般帶怒含煞的神色,竟也是美的。但魔蛇的眼睛卻好像瞎了一般,對她的容色半點不為所動,直到聽到“容情”這兩個字,他臉色才有了變化。
“誰是容情?”駝背人嗓音沙啞,神情嘲弄:“你的情人?”
“告訴我,她在哪?”幽藍的眼睛裏閃現出濃濃的煞氣,狄振羽長刀劃着魔蛇臉頰而過:“我知道,你是最為清楚她行蹤的人!”
被狄振羽搶了位置,秦之澄見他這般焦急的形态,垂眼撤開彎刀,然就在她垂眼之時,便見魔蛇腰間一抹黑色的毒氣沖天而起!
秦之澄面色一冷,一把推開狄振羽,自己卻來不及退開,黑色的煙霧剎那間攏上她的面頰——
狄振羽立刻放開手中的刀,接住了她落下的身軀,他神色忙亂,藍色的眼睛裏滿是不知所措:“中原……阿澄!”
葉暇腳步一亂,身形彪射,直沖魔蛇而來,毒郎君卻早趁他們忙亂之際,攜劍而走。
“葉無暇,若你想讨她的解藥和你的無影劍,就提赤水塢戚寒風的人頭來交換吧!”
嘶啞的聲音飄遠,葉暇在原地止住腳步,臉色冰冷。
“赤水塢……”
作者有話要說: 卡死我了TAT
太晚了趕緊發上來……就不寫小劇場啦……
☆、後續
“胡鬧!荒唐!”
春山眉峰含怒揚起,春水眸中乍起波瀾。
青衣少女立在庭院中,聽她講述完前因後果,氣急之下甚至忘記了保持素來從容端然的儀态。
兩人剛從室內走出來,看着秦之澄臉色慘白,唇發烏青地躺在榻上,她們心裏都不好受。尤其葉暇想着她到底是為了誰弄成這樣的,差點沒忍住和守了一夜的狄振羽打起來。
易從舟連忙拉住了她,心中也有幾分惱意,只是并不清楚事情真相,不好發作,可得知了前後,又不知該向誰發作。
葉暇和易從舟認識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麽生氣的樣子。但也知道這件事情的确是她和秦之澄沖動導致的,若兩人安然無恙也就罷了,可事情沒辦好,人倒受了傷中了毒,她确實無顏面對易從舟。
青令山四煞死的死散的散,魔蛇不知跑到了何處,沒了頭領,剩下的人自是樹倒猢狲散,全由呂逸飛接手處理後續。至于江湖上又新出了無影劍的什麽傳說,葉暇也沒工夫去計較了。
易從舟也不知從何得知了她們兩人的消息,千裏迢迢地從瑜州府趕了過來。
“你們要做些什麽,就不能讓人告知我一聲?阿澄是沖動,可你卻不是這麽沖動的人啊!”
“……是我沒有攔住她。”
易從舟性子到底體貼,見葉暇一臉內疚,便也不再揪着這點不放。
“事到如今,唯一的線索就是赤水塢了,但赤水塢的位置十分隐蔽,你要如何去找?”
她雖不曾和葉暇一同經歷此事,卻一眼看破了事情的關鍵。
兩人一路商議着走到大廳,在廳中等了許久的藍衣小姑娘睜大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眼底下泛着濃重的青黑。
葉暇這才想起來,之前答應了替薛映水尋找青令山中是否有她二姐的下落。看小姑娘這般眼巴巴的表情,不由歉意道:“對不住,我們并未在四煞的居處中發現令姐的下落,她應還是在赤水塢中。”
薛映水臉上難掩失望,然還是勉強微笑道:“是我麻煩葉姐姐了,我……”
小姑娘盈盈的淚光在眼睛裏閃動,這麽一副傷心難過的神情,別說葉暇了,就是與她并不相識的易從舟,也忍不住細聲安撫。
“你就是碧水山莊的三小姐?”易從舟将她的眼淚擦掉,眉眼含笑道:“別擔心,碧水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可說是舉足輕重,赤水塢的人就是有什麽打算,也不會輕易動她性命的。”
她姝眉秀眼,一目望去是說不出的柔和溫暖,令人見之忘俗,尤其是身上那一種令人心安的氣質,只覺有她在身邊,便山雨不驚,山風不動。
少女笑意如同春風,而春日的天光山色,似都收束在她這一笑裏。
薛映水被她這笑容一晃,連眼淚都忘記流了。
“宿雨新晴天色好,秾李夭桃,一霎都開了。”
眼前女子的笑容,豈非正如春日百花盛放,滿是馥郁芬芳?
待回過神來,小姑娘低下頭嗫嚅着想開口求人,卻知道她們現在也有麻煩在身,而且赤水塢中危機四伏,她又怎能為一己之私來強求人家?
她們救了她,還願意護送她回碧水山莊,讓她向家中報信,已是莫大的恩情了。
葉暇看薛映水被易從舟哄好,便決定抱小姑娘回房中休息,易從舟伸手一攔,笑道:“等一等。”
“怎麽了?”
“映水姑娘最初是被關押在赤水塢中麽?”
藍衣小姑娘點點頭,易從舟摸了摸她頭上可愛的兩個小團髻,溫和道:“那你可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赤水塢地盤?”
春日的止戰江寒冰消融,風光甚好。哪怕是夜裏,安瀾府的晉安縣碼頭上也人潮湧動,來往的商旅客船十分熱鬧。
有水的地方,人總是多情的。
止戰江上,也少不了燈火通明、錦繡輝煌的畫舫。
葉暇站在登船的階梯上仰着頭看去,畫舫上搭着的一塊招牌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制成,通體烏黑,唯有上頭兩個大字如同摘落了星子,在漆黑的夜裏閃閃發亮。
“迎波。”
她習慣性地去摸劍,摸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劍已早被挾持了。
少女按了按眉心,沉沉吐出一口氣,踩了上去。
“哎呀,這是哪裏來的小女娃,家裏大人不看好,竟讓她跑到這裏來了?”尚未走近,一股濃重的脂粉味便撲鼻而來,定睛一看,葉暇還沒來得及回話,濃妝豔抹的風塵女子就笑眯眯地撲到了她身上,還伸手掐了掐她的臉。
“哎喲喂,小姑娘做什麽不學好來逛青樓啊?”船頭守着的另一個衣衫輕薄的女子渾身像沒了骨頭,也懶洋洋地貼了上來。
雖然她一掌下去,這兩個花娘就能明白她不是個好惹的,早早閃到一邊去,但葉暇還是任由她們倚在自己身上,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
“小姑娘膽子挺大啊!”
“這地方可不是你能來的,快走吧,難道你還想幹咱們這行不成?”
葉暇:“……”好想打噴嚏。
看出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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