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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不成?看不上也就罷了,還要這麽折騰她!
葉暇當然不知道花娘們的心聲,也不知道她們給她扣上了“善良能幹、天真單純”的帽子。她拍開封泥,濃烈的酒香直蹿入鼻中,她強壓下大叫“好酒”的沖動,佯裝為難卻還是堅定的樣子,擡腕,倒酒!
暴露了啊!誰家的柔弱的姑娘可以直接把這麽重的壇子一只手提起來的!
麗娘在心中吶喊着,絕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這幾個男人好像真沒意識到這一點,因為他們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葉暇喝酒的速度上,完全無暇他顧。
玉少陵眼睜睜看着她一碗接一碗,如飲清水一般,潇灑幹脆地倒進嘴裏,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目瞪口呆。
一碗、三碗、七碗……
濃郁的酒香彌漫在整個包廂,蔣烈在旁看得眼熱,跟着她吞咽的頻率也不住滾動着喉結,半晌大喝道:“輕羅姑娘!老子來陪你喝!”
玉少陵努力用扇子扇去身邊源源不斷傳來的酒香,忍不住道:“再上一壇酒來!”
胡三:“……”你就沒感覺到一點不對勁嗎!
戚寒風:“……”
麗娘不敢耽擱,趕緊示意其他人上酒。她怎麽也沒想到事态竟向如此不可思議地方向發展,然而事已至此,只能祈禱這幾個男人腦子真的不清楚,就這樣蒙混過關吧!
“輕羅姑娘好酒量!”蔣烈險些把她當成自己的弟兄,蒲扇般的大掌幾乎就要落到她肩上,然而看着她纖細的肩膀,又硬生生止住了。
“過獎,過獎。”葉暇恍若未覺,微笑:“我什麽都不懂,所以媽媽只教會了我喝酒。”
麗娘:“……”我啥時候教你了姑奶奶!別再給老娘頭上扣屎盆子了!
她這句解釋竟然很輕易地被幾人接受了。胡三都在心中暗想,如此一來也确實說得通,蔣烈更是深信不疑,戚寒風眼裏浮上幾分趣味,除了玉少陵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竟無一人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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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桌上搭起了一座小山,葉暇抱着壇子倒出最後一滴酒液,長出一口氣。
“戚塢主,”她側擡首,淡淡一笑:“如此一來,可能彰顯輕羅的誠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是徹底放飛了……
我到底寫了些啥呀哈哈哈……
可能是被掉收藏刺激了一把……
完蛋不知道為啥控制不住我的手……
☆、看破
在燈火下觀美人,美貌更甚。
如果這個美人還喝醉了,那就更美。
紅暈生兩頰,眼波綻光華。在葉暇輕描淡寫的一笑裏,在座的幾人都不由得被這容光一攝,難以轉移視線。
胡三深刻地覺得自己的判斷失誤——這樣的女人怎麽會不讨人喜歡!她身上兼具英氣與妩媚的氣質,矛盾又具有吸引力。就是戚塢主,也難以抗拒這樣的魅力吧?
他去看男人的臉色,見戚寒風的表情确如他所想的那般,對葉暇的表現充滿了興趣,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笑道:“輕羅姑娘海量,叫人佩服!”
玉少陵将空碗往桌上一搭,“啪”的一聲再度揚扇,遮了半張臉,提醒沉默注視葉暇的男人。
“戚塢主?”
“嗯。”戚寒風回眸冷視,颔首道:“此事可以作罷,你暫且退下。”
葉暇挑了挑眉,十分乖巧地點頭一笑:“多謝塢主寬宥。”她将畫屏拉出包廂,還十分貼心地為幾人合上門,在衆護衛的注視下來到遠處站定。
只一個照面葉暇便覺戚寒風棘手了,她看不出他功力的深淺。上一個讓她有這種感覺的還是大長公主,戚寒風果然不愧是止戰江上雄踞的霸主,一身極陽真力霸道之極,她不可貿貿然行事。
方踏入武林便接二連三對上邵一棠、毒郎君、戚寒風這些難以對付的高手,葉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多次動手,不僅讓她武功有了精進,更是讓她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無影劍法糅合道家秘術,內功講究陰陽平衡、中正純和,然而劍式卻詭谲難測,這分明是兩個極端,但第一任無影劍卻能将極端的兩者合二為一,甚至創造出雲生風行步這般合中正與詭秘為一、蘊藉自然的輕功步法,不得不說是難得的天才。
可是,這并不是完美的融合。內功越練到高層,葉暇便越難維持中正與詭秘兩者之間的平衡,一旦有如魔蛇那樣的極陰真氣或戚寒風的極陽真氣破壞這平衡,無影之術便會徹底失去效用,無影劍也會顯露行跡。
如此一來,不輸也難。
論起現在的實戰功力,葉暇确實遠超秦之澄,但無影劍法講究速成之道,不如《連城訣》那般晦澀難練,長久看來,無影劍法練至頂峰,難以再有所突破,比不上《連城訣》厚積薄發。
歌臺邊幽微的燭火下,葉暇眉宇間,浮現出一層陰影。
麗娘等候了半晌,然而在護衛們的視線裏又不敢找葉暇說話,只能待在一邊揉着心口嘆氣,見門外的一個走進了包廂,又不過片刻走出來,來到她身邊,吓得她以為葉暇暴露了身份,只把身體抖得像個篩糠。
“塢主吩咐,輕羅姑娘從此就不是迎波畫舫的人了。”一張面額巨大的銀票出現在鸨娘面前,女人頓時忘記了害怕,呆呆地将銀票接過,呆呆地看着葉暇跟着那人離開。
蔣烈二人滿臉笑意地站在包廂前送客,看起來他們的事情應該談妥了。方才包廂的門雖關着,普通人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但葉暇耳目之敏銳絕非一般武者可比,想到剛剛聽到的消息,她垂下眼簾,眉宇間的陰影又沉了幾分。
花娘們一臉不舍地追了出來,眼見葉暇跟着赤水塢中人登上了大船,差點沒喊出“阿葉保重”,好在麗娘知道事情的輕重,連忙把她們趕回了舫中,嚴厲交代不許透露葉暇的身份。
雖然她也不知道葉暇到底是什麽身份,只知道她姓葉……但絕對不能暴露她頂替了輕羅的身份,換言之,她要讓所有人都假裝不知道輕羅被頂替了。
從今天起,她買回來的人,就是這個輕羅。即使她做了什麽事情得罪了赤水塢,她也不知情、也是被蒙蔽的。
葉暇被帶到船上一處偏僻的房間中,門口還守着兩個護衛,輕易不許她出去。
進入赤水塢的路線及其隐秘,在這麽樣一座大船裏,只要不讓她踏出房門一步,她就不可能知道航船的路線。
戚寒風的小心謹慎遠超葉暇所預料,她點燃了房中的油燈,牆上投射出纖細的身影。葉暇在屋裏轉了一圈,房中除了床和桌椅,她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
夜裏航船,不僅考驗掌舵者的技術,也考驗船的堅實程度。黑暗中看不清方向,極容易觸到暗礁,但這些問題在赤水塢手中,竟然不成問題。
靜谧的止戰江上,吃水線極深的大船,劃開沉沉碧浪。葉暇身在禁锢中,只能聽得見行船激起的錯落水聲以及浪花拍打到船身的清響。
她支着手撐着下巴,燭光映在漆黑的眼珠裏,燃起小小的火花。
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傳來,葉暇鳳目一眯,眼睛裏映出的燭花瞬間熄滅。身形一閃,整座房間剎那間又陷入了黑暗中。
門外傳來守衛的聲音。
“玉公子,塢主有令,此處所在不得輕易進出。”
折扇“啪”的一聲展開,葉暇無需親見也能想象得到玉少陵搖扇的騷包姿态。
“呵,既然如此,可否通融一二。我不進去,輕羅姑娘也不出來,我就站在門口,同輕羅姑娘說幾句話。”
“燭火已熄,輕羅姑娘應已睡下,玉公子還是請回吧!”
“這……好吧。”
腳步方轉,扇影卻橫飛天際,玉少陵提扇在指尖一轉,背身淩空疾點!
“咚、咚”兩聲,這兩個護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點中了睡穴,倒在了甲板上,玉少陵目光一掃,伸手将門推開。
室內暗沉冷寂,默然無聲,玉少陵屏氣凝神,緩步走進。
突然!
斜方一雙劍指橫掃,無劍似有劍,無形的劍氣破空傳來,伴随着江面吹進屋內的夜風,飒然而動!
玉少陵始料不及之下,連連退步展扇橫擋,然扇子只是把尋常的扇子,抵不過無形卻殺機逼人的劍氣,“嘶啦”一聲扇面頓時從中撕裂,綢緞的面料在半空慢悠悠飄下。
兩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頸間動脈。
這兩根手指分明很柔軟,然而貼在玉少陵的動脈上,卻有如一柄利刃壓下,逼人的鋒芒叫他不敢輕易動彈。
“哈!”他從嗓子裏艱難地蹦出一聲笑,沉聲道:“看起來是我多管閑事了,姑娘這麽好的武功,混到戚寒風的身邊,到底有什麽目的?”
“多管閑事?”葉暇手勁絲毫沒有放松,她嘴角懶洋洋一勾,詢問道:“什麽意思?”
玉少陵道:“你不是輕羅。”
“哦?我不是輕羅還能是誰?”葉暇霍然收手,眯起眼睛輕笑道:“話不能亂說啊,玉公子。”
脖頸壓力驟失,玉少陵忍不住嗆咳出聲,在葉暇好整以暇的視線下,凝聲道:“你不必再僞裝了,是我幫輕羅姑娘離開迎波畫舫的,我怎會不知道輕羅是誰?”
葉暇冷聲道:“是你幫輕羅離開的?那你知不知道她一個人的離開會給畫舫其他女人帶來怎樣的麻煩?”
淪落到風月場裏的女人,大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也大都是可憐人。比如輕羅,聽說她原本是官家小姐,父母親去後家道中落,被兄嫂賣進了迎波畫舫……但她可憐,畫舫裏的其他姑娘就不可憐嗎?
人皆為己,輕羅的行事葉暇并沒有異議,甚至是贊同的,只是對于局外的玉少陵,卻不免有幾分譴責。
沒想到葉暇的關注點竟是這個,玉少陵展開扇子想要扇風,然而看見殘破的扇面,便瞬時失去了興致,随手将扇子插到腰帶中。
“我知道,所以我陪着戚寒風一起來了,今日若你不出現,畫屏姑娘也不會出事的。”
葉暇“哦”了一聲,面容舒緩下來,抱臂道:“原來如此,那你今夜前來,也是想要放我走了?”
“原本是,”玉少陵瞥了眼甲板上沉睡的兩個護衛,将他們拖進房裏,關門,凝聲聽着四處的動靜,漫不經心道:“不過如今看來,姑娘另有目的,并不願意走,我确實是多管閑事了。”
“看不出閣下竟是個喜歡英雄救美的人物,”葉暇忽然微笑起來:“多管閑事倒沒有,玉公子來得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請玉公子幫忙。”
葉暇解開寬大的青色外衫,扔到榻上,露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玉少陵驚疑不定的目光下,笑得十分溫和。
“現在麽,就勞煩玉公子代我在房中委屈一夜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劇情就卡,電腦和我一起卡……
好想趕緊寫完赤水塢這一段回去和小王爺談情說愛……
☆、女德
“輕羅姑娘,這邊請。”
葉暇跟着青衣小婢繞過影壁,寬闊整潔的庭院出現在眼前,她眼睛四處轉了一圈,便聽那梳着雙丫髻的侍女恭敬道:“輕羅姑娘,若是有不滿意的可以盡管說,塢主吩咐了,一切按照姑娘的吩咐來布置。”
難道她還會真的長居在此不成?葉暇失笑道:“我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多謝你了。”
侍女行了一禮:“塢主還吩咐,您的位分等同側夫人,與東苑的碧桃夫人平起平坐,請您在西苑中稍事休息,待會兒管家便會指派兩位姐姐過來貼身伺候您。”
葉暇嗆咳道:“側、側夫人?戚塢主他,到底有幾位夫人?”
這個戚寒風說起來還真有些奇怪,若說他好美色吧,但除了在迎波畫舫的一次會面,葉暇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但若說他不愛美色,那麽畫屏是怎麽一回事?她自己又是怎麽一回事?
還有側夫人?戚寒風還以為自己是皇帝不成?官宦人家也沒有側夫人的說法,這男人倒是嚣張。
不過葉暇還當真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此事若教君未期知道,接下來好幾年恐怕都擺脫不了她的嘲笑了。
不知道侍女誤會了什麽,看見葉暇複雜的表情,她習以為常地寬撫道:“姑娘……哦,輕羅夫人別擔心,迄今為止塢主還未娶正妻。除了您,是只有碧桃夫人有名分的。”
“有名分的,”葉暇嘴角微微一抽,想不出自己此時該擺出怎麽樣的表情:“那沒名分的又有多少個?”
“這……”
見侍女一臉為難,葉暇還有什麽不明白。
大成境內許多邪道勢力會豢養一些貌美女子,這些女子屬于幫派的共同財産,或者說幫主的私人財産。就好比赤水塢裏的女人吧,如果說戚寒風喜歡,那他就可以留下,名分給不給随意;若不喜歡,就把她們賞賜給下屬。
總而言之,這些女人在他們的眼中就和財物一般,沒有獨立的思想,她們的命運,完全由掌權者來定。
“好了。”想明白了這點,她也沒興趣再打聽戚寒風的後院,眼前的這個侍女,又何嘗不是那些女子當中的一員,只可惜她自己好像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葉暇在心裏嘆息了一聲,皺眉道:“我沒什麽要問的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青衣小婢躊躇着退下,葉暇剛踏進正堂,還沒來得及好好打量堂內的陳設,就見她又匆匆回轉過來,禀報道:“輕羅夫人,碧桃夫人來了。”
“……”葉暇現在聽到“輕羅夫人”這四個字,只覺渾身都在冒雞皮疙瘩,好在她不是真的輕羅,想一想如果有人叫她無瑕夫人……
算了,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葉暇在這裏神游天外,侍女倒替她急得不行:“輕羅夫人,您得好好準備一下,碧桃夫人雖然素來溫柔可親、平易近人,但最是注重禮數,并不喜歡風塵女子。”
不喜歡風塵女子……葉暇心情複雜的連話也不想說了,淡淡“哦”了一聲,她反問道:“該怎麽準備?”
沒想到,她一個江湖人,解決事情全靠武力的江湖人,有朝一日還要過一把後宅之中勾心鬥角的瘾,這個侍女對她期望值很高啊!
但是,女人有什麽可怕的?在葉暇的印象裏,除了邵婷那個異類,這世上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很美好的。
葉暇對女性向來是溫柔的、保護姿态的,她的女人緣簡直可以讓很多男人嘆服,有時葉暇自己也覺得,可能她真是生錯了性別。
“這……”侍女又一次愣住,她還沒見過這麽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她的态度未免太消極了些,還是真的因為得塢主喜愛有恃無恐嗯?
以往那些女人,聽到碧桃夫人來訪,哪個不是畢恭畢敬的?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尴尬時,堂外傳來輕柔的腳步聲。紫衣的女人步步生蓮,帶着兩個侍女,緩步走向了葉暇。
她的長相說不得美,但是看起來十分舒服,就像初春長出的新草,清新怡人。她的氣質也确實如同青衣侍女所說的那般溫柔可親、平易近人。
葉暇有一瞬間認為她和易從舟有些相似,但很快又搖頭否決了這個判斷。因為這個女子的柔,更偏向于柔軟與順從;而易從舟雖看着溫柔,卻只是因為她不把很多事情放在心上,她不計較,所以态度是柔和的,但她對于不親近的人,實質卻十分疏離。
一個是發自內心的柔順,一個卻是君子般的禮貌淡然。兩者相較,說不上高下,但葉暇卻還是希望世上像易從舟這般的女子多一些。
因為柔順處于弱勢,而禮貌卻标志着平等。
“這位就是輕羅妹妹吧!”紫衣女子含笑執起葉暇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道:“看着是個好的,也難怪塢主一來就給了你側夫人的位分。”
青衣侍女眉頭緊皺,這碧桃夫人是什麽意思?一上來就是下馬威……什麽叫看着是個好的?這話容得她來說麽?又擺出這麽一副前輩的樣子,非是要人越不過她去嗎?
然而,葉暇完全沒領會到什麽下馬威的意思,她看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眼角跳了跳。
眼簾一垂,葉暇不動聲色地反握回去,移開了差一點搭在虎口厚繭的處的指尖。
“過獎了過獎了……哎呀!看見了這只手,我才明白什麽是‘纖纖出素手’、‘皓腕卷輕紗’。”
葉暇鳳目微彎,勾起一抹真誠的微笑:“戚塢主好眼光,哈哈哈!”
“……”碧桃險些不知該怎麽接話。
不、不對呀!戚寒風一回赤水塢,她便得知有個新人入了後院,并且是個很有威脅的女子,要不怎麽剛進來便被封了側夫人?
在她看來,此人若不是十分貌美,就是十分有心計。否則怎麽會一個照面,就籠絡住了心思難測的戚寒風?
碧桃來此是想試探一番這個女子到底是個什麽性子,要是這個女人忍下了她這番話,那就證明她确實是個城府深沉的人;若是她沒忍住,那就代表着此女心思淺薄、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選擇轉移話題,還誇她手好看!
什麽過獎?她聽不懂嗎?她不是在誇她!
深吸一口氣,碧桃抽回手,隐忍道:“輕羅妹妹,不管你之前是什麽身份,既然入了塢主的後院,一言一行就該遵守女德,不可再這麽跳脫随性。”
真誠的誇獎沒有被女子接納,葉暇有點失落,又聽碧桃講什麽“女人的規矩”,更是提不起興致,她百無聊賴地想,這不是個江湖幫派嗎?也要如同皇宮裏那樣說什麽女德嗎?
她随口“哦”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什麽,眉頭一擰。
現在的宮裏,哪還有女德?
《女德》一書成于三國之前,彼時沈室皇朝當政,其中一任皇後為坐穩鳳位,筆成《女德》規範天下女子行止,女子地位也因此逐漸降低。然在沈家天下被三國取代之後,多年戰亂,女子數量劇減,中原人口亦是銳減。
為繁衍生息、中原發展,三國以南帝長孫非卿起,廢止《女德》,重用女官,立女學,設女将,直到大成立國,《女德》一書被徹底擱置。
何況,經過大長公主和雲沉侯這麽多年的改革,別說皇室中人,便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家裏,也再聽不到“女德”二字。
一個江湖幫派裏的幫主妾侍,怎麽還會遵守《女德》這種可笑的東西?
“碧桃夫人先時是官宦人家出身?”葉暇問。
紫衣女子像是被踩住了什麽痛腳一般,臉色瞬時一變,她氣息不穩道:“你、你是什麽意思?”
青衣侍女低聲在葉暇身後道:“輕羅夫人……”
回首看去,葉暇見她使了個眼色,又在半空中做了一個手勢。
葉暇沉吟片刻,笑了笑,溫聲道:“因為‘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呀!”
碧桃一怔。
“你、你……”
“你”了半天,女人嘴唇嗫嚅着遲遲說不出一句話,終是放棄。她神情複雜地看了葉暇一眼,帶着兩個侍女走了。
方才青衣侍女手指着自己,葉暇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碧桃與她一般,都是侍從出身,并非什麽官家女子,而這位側夫人看起來又尤為在意自己的身份,提起來便是揭她的傷疤。
一個侍女出身的人,教訓起出身風塵的人,說起來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葉暇摸着下巴,看着紫衣女子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不夠,所以想借《女德》來證明自己雖出身卑賤但仍守貞則,還是因為……別人的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取自秦觀秦少游的詞《虞美人》,意為“那是只有天宮才可能有的一株碧桃啊!又況和露而種,更呈其鮮豔欲滴之嬌情妍态,如此光豔照人,自然不是凡花俗卉之胚數。”
葉暇撩妹的套路簡直……嗯……
小劇場:
碧桃:你能不能按正常宅鬥路線來一發。
葉·直男·撩妹聖手·暇:碧桃這個名字起的好呀!一看就是有學問的人家給起的。
碧桃:……
嗯,因為下周又開始是忙碌的一周,所以老規矩……兩天一更了。
然後我會設置存稿箱淩晨2:00發,大家可以養肥吧,但是千萬別抛棄我呀……
☆、桃花
果然如青衣侍女所說,沒過多久,管家撥來專門伺候葉暇的侍女就來了。名字起得很随便,一個叫紅霓,一個叫綠袖。
她們一上來就是要服侍葉暇沐浴更衣,看着鋪滿花瓣的浴桶,葉暇欲言又止。
回眸掃一眼兩人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微笑,她打着商量道:“你們能出去嗎?”
“請夫人沐浴更衣。”
又是畢恭畢敬的行禮,又是波瀾不驚的語調。葉暇深深地懷念起青衣侍女,她還沒問那姑娘的名字,早知道把她留下來算了,現在也不用這麽麻煩。
“是你們是夫人還是我是?”葉暇揉着眉心,幹脆破罐子破摔:“我不洗也沒關系吧。”
兩個侍女對視一眼,跪了下去,左邊的紅霓垂首開口:“塢主說過今夜會來探望夫人,還請夫人做好準備,不要為難我們二人。”
言下之意就是沒得商量了,葉暇當然不是不愛幹淨,只是一想到這是為了戚寒風洗幹淨,她就渾身不自在。她和兩個侍女僵持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尚早的天色,決定速戰速決。
簾幕重重裏,兩個侍女低着頭跪在地上,不一會兒青色的外衫便落在了地面。
接着是雪白的中衣、玉色的亵衣……不過片刻,侍女們的視線裏便闖進一雙白皙筆直而纖瘦有力的小腿,足踝以下的肌膚有一層薄繭,但也無損這雙腳線條弧度的美好。
不知道為什麽,她們明明是該伺候人沐浴的,然而此刻,她們連頭也不敢擡——不知名的壓力襲來,她們僵硬地跪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等到壓力消失,她們可以起身時,葉暇已經穿好了衣衫。
她壓根沒給她們碰她的機會,兩人在塢中這麽久,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景,但身為婢女,察言觀色是必修的一門課,知道葉暇對她們的行為頗為反感,便不敢再行幹涉,見好就收,随着葉暇的要求退下了。
等到房內只剩她一個人時,葉暇儀态頓時懶散起來,她抱着手臂四下看了一圈,淡聲道:“出來吧。”
屏後轉出寬袍大袖的俊美男子,笑盈盈地搖着折扇,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豔:“美人出浴,真是讓玉某大飽眼福。”
“哦?”葉暇也不生氣,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少陵,笑道:“大飽眼福?你看到什麽了嗎?”
“姑娘說呢?”一雙眉眼情意深重,纏綿溫柔地看了過來。
“其實我沒興趣知道你看了多少,”葉暇微笑:“最多不過是,你看了我左腿,我就砍了你左腿;你看了我的右腿,我就砍了你的右腿——”
玉少陵苦笑道:“那玉某豈非是要被姑娘大卸八塊?”
葉暇懶洋洋道:“那你當真有看嗎?”
這家夥分明是她穿好衣服之後潛進來的,偏還要嘴上占個便宜,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或者說,他就是想激怒她,好讓葉暇再一次出手,讓他探探她的來路。
若是一般女子,聽了這話早就生氣了,可葉暇對此毫無感覺,她性子灑脫,對這種玩笑并不放在心上。玉少陵見她這麽淡定,未免有些失望。
“哎,身為一個女子,姑娘這麽冷靜,實在太無趣了些。”
葉暇澄澈明亮的目光一掃,微笑道:“你用不着說這些話,你想要知道我是什麽人,也不是沒有機會。”
“嗯……”玉少陵搖了搖扇子,沉吟道:“姑娘肯給我機會?”
他不知從哪兒又拿了把新扇子,之前那一把被葉暇戳成破爛已無法再用,但這麽快又換了把新的……實在是讓葉暇不得不感慨。
“機會總是有的,只看你肯不肯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代價了。”
“塢主。”
金烏西沉,屋內燃起了燭火,窗邊的幾案旁,葉暇正支着頭沉思,聽見院內侍女的聲音,才把目光投向半敞的門。
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在青石地面上拖出細細長長的影子,男人一身黑色的便裝,勾勒出偉岸魁拔的身形,顯得一張刀削斧鑿般的面容愈發深邃。
“在發呆?”
低沉有力的語聲傳來,英挺的眉峰微鎖,冷而銳的目光直直壓向燈下的一身深藍對襟襦裙的少女,戚寒風面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神采。
果然如他所想,她極為适合這個顏色。
葉暇遲疑了片刻,微笑道:“塢主。”一路行來,她所見到的赤水塢中人不論男女,對戚寒風皆十分恭敬,所以此刻她實在不知道應不應該行禮,紅霓綠袖二人并不知道她其實不太懂女子的禮儀,也就沒有特意提醒。
天機府中沒有什麽禮儀規矩,秦之澄身為皇室中人,在皇宮裏受夠了繁文缛節,回到天機府之後就更懶得講究這些虛禮。易從舟倒是熟知各項禮儀,只是葉暇幾人散漫慣了,沒一個願意認真聽她講的。
好在戚寒風并未在意,男人掀起衣袍,在葉暇對面落座,淡聲道:“可還習慣?”
葉暇詫異了一會兒,眉峰微揚,點頭道:“挺好的,只是……”她笑了笑,有點嘆息般道:“紅霓她們二人管我管的太嚴了些。”
她的話語中帶了些試探,紅霓綠袖二人面上雖然恭敬,行事卻帶了幾分強制,這讓葉暇不得不懷疑戚寒風是否是看出了些什麽,因此特意将這麽兩個侍女放在她的身邊來監視她。
赤水塢中戒備森嚴,日夜各有四批崗哨換防,比青令山中的守衛還要嚴苛數倍,饒是葉暇自信于自己的身法,認為除了玄楚這世上再無人能與她的隐匿身法相較,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是來探聽消息、救薛碧水的,不是來和薛碧水作伴的。
因此,她必須試探出戚寒風對她的态度。
“你若不喜歡,我便讓管家為你換兩個。”
出乎葉暇的預料,戚寒風的态度十分寬容:“塢中侍從皆由管家訓練以後再送到各處,性子嚴謹,你若是不習慣這種服侍,明日讓他為你調幾個新人來你自己教,亦是可以的。”
他性子冷,話又少,為了這麽一件小事說這麽多,實在令葉暇猝不及防,她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神,提起桌上的茶壺為戚寒風倒了一盞茶,推到他面前。
“我想問一問……塢主為何對輕羅如此寬容?”
茶湯澄清碧透,春夜裏寒氣未褪,滾燙的茶水一入盞中,便争先恐後地往外冒蹿着朦胧的煙氣,暈染出一片暖意。
戚寒風伸手端起茶盞,輪廓被燭光和煙氣裏勾勒出堅毅的弧度,葉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分明見得男人的表情柔和了幾分。
“你先安心在這裏住着,待我遣人查清你的身世的确清白無礙,便會給你一個真正的名分。”
葉暇對着男人這樣的态度,只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極了,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飲了一口,卻聽戚寒風說了這麽一句話,好險沒把口中的茶噴出來。
“真正的名分?”
“你雖然出身不高,但有這份膽識,便足以擔起赤水塢塢主夫人的位子。”
聽聞此言,葉暇頓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此時是該哭還是該笑。她能說戚寒風真是看得起她麽?不過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酒量,他就看出她的膽識,決定要娶她為妻了?
葉暇并不知曉,戚寒風身邊女子雖多,卻無一個如她這般,有勇氣敢直面戚寒風,并且在他的怒火下全身而退的。
一個女人如果擁有美貌,只能讓別人欣賞。
但如果她除了美貌還有智慧、勇氣、勤奮等任何一個優點,能得到的就不僅僅是欣賞,而是賞識。
一字之差,雲泥之別。
在戚寒風眼中,葉暇就是除了美貌,還擁有智慧、魄力、膽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不少,但也不多,更何況她很合他的眼。
強行抑制住嘴角抽搐的沖動,葉暇強笑道:“塢主,這真是叫輕羅受寵若驚,可是論起來,輕羅出身風塵,萬萬當不得主婦之責,而碧落夫人陪在塢主身邊多年,她……才應當是最佳的人選。”
她絞盡腦汁地想托詞,雖說葉暇當然不認為出身風塵就不能做冢婦,只是一旦這件事落到了她身上,怎麽想她也不可能答應吧?
且不論赤水塢的水匪性質,就說她與戚寒風不過是幾句話的交情,憑什麽他說了嫁給他,便得真嫁給他?
戚寒風冷聲道:“輕羅這個名字和身份的确和你不配,風塵女子也的确做不得我戚寒風的夫人,我會另外給你安排一個身份。”
“……”
葉暇無言以對,戚寒風這哪裏是娶妻?分明是覺得她适合這個妻子的職位罷了!
見葉暇遲遲不語,男人眼眸微眯,目光霎時冰冷下來。
“你不願意?”
戚寒風放下茶盞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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