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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滿盞茶水頃刻間被灼熱的真氣蒸幹,然而薄脆的杯壁,無一絲破損的痕跡。
好厲害的掌控力!如此不露行跡的真氣流轉,葉暇原本認為他比魔蛇更高上一線,但此刻看來,又何止一線?
娶她為妻?拿出這樣的誠意,要是讓戚寒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明白她耍了他一通……
葉暇眸光一閃,笑意不改,她提起茶壺再為男人斟滿一杯茶,微小的茶沫在杯中打着旋兒,沉澱出一小片褐青的圓。
“并非如此,”葉暇緩聲道:“輕羅只覺如身在夢中,一時半會兒之間不能接受,以為是假的。”她是聲音清潤柔和,細細聽來十分悠揚悅耳,無形之間削減了戚寒風的愠怒。
男人起身負手,看着窗外疏淡的星光,沉聲道:“我會給你時間适應,你最好要有準備。”
“……這,輕羅知道了。”
得到答複,黑色的衣袍翻飛,男人很快離開了這座院子,盯着戚寒風的背影,葉暇霎時垮下雙肩,捂着額頭沉沉嘆氣。
“好一個桃花劫!”
真是一個處處透着古怪的地方,人也是處處透着古怪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嗨呀今天不知道說啥……
*論葉暇的第一個桃花是怎麽掐掉的*
☆、好奇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葉暇深刻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給你時間适應”。
戚寒風提供給她的吃穿用度,已經遠遠超過了許多王公貴族的奢侈程度,不過短短幾天,他就令人送來了沂州府的青雲紗裁成的衣裳、燕州府特有的瓊山玉制成的首飾、泸州府特産的新鮮瓜果、晉安府的鰓魚、滄州府的桃花酒……
這些東西,并非常人難以得見,可難就難在他把橫跨大成南北的稀罕東西都送到了葉暇面前,并且還是頂尖的品質,甚至有些,還是各地送往瑜州皇宮的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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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暇把玩着扣在手腕上的溫潤的一支瓊山玉镯,蹙着眉頭。要說她若真是個家道中落、淪落風塵的女人,那見到這樣的攻勢,說不準還真的會動心。
但是一想到這些物什到底是從何處來的,她只覺得糟心。
在高祖逝世,當今登基,大長公主交還兵權退居天機府之後,赤水塢的行徑就愈發張狂,八年前,他不過是個三流幫派,在止戰江上做的也大都是正經生意。這八年來,卻漸漸擴張,成了盤踞止戰江的龐然大物,收斂了巨大的財富……
朝廷真的會置若罔聞、願意看到他這般坐大嗎?
葉暇想到先前在迎波畫舫中聽到的蔣烈與戚寒風的談話,心中蒙上一層濃濃的陰霾。
鹽鐵這兩項生意,向來只屬國家、以充國帑,私人不得進行開采買賣,防止地方豪強割據。律法規定,私礦開采罪同謀反,然利益在前,絕不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因為伴随着風險而來的,往往是巨大的利益。
蔣烈是泸州府一個小幫派的幫助,是一個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他跑來和戚寒風談鐵器的生意,又是什麽目的?在泸州府私采鐵礦的罪名一旦揭發,區區一個江湖勢力怎麽對付的了朝廷幾十萬的兵馬?
大成境內凡是發現礦産,皆要被官府登記在冊,除非官府中有人刻意隐瞞,否則哪裏有私礦給這些人開采……那麽,定然是泸州官場中人和這江湖勢力勾結,行瞞天過海之事,謀求巨大利益了?
這些事情她也不懂,若是從舟在就好了。
易從舟承祖母志向,早入了朝堂,雖因父親在朝上擔任着重要職務,無法再領要職,可好歹熟知廟堂權術,也不至于像葉暇這般一頭霧水。
葉暇揉揉隐隐作痛的額頭,放下手中的書卷。院中挂着一個鳥籠,戚寒風命人送來的綠毛鹦鹉正在喋喋不休地喊“夫人”、“夫人”。
葉暇:“……”
左看右看不見人影,葉暇伸手,折下案上擺着的一朵君子蘭,指尖微動。
空中飛來一片綠葉,削掉了鹦鹉撲棱着的半片羽毛。
“夫人。”一道恭敬的女聲傳來,葉暇險些以為自己的舉動被發現了,她忙打量着手中的君子蘭,做賞花裝,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怎麽了,有事嗎?”
紅霓笑盈盈地推門進來,躬身道:“輕羅夫人,碧桃夫人在和塢主賞花,塢主命人來請您過去。”
葉暇并沒有真如戚寒風所說換掉這兩人。但不知是否是他交代了什麽,這兩個侍女一反強勢态度,徹底從身的恭敬變成為真心的恭敬。
聽到“賞花”兩個字,她只覺得頭又開始隐隐作痛,這兩個人她一個也不想見。她就想把薛碧水救出來算完,剩下的疑點統統交給易從舟來想。
“可以不去麽?”
“這……”紅霓遲疑道:“塢主的命令塢中向來無人敢違背。”
葉暇嘆氣,這下真是好,要是不想再成為戚寒風眼中“獨特”“有意思”的女人,只能乖乖跟着命令走了。
青石板鋪成的條條小徑旁是郁郁蔥蔥的樟木,列隊成行,遙望是一片碧色。
穿過月亮門入了院子,又有一條清流,從花木深處潺潺而來,嘩啦啦地流向石隙之下,水聲清亮,一路走來,行過數步,假山奇石,奇珍異獸不絕于目,清流盡頭是一處池塘,載滿了清華絕塵的蓮。
池塘兩邊是雕梁畫棟,朱紅長廊,皆隐于山坳樹木之間。
看樣子他們要賞的花,就是池中的蓮花了。然現如今卻不過五月,尤其天氣亦算不得炎熱,這池塘中卻開滿了蓮,實在是頗為奇特。
亭中坐了三人,除了戚寒風與碧桃,玉少陵竟也在。葉暇看見他一臉悠哉地搖着扇子,眉梢微動,眼裏就洩出幾分笑意,她施施然走上前去,微一颔首。
“塢主、碧桃夫人、玉公子。”
“來了,坐吧。”男人指了指他左邊的位置。
紫衣的碧桃一臉恭順地伴在男人右側,聞言微微擡頭看了葉暇一眼,又立刻垂下頭,掩飾住複雜的表情。
歷來的規矩是以左為尊,戚寒風歷來注重禮數,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那他的意思,豈不是覺得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要在她之上了?
憑什麽?
論情分,她伴在戚寒風身邊已有十年之久;論行事,她比她端莊有禮;論身份,她又哪裏比不上一個風塵出身的女人?
潔白的貝齒狠狠咬住紅唇,面容秀麗的女子極力掩飾住眼中的嫉妒,卻不知玉少陵坐在一邊,早已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
女人呢,還是笑的時候最好看了,一旦露出不那麽美好的情緒,就會面目可憎。
葉暇全然沒注意到碧桃的小心思,她應言落座,将目光轉到玉少陵身上,兩人眼神無聲交彙,不過片刻,她便收回了視線,嘴角彎出一抹輕松的笑意。
“這只镯子很适合你,”戚寒風看着她左腕上剔透瑩白的瓊山玉镯,表情中露出一絲滿意:“待會讓管家把庫中的瓊山玉都給你送去。”
這麽樣一雙纖細而優美的手腕,配上晶瑩無瑕的玉,讓人想到皓腕凝霜雪。玉可碎、不可亵。能将玉佩得如此美妙的女子,也必然如玉一般,玲珑心思、玉潔冰清。
葉暇的笑一僵,她看了一眼碧桃,道:“多謝塢主厚愛,但這些就夠了,還是給碧桃夫人……”
“塢主的賞賜,妹妹接着就是。”紫衣女子擡起頭來,笑容溫良大度,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嫉恨:“我陪在塢主身邊多年,已得了塢主不少賞賜,怎敢貪得無厭,再要什麽呢?”
戚寒風冷聲道:“不會少了她的份,給你的,你拿着便是。”
葉暇幹巴巴地“哦”了一聲。她實在應付不來這樣的場面,尤其在戚寒風說完後碧桃一副喜不自勝的表情,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似看出她的不自在,玉少陵搖了搖扇子,似笑非笑道:“一見輕羅夫人,便想到你的酒量,實在讓玉某甘拜下風。”他舉起酒盅,遙遙一敬:“在下敬夫人一杯。”
葉暇正要應,卻聽戚寒風道:“他喝他的,你就不必喝了。”
“正是如此,”碧桃道:“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莫掀唇……輕羅妹妹的許多言行已是過了,何況喝酒呢?妹妹應當改改你身上的歡場作風,莫要讓塢主為你失了顏面。”
戚寒風道:“這些你的确要和碧桃學一學。”
葉暇:“……”
好,這下證實了,碧桃滿口的《女德》就是戚寒風要求的,這男人的性子也真是奇怪,若真是喜歡這種女人,又為什麽不娶真正的大家閨秀,反而看上了她?既然看上了她,又不認同她的作風,還要她改,既如此,豈非是娶一個學女德的大家閨秀來的簡單?
葉暇将右手背到身後,強忍着拔劍的沖動。她默默地想,的确要快些把薛碧水找出來,離開這個鬼地方。
春夏交際之時,夜來的晚,赤水塢中的崗哨方換過一批,夜色裏一隊巡視的守衛剛過長廊,朱色的圓柱後便轉出兩個黑色的身影。
“就是這裏了?”
壓低的清潤嗓音,幾不可聞。葉暇閉上眼睛仔細聽着遠處的動靜,問身邊的高挑人影。
玉少陵指尖轉着扇子微笑:“就是這裏了。我送姑娘到此處,已是仁至義盡了。姑娘這下總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葉·尴尬·暇:宅鬥無能。
嗯……下一章回正途。
其實寫到這裏,我已經明白我文章中的很多問題了。
人物太多、想要表達的太多,鋪的太大,劇情太慢,但我規劃的字數太少,想要一下子寫完,總是覺得辛苦。
感謝大家不嫌棄,這篇文的後半部分我會努力改正和進步,讓大家看到更好的作品。
☆、糟糕
葉暇從袖中取出綁縛的束帶,在手腳腕上束緊。聽到玉少陵仍不放棄的詢問,她回眸,笑了笑:“你還真是不死心。”
“這是你的承諾。”
“對,我的承諾。”葉暇轉了轉手腕,長眉微揚,笑嘆道:“算了,告訴你也沒什麽,但是希望你別說出去——”
“我是葉無暇。”
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那,她真氣聚于腳下,折身一轉,黑色的身影溶于茫茫夜色之中,再遍尋不得。
“……”玉少陵驚疑不定地站在原地,敲着扇子喃喃道:“葉無暇?她就是葉無暇……這身輕功看來倒是名不虛傳。”
近日來江湖中名聲最盛的年輕人,不是叛出昆侖,自立門戶的江黯生;也不是憑借一把繁花劍收割數十條人命而跻身于閻王樓四大高手之列的血姬……
而是一劍橫絕昆侖巅,力斬青令四煞的無影劍,葉無暇。
“可惜,沒能見識她那把無影劍的威力。”玉少陵回憶起行船上那一道劍指,長嘆道:“不過從之前的交手來看,她的劍術雖不能說登峰造極,那一身劍意也足夠令人折服了。”
“戚兄啊戚兄……你可知道,你遇上一個大麻煩啦!”
明明是擔憂的語氣,可是男人俊美的臉上卻挂着十足幸災樂禍的笑意。
一道迅疾如風的殘影在長廊間奔走,腳步落地無聲。
玉少陵提供的路線圖看起來是真的,一路上的确沒有遇上什麽崗哨。月明星疏,未至夏深,夜間尚殘存着淡淡的涼意,葉暇眼望天際,烏雲蓋住明月那一霎,天地倏暗。
她縱身一躍,飛鳥一般從層層閣樓間掠過。
赤水塢總部占地遼闊,自東向西,葉暇不知越過了多少地界,方才在一處偏僻的小院中止住腳步,凝聲細聽。
小院雖然偏僻,然重重守衛卻不下于戚寒風所居的正院,她暗中計數,發覺除了院中明面上巡視的十七人之外,正房屋檐上、院中柏樹裏、西角陰影中三處地方,就有不下于十個暗衛。
為了看住薛碧水,戚寒風當真是下了好大的手筆。葉暇按住脈搏,平定下起伏的心緒,默默數着自己的心跳,直到趨勢漸緩,才貼着牆院,無聲靠近。
院前傳來一陣腳步聲,中年男人的身後跟着幾個端着托盤的青衣小厮,院中明面的守衛紛紛行禮致意:“總管。”
“沂州府的探子傳來消息,薛家三小姐已經回到了碧水山莊,他們必然已經得知薛二小姐的行蹤。”中年男人的聲音穩重而冷酷:“碧水山莊必會有所舉動,塢主吩咐了,你們近日要加強巡視,不得讓任何人靠近這座院子。”
他的話剛一說完,“嘩”聲作響,一陣狂風吹響,樹身搖動,所有人紛紛向樹梢望去。
下一刻,箭矢如雨,刷刷作響,夜色下,一棵茂盛的柏樹,被無情地射成了禿子。
空無一人。
中年男人負手,點頭:“正是如此,又任何風吹草動,你們都該謹慎以待。”
“是,總管。”
腳步聲遠去,衆守衛各歸各位,院落裏又恢複了寂靜。
房屋內,葉暇捂住薛碧水的唇,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屋中燈火通明,葉暇藏身在少女背後,窗上被燭火映出的影子,仍是纖細拖長的一束,但人不可能一直靜止不動,影子也絕無法凝定不移。
“碧水姑娘。”
凝音成束,送入少女耳中,薛碧水眼中浮現幾絲狐疑,待轉身,卻被葉暇禁锢住手臂動彈不得。
她不敢出聲說話,暗處的守衛雖不是時時刻刻盯着她,但她的每句話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她尚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如果是來救她的,她一旦開口,就會引動這院中近三十人的殺招。
好在葉暇并沒有讓薛碧水等太久,她傳音入耳将詳情告知,末了道:“碧水姑娘,把蠟燭吹熄罷。”
薛碧水環視一周,了然于心,兩人凝視着窗紗上的影子,緩慢地移到桌案邊,熄滅了燭火。
屋內陷入黑暗中,葉暇屏息靜聽,并未發覺小院內外有什麽動靜,方松開牽制住少女的手。然薛碧水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于她掌心中寫下幾個字。
她不會傳音入耳,只好用這個方式與葉暇交流。
葉暇道:“既然确認了姑娘在此處,我會另想辦法,将姑娘救出去的。”
薛碧水寫道:我相信你。
葉暇一怔,失笑道:“承蒙姑娘信任,只是不知,戚寒風為什麽要抓你……這件事,對他來說未免太不劃算了。”
赤水塢不缺碧水山莊彩軒堂這點錢財,何況碧水山莊的繼承人親自來談,戚寒風不可能不給面子,平白招惹碧水山莊的仇恨。
可他卻出乎常理地扣押下了薛碧水,甚至還和青令山有了來往……
薛碧水目光驟然凝重了下來,她遲疑了許久,終于長出一口氣,在葉暇手中慢慢落下幾個字。
葉暇沉默許久,握緊了掌心。
夜深風冷,自院中出來,葉暇腳下急奔,欲趁着天色未亮之時趕回東面的院中,來時點了紅、綠二人的睡穴,算算時間,只怕快要醒了。
月光漸淡,樹影裏,一道寒風橫掃而來!葉暇纖腰曲折,向後一彎,躲過了這一道掌風,臉色倏冷,她揉身直進,并指如劍,無形的劍氣似狂風席卷,沖向了樹影間的人。
“嘩啦啦——”
只一個照面,拳腳相接,招招狠厲!
但是這樣的動靜,必然會迎來塢中巡視的守衛,屆時脫身,只怕再不容易!想到這點,葉暇無意拖延,劍指蓄力,直沖來人雙目!
卻見對方大掌一翻,澎湃的真氣翻湧而起,呼嘯風聲大作,碎葉翩飛,遮住了她的視線,她閉上眼睛,再睜眼時,人已不見蹤影。
“真是莫名其妙!”綁住衣袖的束帶被一掌震碎,葉暇咬住殘餘的一角,狠狠紮好,眉頭皺得打結:“這武功的路數,怎麽覺得有幾分熟悉……”
眼簾微垂,目光所觸一物,她突然怔住——
地面堆疊的碎葉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賬冊,葉暇彎身拿起,拂開面上的微塵,打開匆匆一覽。
月光下,少女眉心的陰影,又加重了幾分。
送賬冊的人,到底是誰?怎麽能拿到赤水塢這近十年來的賬目?又為什麽要把賬目交給她?
晨日初升,天光漸亮,葉暇處理掉外罩的夜行衣,着一身深藍襦裙,回到院中,方繞過影壁,便見紅霓、綠袖二人不知何時醒了,此刻正站在正房門口,垂着頭看不清神情。
她身形一頓,看了眼院中坐着的紫衣女子。碧桃手中端着的一盞清茶已沒了熱氣,殘餘的茶葉在杯中靜靜地打着旋兒。
“輕羅妹妹真是叫我好等。”
秀麗端莊的女人眼中流露出幾分快意,嘴邊噙着說不清意味的笑容:“不知輕羅妹妹一夜未歸,是去了何處?”
碧桃放下茶盞,站起身,步步走近葉暇,聲聲質問。
“塢主讓我來教教妹妹,可看妹妹這般肆意妄為的态度,我實在不知該怎麽教,才能讓塢主滿意呢……”
葉暇将手背負在後,被紫衣女子逼得步步後退。她目色冷沉,神情凝定,眼中閃着躊躇的光。
公雞高鳴,天光穿透重重雲層,将大地照亮。
一霎間!閃着青光的一枚銀镖疾如閃電,穿空飛射而至,葉暇凝神間,叫了一聲不好。
然這枚銀镖的目标不在于她,而在于她身前的碧桃。這一刻葉暇來不及多想,徑直傾身攬住女子腰身,深藍的裙裾飛揚,在碧桃肩上一撐,長腿彪射而出!
“咻”!
勁道兇猛的一枚飛镖,赫然被她一腳踢飛三丈遠!與此同時,葉暇落地,足尖被尚存的力道激得連連後退幾步,方穩住身軀。
又是那個人!難道他一直跟着她……但他為什麽要對碧桃下殺手,是因為碧桃發現了她外出?怕她懷中的賬冊被發現?
可這一點,完全可以用謊言遮蓋過去,卻非要下殺手!如此一來,她就算不暴露也要暴露了!
葉暇咬着牙,目光掃過院中每一個角落,尋至一處守衛薄弱之處,真氣提縱,疾走而逃!
身後的紫衣女子滿臉不可思議,她伸手指着葉暇,尖聲道:“來人啊!抓刺客!”
三字落下,與之而來的是數十道迅疾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奔湧而來!
救了人,卻要面對無數的追兵,這下……
當要被那暗處的家夥害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恢複日更……
我已經不指望自己能存稿了,悲傷……裸更黨的日常……
☆、逃離
晨光下,纖細的人影疾步奔逃。赤水塢中,四面八方的守衛如潮水般湧來,将寬敞的庭院圍得水洩不通。
金光漫卷的蒼穹下,深藍如海水的裙擺被氣勁卷動,“嘩”聲作響,似海浪翻湧席卷。初時是一抹墨般的顏色,終至邊緣卻被日光沖淡,洗出一片皎潔的白。
葉暇腳步分錯,将一身真氣提到了極致。她觑準空隙,以極端詭谲的身法在守衛間穿行閃動,衆人猝不及防之際,竟被她沖出了一條狹窄的生路!
“你們還愣着做什麽!快追呀!”碧桃跺着腳,回首狠狠瞪着自己的兩個侍女,厲聲道:“你們兩個,快去通知塢主!”
這廂,葉暇甫一離開院中,就徑直往昨日幾人賞花的園林而去。
赤水塢中的屋舍是典型的江南風格,移一步換一景,園林之中疊山堆石、栽花植木,這正是極适合藏身的地方,以葉暇的隐匿身法,只要躲過了這一陣,再尋機出逃并非難事。
腦中千回百轉,步履卻未有分毫遲滞,葉暇以雷霆之速,急急奔走,依舊是熟悉的月亮門、曲折回轉的朱紅長廊、滿湖清濯的粉白蓮花和……
戚寒風!
眼見亭中雙手背負的高大身影,葉暇眸光一沉,真氣一滞,腳步驟停。
他來得好快!
看來這一仗是免不了了!葉暇心知,以自己的功力,縱使逃得過其他人的耳目,卻絕無可能瞞住武功已臻至化境的戚寒風,他那一身烈陽真氣,與極陰真氣一般,無疑是無影劍心法的克星。
既如此,那便只有——戰!
無形的壓迫如巨浪壓下,葉暇撚指如劍,用舌尖抵住齒鄂,運使一身真氣,咬牙相抗!
園中二人,一者立于亭中,一者立于池畔,兩人相隔近十丈遠,半面湖水隔開對峙的二人,湖中碧波蕩漾,原本靜如鏡面的水面在相抗衡的真氣交鋒下,蕩起一圈圈巨大的漣漪。
海藍的裙裾與鴉青的長發狂亂翻飛,葉暇發上的瓊山玉釵環受不住縱橫的氣浪,在半空中锵然震斷,碎成齑粉,被狂風吹散!
剎那間,壓力陡增!湖水禁不住壓力沖天而起,“砰砰砰”巨大的水花彪射近三丈高,在拔地而起的水柱構成的水幕之後,壓力頓消!
嘩啦啦!失去支撐的水柱随之下落,打在水面上,激起兇猛的水波,水花四射,岸邊四周,僅剩一片濕漉漉的水跡。
戚寒風面含怒色,轉身一看,葉暇果然已不在原地。
“想走,沒那麽容易!”
一腳踏下!雄厚的真氣以戚寒風為原點,在他方圓十丈內輻射綿延。氣浪所過處,花木摧折,山崩石裂,轟隆隆乍然崩塌,湖中僅餘一片殘荷。
園外布下天羅地網,園內卻只得戚寒風一人。葉暇卻深覺這一個人比外面的天羅地網還要恐怖!那綿延霸烈的真氣餘勢不減,炎烈的真氣插天拔地、肆虐園中。
葉暇極力穩住體內陰陽二氣的平衡,卻仍是抵不住這霸道雄渾的一擊,二氣驟亂,陰消陽生!
藏身的花木山石皆被斬去,她亦被體內亂走的真氣激得渾身戰栗,“砰!”一聲自半空被打落地面,葉暇身形搖顫,單膝跪倒,“哇”地吐出一口血沫。
戚寒風踏水一縱,已近葉暇身前。葉暇矯首望去,胸膛起伏,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你好大的膽子!”
男人目光寒冽如刀,居高臨下地看過來,似要将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少女淩遲成千萬片。
“膽敢愚弄我,你可知道是什麽下場?”
葉暇喘着氣,苦中作樂的想,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愚弄他。解決事情的方法千千萬萬,她何必與自己的命過不去?
她自問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單槍匹馬地就敢來此地招惹麻煩,若非暗中之人步步相逼,她又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
戚寒風向來視女子如草芥,從不将她們放在眼裏。平生第一次有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如此優待。
然而,她卻辜負了他的寬宥!
冷眸微眯,戚寒風沉聲道:“你若肯說出是誰派你來的,我可酌情饒你一命。”
葉暇稍稍平複了紊亂的內息,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咳嗽着喃喃道:“我也想知道,他為什麽非要把我拉進這一灘渾水裏……”
她低着頭,聲音幾不可聞。久等不聞她的回應,戚寒風耐性已失,怒上眉梢,正要喚人把她關押起來,天外忽然飛來一道劍光。
熟悉的劍氣破空而來,雲影出沒,葉暇心有所感,擡首回望。
交睫間,她淩雲縱起,深藍的大袖在風中一卷,袖中修指翻轉,頃刻間已然握住劍柄,熟悉的觸感緊貼着手心,久違的安全感漫上心頭。
無影劍。
她猜的果然不錯,昨夜和她交手、予她賬冊的那個人果然就是魔蛇。不止如此,方才射向碧桃的那一镖也是他的手筆。若非如此,她大可蒙混過關,而不至于走到窮途。
将她引到赤水塢,又步步緊逼,讓她不得不對上戚寒風,魔蛇到底有什麽目的?
如今,不管他有什麽目的,他都成功了。到了這個地步,她與戚寒風之間,只能是不死、不休!
只是很可惜,以她目前的修為,是傷不了戚寒風的,有無影劍在手,無非保證了她不會死在戚寒風手下——想必這也是魔蛇的目的,要借她的手把賬冊帶出去,就不能讓她死在這裏。
不過望劍、接劍、提劍三刻,葉暇已然想明白幕後之人的态度。她借接劍時撤離戚寒風身側,二人骈立對峙之中,戚寒風冷冷道:“原來塢中還有你的幫手,”他冷眸一轉,聲音愈寒:“玉少陵?”
難怪此人大清早就匆匆向他告別離開,若不是做賊心虛,何至于此?
葉暇嘴角彎了彎,無奈道:“你覺得是誰就是誰罷。”
以她目前的立場來看,她就算說不是玉少陵,戚寒風也不會信,反而以為是她在狡辯。
也算是連累他了,但是那家夥別的本事沒有,逃跑的本事卻是一流的,應也不用太擔心。葉暇在心中嘆息一聲,垂眸,熟悉的皎白劍身映入眼簾。她不再多言,素腕翻折,抽劍,一指。
“戚塢主,小心了!”
日光漸盛,葉暇腳尖一旋,腳下步伐輕踩,真氣提縱,身形疾如閃電,殘影四散。
五行之中,木主生;五色之中,青主生;四方之中,東主生!
飄逸飛揚的裙裾下,葉暇腳尖疾點。二十八星宿、正東方青龍、木盛之處……劍身在日光下,無形,無影。
剎那間雲潮翻動,變幻無窮,無影之劍攜豔絕日光,一劍,橫掃!
戚寒風眉間一擰,掌風拍出,化去無形劍氣,雄厚真力直逼少女身前,無影劍在手中發出低低的嗡鳴,風聲漸弱,一掌餘勢令她肺腑再次含傷。葉暇一擊不成,毫不戀戰,折身一躍。
池塘邊,藍衣的女子躍如水中。池水深深,再難尋覓蹤跡,戚寒風快步上前,一掌下,激起無數水花!
“放箭!”
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天外來箭雨,雨落湖水中。不一會兒,湖中便紮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被攪渾的水面不住蕩漾,看不清是否有血跡。
戚寒風負手立在岸邊,神情莫測。
“塢主!”
中年男人急走至他身側,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戚寒風臉色漸沉,眉眼印上森寒的冷意,他揚手一拍,岸邊的一塊巨石瞬時崩裂成數十塊,委頓在地。
“都給我沿江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夜色深深,安瀾府晉安縣的渡頭,只聽得一兩聲蟬鳴或是蛙叫。
城門處,走來五六個紅罩甲、綠飄巾的捕快,手裏提着三尺雪霜刀,虎背熊腰,目光灼灼。
“唉,我說頭兒,這麽晚了你放嫂子一個人在家,你也安心啊?”
“就是,這夜裏巡城啊!有咱哥幾個就好了!頭兒你早些回去,也不妨事啊!”
聽着弟兄們的好意勸說,為首的壯年大漢搖搖頭,笑道:“你當你們嫂子有多沒用?來我家吃飯的時候你們可沒少誇她能幹!再說,晉安這些天不怎麽太平,叫你們這些年輕愣子夜巡,我哪能放心?”
“頭兒你這就太小看咱們哥幾個了!上回……”
幾人一邊談笑一邊巡視,冷不防走在最後的小個子年輕捕快一聲大叫——
“頭兒快看!那水裏是什麽!”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渡口的江面上,漂浮着一個藍色的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走劇情……
☆、密談
止戰江澄明透亮,水面在璀璨的日色下泛着碧金的微光,沉浮的波濤上,迎波畫舫悠然飄蕩。
畫舫深處一間暗室中,一只白皙修長的素手提着酒壺,正往杯中傾倒酒液,和清冽水聲相應的,是沙綿缱绻的女聲。
“蕭臨深,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行事了。”雲鬓花顏的妖嬈女子揚首飲盡一杯酒,往榻上懶懶一靠,伸出指尖纏繞着烏黑的發絲,笑盈盈道:“依你和雲沉侯府的關系,那本賬冊直接交給雲沉侯,豈不是皆大歡喜?你又何必大費周章,還偏要牽扯進一個無辜的人?”
名為蕭臨深的男人背對着她,目光漠然。
“容情。”男人的聲音和容貌一般,都極為清冷。聽到女子的疑問,他濃黛的眼睫一合,淡淡道:“我如何行事,還不需要你來置喙。”
“喲,”容情嘴角挂着慵懶妩媚的笑意,懶洋洋道:“你這是向我擺架子嗎?還有沒有合作的誠意了?”
“我合作的對象是祁杭,不是你。”
“呵!”容情笑意一冷,素手一拍,案上的酒壺便直飛上半空,在空中咕嚕嚕轉了幾個圈兒,砸向了伫立冰冷的男人:“那你何必在此求我?要知道,你的畫屏姑娘還在我手上。”
蕭臨深轉身,不見他如何動作,橫飛的酒壺便他眼前凝結,炸裂,落了一地的冰霜與碎片,他臉色稍有不虞:“我還沒有和你算此事,你竟敢讓她——”
容情連忙擺手,笑道:“這次算我的管教不力,讓她受了委屈,你放心,不會再有下次。”她放開纏在手指尖的發絲:“不過你行事實在叫人看不懂,你不告訴我原因,屆時你要我怎麽和祁杭說?和你合作的人雖然是他,傳消息的人卻是我呀。”
室內一陣沉默,容情态度很好地等着男人的回答。
蕭臨深眼中露出幾分嘲諷,冷冷道:“這不就是祁杭的意思嗎?”
“什麽?”容情露出驚訝的表情。
“祁杭出身寧遠侯府,他費了這麽大心思查出魔鯊宮涉嫌謀反的證據,又怎麽肯讓我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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