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份功勞轉移給雲沉侯府?他還要等着這份功勞加封進爵呢。”

将紅衣女子複雜的表情收入眼底,蕭臨深冷然道:“當今世上,除了你我他三人,還有誰知道青令山、閻王樓、迎波樓、赤水塢皆是魔煞宮麾下?又有誰能把這幾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勢力串聯到一起?”

是啊,這天下誰能把這幾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勢力串聯到一起?

迎波樓開遍了大成,以青樓為掩,實則是魔煞宮的情報堂;閻王樓自成一系,實則是魔煞宮的殺手堂;赤水塢盤踞止戰江,為魔煞宮背後的行事提供財力;青令群山下,四把令鑰合而為一,就能徹底打開魔煞宮的大門。

人們只知道青令山四煞之一的魔鯊是出身于魔煞宮,但魔鯊,也不過是魔煞宮的一個小喽啰罷了。

魔煞宮勢力之神秘、龐大的真相不為人所知,蕭臨深以毒郎君之名,加入魔煞宮,潛伏在青令山多年,年前才有了機會同赤水塢的掌舵人接觸,伺機偷出了這本記載着赤水塢替魔煞宮這十年來招兵買馬記錄的賬冊。

容情閉了閉眼,收起輕佻的表情,曼聲道:“你既然知道,又為什麽不肯把賬冊交給祁杭?而是交給一個不相幹的江湖人。”

“人有多大本事,才能擔多大的責任。”蕭臨深背負左手,目光沉淡:“祁杭他想管這件事,想要為寧遠侯府攬功勞,也要有能力才行。若我沒有猜錯,魔煞宮的宮主必然是沈氏皇朝的後人,他想颠覆古家天下,為此鋪了這麽多年的局,在朝堂之上,也定不乏同謀,單憑一個寧遠侯府,又怎麽能撼動得了他們的根基?”

“是嗎?”容情多情的桃花眼在他身上輕輕一掃,意味不明道:“他要是沒這個能力,葉無暇難道就有嗎?”

“葉無暇沒有,可她身後的天機府卻有。”

“天機府?”容情一怔,喃喃道:“這世上,當真有這麽個地方嗎?”

修雅的長眉輕挑,蕭臨深道:“如果能交到大長公主的後人身上,這本賬冊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我明白了。”容情道:“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不直接交給葉無暇,反而大費周章把她引到赤水塢,你這樣做……豈不是得罪了她嗎?”

“葉無暇在青令山的所為,已經引動了魔煞宮的殺心。”男人雙眼微微一阖,再睜眼時已無波瀾:“既然如此,我不妨再推一把。”

容情瞬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了這麽一遭,戚寒風一旦知道賬冊失竊,就一定會将這件事算到葉無暇頭上,魔煞宮得知此事,也一定會出動天羅地網來追殺她。蕭臨深正好摘除自己的嫌疑,可以繼續潛伏在魔煞宮。

而葉無暇是天機府中人,天機府必然會出面幹涉此事,她們只要得知赤水塢的錢財去向,必然會上禀聖聽,這份賬冊中雖未寫明魔煞宮,但赤水塢,必然逃不過一劫。能除掉赤水塢,魔煞宮也就相當于除掉一臂,自然元氣大傷,不足為慮!

Advertisement

只怕葉無暇等人一踏進青令山那一刻,這個計劃就已經在他心中形成了!

這男人的心機謀算一點也不下于祁杭,甚至還有過之,真是可怕!容情心中滿是忌憚:“你就不怕我告訴祁杭,他要是知道你擅自行事,必然……”

“無妨,”蕭臨深道:“天機府若出手,他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容情苦笑:“你……當真可怕。”

蕭臨深微微颔首,受用了容情這句評價。

暗室內燭光幽暗,照在男人潤致優雅的輪廓上,暈染開一片疏長綿淡的瑩白光影,淺青的衣袍靜靜披在男人高挑颀長的身上,猶如一杆秀竹,筆直、清雅、從容。

青岚帚亞君祖,綠潤高枝憶蔡邕。長聽南園風雨夜,恐生鱗甲盡為龍。

以這人的風姿,也不知他是怎麽僞裝成一個駝背的。容情搖頭嘆息,忽聞敲門聲響,惶急的女聲急促響起。

“想容姐姐,不好了,戚塢主他……他找上門來,要把畫舫裏所有人帶走!”

容情“啧”了一聲,笑道:“看來,他還沒找着葉無暇的麻煩,倒先找上我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蕭臨深一眼,幽幽道:“蕭公子,你把自己摘得清清楚楚,污水不只潑給了葉無暇,也潑到我身上來了。”

蕭臨深平靜道:“依你的本事,大可應付過去。”

容情哼笑一聲:“承你吉言。”

掃了一眼女人款款開門的背影,蕭臨深忽然想到那日詢問容情下落的異域男人。

不知那男人和容情是什麽關系,又是如何得知他知曉容情的蹤跡,他的存在,會否影響到他們的計劃?

罷了,現下是計劃的緊要關頭,待有空處再行詢問。

容情推門對着外面惶急的少女安撫道:“好了好了,別急,帶我過去就是,來了多少人……”

房門推開的那一刻,屋中已無人影。

依舊是熟悉的歌臺畔,戚寒風站在彼時葉暇掀簾而出的位置,眸色深沉,明滅不定。

“好大的陣仗呀,戚塢主。”

這回簾後出來的女人,亦有一張絕麗的容顏,亦有纖柔高挑的身姿。卻是一身紅衣,儀态妖嬈。

容情甫一出來,便覺厚重的壓力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戚寒風想是動了真怒,否則怎麽會連自己的真氣都無法控制?

“容情。”身形魁偉的男人踏前一步,眯了眯眼:“你總算出來了。”

寒似九幽的語調,冷得容情一抖,她在心中把甩鍋的蕭臨深罵了個狗血噴頭,才笑盈盈迎上去,施禮道:“塢主造訪,我哪敢耽擱?”

“廢話少說,”戚寒風冷冷道:“那日名喚輕羅的女人,到底是什麽身份?與迎波畫舫,有什麽幹系?”

容情挑了挑眉,去看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鸨娘,輕笑道:“看來塢主已經問過麗媽媽了。她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

“別人不知道,你容情怎麽會不知道?”

紅衣的女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滿室明光在她一笑裏愈發璀璨。

“得塢主此言,小女子不勝惶恐。”

戚寒風注視着女子的笑靥,眼中露出淡淡的鄙棄:“不必賣關子,若非看在你是祁杭女人的份上,這些人早已被帶回塢中審問了。”

手在袖中捏緊,容情極力壓下目中的冷意,笑道:“好、好,不敢觸塢主的眉頭,你要找的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是無影劍,葉無暇。”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寫清楚……心好累,寫陰謀好累……

☆、決心

天宇澄明,旭日耀芒。柔和的煙光自窗外如瀑傾瀉,微不可見的浮塵在煙光裏跳躍,靜谧無聲。

半鈎的羅帳中躺着英秀清妩的少女,她眼簾半合,黛眉微蹙,即使在睡夢中也有化不開的憂慮。

在煙光長久的眷顧裏,那雙鴉青的長睫忽然動了動。

“唔。”葉暇阖着眼簾,摸索着伸出手擋住眼前的光,待到微微适應了目前的環境,方才放下手掌,睜開眼睛,倏然坐起。

太大的動作扯動了右肩的箭傷,葉暇倒抽一口冷氣,極力放松緊繃的肌肉。和戚寒風一戰,不僅傷了肺腑,逃離時摩挲水路,也讓她中了一只箭。好在玉少陵提供的消息沒有出錯,順蓮池而下,自可逃出外界。

那一日賞荷好歹沒白去,多少令她熟悉了一下地形,否則她真是要交代在戚寒風手下了。那黑心肝的幕後人,甩麻煩的本事可謂一絕,當真叫她大開眼界。

她解開衣衫看了一眼肩上的傷口。中箭之後又在江中游了許久,昏迷前唯一的意識是覺傷口都泡脹了,如今看來,救她的好心人已幫她處理過了,倒還沒那麽糟糕,只是近日內是動不了武力了。

只是……賬冊!

葉暇掙紮着下床四處翻看,沒察覺到屋中不知何時走進來一個人,聽着葉暇像是在四處翻找,她笑了笑,柔聲道:“姑娘醒來了,你可是在找這個?”

葉暇循聲猛然回頭,入目的錦簾卷在一只秀美的手中,斜陽下門檻外站着的素衣婦人姿态柔婉,笑意溫和淡然。

這是個十分溫柔的婦人,然而她手上拿着的東西卻看得葉暇心弦震動。那正是她自赤水塢中得到的賬冊,先前為防萬一,她嚴嚴實實地包了一層油布。

這層油布還是原來的模樣,看起來并不曾被拆開過,但葉暇卻不敢掉以輕心,并非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而是知道這件事的人理當越少越好,尤其是不相幹之人,得知此事,無疑是巨大的麻煩。

依赤水塢的強勢,只怕寧殺錯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在事情尚未解決以前,葉暇絕不敢輕易犯險,連累他人。

見葉暇遲遲不答,婦人柔和一笑,歉意道:“姑娘你放心,這是我為你換衣裳時,從你身上掉出來的,我怕它被染濕,拿到竈上烘幹了,并沒有打開。”

她一面說,一面輕緩地踏進門來,将油布包裹着的賬冊遞出,葉暇沉默着接過,這才将視線移到婦人的臉上,卻忍不住吃了一驚。

無他,只因這婦人的眼睛竟是沒有焦距的,她生了一雙柳葉眼,眼尾的弧度細長優美,如果這雙眼睛能夠看見,那必然會為這一張溫柔秀麗的面容增色不少。

葉暇松了口氣,雖說這麽想不對,但這也證明……她的确不可能知道賬冊的內容。

眼盲之人的耳力尤甚常人,婦人顯然聽見了葉暇的動靜,她溫和地笑道:“姑娘這下可放心了?”

葉暇啞聲道:“抱歉,我……”

婦人搖搖頭,和煦道:“姑娘不必道歉,我雖雙目已眇,行動卻和常人無異,姑娘把我當做一般人對待就好了。”

葉暇被她的溫柔所感,一直提着的心松了幾分,嘴角露出微笑:“好,在下葉暇,不知恩人怎麽稱呼?”

“你傷病未愈,還是在榻上躺着吧。”素衣婦人果真如她自己所說,雖然看不見,行動卻和常人無異。

蓮步輕移,她已準确地走到了葉暇身邊,伸手将少女帶回榻上安置好,方才笑道:“不必叫我恩人,救你的人是我夫君。我無父無母,随夫姓,單一個素字。你呢,叫我李家嫂子就好。”語氣稍頓,婦人又道:“你說你叫葉暇?真是個好名字。”

葉暇怔了怔,疑惑道:“好,怎麽個好法?”

“暇者,閑也。”婦人道:“令尊令堂必然是希望你凡事少操勞,多享清福呢!”

如果是這麽個說法,她的表字卻是無暇,豈非兩相矛盾?還是說,她出江湖的時候就不應該報“葉無暇”這三個字,要不然怎麽會一點清福都沒有享到,反而總是麻煩纏身。

想到這裏,葉暇忍不住失笑:“承嫂子吉言。”

婦人點點頭,安撫了一句:“我給你煎了藥,待會兒你把藥喝了才好。”得到少女的回應,這才緩步離開。

葉暇的目光落到手中的賬冊上,抵住眉心沉沉地嘆了口氣。

救葉暇的人名為李罕,是晉安縣的捕頭,他雖救了人,卻對葉暇的來歷十分戒備,每每妻子和她多說了幾句,就一臉防賊似得防着她。

還真是個護妻狂魔,這些行徑直看得葉暇嘴角抽搐。

好不容易等到葉暇傷好了些,被允許下地了,葉暇才找到機會同這護妻狂魔道謝。

眉目聳拔、身材壯碩的漢子搖搖頭,嘆息道:“你們這樣的小姑娘,女孩子,幹嘛要出來闖蕩江湖?江湖是好玩的嗎?”

葉暇頂着蒼白的臉色,笑了笑,不贊同道:“李大哥,無論男女都是一樣的,江湖,強者為尊。”

李罕道:“強者……就是江湖上的強者太多了,官府管束起來,才那麽束手束腳的!因為江湖人,百姓多受了多少事端!”

葉暇一時無語。

李罕的說法不能說對,也不能說不對。江湖中一些人的存在的确造成了百姓的災難,可是還有一些江湖人,懷抱正義、懲兇除惡,不懼黑暗,真心為弱者考慮。

再者,居心叵測心懷惡意的人到了哪裏,都是毒瘤。

錯的不是江湖,而是人心。

葉暇摸着懷中那本厚重的賬冊,閉了閉眼。有時她真的不明白,野心有這麽重要嗎?朝代更替本是常理,大廈之傾不在于一時,而是長年累月的風雨侵蝕。

頹敗之後,必生新土。如果有人偏要推翻這好不容易建好的新樓,搭回腐朽的舊戶……

那就別怪她,以無影之劍,蕩盡世間黑暗!

浪潮洶湧,驚濤拍岸,卷起無數雪浪。

廣袤無垠的藍色大海邊,金光漫卷的天穹下,一道纖細筆直的身影靜默伫立其間,有如太倉一粟,極端渺小而卻又極端頑強。

“撲棱棱”,華麗巨大的羽翼自浩瀚的蒼穹中浮現,目光銳利的巨鷹在天光下翺翔盤旋,然而随着一聲哨音,它便毫不遲疑地下落、下落——

飛回了那個渺小人類的肩頭。

白衣的少女立在海邊,洶湧的海風狂亂的吹起她的流瀑似的長發和寬大的衣袍,也無情的吹拂過她傾城絕麗的面容。

她的眉眼之美,如同山、如同海,如同日、如同月,這般自然所予的美麗,是造物主的恩賜。

神來一筆,難畫難描。

君未期站在遠處,遙遙凝睇着少女,秦之澄站了多久,她便也站了多久,直到夕陽西下,徇爛多彩的霞光将壯闊的海面映出一道道金色的鱗光,巨大的金烏回落,沉下海面。

秦之澄終于轉身,遙步踏來。她每一步看似走的很慢,然而不消片刻,她卻已經到了君未期面前。

黑衣少女抱着手臂,擡眼看來:“還好嗎?”

秦之澄不答反問:“他走了?”

“如果你說的是狄振羽的話……”君未期淡淡道:“走了。”

秦之澄點點頭,表情看不出喜怒,沉默片刻,又問道:“無暇她有消息了嗎?”

“有,聽說得知了什麽重大的消息,從舟已趕回安瀾府去接應她了。”君未期皺起眉,冷冷道:“她好像惹上了一個大/麻煩,還受了傷,她……當真是越來越沖動了。”

“受了傷?”秦之澄這才變了臉,她眉目間染上幾分憂慮,低聲道:“不是她沖動,是我給她招來的麻煩……”

“你根本沒有中毒,”君未期道:“所謂的‘毒’只不過是讓你看起來中了毒,那個魔蛇到底是有什麽目的?”

秦之澄回憶片刻,忽然道:“我怎麽覺得,他好似對我和無暇的來歷十分清楚,但又不願意得罪我們,只是想利用我們……”

“如果這還不叫得罪,”君未期面露嘲諷:“我都不知道‘得罪’這兩個字怎麽寫了。”

多年相處,對好友的性子早已了然于心,秦之澄心知君未期對她們倆受傷之事十分生氣,她每每生氣起來,嘴上便不饒人。

她睨着君未期板的僵硬的輪廓,眨了眨眼,笑道:“別着急了,咱們在這裏多想無益,不如盡早趕去,屆時你想怎麽教訓無暇,我都不攔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葉暇:媽呀大魔王要來了恐怖!

☆、生氣

“這赤水塢的行事真是越來越嚣張了!”

葉暇方一走進正堂,就聽見李罕滿是不忿的一句,她眉眼微垂,詢問道:“李大哥,請問是出什麽事了?”

“還能有什麽事!”李罕一想到這件事就生氣,險些把滾燙的一碗粥當做酒給喝了下去,結果第一口就被燙的跳腳,不遠處娴雅的婦人正端着托盤走來,聽到丈夫的動靜,滿臉都是無奈的笑意。

她放下托盤,替丈夫解釋:“近日來,赤水塢的人在晉安縣內大肆搜捕,恣意擾民,實在鬧得不得安生。”

葉暇眉尖一顫,擡眼道:“那不知他們要搜捕的,究竟是什麽人?”

李罕看似粗枝大葉,但做了這麽些年的捕頭,其實粗中有細,心思敏銳,他立刻意識到葉暇不同尋常的态度,沉聲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前幾日乘着妻子外出買菜的時機,李罕偷飲窖中藏酒,正好被葉暇撞見,她自是海量,當下就叫這個豪邁的漢子為她的酒量折服,兩人喝了個天昏地暗,喝到最後甚至稱兄道弟了起來。

結果被回來的李素撞見,一頓好罵。

這麽一來,兩人倒很有了一番情誼,只是李罕做了十幾年的捕快,為人剛直,一旦涉及到公務,态度就十分謹慎嚴肅,葉暇對此十分敬佩,因而被這樣懷疑般地詢問,也沒有生氣,更何況,赤水塢要找的人,應當是她無疑。

只是此地是不能再留了,被他們找到事小,拖累了這善良的夫妻事大。

打定主意,葉暇笑了笑道:“沒什麽,只是好奇罷了。”

“你這樣的小姑娘,還是早點回家,不要孤身在外游蕩了。”李罕搖搖頭:“這江湖,哪裏是這麽簡單的?就好比前日聲名遠揚的那個無影劍葉……葉什麽來着?”

李素在一邊溫和地提醒:“葉無暇。”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然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玲珑,看她洞徹的神情,想必對葉暇的身份已經有所确定,但不知出于什麽心思,卻一直不曾提醒丈夫,只由得李罕在那裏懷疑。

“對嘛,葉無暇……這名字和你差不多,如今還不是得罪了赤水塢,生死不明。”

葉暇心想,或許李罕也是有所懷疑的,畢竟她的一切特征都與傳說中的葉無暇吻合,又是在那種情況下被他救起,但他打心裏存有疑慮,認為她看起來十分年輕,沒有那樣的本事。

但不管他如何想,她都的的确确欠了這夫妻兩一份情。

目前來看,赤水塢雖然放肆,卻不敢光明正大地對官府的人進行搜查,她得以避至今日,只是再待下去,就不知有什麽變數了。

“大哥大嫂,多謝你們。”葉暇拱手一笑:“多謝你們的教誨,所以今日,我就是來向你們告辭的。”

遠山含翠,日照松光。

山風徐徐吹拂,山腳下供行人暫歇的亭中,葉暇抱着劍,遠望策馬而來的青影。

青色大袖如浮雲翻卷,青雲中,裹着清麗的佳人。

行至近前,易從舟翻身下馬,一見葉暇就是嘆氣:“怎麽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出事?你如今傷勢可還有大礙?”

葉暇笑道:“說明從舟是我的‘保命符’,輕易不能遠離的。不過你放心,我一見你,就是已經閉上眼睛了,也會活過來的。”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易從舟發覺她近日來嘆息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尤其是在葉暇的事情上,她懶得同她油嘴滑舌,開門見山道:“你說有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葉暇遞出手中的賬冊,凝重道:“這是赤水塢近十年來的賬冊。”眼看着易從舟接過,她也沒有什麽如釋重負之感,這件事情畢竟涉及太大,一旦有行差踏錯,苦得就是黎明百姓。

所以,易從舟不可能不管,秦之澄更不可能不管,而她們的事就是葉暇的事,葉暇怎麽可能輕松地起來?

看過賬冊,易從舟的神情亦凝重下來:“這是你找到的?”

“不是,是有人交給我的。”葉暇揉着眉心嘆氣:“我懷疑,魔蛇已不是原本的魔蛇,而這個僞裝成魔蛇的人,是為查清某件事,潛伏在青令山的。”

“那麽這件事就是他要查的事?”

“不錯,”葉暇苦笑道:“我這是被強行扯進這樁事裏的。至于為什麽交給我——他對我的身份,看起來很清楚啊。”

易從舟沉吟片刻,點頭道:“阿澄她也沒有中毒,你的懷疑應是無誤,只是他為什麽盯上的是你,不是阿澄呢?這件事情,豈非她更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來管嗎?”

葉暇摸了摸下巴:“我倒是覺得,他這麽做的目的是怕阿澄認出他,他寧願讓事情曲折一些,借我之手把賬冊交給你們,也不肯和阿澄照面,一定要支開她,免得暴露身份。”

“哦?”易從舟目光微沉:“這麽說,他是阿澄認識的人,卻不是你認識的人。”

“對,”葉暇忽然笑了笑,正色道:“也有可能是你認識的人,因為我覺得,他應是朝廷中人。”

林風徐徐,吹起青衣少女的寬大的衣袍,她立在原地,就是一道柔和溫暖的春光,但此刻這道春光,卻令人心中莫名有些冷。

“不是朝廷中人。”易從舟将鬓邊的散落的一縷長發別回耳後,她轉身,眺望着重重山巒,目色冰涼。

“如果是朝廷中人,那自然是受命潛伏,自有門路将賬冊交給朝廷,何必這麽大費周折?”

“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

越是不願露面,越是令人懷疑,蕭臨深,如果是你——

不論你出于什麽目的,不論你是為善還是為惡,但是你不該利用她!更不該讓她受傷!

“先不說這個了,”葉暇觑着易從舟難得一見的冰冷神情,深覺這個人對她應也是十分重要的,不然她不可能這麽惱怒,目光一轉,她移開話頭道:“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上交朝廷,是最好的解決方式。赤水塢先前之所以能這麽嚣張,必然是朝中有人替他們瞞天過海,但如今證據确鑿,他們行事已經觸及到朝廷的逆鱗,必死。”

“不過,”青衣少女摸上腰間纏着的軟劍,平靜道:“戚寒風的命,由我來收。”

這種态度……

易從舟面上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但葉暇心知,她此刻的狀态許久沒有過的,她越生氣,态度就越冷靜,行事就越理智。

葉暇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只感覺渾身都感覺被暖洋洋的包裹着,卻又有幾分酸澀。她嘴上雖然輕描淡寫,但在赤水塢中的驚心動魄,生死一線,易從舟又怎會不知?

她是在為葉暇生氣。

易從舟的柔軟向來只展現給她在乎的人,葉暇行事雖有不穩妥之處,但她不忍心責怪,只好将怒火發洩到敵人身上。

所以在天機府中,最為護短的是看起來雲淡風輕,蕭疏軒舉的易從舟,她對待傷害好友之人,向來不留情面。

“不行。”雖然心裏很感動,葉暇卻還是道:“從舟你別沖動啊,戚寒風的武功,沒有這麽簡單。”

葉暇比之嬌小的易從舟高了半個頭,她笑盈盈地伸出手,輕而易舉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長眉微挑,目光亮如星子:“在和邵掌門一戰後,我再未有所突破,劍法到了瓶頸之處,若不能突破戚寒風這個坎,只怕再難有所進益。”

易從舟道:“你的意思是?”

葉暇微微一笑:“一起。”

易從舟搖頭笑道:“我還當你要逞強。”

“唉,”葉暇長嘆:“清楚地認識到敵人與我之間的差距,也是必修的一門課。這一點,不只是大長公主交給我的,也是雲沉侯對我的教導啊!”

“祖母的話……”易從舟抿嘴一笑,溫聲道:“你倒還記得。”

何止記得?大長公主和雲沉侯聲名并重,她們一文一武,為天下女子楷模,能得到這樣的人物半點指導,也能叫葉暇受益無窮,她怎麽可能忘記?

将葉暇的表情收歸眼底,易從舟默默地将自家祖母之前鬧過的笑話埋在心裏,這個還是別說了,就讓葉暇保持美好的幻想吧。

“除此之外,”她舒展了眉眼,凝聲道:“你可見到碧水姑娘了?碧水山莊也是個助力,他們絕不會置身事外。”

葉暇笑道:“她是遭了無妄之災,原本戚寒風和她已經談好,并沒有沖突,只可惜……”

易從舟何等聰慧,葉暇語未盡,她便已得知下文,薛碧水必是不小心探聽到了赤水塢的關于此事的秘密,方才落到這個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打BOSS~

☆、打上門

時值夏季,止戰江兩岸的氣候濕潤燥熱,常有雷雨。

夜半時分,漆黑的天穹上時不時閃現道道明亮遙遠的光,幾聲“轟隆”的雷聲巨響,呼啦啦的大雨把沉眠中的人喚醒。

赤水塢中,戚寒風雙眼一睜,目光鋒銳。

四周明明寂然無聲、落針可聞,戚寒風心中卻升起強烈的不安,他真氣一卷,搭在白玉屏風上的外衫已然落入手中。

男人披衣而起,屋內的燭光亮了又暗。輕微的開門聲一響,榻上的碧桃就察覺到了男人的動靜,她忙支起身,探出羅帳外,無限依戀地喚了一句。

“塢主……”

從門外透出的幽微暗光裏,榻上的佳人裹着繡被,眸光盈盈,不勝凄憐。

碧絲錦所制的涼被上露出一線肌膚,剔透如雪。

盡管是這樣旖旎動人的風光,男人卻頭也沒回,徑直扔下一句“你呆在這裏”,就把門一阖,将女子的呼喚抛在耳後。

遠方的天幕上,狠狠劃下一道耀目的電光,在将燃着安息香的暗沉室內點亮。

電光裏,映出一張哀婉動人的面容。

室外雷霆咆哮,風雨大作,雨落如珠,“噼裏啪啦”打在人的身上,激起幾分痛楚。

戚寒風行在這樣的雨中,周身方寸的真氣卻将主人護的密不透風,隔離開了豆大的雨珠。男人一身無一絲水跡,幹爽如初。

他身後十來位可稱江湖一流高手的侍衛,一路随行。

走至議事堂,堂中早至的三名發須皆白的老者俱都端坐着,眼睛半阖,一副難以捉摸的神态,然對着戚寒風,卻還是表現得頗為敬重。

當先一個手拿拂塵、身形清瘦的老道拱手一禮,聲音嘶啞道:“塢主,我們在止戰江下游的幾個分堂,都已被悉數搗毀。”

另一個身材健壯,頭發雪白,身後背着的兩把大劍看起來十分沉重,但他意态輕松自如,渾不似已過花甲的老人。

不過聽聞老道講述完後,他輕松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凝重,見戚寒風看過來,他嘆口氣,聲如洪鐘大呂,聽起來醒人耳目:“塢主,老朽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上游的分堂,亦不存一。”

戚寒風臉色陰沉道:“剛剛得到的消息?”

“這……”老道掃了掃拂塵,露出羞愧的表情:“回塢主,的确如此。”

赤水塢的總堂位于止戰江中游,然上游和下游的分堂亦是不可缺少的組成,這兩處的勢力竟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人減除,無異于斷了赤水塢的左膀右臂,而這左膀右臂一斷……

唇亡齒寒,總堂離覆滅,又還會遠嗎?

戚寒風深知,決不可讓敵人再有動手的機會。

他看向第三名老者,拄着刀的老人面色青黑如鐵,長相奇醜,不過如果有誰認識這把刀,就絕不敢輕視他的相貌。

傳說中的江湖第一刀,和邵一棠并稱為刀狂劍儒的賀階。

而他手中的斷雁刀,也是和昆侖劍并列為武林名器榜上第三的武器。

“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昔日他正是憑借一式江闊雲低,掃除了所有挑戰者,刀鋒過處,血流成河。

戚寒風對上這個人,面上便要添上十分敬意,即使前二人禀報完了,賀階卻仍是老神在在地閉着眼睛,毫無所動的樣子,戚寒風也不敢露出半點不滿,他朝老者微一點頭,正色道:“賀老,不知……”

“賀某刀下,誰敢撚其鋒芒?”

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睜開,老者神情狂傲,刀身一轉,冷寒的鋒芒逼人,在座之人除戚寒風之外,無一不是垂眸避開那森冷的刀光。

戚寒風點點頭,道:“這消息現在才傳到你們耳中,不是傳信之人具已被控制,就是他們确實在一夜之間動的手,以至于這消息送到我們手中時,便塵埃落定了。”

白眉垂至耳側的老道捋捋胡須:“塢主,是老道看管不力,方叫敵人鑽了空子!老道願将功折罪,塢主吩咐,莫敢不從。”

“老朽也是。”健壯的老者拱手道:“一切聽從塢主吩咐。”

戚寒風高居堂上,冷冷注視着二人。這兩人平日裏各掌上下游的分堂,對他這個塢主恭敬不足,怠慢有餘,如今出了事,倒一個比一個衷心起來了——還不是擔心他一句話告上去,被魔煞宮降下罪責?

不過此時正是關鍵的時候,若是內部不齊心,必然難以抗敵。

“諸位以為,這些人是什麽人?”戚寒風一面鋪開案上的地圖,一寸一寸逡巡着敵人可能的攻擊方位,一面沉聲問。

“老道以為……”他略有遲疑。

“都什麽時候了?說。”

眼中浮起不耐之色,戚寒風揮袖一掃,震起八方氣浪。

老道見此,不敢再耽擱,低聲道:“應是是朝廷中人。”

“老朽卻認為,也有碧水山莊之人。”雙劍出鞘,健壯的老者雙手持劍,表情兇狠:“他們的少莊主行蹤,必然有所洩露。”

戚寒風眉心微褶,他背起雙手,冷眸轉向角落:“可查到了葉無暇的來歷?”

“回塢主,不曾。”角落裏的黑衣男子躬身道:“宮中對葉無暇的調查,僅知曉她是無影劍的傳人,曾打敗過昆侖掌門,除此之外……并無記錄。”

戚寒風冷聲道:“魔蛇不是和她交過手嗎?怎麽,什麽底細都沒有探出來?”

聽出他話中的冷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