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子,便是當今太後。可惜到了當今陛下這一輩,他們的後院便熱鬧了起來。

當今陛下對皇後雖然敬重,但皇後無所出,大皇子又出身低微,二皇子則是皇帝寵愛的貴妃所生。非嫡非長這麽個身份,自然令行二的心有不甘,背後動作頻頻。

而當今的胞弟容王,古遠澤的生身父親則更是荒唐,他寵妾滅妻,硬是生生氣死了原配,繼室上位之後育有一子,對古遠澤這個兄長不服已久;而容王對這個長子,也不甚重視。

一想到皇家事,易從舟就皺眉:“當初若非二皇子的人背後相助,閻王樓早已跟着魔煞宮一起,不複存在。”

易疏影笑了笑,不置可否:“你別小看沈氏一族的能力啊,你當真覺得沈嘯死在了魔煞宮嗎?”

“難道不是?”易從舟目露驚異之色:“這……”

她抿着唇角,捏着信紙怔怔坐下,思緒飛回到七年前。

☆、曾相遇

成安十年。

雲沉侯七十大壽,侯府門庭若市,甚至連當今聖上也派遣了二皇子替他前往賀壽,這對于任何一家權貴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

開筵不久,席中熱鬧非凡,小輩們用過膳後就被放出去,在侯府各處嬉戲。

“喂,你敢不敢啊!”十歲出頭、被養的珠圓玉潤的男孩一臉趾高氣揚,學着某些不讨喜大人的表情,用眼角斜斜地瞥視:“你要是不敢,你就是膽小鬼!”

他身邊圍着幾個體型類似、年歲相當的孩子跟着起哄:“膽小鬼、膽小鬼!”

被這種眼光對待的小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身形卻偏瘦,然而眉眼秀致,相貌還未長成,便有一種難辨雌雄的美。

“有什麽不敢的!”被話語一擊,他咬了咬牙,捏着拳頭恨恨道:“你才是膽小鬼!”

“那你就把那朵花給我摘下來啊!”胖乎乎的男孩頓時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我要那朵最大的!你若是能把它摘給我,我就把父王賞我的玉佩給你!”

Advertisement

聽他提到“玉佩”兩個字,小少年眼中瞬間燃起怒火,然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又忍住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少年看了看湖中的一片粉紫蓮花,六月時分的蓮開得正正好,尤其湖中心那一朵,別樣清嬈,引人注目。

聽說雲沉侯之母尤愛蓮花,她為思念母親,就在一處活水源邊建府,引流入府成就一處內湖,在湖中養了許多珍稀蓮花,還為這湖取了個古怪的名字,叫“不染”。

湖水頗深,為了防止有人落水,府中特意在湖邊圍起一圈圍欄,還豎了“水深勿攀”的警戒牌。

古遠澤在雲沉侯府住過不少時日,對府中的環境自然了解,只是易從舟管着他,怕他落水,不許他靠近不染湖。

古遠峰要的是靠近湖心的那一朵最大最粉的蓮花,古遠澤要摘下,就必須從湖心亭周圍的護欄那兒爬上去。

為了不背上“膽小鬼”的外號,他雖有些畏懼,卻還是勇敢的抓着扶手,一點點地爬上了那一處護欄的最頂端,伸出手去夠那一朵蓮花。

湖心風有些大,又因為周圍除了腳下那一處護欄,再無可以抓倚的地方,他不免心生緊張,眼見着手已經握住了蓮花的下柄,他心一松,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

“我摘到……”他抓着蓮花,正要回頭向弟弟炫耀,洗清“膽小鬼”的聲名,卻冷不防一股大力推向他的膝蓋!

在這種情況下人怎麽可能能站穩?古遠澤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撲通”一下落進湖中,濺起一片水花。

“救……救……”他掙紮着想發出求救聲,卻被無情的水波推湧,屢屢下沉,幾番過後,他便失去了呼救的力氣,只能在水中無力地拍打。

“哈哈哈哈哈!”亭中的小鬼們笑成一團看他的笑話,沒有一人露出驚惶之色,古遠峰臉上滿是得意:“你們看,我就說他傻吧!”

“還真是大傻瓜!”

“大傻瓜!沒腦子!大傻瓜!”

他們簇擁着古遠峰一邊大聲嘲笑,一邊離開,古遠澤朦胧間看見他們的背影,心中滿是絕望。

孩童的天真,有時是最殘忍的武器。

不染湖處在內院,宴席都安排在外院,雲沉侯府中人手不多,都被調出去外院幫忙,不染湖附近沒有什麽侍從。

古遠澤在湖中翻騰,無力的掙紮讓四面八方的水無情地從他口中、鼻中、耳中湧入,鋪天蓋地的湖水成了惡毒的劊子手,在他腦海中翻攪,使他窒息而痛苦。

“為什麽不救我……”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近乎凄厲。

“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要推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水波柔軟又堅硬,在深深的湖中無可依憑,無可追尋。

“我是你的兄長啊!”

眼睛中,不知是由于湖水的壓力還是湧動的怒火或絕望情緒使然,漲滿了凄楚無望的淚,古遠澤放棄了掙紮,使自己的身軀漸漸下沉。

“古遠峰!就是變成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湖中蕩起淺淺的漣漪,漣漪不息,湖中清涼的風吹擺搖曳的蓮花,吹皺一傾碧水。

雲沉侯府中沒有布置守衛,畢竟雲沉侯自己便是一代高手,府中侍從也多有深藏不露之輩暗暗護衛,其餘的防衛布置,便十分簡省。

所以葉暇從圍牆上跳下來的時候,神态分外輕松。

“好歹趕上了吧!”她摸着鼻子感嘆道:“可惜忘記準備禮物了。”

目光在周圍逡巡了一圈,葉暇看見池中搖曳的蓮花,眼睛一亮。

她腳尖輕點,真氣暗運,整個人剎時化作一只輕鳶,飄然踏水而過,足尖一踩一勾,勾住了那條圍欄。

她擰腰,腰身瞬時後傾,倒挂金鈎。

一身深藍襦裙的妙齡女子,身形修長,腰肢纖細柔軟,而倒挂之姿使寬闊的裙擺如扇墜開,蕩出一朵藍色的雲彩,那烏黑的發鬓上僅簪了個花冠,餘下的鴉青色長發,只為藍色的雲彩上添了些深沉的漸變。

葉暇伸出手,笑盈盈去摘那朵搖曳生姿的花兒。

手伸到一半,她“咦”了一聲,忽然發覺好似有什麽不對。

那花看起來沒有一處不好的,只可惜少了一朵花瓣,這缺了一點,就讓完美的禮物打了一個折扣。

葉暇有點氣餒地垂下眼睛,視線方移下一轉,就被水深處的陰影驚了一驚。

“嘩啦”一聲,她松開了勾着護欄的腳,也掉進了水裏。

天機府中人生長于海邊,沒有不會水的。葉暇的水性極佳,救上一個落水昏迷的人簡直易如反掌。

她抱着人爬上岸,為難地捏了捏少年的臉,嘆氣道:“不是說水深勿攀嗎?這小姑娘,未免太調皮了些。”

運使真氣在少年體內運轉一周,看他無意識地吐出腹中積水,葉暇摸了摸他的脈搏,感覺漸漸平穩下來,方才松了一口氣。

少年拳頭捏的很緊,葉暇有點好奇地費力掰開瞧了瞧,果然是少掉的那瓣蓮花,她将花瓣夾在兩指間細細打量了一下,夏日的光透過淺粉透白的薄薄蓮瓣,染出一片流麗金光。

果然是珍稀品種,比她在赤水塢看到的那一池不知道好看上多少倍。

葉暇輕笑一聲,随手收進囊中,又揉了揉懷中小家夥的頭發,把他抱了起來,打算找個人托付,就見不遠處走來一個形色匆匆身形高大的侍女,滿臉焦灼的樣子。

看見葉暇懷中渾身濕透的少年,她臉上又是驚訝又是不安,開口叫道:“小——”

葉暇瞬時明了,把人往她懷中一塞,笑眯眯道:“你家小姐是吧?剛掉進水裏了,你們怎麽做別人家丫鬟的,這麽不盡心……會被扣月錢吧?”

侍女看着自家主子的情狀,哪裏還有心思體會葉暇的玩笑。她只來得及謝過葉暇的幫助,就匆匆抱着少年回去通報,也因此沒有注意懷中的少年,竟微微睜開了眼睛。

古遠澤手指無力地動了動,費力地想要轉醒看一眼救他的人,卻終究敵不過虛弱的身體,又沉沉地陷入深眠。

沉睡前,隐約聽見一句“無暇”。

“無暇。”

遙遙傳來一聲呼喚,遠處行來紅衣絕豔的女郎,葉暇轉過身,又被驚豔了一臉。

紅色華衣在炎夏中無風自動,然而來人的眉眼,卻比這紅色更豔,比這華衣的紋路更加動人心魄、颠倒衆生。

神來一筆,難畫難描。

可惜有這麽絕世的容顏,卻沒有符合這張容顏的姿态,秦之澄抱着手臂微微一揚下颔,冷眼一瞥:“你又爬牆進來的?”

“什麽叫爬牆?還又?”葉暇嘆氣,嘀咕道:“分明只有只一次,你做什麽說的那麽難聽,我只是遵循了江湖高人的行事風範。”

“江湖高人的行事風範是什麽行事風範?”秦之澄無語。

葉暇哈哈一笑:“不走尋常路啊。”

秦之澄似笑非笑:“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很愉快嘛,四處流浪,十分自由呢……可有什麽見地?”

“四處流浪?好像也沒錯。”葉暇走上前去,與她并肩而行,一路走一路炫耀:“認識了不少酒友,這才是我想象中的江湖生活……”

“你行俠仗義的傳說都已經傳到瑜州府來了。”秦之澄笑道:“說你打敗了那個什麽江南十七怪?”

葉暇無力地糾正:“是江北十八剎……”

秦之澄才懶得管她“江南江北”的,便很随便地一點頭,移開話題:“這回你回來,除了給侯爺賀壽,也總該停下來安生一下了吧?”

“嗯?”葉暇遞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秦之澄道:“從舟有事找你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 古遠澤:嗯……那個,因為第一次見面沒有給你一個好印象……

葉暇:第一次見面???哦你的雲臺三落比得不錯。

古遠澤:我是說你在雲沉侯府救過我……

葉暇:那不是個女孩子……嘛?

請允悲。

話說江湖恩怨牽連朝堂争鬥是有點複雜……嗯這個,我會盡量慢慢寫清楚噠……

☆、交代

易從舟剛安排好一批賀壽的客人,從回廊間轉出,看見廊下負手而立、錦衣華服的男人,忍不住皺了皺眉。

但是看見了也不好當沒看見,若是她就這麽走了,以這人的心胸,也不知會記恨到何時。

她前行幾步,躬身一禮:“敬王殿下。”

二皇子年前封王,敕號一個“敬”字,大成沒有分封的規矩,九個州府各有自己的一套秩序,知府更是三年一更,這套法子施行下來,也頗見成效。所以成年皇子封王以後都需留在瑜州府,能擔上什麽全靠自己本事。

男人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狀似恭敬的女子,上挑的眉峰微微動了一下。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高鼻薄唇,眉眼深刻,是獨屬于男性的英俊。不過大成皇室中少見長得不好看的,第一美人的遺傳擺在那裏,他在尋常人中相貌雖說算得上出類拔群,但對于皇室的平均水平來說,也不過一般。

“易姑娘。”他神情有些難測:“本王要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他遲遲沒有叫起,易從舟也不在意。他這種法子對付別的姑娘家來說十分見效,然而易從舟心理何其強大?怎麽會因此戰戰兢兢。

她維持着垂首屈膝的姿勢,淡然道:“餘薇身處閨閣之中,和殿下自然難有交集。”

青衣女子身形纖細,雲鬓半挽,玉色的珠絡自烏色的發髻上悠悠垂下,漾起說不出的溫婉安然,敬王打量着她精巧柔和的側顏,眼中浮起淡淡的惋惜。

“是嗎?”

他嘴邊勾起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本王的婚期定在八月。”

易從舟溫聲道:“餘薇恭喜殿下。”

“起來吧。”他盯着女子恭敬的神情,琢磨了片刻她絲毫不見波瀾的語氣,終于開了尊口叫起。

易從舟便施施然起身,準備告退,敬王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他踏前一步攔住了易從舟的去路,伸出手要去勾她的下巴,易從舟卻似早已料到,半退了一步,錯開了男人的手。

“請殿下注意分寸。”她眉眼平靜,絲毫不見怒色或怯色。

敬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還是這麽一副姿态,這麽不以為然的姿态——她以為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貴,能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

男人從喉中擠出一聲惱怒的笑,冷下臉道:“你擺出這麽一副清高的樣子給誰看?若是我向父皇請旨,讓你做我的側妃……你說,他會不答應嗎?”

易從舟提醒道:“殿下,太/祖曾有過旨意,易家女子不入皇家,您要違背先祖遺志嗎?”

“你!”

被這樣一堵,男人的臉徹底黑了下去,他冷冷地看着易從舟,然女子臉上卻依舊是恰到好處的恭敬,這份看似提醒的警告也令他找不出刺來。

面對着這麽油鹽不進的易從舟,他一時奈何不得她,只能恨恨一甩袖,大步離去。

敬王一走,易從舟便彎起嘴角,無奈道:“人也走了,你們熱鬧也看夠了?還不下來?”

曲折的回廊間,穿拂過清亮的風,驅散了炎夏的幾分燥意。側耳細聽,卻覺風聲中,似有衣袂聲動,間或夾雜着脆朗的環佩叮咚。

葉暇和秦之澄從梁上跳下,前者滿臉難以抑制的笑意:“我的天啊,這敬王殿下的自我感覺真是太良好了吧。”

她轉過身朝秦之澄笑道:“我敢打賭,從舟現在雖然看起來很平靜的樣子,可是心裏一定不知道罵了他多少聲‘白癡’。”

秦之澄卻沒笑,她臉色竟有些難看。

一掌拍開葉暇湊上來的臉,秦之澄皺起一雙形狀優美的眉:“從舟,他什麽時候也打起了你的主意?”

易從舟學着葉暇慣有的動作揉揉眉心,苦笑道:“三年前就開始了,只是好像他總看不懂我的臉色,聽不進我的拒絕。”

葉暇笑道:“堅持了三年,也挺不容易的。”頓了頓,她察覺到秦之澄話裏的意思:“也?……這是說,他也打過你的主意?”

這麽說來,這位敬王殿下的算盤可真是打得響亮。

易從舟與秦之澄,可謂是壓在瑜州府貴女頭上的兩座大山。她們一個才華驚人,一個相貌絕世,無論貴女們在什麽地方上下功夫,都是白費。

因為無論如何,也是比不過的。

“三年前,他還肯給我一個正妃的身份。”易從舟道:“而今我年屆二十,他恐怕是覺得我不值錢了,但還願意表現他念舊情的良好品質,所以賞我一個側妃的位置。”

葉暇大笑:“他還敢嫌棄你的年齡?從舟果然好脾氣,換做我來,非打他一頓不可。”

這個時候的葉暇顯然忘記自己被“側夫人”的經歷,站在一邊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天機府幾人年歲相當,除了秦之澄比她們小一歲,君未期、玄楚和葉暇、易從舟皆是同齡,其中也确以易從舟年齡最長。

大成的婚嫁比之前朝沈氏寬松了許多,家中疼愛女兒的,往往要多留女兒幾年,将女兒晚嫁。因而二十歲左右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不像沈氏皇朝治下,若女子及笄還未定人家,總被人笑話。

就葉暇這個江湖人看來,也知道敬王對易從舟、秦之澄打的主意,也絕不只是看重她們兩的相貌才華,而是她們背後的勢力。

雲沉侯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以及大長公主在軍中的影響力,皆是易從舟、秦之澄兩人身份所代表的價值。

秦之澄倚在回廊上,慢悠悠道:“陛下也是個明君,怎麽生出這樣的兒子?三年前他還刻意讨好過我,但是這種喜歡裝模作樣,老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的男人,也只能騙騙小姑娘了吧?”

話中顯見的不以為然。

三年前赤水塢一戰,令秦之澄在朝中嶄露頭角,當今陛下也頗為看重她的領軍之能,這三年來,邊防大大小小的幾個戰事,都給了她機會參與。

何況她身上也留着皇室的血脈,又是大長公主的後人。敬王敢在易從舟面前這麽嚣張,對上她,卻還要退讓一兩分。

葉暇玩味道:“哦?是嗎,你是因為不喜歡這一類裝模作樣的男人,還是因為心有所屬……”

“無暇!”

秦之澄冷不防聽她說起這個名字,雪白的臉頰上頓時泛起動人的紅暈,如霞映朝雪,露滴牡丹,好在葉暇早有了免疫力,沒有被這難得一見的美色看失神過去。

“唔,看起來進展不錯嘛。”見她這幅表情,葉暇還有什麽不明白,她笑着搖頭,話鋒一轉:“他要找的容情,還沒有消息嗎?”

“嗯。”秦之澄點頭。

易從舟笑看她們說完,方才施施然道:“關于這個,我倒是有了些信息。”

葉暇、秦之澄好奇地看過來,易從舟猶豫片刻,正了正臉色,還是說出了口:“不過我打聽道……那個容情和魔煞宮,倒是有些關聯。”

易從舟将她所探查的消息一一傾訴,最後道:“我先時要暇兒你留戚寒風一命,便是因為魔煞宮之事還未完結。”

“甚至朝中,也或有魔煞宮的暗樁。”易從舟帶着兩人往書房議事,一面道:“若非留了戚寒風一命,魔煞宮為替他複仇,定然不會放過暇兒。”

葉暇關上書房的門,回身笑道:“那我這些日子的清閑快意,還要多謝自己的手下留情了。”

“我發信請你們來瑜州府,不僅是為了祖母的壽辰,還是想要和你商議此事。”易從舟翻出壓在堆疊的案卷下的信函,沒有理會葉暇的玩笑:“近來晉州府內的瘟疫之禍愈演愈烈,未期在那裏呆了不少時日,也不知她是否找到了治方。”

秦之澄疑惑道:“魔煞宮的事情,和晉州府的瘟疫,可有關聯?”

否則易從舟也不會如此突兀地提起另一件事。

“未期傳信說這禍事許是人為,我有預感這事情和魔煞宮或許有所關聯,但這只是猜想,并沒有證據。”易從舟蹙了蹙眉:“我此時無法離開瑜州府,所以想要請你們幫我探查一二,順便,未期的安危……”

葉暇和秦之澄對視一眼,鄭重道:“好,我們必為你查出實情。”

秦之澄問道:“可需現在就動身?”

易從舟笑了笑:“祖母還想見見你們,你們過了今日再走不遲。”

葉暇想起自己無緣的禮物,摸出那瓣收起的蓮花,正要開口,卻見一個侍女急匆匆地求見,附在易從舟耳邊說了幾句話。

青衣女子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她看了葉暇一眼,對秦之澄道:“遠澤出了些事情,我先去看看他,你們在此稍候。”

“我也去。”秦之澄對這個表弟倒還有些情分,也跟着易從舟追了出去,葉暇頓時被這兩人撇在書房中。

她無奈看了看手裏的蓮瓣,淡淡一哂。

作者有話要說: 嗯……明天坐車回家,可能更不了……

☆、冒犯

晉州府,淮安縣。

縣門早已緊緊關合,斷絕來往,以防止瘟疫擴散,而本縣中的未查出病症的人也在隔離觀察、确診有無染上瘟疫之後被分別安排開來。

晉州府中瘟疫最為嚴重的便數淮安縣,君未期在此盤桓了将近半月,還未徹底找出這場瘟疫的的根治之法。

由于病症來得突然且莫名其妙,誰也不知道源頭在何處,為找出治愈之法增添了不少難度,只能暫時如此安排。

當今為防止民心潰散,還特意派遣了大皇子寧王在晉州府中坐鎮,寧王秉性仁善,為安撫百姓,幾日前便前來淮安探視。

縣衙一處偏僻的院落,屋中煙氣袅袅,屏風上搭着純黑的大袖外衫和雪白的中衣內衫,皆被草藥熏染過,熨帖地齊整。

浴桶中倒滿了滾燙的藥湯,君未期閉着眼睛坐在其間,雪白的臉頰被熱燙的真氣染得緋紅。

長發如瀑,一傾而洩,落進黑色的藥液裏,二者顏色相近,幾乎融為一體,而黑色的藥液面上,露出的是一線削肩,瑩白如雪。

黑與白的對照中,是驚心動魄的美麗。

朦胧的霧氣在君未期的額頭上凝結成水珠,不一會兒又順着臉頰流下,流經尖削的下颔,滴落在精巧的鎖骨上,淩厲美豔的輪廓被柔和的霧氣纏繞,使得這一幕氣氛旖旎,動人遐思。

角落中一炷香将要燃盡之時,君未期終于睜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卻布滿了通紅的血絲。

她已連續數日未曾合眼,一直在病患間醫治奔波,此次因要見寧王向他禀明縣中的瘟疫情況,才不得不緩出一點時間來沐浴更衣,用藥湯淨身,防止瘟疫傳給這個身份尊貴的來客。

最後一點香灰落盡,君未期将背後的長發撥到身前就要起身,黑色的藥液再留不住女子的曼妙,自瑩白潤澤的肌膚上緩緩淌下,不留一點痕跡。

“請問君神醫……”

猝不及防一道帶着焦灼的話語自屏後傳來,翻湧的真氣就要使繪着寒梅的木屏風掀倒,君未期手腕一掀,攬衣入懷,淡淡的殺意自眉眼間浮起。

“滾出去!”

數十支金針自雪白的指尖彪射而出,直指不速之客,抱着的黑色大袖衫落進藥湯裏染濕了一大片,君未期有些煩躁地皺起眉,殺意愈濃。

來人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他險險避過毫無容情、招招奪命的幾只金針,怔怔地看着眼前用黑衫遮住身形的君未期,表情有些遮掩不住的驚豔。

這件衣裳遮了大半的身軀,卻遮不住冰雕雪鑄的香肩和瑩白纖細的手臂,手臂下輕盈的隆起,亦引起人深究探尋的沖動。

更何況那雙冷而淡的眼睛上,鴉青纖長的眼睫被霧氣綴滿了細密的水珠,看起來頗有幾分強行撐持的可憐味道。

被這樣盯着,又不方便動手,君未期只能強行壓下心底的怒火,冷冷道:“看夠了沒?”

“沒……”男人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不妥,他身形一轉,向後一傾,方才躲過了密如驟雨一般的金針。

再回身時君未期已裹好了衣衫,站在他面前,用細長的金針抵住了他的眉心。

“君神醫,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他抽出腰間插着的扇子,指尖一轉,小心翼翼地用扇柄推開了那支足以威脅他性命的金針:“在下并非有意為之,乃是思友心切,所以——”

君未期撤回手,眉眼間俱是冷意:“你若是有意,早已死在我的針下。”她打量了一下男人的形貌,目光落到那把扇子上。

男人會意地一展折扇輕搖,扇面龍飛鳳舞的狂草正書“風流”兩個大字。

江湖上會拿這種扇子,武功又如此高強的人……君未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挑了挑眉:“玉少陵?”

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中瞬時浮起笑意,玉面郎君輕輕一咳,阖扇拱手道:“君神醫好眼力,在下正是玉少陵。”

“你找我做什麽?”

“說來話長……”他搖着扇子想将前因後果一一道來,卻見君未期眼中滿是不耐,忙收了話頭,言簡意赅道:“在下的朋友不知為何也身染疫疾,所以想請君神醫為他診治。”

“人在何處?”

玉少陵合起扇子:“為防傳染,他被我安置西郊十裏亭中。”

到底還算有些分寸,沒有貿然将人帶到縣衙中,這一片都是隔離區,他若是把人帶來,又不知會引起什麽禍患。

君未期點點頭,就在玉少陵以為她已答應而松了一口氣之時,她一把将金針射入他周身大穴,負手離去。

“君神醫、君神醫——”

君未期把門關上,充耳不聞。

寧王早已等在了正堂中,詳細地一一問詢縣中病狀。

“縣中情況如何?”

據說他相貌随母,沒有特別出色,但也因此沒有殺傷力,看着十分秀氣舒服,笑起來如春風細雨,解人心防。

但這種時候,再溫和的笑也解不了愁緒,淮安縣的知縣滿臉擔憂:“雖然情況在君大夫的安排下已經暫時穩定了下來,沒有再出現新的疫者,但是一日未找出根治之法,百姓們就一日不得安心。”

寧王皺了皺眉,問道:“那除此之外,百姓們可還有什麽不滿?”

“這……”知縣嘆道:“有殿下在此,他們當能對朝廷心懷信任,縱有不滿……咱們也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

君未期提着藥箱走進來,随意躬身一禮,眉眼間有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寧王見着她這幅模樣,自然不曾計較,只問道:“君大夫,如何?”

“有了一點頭緒。”

聽聞此言,寧王臉上露出了些喜色,還不忘了關切道:“除疫之事雖然要緊,但君大夫也要注意休憩,你若是病倒了,本王可不知誰能有你這般本事能救治百姓。”

君晚照為追求醫術的更高層次,又自認一身本事已全傳授給了獨女,便在三年前閉關出來之後遠游外域諸國,行蹤難測。

也因此,遇上這樣的禍患,也只能由君未期來當擔。

“多謝殿下關心。”君未期對人向來不假辭色,因此對上寧王的關切也只淡淡回了一句謝:“北醫駱天問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殿下若有心,不妨請他來此,或更有成效。”

自古文人相輕,醫者之間卻比文人看得還輕。君未期這麽說,讓寧王頗為納罕:“君大夫對此人這般推崇嗎?”

“不是推崇,”君未期打開藥箱,翻出一張信箋,一邊遞給寧王一邊淡淡道:“駱天問精于外傷,對瘟疫的解法不如我母親,然而這次的瘟疫卻是由外傷引起,因而若能向他請教一二,我将更有把握。”

“既是如此。”寧王接過信箋,點頭道:“那本王親身前去,請他來此。”

“有勞殿下費心。”

“無妨,這是本王該做的。”

寧王說着便沒有分毫遲疑地動身離去。君未期凝視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若是他的想法和他的一切表現一致的話,那不得不說皇長子比起敬王,确實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她回來時玉少陵仍是保持着她走時的姿勢,君未期圍着他轉了一圈,在他悲憤的目光下感覺有些解氣了,才拔出金針。

玉少陵僵硬地動了動手臂,咬牙道:“君神醫,玉某未曾想你竟是如此小肚雞腸之人!”

君未期冷淡的眼風一瞥,漫不經心:“是啊,小肚雞腸之人,所以你在西郊的朋友……”

玉少陵立刻變了臉色,他咳了好幾聲,湊上來低聲下氣道:“是玉某冒犯在先,還請君神醫大人有大量,不和在下計較。”

君未期等他把話說完,才慢悠悠地補全未完之語:“我派人把他接到縣中了。”

“……”

玉少陵被她這麽樣耍了一通,徹底沒了脾氣。他連扇子也不搖了,只随意插回腰間,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樣子:“多謝君神醫了。”

君未期阖了阖眉眼,大袖一拂,将傾倒的屏風扶起,點起了一盞油燈。

月上中天,室內漸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有不妥,何況君未期既然把人接了來,那必然是會出手診治了,玉少陵想到此處,躊躇着想要告辭,卻聽君未期淡淡道:“現在,我有時間聽你說一說,你那位朋友得疫的前因後果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玉少陵:……每次都撞見這麽兇殘的女人,這個江湖怎麽了!

☆、疑窦

泸州府迎波樓,依然門庭若市,來往者衆。

迎波樓開遍大成,只是往往隐匿于花街柳巷的衆多楚館之間,每一家之間亦沒有固定的特征,所以将此聯系起來的人,往往少而又少。

樓中一處隐秘的雅間內,明珠嵌壁,暈然生輝。

重重及地的垂帳後,三足獅鈕纏枝花卉鎏金銅胎掐絲琺琅熏爐中燃着馥郁的香氣,煙光袅袅散開,繞出一片朦胧氤氲。

簾藏春光,被翻紅浪。

柔和淺淡的光照進纖薄的紅羅帳內,也照亮一條修長筆直、瑩潤白皙的腿。

一條搭在男人腰上的腿。

壓抑的喘息過後,男人披衣而起,明珠的光輝随着人影流動,點亮男人隽逸的眉峰、筆挺的鼻梁、薄冷的唇和稍嫌狹長的眼。

一張雍容俊逸的貴公子的容顏。

雪青色的外衫随意披在男人身上,柔軟的綢緞面料嚴絲合縫地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寬厚的胸膛,紅羅帳裏伸出一只素白纖細的手,手上的紅珊瑚手钏細細,落在美人皓腕,似染了一線血痕。

“這就要走?”

這只手熟稔地撥開男人的衣襟探入,順着他的胸膛往下滑,可惜滑至腹間時,男人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嘴角勾起一抹難測的笑,眼睛卻沒看她:“纏了我整整一日還不夠?”

“呵。”

女子掙開了男人的鉗制,把手懶洋洋的收回了帳中。

她沙綿的音色頗為纏綿動人,語氣裏卻有說不出的冷淡:“我纏着你?祁杭,我可沒你想得這麽無聊,你既然沒事要說了,便早點回去陪你那個病弱的師妹罷。”

男人的視線總算從飄着煙氣的熏爐上收了回來,穿過薄薄的紅羅帳落到背對着他的女人身上,因為背對,他看不清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