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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子,便轉過話頭,淡淡道:“葉姑娘,縣門已開,我們進去吧。”

葉暇含笑點頭,取出天蠶錦把容情綁了個嚴實,再解開她的穴道,牽着她跟着寧王走進了淮安縣。

君未期醒來沒多久就又開始埋頭研究解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自然清楚,因而直接仰頭喝藥的時候也是幹脆利落。

然而藥效發揮畢竟需要時間,她不斷在宣紙上落筆寫下病情記錄。藥房外玉少陵不敢打擾,只能急得來回踱步,鳳夕歸陪在一邊,神思飛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要去一趟西郊。”

玉少陵不想在這裏焦躁徘徊,他走到半途抽出折扇扇過幾下,又在手掌中一合,目露堅定之色:“既然那裏有線索,說不定能找出她說的練邪功之人。”

“玉兄。”鳳夕歸皺眉道:“你素來不是沖動之人,君姑娘先前已經去過一次,你再去找也未必能找到更多的訊息了。”

玉少陵道:“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你們什麽忙,還不如去找一找線索。”他沉下心思想了一會兒淮安縣周邊的武林勢力,手中折扇忽然捏緊。

鳳夕歸問道:“怎麽了?”

“淮安縣地處偏遠,幾乎可以說就是在大成的邊界上了,這裏本就沒有多少江湖人士涉及,你逃到這邊來也不過是巧合罷了。”

“但如果真有什麽牽扯到武林之事的,只有……天衍山。”

天衍山是天下第一高手天衍子的隐居之所,這位高手退隐江湖十幾年,聲名猶存,實在是因為一身武藝實在高深莫測,平生未有敵者。

即使是如今,武林榜上他的名頭還是高高擺在第一位,無一人逾越。而江湖人出于對這位前輩的尊敬,也甚少踏及附近的天衍山。

天衍山位處大成邊界,一道南北走向的山脈隔絕西戎,自成一道防線,但這道山脈綿延至泸州便戛然而止,所以泸州設了軍府抵禦西戎,晉州卻沒有這個顧慮。

天衍子的本名無人知曉,只是因為他自小在天衍山附近長大,初出江湖便以天衍子自稱。不過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擁有了衆人仰視的地位,人人提起他,都要尊稱一聲“天衍老人”。

他的居處無人敢打擾,江湖各派若真有事需要請教這位前輩,都是通過他門下一雙弟子來求見,其中他的大弟子祁杭,由于近來聯系朝廷組建武林盟一事,已名聲鵲起,為衆人所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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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夕歸驚聲道:“不可能!”

他正是明白天衍山、天衍老人所代表的意義,才如此斬釘截鐵地否認此事與天衍山有所關聯,天衍老人在武林人心中的地位太過崇高,又是鐵板釘釘的正道中人,把他同“邪”字聯系在一起,好似都是一種侮辱。

玉少陵“唰”地一聲展開扇子,瞥了他一眼,見鳳夕歸震驚,他反倒恢複了平日的從容鎮定:“我也沒說和天衍山的人有關……只是難免有所聯想罷了。”

鳳夕歸搖頭道:“近日來聯盟新建,祁盟主忙着武林要務,已經很久沒有回來天衍山了,而天衍老人在十幾年前武功就已登峰造極,也沒有練邪功的必要,至于他的那位小弟子……”

他頓了頓,輕聲道:“顧姑娘小時候受過相思門的玄冰掌,身體雖一直不好,然即使如此,她的照影劍法也明正大氣,遠超同輩中人,何況她年紀尚小……”

天衍老人門下弟子二人,一男一女,互有婚約,而他們的劍法也是相輔相成,并稱驚鴻照影,一持驚鴻,一為照影。祁杭初入江湖,便是一劍驚鴻,衆所贊嘆。

可惜的是,他的師妹顧長曦身體極差,鮮少在外人面前露面,所以她的武功高低,旁人也無從知曉。

玉少陵聽出了鳳夕歸口中對那位顧姑娘的維護,也不說破,只是想到照影劍三字,他心中一動,不由笑道:“我怎麽覺得這個照影劍聽起來,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鳳夕歸眉頭緊皺。

“葉無暇拿的是無影劍,”玉少陵啧啧道:“這位顧姑娘卻是照影劍,如此相克的名字,這兩人若是碰面,豈非要電閃雷鳴,兩看相厭?”

作者有話要說: 玉少陵:期待葉暇的修羅場。

葉暇:微笑。

☆、長曦

鳳夕歸眉頭慢慢擰起,玉少陵見狀,便止住了話頭。以他的敏銳,完全可以察覺出鳳夕歸心中對葉無暇的不喜和對顧長曦的維護。

“不管如何,我還是去看看罷。”他将折扇插回腰間,往前行了幾步,方轉出回廊,便看見一人牽着另一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人,慢悠悠朝這邊走來。

玉少陵揉了揉眼睛,定睛看過去,再三确認自己視力的确沒有花的同時,感到了一陣牙酸。

又來了,這種感覺又來了!每回見到葉無暇,他都逃不過這種感覺。

“葉姑娘,好久不見。”

葉暇一見玉少陵便笑道:“玉兄,許久不見,你這回來淮安,又是為了哪位紅顏知己啊?”

這話說得戲谑,玉少陵聽了只有苦笑:“若真是如你說得那般輕松倒好了!”他打量的目光落到葉暇身後牽着的紅衣女郎身上,驚了一驚:“聖手無情針?”

容情那雙波光流轉、潋滟妩媚的桃花眼往玉少陵臉上一掃,冷哼出聲。

葉暇禁不住納罕:“原來容情姑娘就是傳說中的無情聖手,失敬、失敬,葉某在這裏給你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有什麽用,有本事你倒是放開啊!容情手腳雖能動,口卻不能言,她氣的半死,也只能用快要冒火的眼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玉少陵看的稀奇,他眸光一動,笑道:“葉姑娘向來憐香惜玉,怎麽把這位佳人捆成了這幅樣子。”

葉暇唉聲嘆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怕我一放開,容姑娘馬上就跑了。”她沒興趣和玉少陵讨論容情的事,直截了當地問:“未期在何處?我是來找她的。”

玉少陵聽她叫的親密,心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又想到後頭那個把對葉無暇的讨厭明晃晃擺在臉上的鳳夕歸,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

葉暇對他這幅模樣只有不耐,他直挺挺站在她面前,想也知道打着阻攔的主意。葉暇催促了好幾遍,玉少陵連連嘆氣,只好把近日的事情相告。

葉暇聽到“以身試藥”幾個字,就再也忍不下去,她把手中天蠶錦編成的繩子遞給玉少陵,扔下一句“看好她”,便一個縱步摘雲,飛身掠至藥房前。

鳳夕歸還未察覺她的蹤跡,君未期倒心有所感,在葉暇亟欲踢門之際,從裏頭拉開了門閘。

“你想幹什麽?”

刻薄冷淡的怪醫仍是一襲黑衣白衫,臉上雖不掩倦意,美貌仍是驚心動魄,葉暇見狀才稍稍放寬了心,但是那股因為她毫不在意生命而起的怒火卻絲毫沒有減弱。

在君未期面前,葉暇向來都是十分退讓的,這會兒态度卻極其強勢:“當初把我罵的狗血噴頭,自己卻也沒做到惜身保命,你這是什麽道理?”

這麽大的動靜,玉少陵哪裏還有心思離開,他牽着容情走回,差點沒被葉暇的怒火波及。

“君神醫舍身為民很光榮是嗎?你可曾考慮過我們的感受!”

容情站在玉少陵身後,見到這樣的場景,心裏驀然升起一種難言的感受。

她對葉無暇的了解遠比其他江湖人來得深刻,印象裏的葉無暇本是沉穩冷靜、親和有禮的,可此刻葉暇的表現和“沉穩冷靜、親和有禮”八個字半點沾不上邊。

可想而知,眼前這個美貌的近乎淩厲的女子在葉暇心中是何等地位?她們之間的情誼又是何等深厚——以至于她連冷靜的狀态也無力保持。

沉穩輕松的神色徹底破碎,葉暇眼睛裏溢上紅色的血絲,又被一層淺淺的水光沖淡。

“……”君未期淡淡道:“等你們來,黃花菜都涼了。”

這句話頓時猶如一潑涼水潑在葉暇頭上,讓她徹底冷靜了下來。

事已至此,君未期必然是不得已而為之,雖說她仍是對她的行為感到生氣,但這個時候怒火也起不了作用,她沉心靜氣,閉了閉眼。

“既然如此,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阿澄也來了?”君未期此刻的眼神有些模糊,葉暇怔愣片刻,才發覺她是将容情錯認成了秦之澄。

容情和秦之澄身量相仿,又都好穿紅衣,君未期受疫疾影響,看錯也是正常的。

葉暇搖搖頭,低聲解釋了容情的來歷,便見君未期目光驟然冷淡下來:“你愛管閑事的毛病,還真是改不了。”

她們均不知道狄振羽和他要找的容情到底是什麽關系,這些年秦之澄和他牽情漸深,此時橫空出世一個容情,誰也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變數。

君未期長袖一拂:“我不管這件事。淮安瘟疫的線索想必玉少陵也告訴你了,既然從舟有所交代,你們盡管去查,線索大可放在我的身上。”

幕後之人既然以全縣百姓的性命為籌碼,必然也是想要找出這種疫疾的解方,若是君未期當真能治好疫症,只怕他第一個要下手的,就是君未期。

天衍山風光絕佳,它不如昆侖山那般壁立千仞直插雲霄,極冷極寒。由于海拔較低,天衍山的氣候向來穩定,只是山頂常有日光直射,偏炎熱一些。

這樣的環境,對于深受玄冰掌寒氣之苦的顧長曦來說,确實有所助益。

孤峰斜聳,狂風吹打,而在這峭拔聳立的一抹孤峰上,一道纖細柔弱的身影卻堅定地如同一棵青松,頑強抵抗着崖邊的風雨。

呼嘯的風聲裏,是響亮有力的金戈之聲。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柔弱的女子,能舉起一柄這麽重、這麽長的劍。

任誰也想不到,她那只看似一折既斷的手臂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能夠将這把又重又長的劍揮舞得如此剛勁,從容。

一道清亮的回鞘聲過後,橫絕的石壁上突然石塊飛落,铿锵有力、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顯現出了棱角。

“大巧不工,重劍無鋒。”

少女撐着劍,突然噴出一口血來,血似紅梅綻放,為這面題字染上了凄厲。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搖搖欲墜,身體孱弱的少女,走得竟然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

“小姐!”侍女匆匆忙忙爬上山來,就見少女撐着劍強行站穩,她急忙把披風放在一邊,扶住了自家小姐。

“劍……劍何時不能練,您近日病得那麽嚴重,卻還是要這麽折騰自己!”侍女雙眼含淚,心疼道:“您這是何苦呢?明明有先生和大公子在,您只要安安心心地養病就好了呀!”

顧長曦半阖了一雙澄透的眼睛,咬牙拂開了侍女的攙扶,自己一步一步地前行,無鋒的重劍拖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嗡鳴聲:“總躺在床上,我不如死了算了。”

“可……”

少女眷戀地撫了撫手中的劍,目光幽微:“只有練劍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

侍女心知再勸不得,顧長曦性格固執,怎麽說都沒有用。侍女撿起披風跟上了她的腳步,聽她虛弱卻清晰的聲音傳來。

“師傅回來了嗎?”

侍女搖頭道:“先生還未歸來,倒是大公子,大公子日前回了信,應當近日就會到了。”

“他?呵!”顧長曦仰起頭,直視着天際灼熱的日光,這日光灑在身上,卻讓她感受不到一絲暖意,聽到侍女的回話,少女嘴邊彎起了一個嘲諷的笑。

灼暖的日光裏,映出一雙淺淡冰冷、色如琥珀的眼睛。

沒人幫她看着容情,葉暇亦不敢放這麽一個後患留在淮安,便打定主意要帶她一起,好看緊她。

從君未期手中要來了保障的毒/藥,葉暇在容情憤怒的眼神中毫不留情地把藥塞進了她的嘴裏,才肯放開緊縛的錦繩。

葉暇雖然心中焦灼,卻還是耐心等到君未期的症狀逐漸好轉,才肯出發去探查背後的陰謀,然而容情卻很不買賬。

“你要去自己去,我死也不可能去天衍山。”

女子說話時語氣異常堅決,葉暇帶她一起的決心也非常堅決,但是既然連毒/藥也威脅不了容情,她總不能扛着她去查案吧?

秦之澄和她出發的時間一致,縱使半道上遇見了什麽事,也該令海東青來傳訊,可時至今日她也沒有收到任何訊息。

如果沒出事,她也早該到了。

她自覺操心完了君未期又要開始操心秦之澄,此刻終于能體會些許昔日她們的心情。自嘲的話還沒想完,門外伴随着蒼鷹的高鳴,清冽若澗水的優美女聲遠遠響起。

“聽說,你又吸引了一個紅顏知己。”

作者有話要說: 修仙到這個點,我真是要成仙了……

不知道有沒有錯別字……明天再改了……

☆、心跡

是秦之澄!

說人人就來了,沒來的時候葉暇擔心,來了她又開始頭疼,秦之澄這一道也不知是否和狄振羽一同前來,容情和狄振羽要真有什麽姻緣糾葛……她幹脆現在把容情滅口算了。

容情還未察覺葉暇的心裏變化,她還在保持高度不配合的表情,無論是高高擡起的下巴,還是斜睨的眼神,都無一不在述說着三個字——不願意!

葉暇現在哪還管她願不願意,她來回踱了幾步,把人抛在堂中,自顧走了出去。

容情滿腔表現欲都做了白工,氣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她獨自在堂中瞪了瞪眼,心中的惱怒沒處發,不一會兒瞥見踏進堂來的紅衣人影,登時一腔怒火都化作了虛無。

因為來的這個女人,當真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任何女人在她面前都要自慚形穢,尤其是當她們撞衫的時候,這份巨大的差異表現得就更加明顯。

她歷遍紅塵,初心早已不複,只落得一身狼狽艱難;而眼前人除老天的偏愛的容貌之外,還另有與生俱來的高貴。即使穿着顏色相似的衣衫,她身上是一股洗不掉的風塵味,對方卻飒爽明豔,舉世無雙。

這份她無論如何也不可得的高貴,真是令人一看便生厭!

“容姑娘?”

秦之澄如何感受不到她的不善?但她并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過對方,因也未曾放在心上。

容情懶懶倚在椅子上,卷起耳際的一縷烏發在雪白的指尖纏繞,姿态撩人:“葉無暇管不了我,就要換一個人來嗎?”

秦之澄怔了怔,忽然笑了起來。

她微笑的那一刻,整座廳堂似乎都亮了亮,剎那間碧空虹染,霞映澄塘。

“我沒有管教姑娘的意思。”數年戰場歷練,秦之澄除了在好友面前會展露真實的一面,在外人面前的性子早已沉穩得多:“我只是想問,姑娘可認識一名叫狄振羽的人?”

她來找葉暇,狄振羽自然沒有跟着。他和葉暇彼此對對方都有芥蒂,一個認為對方不懷好意拐騙自己的好友,一個認為對方則多管閑事拈花惹草不像個女人。秦之澄也只能盡量讓他們少接觸,以免一見面就上手打架,因此這回她也特意讓狄振羽留在了他處。

只是沒想到,狄振羽苦苦追尋不得的人,竟是葉暇幫他找出來的。

“哦?”容情并沒将這個名字放在心上,她打量着秦之澄的神情,倏然諷笑一聲,亦是無限風情:“奴家的入幕之賓不計其數,要是各個的名字都去記,豈不是累死了?”

她知道這樣的态度最容易惹怒那些自诩出身高貴的女子,便身體力行地诠釋了“妖豔賤貨”四個大字,笑得無比輕佻。

秦之澄凝視着那雙含着諷刺卻無比冷漠的眼睛,心中幾不可見的惱意便徹底散去了:“看起來容姑娘并不認識他。”

可是沒有交情,狄振羽尋找容情又是什麽原因……也罷,反正告訴他人的下落,讓他自己判斷眼前女子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罷。

容情意外于秦之澄的平靜,她松開指尖的發絲,嘴裏嘲諷道:“你很相信他嘛,男人哪有不偷腥的?”

秦之澄皺了皺眉,這幅皺眉的樣子連容情這樣自認冷心腸的人見了,也不由得心弦顫動:“我是相信無暇。”

這回換成容情皺眉了,秦之澄見狀忍不住想笑:“我剛剛進來前,她特意提醒我,因為她先前對你多有得罪,容姑娘你也許會說一些不中聽的話。”

“她要真知道多有得罪,還給我下毒?”容情想到這個就氣不打一出來:“你們兩個一丘之貉,無需多言。”

秦之澄原本轉向門外的腳尖又轉了回來,她回頭,眼中笑意未褪:“她還說了,容姑娘想必對她十分不滿,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她覺得,容姑娘是一個深明大義、胸懷寬廣的女子,一定不會和她計較這些小事的。”

秦之澄說完這句話便走了出去,留下容情在原地生悶氣:就是再怎麽誇她,她也不會領情的!

葉暇可不知道秦之澄特意轉述了這一番話,兩人既然會合,自然要開始探查這疫病之後的內情。從玉少陵口中得知了他的懷疑,葉暇二人便打定主意,上天衍山探查。

即使在江湖人的心中,這處地方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但也許正是由于此處特殊,才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你在逃避什麽?阿澄。”通知了狄振羽容情的下落,葉暇便自覺這件事再和她無關,尤其是連控制容情的解藥她也一并轉移了。

可是秦之澄的狀态卻不怎麽對勁,她還特意選在狄振羽容情二人會面這一日,和葉暇一同上山——這樣的狀态,怎能不令葉暇多想?

“沒事。”秦之澄說完撞見葉暇的表情,就知道瞞不過她,只好嘆道:“他的故鄉在西戎,留滞大成這麽多年,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容姑娘,如今他得償所願,我總是替他高興。”

葉暇挑眉:“哦?你真這樣想?”

秦之澄堅定道:“對,我真這樣想。”

葉暇一臉不信,秦之澄瞥她一眼,破天荒地解釋道:“或許确曾有旖旎之情,但是我和他一直以朋友論交。而我當初也是存了利用之心,我想要繼承天機府,想要練就更強大的武功,又不願意為感情牽絆,所以……”

《連城訣》的內功心法,非歷“情”字不能領會,世間情有百态,以愛為名的情更不可少,她遵從自己內心的感受,放任心跡,意屬狄振羽——何嘗不是一種利用?

他也許不會永遠留在大成,他也許另有意中人,就因為這兩個理由,可以讓她減輕心中那種玩弄他人感情的內疚,所以,她選擇靠近他,喜歡上他。

“早就知道沒有結果,又是懷着那樣卑鄙的心來接近他,我只覺得……對不起他。”

這是她第一次向好友訴說心跡,葉暇抱着劍聽了一路,最後以八個字總結:“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秦之澄不滿道:“我說的是實話。”

葉暇心知源頭是什麽,她嘆了口氣,語氣裏有些說不出的心疼:“秦姨對你的影響真的有那麽深刻嗎?”

大長公主晚來得女,雖不至于誇張到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但也是無有不應。

或許是這個緣由,敏儀郡主秦韶微養的性子柔軟,然而偏執起來卻要比誰都厲害,她天資聰穎,是絕佳的練武之才,卻因遇到了秦之澄的父親,自廢武功,只為與他相戀。

秦韶微的驕傲在于,不願意讓她的愛情摻入一點雜質,讓她的愛情成為她練習至高武藝的工具。

“我娘她……”秦之澄垂下眼簾,神情冷淡:“她一點都不像祖母的女兒,她的資質比我好了不知多少倍,卻要把天賦浪費在……浪費在情字上。”

“如果父親也這樣喜歡她就算了,可是父親他,只是把她當做妻子……任何人嫁給了他,都能得到他這樣的對待!”

葉暇倒不如她這麽想,她向來看得開,尊重任何人的選擇,只要這個選擇不會傷害到無辜的人:“秦姨做了她想做的事,也沒什麽不好的。”

秦之澄感慨道:“你還是這麽灑脫啊。”

葉暇笑道:“你呢,就是嘴硬,分明是喜歡的,卻還要假裝沒事人,也不知道想要證明什麽?”

秦之澄道:“若是換做你來,想必十分果決潇灑。”她說話時眉眼分明含着戲谑,想也是對葉暇的話不以為然:“也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葉暇摸了摸下巴,失笑:“我嗎?”她搖搖頭:“他們對我向來是避之不及的。”

秦之澄擰起眉毛,正待開口,天衍山便已近在咫尺,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她們身邊經過,轉至眼前,突然停了下來。

葉暇按住了手中的劍,警惕地打量着這個突然出現在她們身邊的馬車,車夫已經跳下了車,簾幕遮着的車廂不一會兒也有了動靜。

侍女的手拉開了簾幕,恭敬地請出了主人。

視線裏,是一雙做工精湛的飛雲靴,裁剪合縫的錦袍下擺繡着精致的祥雲紋,再往上移動,是一張雍容俊秀的臉。

祁杭慢條斯理地下了馬車,徐然走到二人面前,含笑拱手一禮:“見過純昭縣主。”

“原來是寧遠侯世子。”秦之澄點點頭,望了望天衍山的方向,笑道:“世子也算是天衍山的半個主人了,我和葉無暇來此拜會,世子可有閑暇招待?”

與其在此漫山遍野地找,不如一擊鎖定關鍵位置,如果山中有異狀,身為主人的必然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葉暇:容姑娘,雖然我這樣對你,但我相信你這麽溫柔善良善解人意可愛活潑大方機靈的人一定會原諒我的對吧!

容情:無恥!

☆、關系

“天衍山的風光果然不負其名,娟秀俊麗之外亦有奇險。”

秦之澄擡眼望着石壁上“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八個字,語氣贊賞:“令師妹也是一個奇女子,若有機會,可否請世子引見?”

斜聳的孤峰上狂風吹拂,揚起女子鴉青如緞的長發,那雙天賜神造的眉眼被她鬓邊垂落的發絲掩住,若隐若現之間,更是令人心神為之所攝。

祁杭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笑意溫潤:“縣主要見師妹,自然是她的榮幸。只可惜她重病在身,這幾日更是難以下榻,不好為縣主引見。”

秦之澄淡淡道:“沒什麽榮幸不榮幸的,是我唐突她才對。我向來欣賞心性高潔的人,令師妹是不世之材,無論是劍道上、書法上、心境上……都遠非常人所能比拟。”

她話中的暗喻分明,祁杭卻似沒聽懂一般,仍舊蓄着溫雅無害的微笑,風度翩翩、濁世拔群,一言一行都無愧貴族子弟的出身,優雅絕倫。

秦之澄頓時失了興致,她轉身往下山的路行去,正好遇上上山的葉暇。

“你怎麽這麽慢?”她同祁杭都走到山頂了,葉暇還在慢吞吞地往上走,看她這幅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到底是發現了什麽。

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默契收在心頭。

祁杭漫步上前,含笑打着圓場:“想必是天衍山的風光太好,使葉姑娘流連忘返了。”

葉暇笑盈盈道:“是啊,葉某鄉野出身,自然見什麽都新奇。”

這份自黑式的回答讓祁杭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麽應付,秦之澄瞥見男人臉上僵住的笑容,心中頓時暢快了幾分,她扯過葉暇,快步向下山之路行去。

“唉!我還沒上到山頂呢!”葉暇被拖着走了幾步,說不出的遺憾:“這可不是随時都能來的,這回沒看到也不知下次是什麽時候,你這麽着急做什麽?”

祁杭是八面玲珑之人,葉暇說出這番話來,他更該表現出主人的姿态留客,請她欣賞完再走無疑,可他竟一絲回應都未給出,只是噙着親和的笑意,暗自旁觀,秦之澄看得心中不住冷笑。

她冷下臉:“世上的好風光多了去了,如今也不知道未期現在的情況如何,你倒還有心思看風景?”

葉暇嘆口氣:“好吧好吧,咱們這就走。”

秦之澄向祁杭告辭,手段圓滑的寧遠侯世子惋惜地陪着說了幾句遺憾,又甚是貼心道:“在下知道縣主憂心淮安的現況,所以不好強留,若再有機會,也歡迎縣主來此做客,屆時,我再為縣主引見師妹。”

秦之澄道:“那再好不過。”

天衍山山路平坦,然而常有嶙峋怪石惑人視線,不比昆侖山好走到哪裏去,秦之澄二人下山之路亦走得不甚順利。

“方才只是做戲給祁杭看,你怎麽當真了,走那麽快?”秦之澄被葉暇的态度攪得莫名其妙:“你方才到底發現了什麽?”

“方才是試探,現在我确定了。”葉暇仔細辨認着路途中的奇石,此處八卦陣法亦不計其數,她唯有悉心辨認,才能确保不走入歧途。

這裏的排陣布局讓葉暇頗有一種熟悉感,她出江湖以來唯一碰見的陣法乃青令山一行,然而萬變不離其宗,道法陣數相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若說類似青令山,也不全然,何況魔狐早已被朝廷處死……

她搖搖頭,暫放疑窦,解釋道:“祁杭的确是想拖住我們,也不知道安得是什麽心。我們在這留了好幾天,什麽與南疆邪術有關的異常都沒查出來,我擔心慕後之人會不會把目标放在未期身上,我相信她的醫術,卻不敢抱有僥幸。”

秦之澄道:“祁杭此人城府深沉,心思難測,我對他甚是不喜,若如你所說他的目的是拖住我們,那我是否可以懷疑,他和幕後之人有關?”

“你還真敢想。”葉暇摸了摸下巴,臉色突變:“不好!調虎離山,他們的目标既然是未期,那把我們引開再動手,豈不是……”

秦之澄臉色也很難看:“咱們即刻回去!”

“好!”

然而她們兩人踏出一步的瞬間,卻如同誤入了茫茫迷霧間,眼前一片白蒙蒙的煙霧,除了自己,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玉少陵搖着扇子走在君未期身後,不遠處還跟了一對正在吵架的男女。

紅衣女郎滿臉不耐,冷眼瞪着身側褐發藍眸的異邦人:“我說了多少遍,我和你沒關系,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雖然我也很想否認,但是從血緣上來說。”烏黑的檀珠在眉心輕晃,狄振羽沉下幽暗的藍眸,語調堅定:“你确實是我的姐姐。”

容情跳腳:“你這是污蔑,奴家年方二八,哪裏有你這麽大的弟弟!還有,我和你長得一點也不像,你別冒認身份了!”

狄振羽沉默片刻,凝視着她的臉龐,中原女人的相貌在他眼裏幾乎沒什麽區別,除了秦之澄和自家母親,哦,還有那個讨人厭的葉無暇,其他人對于他來說長相幾乎沒有什麽差別。

所以容情說自己十六歲,還真的讓他無法确認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真的找錯人了嗎?

母親心心念念要找回那個被抛棄的女兒,至死都含恨難以瞑目。他在大成輾轉許多年,終于在三年前,偶然從外出辦事的魔蛇口中聽到容情這個名字,然而……卻是一場空。

玉少陵慣來對女人好性子,尤其是能和他調笑的女人,所以此刻即使知道容情在說謊,他也風度十足地并未揭穿。

君未期沿路尋找着印象中的痕跡,她身體的疫症在連日的試藥下已有成效,只差一步,只要一步——她就能寫出完整的解方,直覺告訴她,最後一步的線索就在西郊,這個疫症的來源。

西郊乃是淮安數條河流的源頭,供這方人的生息修養,若是她猜的沒錯,河中必然留下了什麽蹤跡,也許就是疫症的病菌。

練邪功之人不畏這病菌,而普通武者和百姓則不然,這種病菌在河內大量繁殖,上山砍柴的樵夫、浣紗洗衣的農婦,這群人常用河水洗滌,他們手中若有傷痕,那病菌自手中進入,便很容易引發疫症。

尋常大夫沒有經驗,就以為這是普通的瘟疫,好在君晚照留下的書冊裏有提到南疆的病理學說,便涵蓋了病菌這一塊,否則連她也手足無措。

葉暇和秦之澄百般交代,她若執意要出門,那就得帶上起碼兩個武力,所以玉、狄二人就成了首選。

哪怕心中仍挂念解方,聽到容情自述“二八”,君未期還是忍不住開口:“聽說無情聖手十七歲開始闖蕩江湖,至今已有六年。”

“君未期!”容情憤憤道:“你別以為把解藥給了我,我就會感謝你!你幹嘛拆我的臺!”

君未期用手擦下岸邊石塊上的青苔,凝眸沉思了片刻,頭也沒回道:“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年紀明明比我大,還要裝嫩。”

“你!”容情堵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好又去為難狄振羽:“就算我年齡比你大好了,可我一黑色眼睛、黑頭發的,你一褐色頭發、藍眼睛的……”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你姐姐?”

狄振羽的容貌原本十分合容情口味,這樣的男人,放在平日裏,她不調笑一二都不會善罷甘休,然而萬萬想不到,這家夥一上來就叫姐姐!她怎麽不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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