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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多了個弟弟?

“因為,”青年的聲音低沉磁性,本是格外好聽,此刻卻多了幾分艱澀:“我的父親是西戎人。”

容情輕松的神色漸漸收斂了起來,她冷冷盯着狄振羽的臉,打量了片刻,終于在嘴唇上找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禁不住冷笑起來:“你的母親,叫狄朵兒?”

狄振羽閉了閉眼,點頭道:“母親知道她對不起你,所以一直放不下你……”

“閉嘴!”容情暴躁道:“你別在我面前提她!”

事已至此,看容情的反應,如何還不能确認他們确實是同母異父的姐弟?玉少陵原本還看着好戲,這會兒卻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君未期神情如舊,仍舊執着的盯着這一片溪流邊上的石塊以及石塊上的青苔。

空氣裏彌漫着詭異的寂靜,君未期指尖撚動着碧綠的苔草,放在鼻間輕嗅,這幅态度十分肅正,看得衆人不由得屏息凝神。

正午的灼日下,忽然有凝光,一閃。

可是這道光卻不是沖着君未期,而是……

作者有話要說: 葉暇:我一直以為狄振羽他……很老了。

秦之澄:???……我也是。

☆、難解

而是玉少陵。

漫天而下的劍光仿若一張巨網,要将看好的獵物收入囊中,玉少陵折扇情旋,飛身橫掃,那張劍網剎那間就被從中撕裂,而長身玉立的英俊男人足尖輕點枝頭,笑意融融:“不知是哪位仁兄,想要取小弟的命也不打聲招呼,未免太沒有禮貌了吧!”

這話說的好笑,別人是要殺人,又不是和他正面對決,要什麽禮貌?狄振羽持刀攔在兩個女子身前,面露警惕之色:“玉兄,你小心。”

玉少陵爽朗一笑,将扇子往掌心一拍,俊逸的雙眉稍稍一挑,便是神采飛揚自信過人:“哎,玉某別的本事沒有,化敵為友的本事倒還可以,只要對方長得沒有我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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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青竹般的身影出現在了幾人面前,儀态清冷的青年有一雙深邃沉和的眼睛,鼻梁挺拔,眉目修雅,一件簡單的青色麻衣穿在他的身上,每一寸都規整幹淨,正是蕭疏軒舉,玉山之姿。

青岚帚亞君祖,綠潤高枝憶蔡邕。長聽南園風雨夜,恐生鱗甲盡為龍。

在場的兩人也能稱得上是當世俊傑,但是在這個人的面前,玉少陵尤顯浮淺,狄振羽則缺份靈慧,皆是少了那麽幾分味道。

玉少陵恨不得收回之前的那句話,他自信于自己的風采,輕易不肯承認自己比不過別的男人,然而此人一露面,他就明白,這種男人,比他還要讨女孩子的喜歡。

那把寫着“風流”二字的折扇破開了劍網,同時卻也被淩厲毫不留情的劍氣劃破,成了一個光禿禿的扇架子,明顯又是報廢了。

“兄臺好武藝,但暗箭傷人,豈非小人行徑?”

“我原以為,”青年負手,冷眼睥睨:“對上你們,我有不得不使手段的必要,但是如今看來……”

未盡之意,已是分明。這話語間的輕視幾乎要拍到玉少陵兩人的臉上,就是再好的脾氣,也阻止不了心中怒焰騰騰升起。

“是嗎?”玉少陵真氣一震,手中的扇架皆成粉碎,在塵埃飄落的同時,心,也冷靜了下來。

對面站着的是一個強大的敵手,武藝高低尚不可捉摸,但這份心思就已經夠讓他重視了。

玉少陵早年就武藝大成,以折扇為武器,從未有人敢如此輕視于他,他可不認為對面的人是無知狂妄,相反,他必然也有一身高深的武藝。

極端靜默之間,兩人身形倏動,清冷之人看似手無寸鐵,一招一式之間卻化無形為有形,他的每一道真氣都寒冽如冰,玉少陵方才不慎受到一擊,半數身軀竟全為麻痹!

玉少陵不敢再存僥幸之心,寬大的袖袍裏,一只判官筆驟然現形,落到了他的掌心裏。

筆落在手,游龍畫鳳,繪虎描狼,招下風雲急走,招招無情!

青年見狀,亦不驚慌,他身形盤旋,化風為雨,化雲為氣,交睫一刻,那兩只手便将一場龍争虎鬥化成了和風細雨,展現出了驚人的掌控力。

玉少陵在心中暗道了一聲“好”,他招法忽變,手中形貌修麗,似鐵非鐵,似金非金的一只筆使出了絕對的速度,卻見青年冷然合掌,一道無形的劍意從掌中,驟然發出!

“無劍之境!”玉少陵大驚,他初見此招是葉無暇發出,那時他雖然在葉無暇這一招下輕易落敗,但也是因為他對女性存有愛惜之心,未出全力。

然而此刻的這一劍,比葉無暇當初那一招卻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他即使出盡全力,也未有可能取勝。

這一劍若無回寰的餘地,他只好所有人說再見了。玉少陵面上挂上一抹苦笑,指尖利筆橫出,他若必死,也要拉上一個陪葬的人!

青年似看出了他的想法,無形神秘,詭異難測的劍意驟然消散,他側身後旋,落到了玉少陵身前三丈處,止步,神态冷然:“把君未期交出來,我饒你一命。”

玉少陵眉稍一動,緩緩收回判官筆,笑意難明:“哦?”

君未期仍是專注地看着陽光下呈現碧透光景的青苔,好似全然沒有在意他們方才驚天動地,筆走石飛的一幕,也毫不在意玉少陵的回答。

黑色的大袖下,蓋着紅腫流膿的道道血色傷疤。那雙瘦削蒼白的手臂上,插滿了細小的銀針。

狄振羽冷眉一皺,拔刀出鞘,雪亮刀光現世的一刻,玉少陵糅身直上,一筆如刀,刺向青年的面門!

“這麽美的女人,哪裏能說交給你就交給你呢?”說話時,他俊逸隽美的眉眼裏,仍是輕佻無謂的笑意。

青年冷冷道:“不識好歹。”

一瞬交眼,戰事再起!

而君未期,怔了怔。

她低下頭,看着按在她頸上的那把匕首,閉了閉眼,淡淡道:“捉了我,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這座城裏有多少百姓會因此喪命嗎?”

狄振羽聽得此言,豁然回眸,看着神情冷酷的紅衣女郎,幽藍的眼珠裏燒起怒火:“你!你怎麽能?!”

容情嗤笑一聲,把按在君未期脖子上的匕首往下壓了壓:“別人的生死,和我有什麽關系?我落難的時候……”

雪白的手,輕佻地在君未期下巴上蜻蜓點水地滑動,容情靠近君未期的耳畔,笑意缱绻,呵氣如蘭。

語氣裏,卻又是說不出的冰冷嘲諷:“可沒有你們這樣的救世主來幫我啊——”

玉少陵見勢不妙,分神之下,又不慎挨了一掌,冰涼的真氣打進身體裏,在他體內四經百骸不住亂竄,霎時亂了他的真氣運轉!

氣血逆流之勢由下直沖而上,玉少陵踉跄着後退幾步,跪倒在地。

狄振羽和容情卻仍在僵持。

至親至近之血脈,卻是至恨至遠之敵者,他手中的刀曾染上過不知多少人的鮮血,在這一刻,卻不知道該不該對準這個好不容易找回的親人!

“你若是肯……”

“你們這群人,別老是自以為是!”容情冷冷看着他,眼露厭惡:“還有你和你母親……我真想把身上屬于她的那東西,通通還給她!”

“走了!”說完,容情不再等他回話,挾持着君未期,幾個縱步便消失不見,玉少陵擡眼一看,與他交手的人果然也不見了。

他嗆咳着吐出胸腹中堆積的淤血,瞥了一眼狄振羽:“別傻站着了,要失落有的是時間,再不把我扶起來,我就要死了。”

秦之澄緩緩拔出胸前的彎刀,垂下頭看着身體上一個巨大的空洞,至極至美的眼睛裏,充斥着不知名的絕望和悲涼。

男人低沉的話還在白蒙蒙的煙霧裏回響:“玩弄感情之人,怎麽配得到原諒?”

“怎麽配得到原諒!”

“就算不配得到原諒……”她擡起頭,眼中流出兩行熱淚,神情卻是極端的冷酷和堅毅:“我也,從來不曾後悔!”

手中彎月般的刀芒劃破沉沉天幕,撕開無垠的虛妄!

秦之澄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又低頭看了看胸前,這裏哪有什麽血洞?分明是完好的,剛剛的一切……應該只是個迷陣吧。

好可怕的迷陣,完全勾出了心中深藏的念頭,不過葉暇……

她轉過頭去,就看到葉暇亦是安然無恙地走了過來,只是那副緊皺着眉的模樣,看上去總覺得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你是怎麽出來的?”誰曾想,秦之澄還沒來得及問,葉暇反倒驚訝了起來:“這種陣法頗為奇特,我想了許久才找出解法。”

秦之澄表情古怪:“你……你就沒看到什麽奇怪的?”

葉暇詫異道:“沒有……”她說着恍然大悟:“我既然知道這是個迷陣,自然不會被她所惑……倒是你,你身陷迷陣,是用蠻力破開的?”

秦之澄不語,葉暇注意到她臉上幹涸的兩道淚痕,頓時失去了追問的心思。

既然是傷心事,她又怎麽好再揭開她的傷疤?

“耽誤了這麽久,也不知道未期那裏怎麽樣了。”

秦之澄将手指抵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天際盤旋的海東青便猛然俯沖下來,落到了秦之澄的肩上。

她解下蒼鷹腿爪上綁着的圓筒,倒出卷得細長的信箋,展開細讀。

這條消息顯然不怎麽好,秦之澄一見,臉色便沉了下來,葉暇接過她手中的紙條一看,苦笑:“看起來,我們得去魔煞宮闖一闖了。”

“這還可以暫緩,他們要的必然不是未期的命。當下最要緊的是,未期不在,淮安的疫症,我們該如何解決?”

☆、質問

葉暇二人得知了君未期被俘走的消息,匆匆趕回淮安縣,待她們離去之後,天衍山的山路上,繞出一個錦衣玉飾的人來。

“網,已經布下。”祁杭負手而立,眺望着遠處很快消失的兩道身影,嘴邊勾起一抹溫和的笑弧:“現下,就等人上鈎了。”

容情把君未期劈暈,丢進了車廂裏,自己也一撩衣擺,跳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車廂的空間不小,蕭臨深端坐一旁,眼神漠然地看了過來:“祁杭讓你做了什麽?我記得先前的計劃,只是要你跟着大皇子進入淮安縣,找機會帶出君未期罷了。”

淮安為防疫病擴散,早已封鎖,只有寧王才能有權決定出入,因而如果想要混進其中,必然要從大皇子方面下手,祁杭收到寧王出面求醫的消息,便順勢布下了這一計。

容情提着沉睡不醒的君未期往邊上扔了扔,自己徑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落座,懶洋洋道:“還能怎麽,要我見機行事,要能殺了寧王……再好不過。”

皇後無所出,寧王雖占了一個長子之位,生母卻不過是一個沒有背景的低位嫔妃,而敬王生母乃是當今寵愛的貴妃,身世顯赫,自然養就了敬王眼高于頂的性子。

在他眼裏,未來的至尊之位必要為他所屬,因而對這個占了長字卻又處處不如他的兄長,自然是個必除的存在。

蕭臨深怎麽會看不透這點,他目光越發冷淡:“寧遠侯府這麽快就擇定了投效的對象……祁杭,打得一手好算盤。”

朝堂上勳貴的影響力就那麽一點兒,唯一掌權的勳貴也就只有雲沉侯府,然而雲沉侯府勢力再大,畢竟是由官入候,封的還是個女子,沒有世襲的權利,所以不會長久得勢。

寧遠侯府卻看到了勳貴掌權的風光,心想着在這一代帝王的朝堂內,他們确沒辦法與雲沉侯府争鋒,那麽如果能搏個從龍之功,得了下一任帝王的青眼,也是很好的選擇。

貴妃雖不是出身于寧遠侯府,然而勳貴之間總有千絲萬縷的姻親關系,她的小姨母正是寧遠侯夫人。所以貴妃的年歲和祁杭相差雖遠,卻是實打實的表姐弟的關系,就是二皇子,也要叫祁杭一聲表叔。

很明顯,寧遠侯府的投效對象,除了二皇子敬王,再不可能有第二人選,而為了表忠心,有個除去效忠之主心頭患的大好機會擺在眼前,祁杭又怎麽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呢?

容情是實實在在的江湖人,對朝堂之事一知半解,也不怎麽感興趣,馬車持續奔馳,君未期的身形在颠簸下有些不穩,她按住君未期的肩頭,不耐道:“我不管這個。倒是她,就這麽送去魔煞宮了?你要知道,魔煞宮主要真練成了完整的金剛不壞之功,這世上便再無人是他的敵手。”

蕭臨深卻沒回答她這個問題,沉吟了片刻,他淡淡道:“那個異邦人三年前就向我打聽過你的消息。”

“……”容情怔了怔,心思驟然亂了一下,但她畢竟歷遍風雨,一顆心早已被打煉的刀槍不入:“那又如何?”

“若他當真是你的胞弟。”蕭臨深神色平靜:“你該好好珍惜才是。”

不是每一個弟弟都能做到這個地步。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親人,狄振羽背井離鄉數載,只為打探容情的消息,昔日不過從他口中聽到“容情”二字,竟不惜自身安危也要一闖青令山,相較之下,寧王和敬王之間的兄弟相争,就更是可憐又可笑。

然而容情卻即刻冷下了臉,心生不虞:“此事與你無幹。”

她怎麽看都覺得,那雙似乎看透了一切的黑沉眼眸裏,寫滿了對她的同情。

“合作一場,”蕭臨深道:“出于善意提醒你,祁杭對你只有利用之心,唯一的真心人,你卻要推開嗎?”

容情冷笑:“既是合作關系,你也當知道,交淺言深是大忌。你若真有心,怎麽不關心關心那個被你毀了婚約的未婚妻?”

此話說完,容情便察覺到整個車廂的壓力驟然沉重起來。

世間男人皆薄幸,她早就已經看透了,饒是蕭臨深,也逃不過這兩個字。

窒息般的沉默在車廂中蔓延,蕭臨深阖上雙目,收斂了外放的真氣,漠然道:“既如此,便來談正事罷。”

容情嗤笑道:“早該如此。”

“魔煞宮主的金剛不壞神功練到最後一層,必然要借助外物重鍛身軀。”蕭臨深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君未期,她的呼吸非常均勻,看起來仍沉陷的深眠之中:“南疆的複生蠱便有此效,而大成現今能找到複生蠱的人,除了駱天問,再無第二人。”

容情道:“所以魔煞宮便劫走了駱天問,制造出他暫時出游的假象?”

蕭臨深隐姓埋名在魔煞宮中多年,終于博得了掌權的地位,此刻他若非得了魔煞宮主的信任,就絕無可能知道這樣的隐晦。

他點點頭,接着道:“只是魔煞宮主結合功法時不知出了什麽差錯,出現了全身膿血的征兆。他疑心是駱天問做的手腳,又懷疑是複生蠱的後遺症。”

饒是容情自認冷心冷肺,也不免為這句話中暗含的深意倒吸了一口冷氣:“所以他就喪心病狂地拿整個淮安縣的百姓試藥?但——泸州府才是魔煞宮的勢力範圍,他怎麽會選擇晉州?”

蕭臨深垂了垂眼:“他知道,當今能解除此患的醫者,只有駱天問和君家人。但他再無法信任駱天問,那便只有君家人,而君家人身處天機府,他鞭長莫及,不如弄一場大的動靜,引出她們。”

而這個虜獲君未期的任務,正是由他出面領下。

“至于為什麽選擇晉州……或許是為了混淆視線,讓人無法聯系到他身上罷了。”雖然口中這麽說,蕭臨深卻也覺得這不夠合理,因而面上還有疑慮之色。

容情皺了皺眉,想到這些年蕭、祁二人暗中對魔煞宮動的手腳,深感于這兩個男人心機算計之可怕的同時,也忍不住諷笑一聲:“魔煞宮——嗤!還真是厲害,你和祁杭裏應外合那麽多年,都沒扳倒這個組織,到頭來還要利用幾個女人……”

三年前,他們就借着葉暇和秦之澄,引出了她們背後的天機府,成功抹滅了青令山、赤水塢的存在,而如今,更是把主意打到了君未期的身上。

蕭臨深和祁杭費盡心思,怎麽可能如了魔煞宮的意?難道還真的劫回君未期,治好魔煞宮主的病症,助他練成金剛不壞神功不成?

她的話裏,滿滿都是嘲諷:“枉你們自诩天縱之才,可笑!你這樣得罪了君未期,還指望她幫你們動手腳嗎?”

“我想,聽了這麽久,君大夫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蕭臨深把視線落到沉睡的黑衣女子面上,神情難測:“為了徹底鏟除魔煞宮,還請你,給我一個令人滿意的答複。”

“什麽?”容情大驚。

下一秒,君未期便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一雙妙目中,卻看不出此刻心情的喜怒,只有深深的冷意。

“別的暫且不問,”君未期坐直了身體,哪有一絲深眠的痕跡:“你們要借助天機府的力量,憑什麽把葉無暇牽扯進來?”

天下有難,天機府遵從大長公主的遺志,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所以秦之澄立下軍令狀剿滅赤水塢,所以她出面擔起淮安的百姓性命,所以易從舟三年來一直追查前朝餘孽的消息,所以玄楚至今仍挂着皇室暗部的訓導之職。

但是葉暇,她本來該是自由的,她不應牽扯進這些複雜的政治中。她不屬于天機府,無需擔起這些職責,只要好好地成為無影劍的傳人,就夠了。

少年持将無影劍,一劍橫絕昆侖巅。

昔年是非分明,肆意飛揚,管不平事,伴豪俠游。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真心所願。

她是她們守護的自由,不應該被人利用,成為別人手中的刀,手中的劍,成為別人鏟除異己的工具!

“想要除去魔煞宮,可以,但随意地傷害別人——”君未期深吸一口氣:“我不論你有什麽理由,你若有這個本事,自己出面,不必做背後鬼鬼祟祟的小人,讓葉無暇替你擔這份風險。”

“我方才觀你動手,你所用的就是當初留在她體內的霜凝之氣,這真力既能化解戚寒風的功力,想必也是你有意為之。可見你的武功正是金剛不壞神功的克星,你有這份能力,不自己動手,卻三番兩次利用一個無辜之人,何其可悲!”

蕭臨深霍然擡眸,眉眼含霜。

君未期卻尤覺不夠,一口氣說了下去:“縱使是這回,當着他們的面把我劫走,又刻意留下魔煞宮的痕跡,難道不是想再将她們引到魔煞宮……成為你殺魔煞宮主的助力和擋箭牌?”

作者有話要說: 腦闊疼……

☆、一闖

回到淮安的時候,狄振羽正拄刀立在廊下,幽藍色的眼睛一片空茫,秦之澄皺了皺眉,走上前去:“到底怎麽回事?”

“抱歉。”他知道君未期對這座城市裏患病百姓的重要性,可是還是眼睜睜看着她被人劫走了,而且劫走她的人……還是他的親人。

秦之澄沉默片刻:“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解決當下的問題。”

房內,葉暇雙手抱臂,斜睨着躺在榻上的玉少陵:“沒保護好未期,躺的倒是舒坦。”

風流的浪子露出一臉苦色,嘆息道:“這也是沒辦法,誰讓玉某武藝平平……”他話還沒說完,葉暇就粗暴地打斷:“我也不管你是怎麽敗在人家手下的,我想知道的是,當時發生的一切事情。”

玉少陵“啧”了一聲,将事情經過悉數告知,便見葉暇皺着眉頭将真氣探入他的經脈:“果然是那個家夥。”

他體內殘存的霜寒之氣,和當初留在葉暇身上的那一道別無二致,這等功法甚是罕見,和相思門的路數有些相像,但本質上又截然不同。

一者是以玄冰真氣破壞人身肺腑,另一則是暗含自然之力,能與至炎真氣相互抵消,卻不傷人體內分毫。

但體內若無至炎真氣——如玉少陵這般,寒霜之氣長留在體內,不僅阻礙真氣運轉,要化解也是難事。

發現玉少陵體內那道不可忽視的霜寒之氣,再觀察男人眉心凝滞的烏青之色,葉暇毫無半分遲疑,将那道寒霜之氣納入己身。

“呼……”他長喘了口氣,不一會兒就神态輕松地從榻上跳了下來:“我猜的果然沒錯,那人的武功路數和你極為相似,但他的劍境卻比你還要高明。”

葉暇沉吟道:“無劍之境?”

她思索間,秦之澄踏步走了進來,向葉暇了解完經過,淡淡道:“我去找寧王殿下,問問看他有什麽打算。”

玉少陵見過天下美色的一雙眼睛,一落在秦之澄身上,也像黏住了似的,再也拔不下來:“這位……”

就知道會是這種反應,葉暇一圈砸在玉少陵腦門上,直把他敲得眼冒金星:“葉無暇,你!你未免太過分!”

秦之澄抽了抽嘴角,搖搖頭離開,葉暇收回手,不以為意地瞥他一眼:“插科打诨也過了,我且問你,未期和你待在一起那麽多天,她就沒有多留一手準備嗎?以她謹慎的性子,絕不會什麽都沒有留下。”

葉暇說的是正事,玉少陵臉色便恢複了正經,他隔空一探,桌上放着的一只錦囊便落入掌心裏:“她在湖邊看了許久。”

他倒出囊中放着的幽綠青苔:“若是不出意外,這應當是她藥方上的最後一味藥,而她先前的診斷均有記錄,只要再試一試這方藥是否可行,也許就能得出真正的解方。”

葉暇接過玉少陵遞來的錦囊,卻沒有一點放松之色:“但是……誰來試藥呢?萬一這解方不能成功,只怕引起百姓的動亂。”

“這……”

玉少陵想起每個深夜裏隔窗望去,燈火下撐着疲憊,配藥診脈的醫者。

君未期肩上擔負着百姓的期望,她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如果他猜測錯了她的意思,那所有的努力就将全功盡棄。

而無法得到根治的百姓若是喪失性命,可不會管君未期之前做了多大的努力,他們只會把一切惡果遷怒到她的頭上。

“這個決定……”他閉了閉眼,正要堅定這份回答,卻見鳳夕歸從廊下緩步行來,目色平靜:“試藥之事,由我來吧。”

寧王的決定很果決,事已至此,也只能賭一把了,君未期的解方若是沒有效果,其他大夫也不可能會有別的辦法,否則也不會僵持了這麽多天,也沒個頭緒。

“只是在鳳少俠治療期間內,我們也必須另想辦法,救回君大夫。”

難得寧王是個不看重美色的人,秦之澄這等樣貌站在他面前,他也毫無失态,予以平常對待:“表妹,本王知道你的本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輸于皇姑祖母,何況你和君大夫又是至交好友,想來也不會袖手旁觀。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了。”

秦之澄欣然應允,臨出發時本該留下的葉暇卻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我去就算了,你跟着做什麽?”

葉暇嘆氣:“你們這也太排外了吧,把我留在這裏我怎麽放心得下?魔煞宮主怎麽說也是個老怪物,咱們人多力量才大嘛。”

這種辯論秦之澄向來是争不過葉暇的,只好冷冷瞪了這不省事的家夥一眼算作罷。

昔日的青令山不複四煞時的光景,但尋常百姓畏懼于魔頭的餘威,輕易不敢進山,天機府的暗樁聽從秦之澄指令,早已埋伏在山間,只待府主前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幾個人,熟門熟路地上了山。

“如今想來,那分為四塊的令鑰,合而為一,就能徹底打開魔煞宮的第一道門。”

順着昔日魔蛇的住址一路向下走,機關密道逃不過葉暇的眼睛,她放輕了腳步,一步一掠,直到落下的空響不同于他處,方才止住腳步,回首道:“阿澄,想必你已帶在身上。”

秦之澄點頭應了聲“是”,她們的默契向來無需多言,葉暇瞥過她手中零散的四塊令鑰,指尖飛速的掐算。

“乾一。”

秦之澄找準位置,咔噠一聲按下。

“坤八。”

“離三。”

“坎六。”

昏暗陰沉的地道裏,伴随着令鑰鑲嵌進鎖孔的聲音,一聲巨響轟隆,地面的八卦陣圖旋轉,自陰陽二道一分為二,葉暇飛速後掠,險險穩住身形。

秦之澄關切道:“可有大礙?”

葉暇搖頭:“我沒事,第一道門簡單,只是擔心沿途會有什麽機關,而從第二道門開始,就應當有魔煞宮之人鎮守了,別無他法,只能硬闖。”

她們都明白這一趟的風險,魔煞宮由來已久,那裏是她們能輕易撼動的?當先的首要目标是救出君未期,若能全身而退則是更好。

若不能,也要盡全力而為。

天機府的暗衛分為兩批,一批留在出口等候接應,另一批則緊緊跟随着秦之澄,寡言少語,神情堅毅。

衆人步下地道,眼前豁然開朗,筆直的大道蔓延,盡頭竟是一座雄偉恢弘的地宮!

“無暇,屆時請你帶人拖住外圍之人,我乘勢進宮,去找未期。”不等葉暇開口,秦之澄便把最艱難的任務攬在了身上:“此時非彼時,你知道《連城訣》的特殊。”

狄振羽沉默了一路,此時終于開口:“我去找她,你們留在外面。”

秦之澄皺眉與他對視,她瞞了他三年自己的真實身份,直到今次臨走之時,他才從寧王處得知她是大長公主的後人。

大長公主在大成萬衆敬仰,然而對于西戎、北狄、南疆來說,則是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的存在,秦之澄做好了與他情斷義絕的準備,卻沒想到他還願意為她……擋下這即将到來的腥風血雨,刀光劍影。

但是恐怕此事以後,就是咫尺天涯再難相見了。

她扯了扯嘴角,低聲道:“多謝,但是——”

狄振羽握緊了手中的彎刀:“沒什麽但是的,容情是我的親人,她犯的錯,應該我來替她彌補。”

葉暇冷眼看了一會兒,抱着手臂淡淡道:“哦,那她欠我的錢你先還了再說。”

秦之澄:“……”

狄振羽:“……”

原本凝重的氛圍被葉暇這一句話打破,秦之澄心知葉暇是有意開解,心中也不禁釋然了幾分:“就這麽說定了,你們兩個在外面等我,我會把未期安然無恙地帶出來的。”

說話間,重重守備已将幾人抵禦在外:“何人敢闖魔煞宮?”

“擅闖者,殺!”

當先黑衣人令旗揮下,成百上千的武者便蜂擁而上,聲聲威吓震天。

葉暇劍指一凝,身後無影瞬時飛掠而起,在空中盤旋輾轉,一個照面,便收攬了數條性命!

“走!”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抹紅雲飛度關山,葉暇抽劍回手,狄振羽橫刀擋關,悍威之勢席卷,揚起遍地沉沙。

“不管你之後有什麽決定。”葉暇道:“此刻如果保護不好她,我将一輩子看不起你。”

兇戾冰冷的刀鋒過處,毫無生機,幽藍如火的瞳眸裏閃着嗜殺二字,狄振羽卷風掃雨,一開一合間威勢無匹:“我此一生,絕不會傷害她。”

“好!”

葉暇劍指橫抹,指尖上的血跡在無影劍身上一閃,轉瞬而逝。

以血祭劍,劍意愈冷,殺意越濃!

“天機府中人,從我號令,今日若等不到你們的主人,此戰不死、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 過度章寫的好辛苦……

☆、保證

彼時宮外殺聲震天,而深深宮牆內,人人皆屏息凝神。

這座恢弘宮殿的主人,服用了君未期制出的解方之後,就開始閉關至今,密室裏沒有一絲動靜,來往守衛巡視的腳步聲亦微不可聞。

這一處神秘而又令江湖中人畏懼的所在,幾乎彙集了所有邪道巅峰的強者,尤其是越往內深入,就越感壓力深重。

駝背的平凡青年緩步走入,一雙漆黑的眼睛精光內斂,周身真氣隐于無形,來往之人無不俯首示意:“魔蛇大人。”

青年恍若未聞,眼神漠然地從齊刷刷低的齊整的頭顱上劃過,忽然道:“無影劍等人來犯,你們留部分人守在此處,其餘人等,皆外出抗敵。”

“是。”

人潮洶湧退下,密室旁的兩個人影卻還直挺挺地守在殿外,這兩人是魔煞宮主的心腹,只聽從他一人命令。他們二人的反應在蕭臨深預料之中,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點頭致意,淡淡道:“二位辛苦。”

左側面龐赤紅的持斧大漢重重哼了一聲,不予理會。他面上一顆黑痣長得極不是地方,自小受人嘲笑,終有一日奮起連殺了十個嘲笑他的孩童,屠了整個村落,入江湖後更是顯露了殘暴的心性,一旦有人在他面前露出笑容,他就要把人殺死,所以人送其一個外號,“斬笑羅剎”。

右側的人似鬼非鬼,瘦的堪比竹竿,手裏卻拎着一把彎彎的鐮刀,刀柄上串了一條冷森森的玄鐵鏈,鏈子纏繞在只剩骨架子的手臂上,輕易離不得手。這人來歷神秘,無人知道他的背景,只根據他的形貌,送了他“枯骨刀”的名頭。

枯骨刀笑了笑,他那瘦的看不出容貌的臉上,任何表情都只能讓人想到四個字:鬼氣森森。

“駝背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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