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暑

電視裏浙江臺正在播放臺州沿海在大暑時的一個活動，“大暑船”。漁民輪流擡着“大暑船”在街道上行進，鑼鼓喧天，鞭炮聲此起彼伏。主持人正在向電視機臺的觀衆介紹祈福活動的由來。

正在看電視的媽媽沒回頭，光是聽關門聲就知道進來的人是吳爸還是吳然：“回來了。”吳媽以為吳然剛才沒有回家吃晚飯而是跟宋澤明出去吃飯了，其實吳然只是不想呆在家裏在外面随便吃了一點之後就去了書店。

身為在圖書館工作的員工，整天和書打交道的人，一點也沒有對書感到厭煩。相反的，除了圖書館，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書店。可惜，C市裏并沒有太大的書店，不像大城市，有屬于自己城市特色的書店。

這裏的很多書店，都是以學習類輔助書為主。在這一點上，吳然感到很遺憾，如果C市有一家大規模的書店就好了。除了圖書館旁邊的新華書店，C市就再也找不出一家這麽大的書店了。

吳然不想回家的原因是吳媽。自從她跟宋澤明從杭州回來之後，吳媽就在問宋澤明什麽時候再到家裏來坐坐。吳然聽得煩了，變成了不太想回家的狀态，甚至今天在圖書館下班之後，寧願去隔壁新華書店呆着打發時間。

回來時，路過鮮芋仙，就進去買了一杯燒仙草奶茶。大暑果然是最熱的時候，哪怕是到了傍晚七點，天才剛剛變暗，白天的高溫仍沒有退去。嘴裏喝着冰涼的仙草奶茶，可身上卻在不停地冒汗。

對吳媽的問題，吳然假裝沒聽見，回來就拿了衣服洗澡回自己房間。她明白吳媽的心情，是想早點讓女兒嫁出去，可宋澤明那邊，吳然也明白，自己不會喜歡上他。即使結婚在一起，也不會喜歡上他。

陳軒的朋友圈，總是沒動靜。可今天卻意外發現他發了一條朋友圈，當陳軒的頭像出現在朋友圈時，吳然馬上點開，陳軒只發了一句話：想吃桃子。

什麽啊，還以為他會有什麽心情發在朋友圈，原來只有一句想吃桃子。吳然記得陳軒是很喜歡吃桃子的人。特別是古窯浦的水蜜挑，記得他讀大學那麽有一次一口氣吃了五六個，結果到了晚上就拉了肚子，可是後來還是很喜歡桃子。

“吳然。”吳媽進來，發現吳然房間的燈已經關了，“睡着了嗎？”吳媽走了出去。

黑暗的房間裏，手機屏幕的光再次亮起，頁面停留在和陳軒最近的一次聊天記錄上。那天是臺風天，陳軒從N市冒着風雨過來，讓吳然很感動。雖說是請了陳軒吃自助餐，可總覺得還虧欠着他什麽，又或者，只是想找個借口見他一面。

大暑之後的第二天，周六，圖書館值行政班。除了值班的幾個人之外，只有保安還留守着。到是隔壁的新華書店有很多人，上補習班的孩子絡繹不絕。吳然翻開手裏的一本書，昨天剛在書店裏買的《消失的愛人》，以前是想過要去看電影，可昨天看到書之後決定先看書。

才剛過了一會兒，外邊走廊裏傳來腳步聲。進來的人是圖書館的辦公室主任：“正好你在，來幫我個忙。”

吳然跟着主任一起走到圖書館的側門，看到主任的車停在外而，主任說自己剛從古窯浦回來。他說自己有個親戚是在古窯浦種桃子，今年桃子收成很好。吳然記得主任的朋友圈裏在之前發過去古窯浦看桃花的照片。

“幫我把桃子放到裏面，放車裏馬上會爛掉，你再拿一箱走吧。”車的後備箱裏放着好幾箱古窯浦的水蜜桃。

“真的，那謝謝主任。”吳然認為這是一個好兆頭，昨天才剛想到古窯浦的水蜜桃，今天就有了一箱。主任還很客氣地打開來，挑了一箱最紅最大的水蜜桃給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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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往會比平常早，如果這個時候去N市——吳然腦中突然産生一個瘋狂的想法，現在，就去N市，把水蜜桃給陳軒。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就像他那天出現自己面前一樣，給他一個驚喜。或許他能體會到用心——

下班之後吳然沒有回家，而是拎着這箱古窯浦的水蜜桃去了長途客運站，趕上了去N市的班車。N市與C市之間，每天都有很多班車來班。但吳然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大暑期間，天氣不穩定，經常會有東天日出西邊雨的情況，就在她坐進開往N市的班車之後，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會停的，畢竟是雷陣雨。這時的吳然哪會想那麽多，她能想到的只是盡快把新鮮的桃子給陳軒送去，他一定會很吃驚很高興吧。

可是過了一個小時，雨仍沒有要停的意思，城市快客停在N市南站，雨沒有要停的意思。不但沒有停的意思，還有越下越大的兆頭。天空黑黑的一片，吳然收回視線，等南站的出租客候客區。

這個時間點，進站來接客的出租車并不多。吳然知道陳軒住在哪個小區，她想先到了小區門外時再給陳軒打電話。這樣才算是驚喜。

就在吳然等出租車時，家裏打來電話，問她怎麽還不回來吃飯。吳然才想起來沒向家裏說一聲自己不回來吃晚飯。“媽，我還有點事，今天不回家吃飯，可能回家還有點晚。”她沒說自己現在在N市。

“跟小宋約會呢，行行，晚點回來。”吳媽挂了電話。

挂了電話吳然才發現自己錯過一輛出租車，沒有出租車。沒辦法，只好給陳軒打電話，希望他能開車來接一下自己，要不然的話，會一直困在這裏。可給陳軒打電話時，陳軒并沒有接。

期間到是不斷有黑車司機來問，去哪裏，要不要坐車，小姑娘，去哪裏，要不要坐車。

吳然沒敢坐黑車，只想乖乖地等着下一輛會出現的出租車。黑色司機是個結實的壯大漢伸手來拿吳然手中的桃子：“坐我的車好了，小姑娘去哪裏，哥免費送你去。你看哥也是好心，下那麽大的雨。”

吳然怕了，眼前的這個人根本沒有要商量的餘地，都說不要坐，他還是來搶她手中的桃子。“我不坐車，有人會來接我，不用坐車。”因為下雨，裝桃子的紙箱子被雨淋濕了不少，再加上跟眼前的胖大漢争來争去，紙箱子破了，裏面的桃子掉了出來。

桃子重重地掉地水坑裏，桃子這種水果原本就不經摔，再加上已經熟透的桃子，一摔就爛出一個坑。壯大漢也沒有要撿的意思：“掉了撿起來就好，我給你撿。”壯大漢馬上撿起桃子塞到吳然手上。

這下子，他也再沒有要纏着吳然坐車的意思，自己走開。眼看到地上還有一個桃子，吳然彎腰去撿，這是要給陳軒的桃子，一個都不想少。可不想，就在彎腰時，手裏的桃子又掉了幾下下來。

撿吧，才在撿桃子呢，旁邊有輛經過的車，大概是沒看到這裏的人，唰的一下，水坑裏的水濺濕了她的全身，水并不幹淨，沿着頭發滴滴答答讓吳然狼狽不堪。

桃了爛了，衣服髒了，頭發也是濕成一片。這樣子，還怎麽去見陳軒。吳然很想哭，自己太傻了，說也不說一聲就跑到N市來見陳軒。水坑裏還有一個沒撿到的桃子，吳然沒打算再去撿，因為那個桃子已經被摔爛得不像話。

手機響了，電話是陳軒打來的，吳然連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接起電話。“喂，陳軒。”

“這麽難得想到打我電話。”陳軒在電話那頭很輕松地說着。

“那個，你在不在家啊。”吳然試探着問。

陳軒說：“我，我不在家。這幾天在出差。”

“不在N市？”吳然一時回不過神來，陳軒竟然會不在N市。也是，他不像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兩點一線間。他有時需要出差，自己也太傻了，怎麽就不問問陳軒在不在N市，萬一他不在呢，萬一他在忙呢，就這麽以為突然出現會給對方一個驚喜，怎麽不想想，對方有沒有時間見一面。

“幹什麽，你別說你到N市來找我啊。”電話那頭傳來陳軒開着玩笑話的笑聲。

真的是在N市，來找你，想給你一個驚喜，因為你說你想吃水蜜桃。吳然的手一松，桃子砰砰咚咚全部掉到了水坑裏。“沒有，我怎麽會在N市。那麽大的雨，我才不會像你一樣，我又沒有車。”吳然低着頭，強忍着內心的酸痛。“我家裏有一箱水蜜桃，想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段時間都沒功夫回來，工作很忙。”陳軒說。“噢，我知道了，桃子給我留着，我生日的時候會回來。”

這麽一說，确實，陳軒想起來陳軒的生日快到了，好像是農歷的七月初三。

“記得給我送生日禮物。”陳軒說。

吳然看到水坑裏的桃子，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出來。“好，你一定要回來，我給你留着桃子，還會給你買禮物。你也太不要臉了，主動索要禮物。”吳然吸了吸鼻子。

“你怎麽了，感冒了？”陳軒聽說吳然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沒有，沒有感冒。”吳然馬上胡亂抹了一下眼淚。“沒事我挂電話了，我媽還叫我吃飯。”吳然先挂了電話。

吃飯？陳軒拿着手機愣了一下，屏幕上已經退回到了正常畫面，他不覺得剛才有聽到吳阿姨喊吃飯的聲音，要知道吳阿姨的聲音，他自認為還是很熟悉的。而且聽着背景聲，吳然應該是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