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石灰水

吳然沒有發現一點，陳軒這段時間帶她去的方，都是她和其他人一起去過的地方。去吃生煎包也是，想去濕地，去私人影院也是，甚至說到了下川島。陳軒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吳然暗示，只是吳然不明白。

不僅僅有暗示，還有明示。只是沒有把話說出來，她就不會明白。陳軒是要找個機會說出自己的心意，只是要先讓吳然把賀寧那邊的事處理好。所以說，不在吳然身邊就是這點麻煩，會給他人可趁之機。

如果吳然有點自覺就好了，陳軒對這個周末唯一感到滿意的是吻到了吳然。雖然沒有去成濕地，但這樣也算是夠了。但願她能明白。周六看了電影，吃了火鍋，周日時她死活不肯再出門，而是窩在家裏看書。

吳然看書時，陳軒就坐在旁邊陪她，這次反而是陳軒打起了瞌睡。吳然明白，只要是和陳軒在一起，哪怕只是這樣，他睡着，她看書，也會覺得很滿足。沒有一點不自在，安逸地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彼此之間充滿了默契與和諧。

陳軒說他下個周末還會來，說是還有要去玩的地方。“你怎麽只想着玩啊玩，怎麽也不做點正事。”吳然這麽說陳軒。

陳軒說自己一直都是在正事，是非常非常“正”的“正事。”“不用擔心。”陳軒閉着眼睛說。

“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吳然忍不住又追問。

“不要着急，你早晚會知道。”

“早晚？”吳然反問，“多早算早，多晚算晚？”

陳軒笑了起來：“我很享受現在。”

雖然不明白陳軒的話是什麽意思，但吳然認為自己也很享受現在。如果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陳軒抱着一個靠枕，半夢半醒的模樣，讓吳然想讓時光停下來。哪有什麽歲月靜好，只是有人默默在守護。

不過，吳然白白浪費一個周日沒有出去和賀寧約會，可不是吳媽想看到的結果。在這麽多的相親對象當中，吳媽最看中的就是賀寧。

為此吳爸說過吳媽，什麽公務員，還不是有錢就好。吳媽很理直氣壯地說：“讓自己的女兒嫁得好有什麽錯，難道我不想讓她下半生過得安穩。”吳媽說得很大聲，她是故意說給吳然聽的，因為吳媽剛得知，吳然拒絕了和賀寧出去約會。

賀寧這次到了吳然家，吳媽看到賀寧自然歡迎得不得了，要好茶好菜招待賀寧。這是在吳然第三次拒絕了賀寧的邀請，甚至在賀寧等着吳然下班，吳然都說自己沒時間。可這次賀不一樣，在11月底的最後一天，吳然下班回家之後，竟然發現賀寧在自己家裏和媽媽聊天。

吳媽看到賀寧來時，格外熱情。吳然卻冷冷地站在一邊，看着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線的媽媽，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就是為了生個孩子之後離婚，但是能得到一筆錢之的話，不知道會怎麽想。

賀寧要的，只是你女兒的子宮。吳然很想大聲告訴媽媽，可想必吳媽不會相信。吳媽還等着賀寧風風光光娶自己女兒過門。吳然同樣冷冷地看着賀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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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還有一會兒，阿姨不知道有客人來人加菜，吳然，你跟小賀先到公園走走。”吳媽把吳然趕出家門，吳爸知道自己老婆這是在做大餐的準備，無奈地吳爸搖了搖頭，看起了報紙。

“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帶吳然出去吃飯就好了。”賀寧拉起吳然的手，要帶她走，可吳然并不想出去。

馬上，吳媽把吳然推了出去：“去吧去吧，晚點回來也沒關系。”

“早點回來。”吳爸這麽說了一句。吳爸的話換來吳媽的一記白眼。

“阿姨，我會讓吳然早點回來。放心吧，阿姨。”賀寧對着吳然笑。可現在，吳然一點也不喜歡賀寧的笑臉。他是有目的的結婚，只是有一個女人給他生個孩子，不需要感情。那麽可怕的人，怎麽沒人看得出來。就連自己也被他喜歡看書這一點所蒙蔽。賀寧把吳然帶了出去。

吳然想到了趙瑜說過的話，趙瑜還羨慕吳然，說別人相親一個比一個差，她竟然一個比一個好。哪裏好嗎？趙瑜看到的只是表現，像宋澤明，像賀寧，表相看上去都很美，可事實呢？

說一起去吃飯，賀寧問吳然去哪裏。那麽冷的天，吳然也不想跑得遠，就說就近好了：“去吃烤肉。”可能是冬天的緣故，吳然很想吃肉。因為沒想過要在賀寧面前裝什麽淑女，就想到什麽吃什麽。

C市有很多家韓式烤肉店，大大小小，林林種種。座落于大街小巷，吳然要去的這家在銀泰城六樓。銀泰六樓有很多美食店，該換的店經常在換，開得久的店一直都在。像這次去的這家便是，算是在六樓開得比較久的美食店。

“你很會吃。”賀寧說，“好養活。”

吳然對他的話用呵呵作了回答。“我就實話實說吧，我不會答應你的求婚，不管是一次還是一百次。”坐在桌邊，服務員遞上菜單。賀寧點了五花肉，雞翅，金槍魚拌飯，排骨芝士火鍋，吳然讓他不要再點了，“太多了，吃不了。”

“把你養得再胖一點才好。”賀寧把菜單交給服務員，“吃完飯要去看電影嗎？中影星美還是私人影院，最近有上演的美國大片。”

“不去，我爸讓我早點回家。”吳然很幹脆地拒絕賀寧。“還有，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出來，是為了把話說清楚。”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賀寧說，“你不想再去我家藏書室看看。”

又用這招，吳然想。“不用了，謝謝你了好意。我有一個更大的藏書室，雖然沒有你家的精美，但我很喜歡。”吳然指的是圖書館，她工作的地方，她很喜歡。在吳然眼裏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地方能比得上圖書館，呃，當然有個地方除外。

“如果我讓你失去這份工作呢。”賀寧笑着，說出讓吳然寒毛倒立的話。吳然相信賀寧做得到，賀寧馬上笑了出來，“開個玩笑。不用緊張。”

這次烤肉，吳然吃不下去。她漸漸發現，這個賀寧，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好相處。還是因為被他愛看書這一點給蒙蔽了雙眼，以為找到了一個志同道合的人，沒想到又是一個坑。

吳然暗暗決定了一件事，以後吳媽不管再安排怎麽樣的相親，她都不會再去見面。随便媽媽怎麽說都好，再也不會去相親，這都是什麽事啊。“你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不是嗎？所以我不能同意你的求婚。這個答案滿意嗎？”

“我和叔叔阿姨談過，想要和你結婚，越快越好。”賀寧根本沒聽吳然在說什麽，自說自話。

吳然頭大了，這個賀寧就像牛皮糖似的甩不掉。“我說，這個世界上符合你條件的人，還有很多吧，別找我好嗎？”吳然幹脆放下筷子，她覺得沒有必要再和賀寧談下去，因為他根本聽不進去，完全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裏了。吳然甚至後悔，怎麽會和賀寧那麽聊得來。現在越想會越覺得惡心。

見吳然要走，賀寧追了出去，一把抓住吳然的胳膊：“去我家吧，我可以把藏書室的書都送給你。只要你答應和我結婚。”

吳然甩開賀寧的手回頭說：“你要明白一件事，我的生活，不僅僅只有看書。我愛看吃愛睡，愛看綜合節目，愛追韓劇日劇美劇。也會看新聞聯播，會刷微博朋友圈子，會沉迷于手機。不要只跟我談書，我不是書呆子。”

一口氣走出銀泰，頓時感到夜晚的空氣從沒有如此清新過。已經過了小雪，夜晚早已是越來越長。不像夏天的傍晚七點時天仍就很亮，冬天，天黑得很快。賀寧沒有跟出來，吳然會自己走回家。

C市市中心的道路兩邊種的都是香樟樹。香樟是C市的市樹。以前種的都是法國梧桐，只是法國梧桐在冬天時會掉光掉葉子不那麽美觀。不像香樟，幾乎一年四季都是常綠，春天換新葉時，是吳然認為C市最好的季節。

而此時香樟樹杆底部被刷上白色的石灰水。石灰水可以殺死寄生在樹上準備過冬的真菌和害蟲。又可以保護樹杆減少日夜溫差帶來的傷害。石灰水，對樹杆是個好東西。

可并不一定，吳然想到了一年前在C市出過的一樁新聞。一個四歲的小女孩不小心掉入石灰水池中，經過醫院的幾天搶救，最終沒有把小女孩的生命從死神手中奪回而失去了生命。吳然記得當時的新聞，但沒敢看畫面，只是看到文字就會感到切膚之痛。那個女孩在一瞬間，體會到了怎樣的痛啊。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要看如何運用。吳然回頭看了眼銀泰和燈光通明的這座城市。但願賀寧能明白一件事，他就像是石灰水，有利有弊。吳然不想被這池石灰水傷害到自己。

但吳然也很怕一件事，擔心賀寧真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雖然他看上去不像是一個會走極端的人，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