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龍擡頭

就在二月的第三個周末，原本這是個很平常的一天。吳家三口圍坐在桌邊吃飯，席間不知怎麽的，又提起了吳然相親的事。吳媽媽問吳然上次相親時說起有男朋友是真是假。

吳媽媽剛問完，正在喝酒的吳爸爸拿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吳爸爸每天晚上都有喝一小杯的習慣，夏天喝啤酒，冬天喝白酒，過年喝黃酒，偶爾喝個紅酒。酒杯中的白酒晃了一下，又平靜下來。“真的假的，有什麽關系。”

吳媽媽還是不甘心追問吳然：“他是做什麽的，什麽時候帶到家裏來讓媽媽看看。”

“又不是動物園時的猴子，看什麽看。”吳爸爸說。

哎喲，吳然這麽覺得，好像在情人節那天相親之後，爸爸和媽媽之的氣氛産生了微少的變化。吳爸爸不在再以前那樣，不管吳媽說什麽都不愛發表意見。而吳媽媽也是，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吳然找對象的事指手劃腳。

吳媽媽已經沒有再說起相親的事，但還是會時不時問問吳然男朋友的情況。每次吳媽媽問起時，吳然都會當沒聽到。飯桌上無法回避時，吳爸爸搶了話。

“你見過？”吳媽媽又追問。

“我——”吳爸爸還想說什麽，可拿在手中的酒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就在吳然感到奇怪時，吳爸爸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頓時兩個女人慌了手腳，一邊七手八腳把吳爸爸扶起來，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

吳然想到了陳軒，陳軒今天就爸媽家，她急得去敲門：“陳軒，陳軒。我爸爸他——”

在救護車還沒到時，陳軒背起吳爸爸就往樓下跑，吳然和吳媽媽緊跟在後面。陳爸陳媽聽到了消息也趕到門口看情況。還問要不要一起去，最後吳爸爸被送上救護車時，陳軒帶着爸爸也趕去了醫院。

在救護車上，吳爸爸一直處于半暈迷的狀态，眼睛是睜着的，但是叫他卻沒有反應。吳然和吳媽媽都是急得想哭的樣子，吳媽媽拉着吳爸爸的手不放，一直叫吳爸的名字。嘴裏念念叨叨地說着什麽。

吳媽媽的話，聽得吳然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你不能先離開我們母女啊……女兒還沒有嫁出去……你怎麽能先走呢，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馬上就到醫院啊，你要堅持住啊，吳興國，你要堅持住，你答應我不會在我之前先走的……”

等陳軒趕到時，吳爸爸已經在搶救室。吳然和吳媽媽兩個人都站在門口一臉無助。陳軒趕到時，只能抱着吳然輕輕拍拍她的背：“沒事的，叔叔身體一向健康，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天如了人願，醫生說吳爸爸被送來得很急時，沒有危及到生命，但需要住院幾天進行觀察。醫生說主要的原因就是高血壓引起的，病人被送來時血壓已經高過正指指數好幾倍，非常危險。

吳媽媽帶着哭腔說：“我就說你血壓高，血壓高，他就不相信。讓你少喝點酒，你也戒不了，你看看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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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這個高血壓，也有外界的誘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很焦慮。”醫生說，“以後盡量不要讓病人焦慮，要保持心态平和。”

“焦慮，焦慮？”吳媽媽不明白。

“吳然的事啊——”吳爸爸的說話聲音很弱，但有些話他還是要說，“你就不要再提什麽要求了。能找一個對好的人，我這個做爸爸的心滿意足了。”吳爸爸嘆氣，看上去很累很累的樣子。吳媽媽讓他別說了，還是多休息要緊。可吳爸爸不肯，執意要把話說完，“我現在不說，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

吳媽媽知道自己阻止也沒有用，只好說：“好好好，你說幹什麽我都聽着，說什麽都好。不管女兒男朋友是做什麽的，只要對她好，她喜歡就行。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什麽都聽你的。”

吳爸爸勉強笑了出來：“吳然，你聽到了。”

“爸，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擔心這些幹什麽，就不能好好休息嗎。”吳然也是急得，吳爸爸的話讓她感覺很不好，好像過了今天就再沒有機會說這番話，就好像是在說遺言似的。“爸，你就別說了。”吳然帶着哭腔說了幾句。

“我都是，為你們好啊。吳然。還有小陳。”吳爸爸看到了站在病床邊的陳軒，擠出一絲笑容，“我把吳然托付給你。你要好好對她。”

“爸，你不要說了，醫生說了沒事的。”吳然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

“是，叔叔，我會對吳然好的。”陳軒握住吳然的手，表示自己的決心。整個病房時厚驚愕的人莫過于吳媽媽，吳媽媽瞪大眼睛，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吳爸爸的話顯然是默認了陳軒是吳然的男朋友，而陳爸爸也在點頭，那麽只有吳媽媽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小陳在跟你找對象？”吳媽媽結結巴巴地說，“什、什麽時候開始的事，我、我怎麽不知道。”

“你眼界那麽高，怎麽會看得到。”吳爸爸哼哼着，看上去心情好了很多。

“可，可是——”

“還有什麽好可的。就這麽決定了，我看小陳他們家也什麽間見，是不是，老陳。”吳爸爸問站在一邊的陳爸爸，陳爸爸當然是點頭表示同意。

“你，你們都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了。”吳然輕聲嘟哝了一句，被陳軒一個眼神示意，她馬上閉了嘴，羞羞答答晃了晃陳軒的手。

吳爸爸很想大笑，可是一大笑他會疼，只好忍着笑：“你看看，現在這樣多好，多好。早點把事情定定下來，我也好安心。”

“這，這麽快就——”吳媽媽還沒有接受現實。但現實是吳媽媽不得不接受了，陳軒正和吳然在談對象，而且感情很好。吳媽媽對陳軒也算了解，陳軒只有一點不符合吳媽媽的要求，只是現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好争辯的，吳媽媽也算是能想明白。不是公務員又不是有錢人又怎麽樣，哪有什麽比得上平安健康家庭和睦，再說陳軒也不差。有車有房，收入也多，吳媽媽啊——終于松了口，同意兩個人的事情。“你們都這麽說，就早點把事情定定下來。”

吳然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話應該是在催婚的意思啊。“阿姨說得對，早點定下來吧。”陳軒拉着吳然的手不放。

“那你還叫阿姨。”吳然輕聲說。

幾天之後，在接吳爸爸出院之前，陳軒去理發店剪了一個頭發，說今天是二月二，龍擡頭，民間習俗要剪個頭。“精神抖擻才好去見丈人丈母娘。”在陳軒剪頭發時，吳然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着。

“你現在可高興了，我媽都允許了。”吳然托着下巴，為了今天的接吳爸爸出院，吳然特意請了假。她可不像陳軒，上班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但是，你要什麽時候向我求婚啊。”吳然也是有點急的，她多少期待求婚的場面。不知道會不會有蠟燭鮮花，至少要有鑽戒啊。

陳軒透過眼前的鏡子看到坐在身後的吳然：“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似乎有自己打算。“在此之前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

“什麽事。”吳然問他。

“爸爸的高血壓——”陳軒還想說什麽，但想想還是別說了。“高血壓啊，要每天吃降壓藥。”

“這個我知道，醫生已經交待過了。”吳然覺得陳軒原本要說的話應該不是這些，“等會兒出院之後直接去酒店嗎？你訂好了位子？”這也是吳爸爸的要求，說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好了，一是辦場訂婚酒，二是為了慶祝出院接風洗塵。

在陳軒和吳然到醫院時，吳媽媽已經到了醫院，陳軒忙前忙後去辦理出院手續，吳然和吳媽媽則忙着整理東西。都好了之後也沒回去，直接就去了酒店，要說承辦酒席最多的酒店，還是在白金說出去才有面子。

陳軒在白金訂了一張十二個人的桌子，請來兩家父母和長輩，準備正式把兩個人訂婚的喜事通知家長。吳媽媽還叫來了大舅，但是沒有叫小舅。陳軒家的奶奶和陳媽媽的一個姐姐也有出席。

吳爸爸說這樣多好，彼此知根知底的：“還是交給小陳，讓我放心。”說着吳爸爸端起酒杯，吳媽媽連忙哎哎哎叫着把吳爸爸的酒杯攔下。“我知道，我知道，不能喝，我就嘴巴沾一點點，今天是好日子，就沾一點點。”說着，吳爸爸咪了一點酒才放下酒杯。

陳爸爸笑着說：“現在把身體養養好，等到結婚那天再喝也不遲。喝飲料，喝飲料好了。”陳軒見狀，連忙拿起鮮榨橙汁給吳爸爸倒上。又給吳媽媽也倒了滿杯。

吳媽媽也不像以前那樣對男方家的聘禮有那麽高的要求，因為吳爸爸說了，結婚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不能什麽都跟錢挂勾。不過，陳軒家還是按照這邊的要求出聘禮，吳然家也回了禮。一切都很讓兩家大人滿意，除了一點。

“陳軒。”吳然問他，“你是不是少給了我一樣東西。”

“我知道，我已經準備好了。”陳軒笑了起來，他摸摸吳然的頭，“現在知道要說了嗎？”

“是你教我的嘛，有想法都要告訴你。是吧。”

“是。親愛的，你說得對。”陳軒吻了吻吳然，終于可以靜下心來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