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七)
清心符在結界上方支撐了片刻,便失去顏色徒然掉落在地。荊白又從懷中掏出七八個符文來, 加持結界後憑記憶往四周的樹幹上釘了幾個, 四周的霧氣一下子又散了不少。
長齡手持漆火鞭小心打量着周圍,那些白骨幾乎是徑直地往他們結界的方向來, 而且這血霧似乎有毒,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大師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還不如沖出一條路來,讓兩個小的先走再說。”
自從出現這血霧之後, 便異常沉默地江聆突然說道,
“沒用的,這些東西既然能徑直走到我們這裏, 便是能感應到活人的氣息才對, 誰也走不掉。”
荊白沉吟片刻,還是同意了長齡的說法。
“一直困在這結界裏也不是辦法, 總之, 你和辛回只要一找到機會便逃出去。”
律非見狀也從儲物袋裏掏出了他那把常年不用都快生鏽的長劍來, 橫在胸前,就等着荊白收回結界。
荊白見大家都準備好,便收回了結界。結界收回的一瞬間, 腥氣從四面八方往人的七竅湧入,一時間,神識有些震蕩,看來這血霧确實有蹊跷。
就在大家意識到的時候, 江聆已經眼疾手快地往他們的後背各貼上了一張清心符,衆人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許多。
律非從包袱裏摸出一瓶丹藥來,分給其他人。
“這是屏息丹,服用後,能暫時讓人如同死人一般不用呼吸,也沒有活人的氣息,原本是我用來對付走屍的,現在正好試一試。”
荊白他們四人拿着丹藥一時間誰也不敢吃,畢竟被律非的藥坑害了不止一兩回。律非見狀有些生氣,當着他們的面一口咽下了那顆黑不溜秋的丹藥,滿臉都是“看吧,沒毒吧”的表情,荊白他們才稍稍放心吃了下去。
吃過律非的屏息丹後,果然沒有了生人氣息,只是卻絲毫不影響那些白骨撲過來,不過好在确實不再受血霧毒氣的影響。
神識恢複正常後,便能專心對付那些白骨人了。長齡一鞭子就是兩個,江聆的劍一出便帶了淩厲的劍氣,連一旁的辛回都有些被劍氣掃到,律非平時不愛打架,只喜歡搗鼓那些藥,一把劍剛開始使得有些勉強。
而荊白入的劍修,劍術在蒼梧派的年輕一代弟子中也算是個中翹楚,當即手持長劍,手腕向上一轉,便是一招氣勢磅礴的劍起滄瀾,在他周圍的幾具白骨被這劍氣一掃,攔腰折斷,散成了一堆白骨。
長齡,江聆幾人具都将四周的白骨兵打散成了塊塊白骨,誰知還不待他們松一口氣,那白骨竟然又聚成了一架完整的骨架,不過瞬息,被打散的白骨人全都恢複了方才的模樣。
荊白眉頭一皺,趕緊召集其餘四人又聚攏在結界中。
江聆臉色冷凝道,
“這些本就不是人,像是被人操縱的傀儡一般,打不死也拆不散,方才有幾只往火堆裏走,竟然也沒有被火燒毀半分。”
聽到火堆二字,荊白眸光一閃,說道,
“這些怪物同走屍不一樣,走屍雖然也沒有五感,但是能憑借人的氣息和呼吸感受人的位置,但是這些白骨不同,他們不是憑借人的氣息感受活人的,反而......反而像是憑借人的體溫來感知是否有活人。方才他們最開始是向火堆去的,火堆熄滅後,才到了我們這邊,恰好說明他們對溫度十分敏感。”
律非聽罷點了點頭,說道,
“有道理,古書上确實曾記載過,有些魔族曾造出憑溫度感知周圍的走屍,只是相比溫度,感受活人氣息更加準确,後來的走屍便都是一感受活人氣息為主了。只是這些白骨人,我感覺有些熟悉。”
聽律非這麽一說,辛回便想起了當初在江州城外的小村子裏,便是被荊白、律非救下的那一次,也是這樣的濃霧,這是白骨人,只是那時的霧是白霧,而白骨也是能打散的,遠沒有現在遇到的這些白骨這般厲害。
江聆明顯也是想到了什麽,他将劍收了起來,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不妨試上一試。利用火将他們全部聚集在一處,然後用縛靈鎖困住。”
荊白略一思量後,也點頭道,
“這個法子或許可行,到時我将結界收回,然後長齡便趁機将一旁的樹點燃,辛回放縛靈鎖,江聆和律非注意将分散在四周的白骨引到火樹周圍。”
江聆點頭,長齡和辛回也将漆火鞭和縛靈鎖拿在手中,只等着荊白收回結界。只有律非沒有認真聽荊白部署,反而一直在儲物袋和包袱裏翻找什麽東西。
就在荊白忍不住想一巴掌拍過去的時候,律非突然擡起頭來,手中還舉着一個朱砂紅的小瓷瓶,欣喜道,
“找到了。”
其餘幾人紛紛看向律非手中的瓷瓶,然後就聽律非解釋道,
“這是化骨水,上個月得了一卷殘卷,上面記載了這麽個方子,我索性閑着無事,便想試試看,配藥煉制花費了我整整七日,便只得了這麽一瓶。”
一時間幾人臉上都有些微妙,律非閑來無事地時候居然做出了這麽個危險的東西,以後是更加不敢吃他的丹藥了。
律非全然不覺,繼續高興道,
“有了這個,興許能徹底除掉這些骨頭人也不一定。”
衆人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态度,同意了律非的建議,然後就見律非十分心疼地在每人的法器上抹上了幾滴化骨水,抹上一次五官扭曲一次,不知道還以為割了他的肉。
萬事俱備,荊白指尖往上方一點,結界瞬時被收回,那些原本在四周巡回的白骨像是嗅到了肉骨頭味道的野狗一般,立即為了上來。
長齡手中漆火鞭蓄滿了靈力,往一旁的三人合抱的大樹上一抽,那樹旋即蹿上了火舌,火勢從從樹幹上升到樹冠,不過彈指間,整棵樹生生成了一根蠟燭。
那些白骨人果然紛紛轉身往那燃燒的樹走去,只有少數幾只原本圍在他們五人身邊的白骨,不肯放棄眼前的活人,因為他們的法器上有化骨水,荊白一劍刺過去,那白骨便真化作了一捧灰,風一吹,連骨頭渣渣都不剩了。
幾人被這藥水的威力吓到了,看向律非的眼神越發莫測起來。
見那些白骨大部分都聚集在了火樹周圍,荊白大喊了一聲“辛回!”,辛回得了指令,立即将手中的縛靈鎖往那邊飛去,同時口中默念口訣,那縛靈鎖上也塗上了化骨水,那些被縛靈鎖困住的白骨紛紛化作了骨灰。
見狀,幾人臉上的神色總算松動了幾分。而後又依法炮制,直到将林子裏的白骨清理幹淨,日暮已經開始西沉,可是四周的血霧還是沒有散開,而五個人身上帶的清心符紙已經用完,若是從新寫符紙耗費靈力不說,恐怕到明天早上都出不去。
荊白禦劍往樹林上端風,直直飛了約莫十來丈高,依舊是大霧彌漫,又費力地往上升高了兩丈有餘,這才脫離了血霧的遮擋,荊白就着高度四周一看,這才發覺這林子委實不小,這霧更是蓋住了方圓數裏的地界,只是東邊的更濃一些。
荊白驅劍回到了地面,神色有些凝重,說道,
“想要禦劍離開恐怕不行,方才你們也試過了,飛不出這大霧的高度,我倒是能飛到這濃霧之上,只是十分費力,更被提帶上你們。恐怕只能走出去。”
江聆身後還好好背着辛回那個大大的包袱,皺眉道,
“關鍵是我們不知該往那邊走,而且,不知道林子是否還有別的妖怪走屍,再糟糕一些,恐怕還會遇上魔族。”
荊白沉默了片刻後,還是說道,
“方才我在上面看見林子東面的霧更濃一些,想來往西邊走或許安全一些。”
律非将化骨水別在腰間,又捏緊了劍,才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便往西邊走吧,時間不多了,等到天黑了就更加不好辦了。”
天黑了,走屍也該出來活動了。
最後一行人還是往西邊走去了。因為怕前面又有什麽東西,他們走得很是謹慎,所以也很慢。沒了清心符紙,也看不見四周的路,只能一直往西邊走。
說來也奇怪,這一路上竟然什麽也沒有遇到,直到他們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後,才發現前面沒有別的路,有的只是一座園子。
園子門口上方的牌匾上沒有字,只有大門修得很是氣派,朱漆大門,門口兩邊還分別立着兩頭栩栩如生的石獅子,那石獅子的模樣比一般的石獅要兇狠些,眼睛處竟然隐隐閃着幽綠的光,看着有些瘆人。
五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荊白推開了大門,開了大門才發現是一個長長的甬道,而最重要的是,甬道裏沒有霧,空氣也正常了起來。
幾人眼中都有些疑惑,但同時又忍不住猜想,這裏或許就是這血霧陣的出口處。甬道裏有些暗,幾人不敢生火,怕又引來些什麽不該來的,最後還是辛回從儲物袋了掏出了一個茶盞半打小的夜明珠來,四周這才明亮了起來。
甬道兩邊的石壁上沒有半分花紋或者文字,兩壁空蕩蕩的,連個燈臺都沒有,江聆用劍鞘在石壁上敲了敲,石壁是實心的,實在也不像是有什麽機關的樣子。
五人雖然疑惑,卻還是決定往裏面走。這甬道很長,走了很久都還望不見盡頭,遠處沒有被夜明珠照到的路被隐在黑暗中,像是黑暗張開的一張血盆大口,想将世界上所有的光明都吞噬掉。
幾個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辛回的肚子都在叫的時候,終于看見了前面有扇同方才進來時一模一樣的大門。
律非看見終于到了盡頭,便忍不住想沖過去,荊白也十分謹慎地攔住了律非,從身上摸出一枚銅錢,蓄力彈出,那銅錢撞上大門,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外面依舊是一片黑暗,只是不同的是,能看見天上的星光。
衆人這才放下心了來,走出了大門。只是一出大門,便有些愣住了,他們原以為出了這林子,應該是一片荒地,可是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寬闊的街道,街上很靜,沒有半分人影,商鋪房屋卻修葺得很是闊氣,層臺累榭,碧瓦朱檐。
江聆心頭一震,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有律非驚訝地指着身後道,
“來時的那扇門不見了。”
衆人這才轉過頭,發現哪裏還有什麽朱漆大門,只有一座城門,城門上面龍飛鳳舞三個大字:
江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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