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受罰

第二日早起大家收拾了一下,近午時便出發往回走了,回去的時候倒是的感覺要比來的時候快一些,關鍵是沈枳也沒什麽心情賞玩,古恪看在眼裏,可是也不寬慰她,自己靠在軟塌上拿着一本書翻着,看着還挺認真,沈枳時不時看看他,幾次想張口說些什麽,終究沒勇氣。後來擔心着擔心着就睡着了。古恪看着沈枳,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還真是心大,拿了一個毯子給她蓋上,自己慢慢翻着書,走了有一個多時辰就到了,沈千江有事要先走,程墨也順便跟着一起走,可是還沒走,就被古恪遣來的人給留下了“程大人,殿下說有事找您,讓您去偏殿書房等他。”

“找我?”程墨還很奇怪殿下有事怎麽那會不說,反倒這會着人留他,感覺不太好的樣子,可是要說有何事吧,想了想也沒什麽事呀,沈千江以多年經驗一下便反應過來,搖搖扇子作壁上觀“你幹什麽了”程墨想了想,很是迷茫的搖搖頭“我沒幹什麽呀,應該是春闱的事情吧,那你先去吧,我去等殿下了”程墨到的時候,古恪還沒來,倒是遣了阿四來報個信說讓程墨先等一會,殿下有些事,稍後就到,程墨點頭稱是,阿四下去後,程墨邊喝茶邊想雲城的事情,等了一會還沒見人,就找了個人問“殿下這會在哪呢?”

“回程大人,殿下在郡主那邊。”

程墨楞了一下,這就是有事?可是一想不該呀,古恪一直都很有分寸,沈枳也不是纏人的人,怎麽讓他在這幹等,偏要這會與沈枳說話,總覺得今天殿下不太對,好像是刻意的,可是自己也沒得罪殿下呀?一轉身卻忽然想起來前幾天殿下問自己沈枳的功課如何,程墨一顆七巧玲珑心立馬反應過來了,今天八成是為了沈枳的事情,他一下便有些頭疼了,殿下讓自己教沈枳,可是沈枳貴為郡主,又是殿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以後的皇後,他哪敢放開手教,開始幾天沈枳還好,後來便總有些懶懶的,他想着沈枳身份尊貴,又是女子,殿下着人教他,應該也就是打發打發時間,也就沒強求,況且沈枳真的很聰明,學東西很快,悟性也好,雖說每日學的不多,可是只要學了的都有效果,他身份不便,自己不好說,再則覺得沒必要也就沒給殿下說,程墨用扇緣敲自己的腦袋暗悔,看這架勢,殿下這是問罪呀。想通了其中關竅,程墨反倒安穩了,很是鎮靜的坐在凳子上喝茶,想着八成得一會。可沒成想自己一壺茶還沒涼,古恪和沈枳便來了,古恪到桌子後面坐下,讓人都出去順便把門關上,沈枳剛睡了一路,到了才被叫醒,古恪甚至帶着沈枳吃了點東西才過來“子語,過來多久了?”

程墨自兩人進來便起身在一旁站着,看着沈枳并不像往常那般,而是有些可憐兮兮的在中間站着,程墨更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暗暗的嘆口氣“回殿下,剛來沒多久。不知殿下找我來所為何事?”

古恪看了他一眼,古怪的笑了一下,程墨嘆了一口氣,趕緊自己繼續道“是子語辜負殿下所托,還請殿下責罰。”

古恪輕笑了一聲“哦,看來子語是知道所為何事了。”程墨俯身作揖,幹笑了一聲,沒有答話,古恪也不計較而是對沈枳說“宜笑,昨日師兄同你也說過了,你先去把你的功課拿過來,師兄先看看。”

沈枳應是退了出去,古恪看門關上示意讓程墨坐下“子語,坐下說。當日請你給宜笑代課,也是我沒想到這層,你最是守禮,而宜笑陽奉陰違,在我和她大哥跟前也就罷了,別人跟前自恃身份,總是懶散些,她身份特殊,也沒人敢說。我也知你在想什麽,宜笑不僅僅是侯府郡主,她以後是要嫁給我入主中宮的,你礙于禮節不好管教也正常,只是我将她交給你,你既知有問題,卻為何從不與我提說?”

程墨并沒坐下,古恪把所有都點出來,他反倒不知說什麽,他也知道古恪隊沈枳極為看重,當時接手教沈枳,他才回來沒多久,不甚了解。如今看着古恪的态度也明白了,就更加愧疚了“是子語有負殿下所托。”

“你不說我也知你在想什麽”古恪靜靜的坐着,聲音不大,也沒有問責的意思,只是讓人覺得有些失望“你覺得我找你教她就是看孩子嗎?若是不需要,我也必不會逼她去學這些,可是既然決定去教,我自然不會是做做樣子,浪費那個功夫。你礙于情面,兩不得罪,既順着她的意思,又對我隐瞞誤導。你真當我眼瞎耳聾,什麽都不知道?”

“臣不敢”程墨一下就跪下“是子語愚鈍,有負殿下,也連累了郡主,請殿下責罰。”古恪字字句句未有責罵,可是字字句句都讓程墨羞愧難當,殿下信任他,才将郡主交給他,可是他因自己多方面思慮,如此行事,讓殿下失望,看如今的樣子,程墨也猜到古恪定是早都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有點破而已,程墨忽然想起先太子古懷,太子與殿下一母同胞感情極好,自小便在一起進學,太子兩歲啓蒙,八歲議政,過目不忘,悟性又好,九歲的時候就獨立寫出了治洪十冊,所有夫子都道是不世之材,與太子的驚才豔絕比起來,九殿下就沉寂了許多,九殿下也聰慧,只是不似太子那般耀眼,讓所有人都驚豔不已。不過太子是極欣賞殿下的,太子曾言其弟:剛毅堅韌,溫柔果敢,天下莫能如含章可配此八字者。太子是天才,雖只比九皇子大一歲,可是他所接受的教育要超前許多,而太子對九皇子也諸多關照。當日也是這樣一個豔陽天,在東宮的太子書房裏,太子就如九殿下一般坐着,九殿下在一旁侍讀,他是太子伴讀,就在一旁,太子對九皇子教導十分悉心,幾乎是只要有時間便會叫九皇子過去,後來九皇子外出游學,一月一封家書,而東宮每月也會收到一份單獨的信件,太子再忙也會回信,而每每回信都是極厚的,殷切囑咐,諄諄教誨,答疑解惑,考校功課。雖然九皇子不在京都,可與在京都無差。如今看殿下這番,與當初太子對殿下無異。大家都道程子語一顆七巧玲珑心,最會猜人心思,可這件事自己确實是看走眼了。程墨深感愧疚,不願起身,古恪嘆了一口氣“起來吧,你有不察之過,可其間也是我有意放縱,宜笑跟在我身邊三年,她的性子我最是清楚,少不了這麽一遭的。你之前諸多顧慮,今日也全都說破了,今後注意便好了。我未要宜笑正式拜師,是因她身份特殊,可你與她也算有半師之誼,不必這般畏手畏腳。”

“是,殿下”程墨站起身來,可是并未坐下。剛起來,沈枳就在外面敲門,古恪看了程墨一眼,笑了笑,讓沈枳進來,沈枳進來又掩上門,将手上的東西遞給拿過去交給古恪“師兄”古恪接過卻走下來繞到一旁的矮榻邊坐下,還招人拿了東西過來,自己煮了一壺茶“子語,來。”程墨看了兩人一眼,走過去在古恪對面坐下,古恪一頁頁的翻了翻手上的東西,然後遞給程墨,問沈枳“這幾天學什麽呢?”

“《太公六韬》第四卷,前日剛學了《疾戰》一篇”

古恪拿着茶壺沖茶,感覺上很是随意,還很有興趣的問沈枳“文韬學過了,你說說文韬賞罰篇,太公是如何對答的?”沈枳看向古恪,這個問的太過敏感了,沈枳不知能不能答。可古恪就像真是突然想起來考功課一樣,見沈枳遲遲不答還問“忘了?”

“沒有”沈枳緊緊抿着嘴,偷偷向程墨看着求助,程墨皺着眉頭向沈枳指古恪,暗暗點頭,示意她快答,沈枳只好開口“太公曰:凡用賞者貴信,用罰着貴必。賞信罰必于耳目之所見,則所見不聞見者莫不一隂一化矣。夫誠,暢于天地,通于神明,而況乎人乎”

“可知其意思?”

“知道”

“嗯”古恪放下手中的茶壺轉頭看向沈枳“你跟在師兄身邊三年,可是還從未見過師兄罰過誰?”

沈枳只是點頭微不可見的嗯了一生,古恪也不和她計較繼續問“那宜笑是想替這院子裏的人探探路了?”古恪突然發難,這問題沈枳更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了,說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只好求助的看向程墨。按程墨本來的性子定是不會參合的,可是這事他也有責任,總不好看着郡主一人受難,只好斟酌的開口“殿下,郡主她年級尚小,縱有過錯,也情有可原。教不察,師之過,是臣失察,與郡主無關,還請殿下明鑒。”

“明鑒?”古恪卻是不接這臺階“我若是明鑒,她今日少不了頓板子。”程墨真沒想到要發展到上板子的地步了,張了張口沒有說話,默默低頭喝茶了,沈枳聞言更是害怕,帶着哭音認錯“師兄,我知道錯了”

往日若是這般,古恪早心疼了,今日卻仍涼涼的“哭什麽,這還沒打呢。這便知錯了?我還當你不等到板子上身不知道錯呢。”

“師兄”沈枳從未見過古恪這般,除了小小的叫着師兄,連讨饒都不敢。古恪自己喝着茶,邊喝邊道“我請子語教你,你卻自恃身份偷懶耍滑,每每我問功課,竟還不知悔改,欺瞞于我。我等你知錯認錯,你卻更變本加厲。子語教你幾月餘,一本《六韬》且尚未學完。”古恪拿過程墨放在桌上的一沓紙遞給沈枳“拿着,好好看看。字跡潦草,言論膚淺。我說讓你每日臨摹,豈是讓你這般浪費時間的?讀過的書,卻無任何見解,讀來何用?子語是父皇欽點的狀元,以學識聞名天下,我讓你随他進學,你當是讓你玩樂閑話嗎?”從昨天到今天,沈枳是真的知錯了,古恪說她,她也不知辯解,眼淚婆娑的低着頭,手裏的東西都被暈開了,古恪終究還是不忍,覺得今日這程度也差不多了,微微的嘆口氣“你的處理我們一會再說,師兄教你三年,卻從未有責罰,你在我跟前尚知顧忌,我不看着,你便如此,往日師兄只當你年幼,貪于玩樂,可你于子語多番暗示,讓他礙于禮數對你百般放縱,同你一起欺瞞于我,宜笑呀,你是真當師兄動不得你,是吧?”

看古恪的話越來越嚴厲,沈枳哭的梨花帶雨的,程墨也終于坐不住了“殿下,是臣失察,還請殿下勿要怪罪郡主。”古恪看向程墨“子語,你先起來。宜笑有她的問題,不光是這一件事情。”說完轉頭問沈枳道“我從宮裏請嬷嬷教你禮儀,你卻仗着母後寵愛,瞞着我讓母後對嬷嬷下令說走走過場便好,從未認真教習,可有此事?”古恪也不等沈枳回答,把杯子按在桌上繼續淡淡的質問“陽奉陰違、恃寵而驕、弄虛作假、通同作弊,宜笑,你這膽子也是夠大的。”

到了這會沈枳連看古恪臉色都沒勇氣了,只會哭着認錯了“師兄,我,我錯了”程墨是真沒想到沈枳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呢,也暗嘆可見殿下平日真是寵着郡主,要不在殿下身邊呆了三年,哪還能不知殿下性情,有這膽子如此欺上瞞下。不過終究不忍沈枳這樣,再說殿下沒讓自己出去,就是有意讓自己求情的,茶也不是白喝的,不過剛想開口,古恪就示意他別說話,程墨只好先閉嘴了。

“來人”古恪叫了個人吩咐道“去拿個墊子,再搬個香爐來”屋子裏就剩下沈枳輕輕地啜泣聲,還有古恪的茶咕嚕咕嚕的聲音,很是安靜。外面守着的飒飒急壞了,昨日她就發現郡主不對,郡主說惹九殿下生氣了,今日回來就進了書房,郡主的臉色明顯不對。可是她又不知裏面什麽情況,要說殿下生氣了吧,也沒聽到裏面有罵人的聲音,可是總感覺氣氛不對。見阿四從裏面出來,飒飒趕緊就打聽“阿四,裏面怎麽樣了?”

阿四四周看了看小聲道“殿下看着倒是無異,還和程大人說笑呢。不過郡主在那直哭呢。殿下讓我去那墊子和香爐,郡主怕是要遭罪了,好了殿下還等着呢,我得趕緊去了。”阿四忽的跑了,飒飒踱來踱去,想着肯定是出事了,殿下平日就那樣,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溫文爾雅、如沐春風的,這無異可不代表沒發火,飒飒怕沈枳受罰,就想着趕緊搬個救兵,一下就想到了沈梓,二少爺最是心疼郡主了,飒飒想到這就趕緊偷偷出去請沈梓。阿四把東西拿過去放下就趕緊退出去了。古恪也讓程墨出去“子語,你先下去吧。”程墨知道自己在這反倒不方便,也趕緊退了出來,不過并沒有走遠,就在書房門口守着,就怕裏面真的傳板子。

古恪把墊子遞給沈枳“跪下”然後自己點了根香插在香爐裏“今日我不打你,你就跪着好好想想,既當是反省也清醒清醒。”說完便起身去拿了一本書,順便把香爐擺到沈枳面前“燃盡了便再換一炷。”從頭到尾古恪都沒有高聲,聲音涼涼的,說着嘴角還帶着笑呢,完全不像是生氣罰人。吩咐完了古恪也沒出去,而是靠在矮榻上,煮茶看書,可也并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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