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多說多錯。

周圍的空氣發緊,羅寧連吞咽都變得困難。

她一聲不吭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宋文慧在客廳裏打電話的聲音沒有遮掩,一字一句往羅寧的心髒上敲鼓。

第二天羅寧自然被叫過去談話,但是她也慶幸,宋文慧到底還是給她留了些面子,沒将男生的姓名也一同告知班主任。

後來羅寧上大學的時候,聽見舍友和母親打電話時的聊天內容,甚至包括了高中時的戀愛對象。

羅寧有些吃驚:“你媽媽不會生氣嗎?”

舍友很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會啊,我媽媽很願意聽的,而且還會告訴我該如何去處理,怎麽樣保護自己。”

羅寧愣了一會兒,偏過了臉:“原來是這樣。”

原來母女之間的關系也可以是緩和的、無話不說的。

她想到了宋文慧,她的母親奔波于瑣碎的家庭和枯燥的工作之間,沒有意識到處于青春期女兒的敏感內心,也沒有意識到養育子女,不止是肉體上的養育與關懷,也包括精神上的引導與鼓勵。

宋文慧對她采取了最粗暴的管控方式,以至于她們之間,無法建立正常的精神連接。

那些無法消化的情緒,收到情書後的忐忑、被孤立後的無助,沒人告訴她如何去解決,她也無法向別人傾訴,她只能自己獨自消化。

原來她一直處于長期的失戀狀态,因為得不到媽媽穩定的愛,她總是茫然又痛苦。

上學幾年的分離,将宋文慧年輕時的管控欲逐漸轉變成為傾訴欲,她坐在羅寧的床上看着女兒,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訴說了一遍。

其實無非還是老爺子的贍養問題以及死後的財産分配,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婆媳妯娌之間的一些龌龊。

宋文慧因此同羅振陽生了氣,晚上都和羅寧住在一起。

晚上李煜安發來視頻電話的時候,宋文慧正在旁邊疊被子,羅寧下意識挂掉了。

他沒有再打過來,但是羅寧點開了對方的微信窗口,發了信息。

羅寧:「我媽晚上在我這裏」

對面回了一個 OK 的手勢。

宋文慧和女兒一起住了幾天才算氣消,羅寧将她親自送回家裏。

她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沒直接回家,驅車去了市南。

吃飯的地方不太好找,在民宿區的旁邊,外表也不太顯現,但是走進去還蠻讓羅寧吃驚的。

迎面就是一個木制古橋,下面有心做了流水的暗道,周邊的包廂是農家小院的樣式,整體很安靜,看起來古樸又不失風雅。

她按着服務員的指引,掀開一個小院挂着的卷簾,齊膝高的榻,上面擺了紅漆茶幾,裏面的人盤腿坐在榻上,感覺到門前的動靜,就偏頭看到她,還沒打招呼,倒是先笑了出來。

“我在這兒生活了二十年多年,都不知道還有這種地方。”羅寧坐到他對面的軟墊上,“你是怎麽找到的?”

桌上已經擺了一壺茶和幾碟粉質糕點,方知許将糕點的碟子推到她面前,聲音溫潤:“你知道我的飲食習慣,素菜做得好且環境不錯的地方就這麽幾家,找人打聽打聽,不難找到。”

方知許是個随和儒雅的人,但腸胃極弱,吃飯很少沾葷腥,能讓他吃得舒服的都是比較原生态的素菜,大多數情況下,他的飯食都是用熱水煮熟或者燙過一遍的當季的時蔬。

羅寧問他:“你要在這待多久?過年之前能回去嗎?”

“跟着博導的計劃來,”他示意服務員上菜,“估計要在這就地過年了。”

羅寧客氣寒暄:“夠忙的。”

“感覺你比我忙,”他含笑看了她一眼,“約你幾次出來都約不到。”

羅寧喝了兩口茶,将杯子放回桌面,方知許又提起茶壺往裏面續了熱水,茉莉香片在熱氣中翻騰。

“之前你說要回家的時候,我原本是擔心的,但是今天見面又發現你的狀态很不錯。”

“我從家裏搬出來了,”她說,“當時要回家的時候,你是支持我的,如今反倒擔心。”

“我不是支持你回家,我只是支持你去面對,支持你去審視和複盤,”方知許的手指沿着杯沿摩挲了一圈,“擔心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不是站在醫生的立場上。”

他接着補了一句:“何況,在你面前,我算不上合格的心理咨詢師。”

這話羅寧曾經聽他講過,在一個下雨的夜晚。

她還記得這句接下來的內容,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方知許倒也沒讓她尴尬,起身出去:“你先喝茶,我去催一催菜。”

她讀研的時候,方知許是比她大一屆的師兄。

她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個心理健康公共課上,他作為助教過來代課。

階梯教室關了燈,多媒體設備投射到幕布上的畫面有些偏移。

羅寧坐在投影儀的旁邊,看到後,便下意識地站起來,盡管在臺階上踮起腳,也只是堪堪碰到投影設備。

就在這時候,講臺上的方知許不急不慢地走到她旁邊。

他側着頭将設備往旁邊推了一推,飛舞的光線将男生的流暢側臉投影在幕布上。

羅寧從他身邊繞過,又回到原本的位置上,那時候對他只是匆匆一眼,只覺得這人,尤其是下半張臉,瞧着很是面善。

再後來見到他,是被室友拉去參加飯局,七八個人圍在一起吃火鍋,羅寧同他不熟,飯桌上也就沒打招呼。

雖然要了鴛鴦鍋,但羅寧坐在了紅湯面前,大家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她也沒怎麽動筷子,吃到一半就借故去上廁所。

她從衛生間出來就直接去了飯店門口抽煙。

她将煙頭撚在垃圾桶上,站在原地不動,等夜風吹散她身上的味道。

“你站這吹風不冷嗎?”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吓了一跳,她回頭看見了個子高挑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衣黑褲站在兩輛車中間的昏暗過道,衣服與夜色相容,所以方才沒有被她立刻察覺。

他朝她笑笑,唇角勾起的樣子讓她感到有些熟悉:“我叫方知許。”

羅寧反應了一下,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羅寧。”

他說:“我知道你的名字。”

羅寧疑惑:“你知道?”

說完她自己又反應過來他是助教,點點頭:“你記性真好,這麽多學生都能對上臉。”

“我記性是不錯,但确實沒本事把每個上課的學生名字都和人臉對上。”

她沒太懂他的意思。

又問:“你什麽時候來這裏的?”

“比你早一點。”

羅寧把煙盒遞給他。

他笑看了她一眼,說不吸。

羅寧有些尴尬,讪讪收回手。

“那我先回去了。”她不欲多言。

“我看你沒怎麽動筷子,話也很少,”他走靠近她,“不喜歡這個場合麽?”

羅寧詫異地看他:“……人多的場合我不太自在。”

他拿出心理專業學生優秀的素養,溫言道:“咱倆去開個小竈,有沒有興趣?”

方知許帶她去了一家很清淡的素菜館子。

他面帶歉意的告訴羅寧,自己脾胃弱,只能吃這些。

羅寧表示自己理解,說自己胃也不太好,不過去醫院查過幾次都沒查出什麽來。

方知許聞言停下了動作,捏着筷子,緩言:“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羅寧看他。

“我們的胃,其實就是一個情緒器官,”方知許講起專業方面的事情,神情就顯得嚴肅認真,“臨床上,胃不舒服是精神障礙軀體化表現中最常見的一個症狀。”

他繼續說:“之前上課的時候,我們發過 SCL-90 以及 SAS 焦慮自評量表,我看過你的問卷。”

羅寧垂着眼睛,掩蓋了所有的情緒。

“不過我想你應該知道,”方知許笑了一下,“只上過幾次課不足以讓我記住人臉,但我在醫院也見過你。”

她給他的印象很深刻,是在學校的附屬醫院,羅寧從特需咨詢室走出來時,手裏還拿着取藥的單子,而這張單子下一秒就被她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聽他說起這個,羅寧也沒太大反應:“我以為醫生會和我聊很多,但是他只讓我做了測試表,然後給我開了藥。”

“藥物療法是焦慮和抑郁的診治手段,在國內是比較常見和省事的一種辦法。”

“我并非是痛苦不堪的狀态,甚至說我早已習慣和這種情緒相處,”羅寧擡眼,“我沒有挂普通精神科,我只是預約了咨詢,但是這家醫院好像沒有将它們區別出來。”

“你去過其他醫院嗎?”

“去過,”羅寧在陌生人面前反而沒有了顧忌,“你還有什麽問題?”

“預約過幾次?”

“每次暑期結束,回學校的時候都會預約。”

他瞬間意會:“因為家庭。”

羅寧笑了一下。

“其實很巧,”他這才表明了來意,“我有一個有關于認知療法的課題作業,需要尋找一個觀察對象,貿然請你吃飯,就是想問你,願意不願意和我一起合作完成這個課題。”

“合作完成?”

“對,你是我的合作者。”

“我們會一個星期見一次面,談話,閱讀,當然這些都會被我整理記錄,如果你介意——”

她問了另一個問題:“問卷結果只有我一個人有這個傾向嗎?”

他一愣:“當然不是,這很常見,只不過有的自知,有的不自知。”

“為什麽是我呢?”

“沒有生活中其他身份的介入,我在你這裏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心理咨詢師,”他還開起了玩笑,“而且你看起來,不太像是會狠心拒絕別人請求的女生。”

“我看起來很心軟?”

“你看我的眼神給我一種感覺,”他搖了搖頭,像是在搜尋一些形容詞,最後自己也笑了,“我長得是不是和你以前認識的人有些像?”

羅寧放下了筷子。

“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他觀察她的神色。

羅寧說沒事。

除卻這個話題,他們之間的幾次談話都是比較愉快的。

起初是方知許選好地點,她去找他。

大多數時間都是她在講,他偶爾發問。

他低頭抿唇記錄的樣子讓她感到熟悉心安,或許她僅僅只是需要傾訴。

飯後兩人沒着急走,出來散了一會兒步。

羅寧有些歉意:“這頓本該是我請的。”

方知許擺擺手,表示不愛聽:“這話太生分。”

羅寧解釋:“你來我的家鄉,我請你是待客之道。”

“我說過我們是朋友,”他看了看遠方的景,“朋友不講究這些。”

說完他指了指旁邊的山:“那裏好玩嗎?”

羅寧順着他指的方向,點了點頭:“高中的時候去過一次,上面有一座寺廟。”

他來了興趣:“有素齋嗎?”

“有的,”她的神色在冷風中變得淺淡,“你走之前我請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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