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時見鹿一覺醒來太陽穴一如既往的隐隐作痛,她這段時間越發被頭痛折磨得睡不好覺。
下班之後,她開車去了提前預約好的醫院。
“按照你目前的情況,經常頭痛可能是幾種原因。感冒生病引起的,或者是太過緊張憂慮引起的神經性頭痛。我看你的診治記錄,之前遭遇過車禍,造成了腦震蕩,具體是什麽原因,先去照個片。”
沒一會兒,時見鹿拿着結果回來找醫生。
“從片子看的話,是神經性頭痛。可能也有之前的車禍造成的後遺症,這段時間需要好好休息,我給你開一些藥,如果不能緩解,最好再去神經科檢查一下。”
半個小時後,時見鹿拎着幾盒藥回了家。
接下來一周,她吃了藥之後,晚上能勉強睡着,只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時常忘記吃藥,偶爾頭疼得難以忍受。
斷斷續續的治療并沒有減輕時見鹿的症狀,反而讓她備受折磨,她忍不住再次去了醫院,挂了神經科。
得到的結果卻是中度抑郁和焦慮症。
甚至還伴随着幻視幻覺。
醫生溫和的聲音講述着這一切,并不能讓她相信,時見鹿甚至以為醫生瘋了,說些胡言亂語。
“時小姐,您先冷靜一下,這個病情現在不算很嚴重,還是可以治療的。我給您開一些藥,一定要記得按時吃,然後半月之後記得來複診。如果情況嚴重的話,您可能得需要去專科醫院再進行治療。”
時見鹿恍恍惚惚的說完自己最近感到疑惑的一些舉動,比如偶爾記不得出現在面前的場景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幻想出來的,
也記不得薛晨……她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呢。
她埋頭在方向盤上,一心的焦慮和複雜。
她此刻有個恐怖的猜測,她會不會和她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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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會的。
她怎麽可能和時媛一樣。
時見鹿開車離開醫院,到家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副駕駛座位上的一包藥品上。
她只看了兩眼,頭也不回的下車大步走進別墅,只是頭痛而已,她不會有精神疾病的!
她不是瘋子!
時見鹿自欺欺人的
回了房間,晚飯都沒吃就洗了澡躺在床上。
手機通訊錄裏還保存着薛晨的電話。
被她放在了第一位。
一打開就能看到“薛晨”兩個字,顯眼又刺目。
她點了通話,嘟嘟嘟幾聲,一直沒有被接聽。
時見鹿仰頭怔怔地看向天花板,“薛晨。我好想你,還是每天每夜的想你。如果你還在的話,我或許還來得及彌補自己犯的錯,可現在你不在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當我坐到你的位置上才發現,薛氏的工作好多,一天24個小時不夠用,需要我花費休息時間甚至是通宵去完成,你以前是怎樣做到準時上下班的?”
“我真佩服你。”
時見鹿躺在床上,繼續說着。
“你喜歡的飯菜,我現在已經能順利地做出來了,很好吃。你以前想約我一起去的地方,我也自己一個人去了,果然和你說的一樣,很漂亮,很安靜,也很适合拍照。”
“我之前一直不願意去想,但是這麽些日子,我開始慢慢去想一些事情,從你冷淡對我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得知了我接近你的真相。那你是以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我的呢?一定很難受吧,你說你不再愛我了,可為什麽又要用命去救我?是為了報複我嗎?讓我一個人在悔恨中度過餘生。”
時見鹿捂住臉,情緒隐隐有些崩潰,“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她的話自然沒有人能回答。
她所期望的人也早就不在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時見鹿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起來很清醒,實則狀态越發不對了。
她對着駕駛座位輕聲慢語,“薛晨,今天你開車嗎?那我休息一會兒,到了公司你再叫我。其實你現在可以不用去公司了,你不是想要好好休息嗎,跟着我去公司的話又要一整天不能休息了。”
“……”
時見鹿溫柔的看向駕駛座,沉默了幾分鐘,笑着回答:“什麽?你要跟着我一起去?這是不放心我呢?跟着你一起工作了一年,公司的事我可都很了解呢。不用擔心的。”
“……”
時見鹿聽着聽着笑出了聲,“既
然你這麽說,那我們就一起去吧,我知道你想陪在我身邊。”
時見鹿的話一落,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車內安靜且沉默。
無人開口,無人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時見鹿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懵懂的看着車外的風景。
“我怎麽在車裏睡着了?”
時間指向了八點五十。
她吃過早餐下來七點半左右,竟然在車裏睡了一覺。
今早有個九點十分的會議,她吃過早餐特意早些出發了,怎麽會在車裏睡着了?
時見鹿邊開車往公司而去,邊仔細想了想上車之後發生的事情,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似乎缺失了一部分的記憶。
張蔓收到會議推遲半小時的消息之後,立刻通知了其他部門負責人。
小餘湊過來,悄悄地說話:“蔓姐,你覺不覺得這幾天時總有些奇怪?”
張蔓眉頭一皺,“怎麽了?你發現什麽了?”
“前兩天下班的時候,我去給時總送資料,看到她在辦公室邊吃飯邊自言自語,好像還喊着薛總的名字。”小餘回憶起那天的場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我打了聲招呼,離開的時候看到時總還拿着筷子遞到對面,可是她對面沒有人。”
小餘說到這兒突然毛骨悚然,“還有昨天,你知道我給時總端咖啡的時候,聽到她說什麽嘛?”
“什麽?”
“時總當時正在處理一份文件,可能是哪裏不太明白,她就對着休息區域,你知道辦公室裏的休息區域離辦公桌隔了一段距離,時總就對着空氣喊了一聲‘薛晨過來看看‘,當時差點沒把我吓死!”她好像真的看到了薛總似的,明明薛總都已經……我出來後越想越不對,一身雞皮疙瘩,都不敢進去了。”
張蔓神色莫名,也想到了那一天自己進去看到時見鹿在喝酒,還對着虛空喊薛總。
那個時候她以為時總是喝醉了,可是現在聽了小餘的話,她覺得哪裏不對。
小餘拉着張蔓,聲音壓得更低,害怕得毛骨悚然,“蔓姐,之前時總的母親聽說被關進精神病院了,你說時總是不是因為不敢相信薛總去世,一時間大受打擊,所以也有些神智
不清了?”
張蔓神色詫異,又帶着一絲害怕,還是努力安撫着小餘。
“這件事你先不要給其他人說,我們再看看。時總平時都挺正常的,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麽精神疾病。”
小餘愣愣點頭。
另一邊趕着到了公司的時見鹿很快準備好了資料去了會議室。
一個小時的會議很順利結束。
時見鹿最後一個出來,回辦公室的時候經過秘書辦前臺,對着張蔓說道:“給我準備一杯咖啡吧。熱美式,加奶。”
“好的。”
張蔓在小餘的注視下端着咖啡走進了辦公室,“時總,這是您的咖啡。”
時見鹿頭也沒擡,“謝謝,放在桌上,去給你們薛總也送一杯。”
張蔓端着咖啡的手一抖,差點直接把咖啡撒了,顫聲道:“時總……你這是怎麽了?薛總她早就不再了呀!”
“嗯?薛晨今早不是和我一起來的公司嗎?她又去哪——”
時見鹿聲音戛然而止,瞳孔驟縮,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在說什麽?
今早薛晨和她一起來的嗎?
不對啊。
不是她在車內睡了一覺差點遲到,才緊趕慢趕到公司的?
怎麽回事兒?
時見鹿晃了晃頭,一臉茫然。
她早晨做了什麽?
為什麽都想不起早晨吃過早餐到車裏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的記憶錯亂了?
時見鹿仔細回憶着自己的奇怪,想到醫生說的話,想起母親的狀态,她會不會也變成母親的那種樣子?她越想越害怕,捂住腦袋,神色痛苦。
太陽穴又在一陣一陣的作痛了。
張蔓被她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退後半步,“時總,您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您臉色不太好看。”
從她彙報工作的時候就看到時見鹿臉色格外不好看。
像是久病未愈的人在強撐着工作。
時見鹿搖頭,聲音悶在喉嚨裏,“你先出去,我休息一下。”
張蔓看了眼沒彙報完的工作,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辦公室裏空曠而安靜。
時見鹿揉着太陽穴,眼底滿是血絲。
她因為頭痛而精神不集中,漸漸的面前再次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薛晨……”
“我頭好痛,你幫幫我!”
時見鹿朝着虛空揮舞着胳膊,想要抓住面前的人,可是卻一次次都被薛晨躲開。
“你不要躲我,我真的好難受。”
時見鹿轉頭去看身後的人,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歡上別的人了?是那個叢珊對不對?你為了她要和我離婚?”
張蔓吓了一跳,連退三步,被吓得全身汗毛倒豎。
“你說啊,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叢珊了?”
張蔓一頭霧水:“?”
“你說過一輩子會對我好的,當初結婚的時候說過永遠不會喜歡上別人!你騙我?!”
張蔓嘴巴張了張,被吓得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你說啊!”時見鹿突然情緒激動,站起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薛晨,你是不是想離開我?!”
張蔓:“!”
時總還真是把她當成了薛總?
這是什麽情況?!
時見鹿眼眶一紅,淚簌簌的往下掉,聲音軟了下來,“薛晨,我知道以前對你不好,你讨厭我了。可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一定對你很好很好,就像你以前對我那般,不要離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
張蔓:“……時總,我是——”
“不要離婚!求求你,別離開我,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再也不騙你了,你別走好不好……”
張蔓頭皮發麻,強忍着心裏的害怕拉開了時見鹿的手,“時總,時總!您看清楚,我不是薛總,我是張蔓,您的秘書!”
可千萬別再吓她了。
這也太恐怖了!
面前這個卑微乞求着原諒的女人。和她平日裏看到的那個清冷的時總完全不同,她恍惚間以為自己也出現了幻覺。
“時總,時總,您看清楚,我真的不是薛總。薛總已經去世了,您別這樣,有點吓人。”
時見鹿猛地瞪大了眼睛,重新抓住了張蔓,“薛晨,我是不會離婚的!就算你喜歡上了別人,這輩子也別想擺脫我!”
“……”
張蔓和她糾纏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時見鹿猛的愣住了了,她眨眨眼睛,手背有些痛,她低眸看了一眼,右手手臂上有幾道抓痕,而她自己的手正緊緊抓着……張蔓的胳膊?
時見鹿松開手,疑惑的看向張蔓:“你怎麽會在這裏?”
張蔓面上情緒變了又變,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道:“時總,我是張蔓。”
時見鹿面冷冷地看她一眼,神色疑惑:“我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張蔓心頭松了口氣,又立刻提了起來,“時總,您還記得剛才……”
時見鹿看着地上掉落的文件,“你來送文件的?剛才怎麽了?”
張蔓撿起來遞給她,随着時見鹿走到辦公桌前,“剛才您拉着我…把我認成了薛總。”
時見鹿眉頭緊皺,回憶了一下,“剛才?什麽時候?”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把張蔓認錯了。更何況薛晨和張蔓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怎麽可能認錯?
“剛才,我進來的時候,您把我認成薛總了。”還有些話她不好說。
畢竟剛才時見鹿的狀态有些瘋魔了,說的那些話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表述出來。
而且按照時總的樣子來看,她根本就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種情況……
張蔓想到自己曾經了解過的,似乎是有精神疾病?
“看來我最近真的太忙了,怎麽可能把你和薛晨認錯。”時見鹿揉了揉眉心,“你出去吧,今天你們不用加班。”
張蔓帶着滿心的憂慮走出了辦公室。
而在張蔓走出去後,時見鹿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她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一次發病太過猝不及防,她沒能反應過來就陷入了幻覺裏,而在清醒的那一刻,她自己也察覺到了不對。
只是為什麽……她記不得發病之後的情況。
張蔓說她把人認成了薛晨。
她會在發病産生幻覺的時候看到薛晨嗎?這樣也好,如果瘋了就能見到想見的人,瘋了也行。
頂樓總裁辦公室,只剩下時見鹿
一個人。
夜深人靜的時候,時見鹿從沙發上坐起來,一疑惑的看着周圍。
這是什麽時間了?
淩晨一點十分。
她怎麽會在辦公室裏睡着了?昨天下班沒回家嗎……
時見鹿目光落在桌上的酒杯和已經空了的紅酒瓶,神色疑惑,“我什麽時候喝了酒?”
等到她回家沖了個澡再躺在床上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五點。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有些昏沉地盯着頭頂天花板,思緒卻慢慢飄散到了以前。
薛晨總會在深夜給她準備水果或者夜宵,也會在她睡不着的時候唱歌哄她入睡。
薛晨唱歌很好聽,嗓音很溫柔,如果她還在身邊,該有多好。
時見鹿哼着薛晨常給她哼的歌,漸漸睡了過去。
——
薛晨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夢十分嘈雜又斷斷續續,仿佛連接着前世今生,像電影片段一樣在她的腦海裏不停重複。
前世她救了時見鹿後,靈魂在虛無之中似乎飄了好久,看到時媛的瘋狂報複,母親當時沉浸在了她的死亡裏,大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而她媽媽居然早就得了癌症,只是一直在瞞着她,在她死了之後,她媽媽沒了最後的念想,消極治療,很快就形容枯槁。
她一個人待在家裏,靜靜地等待着生命的流逝,王姨到最後也守在了她身邊。
然後時媛卻發瘋的找上了門。
她藏着刀,在薛晨目眦欲裂的注視下朝着薛禮狠狠的捅了下去。
“不!”
薛晨聲嘶力竭的喊着,想要去抓住時媛的手,可是她沒有力氣,根本阻止不了這場悲劇。
在夢中,薛禮流了好多血,最後因為搶救不及時而死。
時媛也用那把匕首自殺了。
兩人倒在一起的畫面刺痛了薛晨的眼睛。
“不——”
她猛地睜開眼,卻感覺眼皮重似千斤,怎麽也睜不開,只聽到模糊的說話聲。
“薛晨,薛晨……你的手指是動了嗎?”
“快快快,通知主任,病人剛才手指動了……”
很快周圍充斥着淩亂的腳步聲,十分吵雜,震動着她的耳膜,讓她有伸手捂住耳朵的沖動。
“動了,動了,你們快看。她的手指真的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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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