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一個時辰之後,計家裏外都被圍個水洩不通。
外有族親,裏嘛……計家的家丁按照葉青瑤的吩咐仍然保持着鎮定,然而前腳剛被請進計府的黃嶺門門人可實在坐不住了。
黃嶺門的三把手名叫洪生,眼看已成甕中之鼈,“到底是怎麽回事,計家族親竟如此嚣張,抓了二當家不說,竟還圍過來了!這還有王法嗎?!”
葉青瑤聽他談王法,擱下茶盞。
“看來門外諸位族公是不想好好說話了,那便打吧,繼續僵持毫無益處。”
“呃……這……”洪生立刻低了頭,提醒葉青瑤道,“少當家的,不瞞你說,其實……弟兄們才兩百號人,他們有六百人,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唔,洪三叔說得有道理,敵衆我寡嘛。”
“對呀對呀!”
“而且彼此都是倒鬥的行家,彼此的底細大抵也都清楚,想要以少勝多,難。”
“是啊是啊……”
“所以洪三叔你想打退堂鼓,我不攔你,”葉青瑤冷冷道,“你現在,大可以走出計家的門,只是能不能安然離開,就看你的造化了。”
“……”
“我雖然身不在此行,但也是知道規矩的。當初上山插香時都說好了,上了這條船,就是一家人,弟兄們有難同當——這話我父親應該說過,你也說過,郭二叔也說過,大家刀山火海風裏來雨裏去,什麽都見過,沒有道理面對六百個活人就退縮的道理。您說,是不是?”
洪生一臉哭喪:“少當家的,話雖這樣說不假,但我們确實毫無勝算,眼看就要被甕中捉鼈了……”
“洪三叔說得不對,鼈沒有頭腦,殼也不夠堅固,但我們不是,”葉青瑤駁斥他道,繼而轉問,“洪三叔可知這計家家宅的秘密?”
“什……什麽秘密?”洪三當家不明白她提起這宅邸究竟是什麽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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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瑤摸了摸下巴:“哦?郭二叔都知道的事,洪三叔竟不知道?你跟了父親多少年?”
“這……确實沒有二哥跟的時間長,才十年。”
“才十年,難怪了,”她笑道,“我聽郭二叔說,這座計府其實是父親親手創建,本身是座堡壘,可攻可守,內有機關若幹……所以,這就是計家族親到現在為止不敢貿然攻入的原因。直到你進計宅之前,我按照從父親書房搜出來的圖紙,将宅中的機關摸索了一遍,雖說只了解個大概,在我看來,夠用了……”
“你的意思是……”
葉青瑤篤定道:“易守難攻之地,當然是堅壁清野!”
就在計家族親猶豫不敢近前之時,突然,只見三丈高的圍牆之上紛紛開出無數個小窗,又聞宅中齒輪互絞聲聲,計家族長大駭,忙令衆人暫且退避三丈!
宅內,從黃嶺門人中挑選出一百名□□手,每一人都蓄勢待發,只待一聲令下——
“侄孫請勿動手,”一名族公拱手前來作說客,“恐怕雙方有什麽誤會,還宜解釋清楚為好,不如暫且開門,我們先坐下談談……”
便有人前來禀報:“少當家的,他們來求商談了!”
“啊?商談?”洪生聞言一陣松快,搓着手道,“那……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我等不必在此僵持,或許好好談談還能令他們把二哥放了……”
葉青瑤手一揮,下令道:“談個P,放箭!”
“啊?!為什麽?!”
洪生尚不及阻止,就聽胡總管拖着長調高聲呼喝:“傳令下去——放箭!”
“洪三叔看過西游記麽?”葉青瑤再次端起茶盞,小呷一口茶,還是那般不慌不忙,“孫悟空在花果山劃地為王,偏有那太白金星前來招安……他是同意了,可其實呢?天庭的神仙沒有一個将他看在眼裏,都認為他是低賤的妖物!”
一陣慘嚎從院外傳來,洪生忍不住一個哆嗦,再看向身邊這位“少當家”時,神色有了懼意。
而她還在繼續說着故事:“……天庭最後給了他一個弼馬溫的差事,引致他大鬧天宮再被山石壓了五百年……”
“……”
“洪三叔,你知道這個故事講了什麽道理麽?”她頓了頓,“兩軍交戰,對我有利也便罷了,若對我不利,來使最該殺!”
出其不意,先發制人,計家族親帶來的人馬霎時損失小半,他們并未預料到“計鳴晨”竟會是這樣狠戾,但宅中的情況又看不清楚,他們個個還以為這一定都是郭濤的主意。
一名族公向族長道:“二叔公,談不妥了,看來對方要硬到底……”
另一名唉聲嘆氣:“本只想聚齊人馬吓唬他們一下,哪知他們真動起了手,這下可糟了,除了三幫五派,我還從鹽幫借來的人死了好幾個,他們都帶好了家夥,必不願意吃這個虧,今晚必定得拼個你死我活……”
“怎麽拼,計小棺材有一套,生前造的這座房子固若金湯,除非上攻城梯,否則根本攻不下……”
“那就用□□炸,将大門炸開……”
“方才就想這麽辦了,誰知他們準備還真周到,早早将幾處易攻的所在澆上水,弟兄們一放□□就洇了……”
“接下來可怎麽辦?事兒鬧太大,引動官府,最後誰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拼了!”族長一拄拐杖,泥地凹下一個坑。
幾個老頭被鎮住,紛紛看向最年長的那個。
二叔公環顧了一圈,一群老家夥,每個人的眼中還寫着自年輕開始就從未消停過的“貪”。可是這“貪”的源頭是什麽呢?
忽然,悲中從來。
“諸位莫忘記,我等到底為什麽而來,”他的聲音铿锵有力,“我們幾個人,都是這把年紀了,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們來,真的是只為了我們自己嗎?”
“……這……”有人低下頭。
“八弟方才已經死了,這樣……真的值當麽?”四叔嘆道。
“不值當也沒有辦法,”二叔公道,“河南連年天災,收成每年都是一塌糊塗。我們幾個老的,活着時在村裏還能說上幾句,若我們死了呢?我記得老五的孫子才剛出生吧……”
“對,對……”
“可你孫媳婦餓得連奶都産不出!我們計家所有的錢銀都聚到計小棺材的手裏去了!如今他死了,不搶這一票,是要眼睜睜看家裏的小孩餓死嗎?!”
幾個老頭一陣哀嘆。
“話說回來,難道你們就不好奇計小棺材到底是怎麽聚集起這麽多財富的麽?”計二叔公遠眺那所大宅,黑夜中,月色下,那就是個黑黢黢的影子,沉寂而肅靜。
他不禁喃喃道:“我……還真想看看,他的大宅下到底藏了個什麽樣的聚寶盆!”
夜幕沉沉,突如其來一聲呼號擊破了暫時的平靜,伴随火光灼灼,迎向亂箭紛紛,只聞一人下令道:“攻牆!上飛鈎!”
宅內,有人再來禀報:“少當家的,他們不要命了,現在開始上飛鈎了!”
葉青瑤泰然處之:“那兄弟們能應付嗎?”
“能是能……但他們人太多,我們的箭恐怕不夠……”
她沉思片刻,忽然發問:“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洪三當家再也坐不住,直說些喪氣話道:“少當家的你還管現在什麽時辰……趕緊收拾細軟跑吧!”
胡總管穩住心神回禀道:“回少當家的話,快四更天了。”
“哦,四更天,雞将鳴了吧,”葉青瑤聞之微微一笑,“那便不急了。”
洪生驚道:“你在說什麽?”
這時又有人前來禀報,說是已有賊人越過屋頂,三奶奶沉不住氣,提着刀帶着其他幾位姨娘殺過去了!
又報:對方正在門下潑油點火,儲好的水不管用了,計夫人領着其他女眷鏟土應對。
葉青瑤感慨道:“洪三叔,你看,都說男人有血性,女人也不遑多讓。只要能守住計家,此回絕不會讓兄弟們白辛苦一場!”
意有所指,話中有話,一言道出洪生的心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你……”洪三當家略一沉思,便再無猶疑,一掃方才退縮姿态,提槍出陣!
屋中,僅剩葉青瑤與胡總管兩人。
胡總管嘆道:“少當家的,這樣真的好嗎?”
“如何不好?”
“繼續下去也不過是拖延,計家終會不保……”
“那便拖,我的目的,也是拖……”
胡總管不解了:“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的目的,從來就只有兩個,”坐了一宿,她終于緩緩起身,向屋外而去,“其一,保住計家換來利益,其二……這城裏的風氣,是不是該換換了?”
嘈雜紛亂中,忽聞幾聲雞啼。
“聽,雞鳴了。”她道,“雞鳴過後,人便也會來了……”
就在話音剛落時,計家大門轟然傾倒,門外賊匪踏着火奔湧而入,雙方混戰,現場霎時殺聲一片,人人紅了眼,在這不起眼的縣城,竟生出了這樣一場莫名而來的戰事!
——也是不被容許的戰事!
又有一隊人馬入城,雖只有三百兵士,卻個個都是骁勇善戰的精銳,賊匪自然無可比拟。
“反了!”馬上将軍驚見眼前一幕混戰,怒意直上九霄,“北越律法之前,何來刁民造反!來人——”
謹以一言止幹戈:“将這幫盜墓賊,統統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無敵是多麽~多~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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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們一群人打來打去,武力超群的您為啥就幹坐着吶?”
葉青瑤:因為我武力超群所以我是總大将,但下棋的時候你有見過将打頭陣的嗎?
“沒有泥……”
——這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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