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話術
雙手一合響連天,
打一下 颠三颠,
打三下 颠九颠,
前三後四左五右六十八下,
梁山一百單八将,
共打一百單八鞭那哎咳哎咳喲啊……
……
鞭聲響,鑼鼓鳴,底下“砰”一聲爆音,衆人尚來不及歡呼多久,便又成了一片嗚呼哀哉聲。
“……來人啊,三楞子不行了……”
好似有人倒下,只是這邊廂,三人并沒空顧及。
“我……可以解釋……”葉青瑤回身,話音很是無力。
張瀾無奈地苦笑道:“解釋什麽?解釋你與我大哥的死無關嗎?”
“我……不知道……我确實殺了其中一人,但只有一個!”她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那個是不是你大哥,我連他的面目都未看清楚……”
“你真的只殺了那一個麽?”
葉青瑤辯解:“當時我不會武功,無法與那麽多人周旋,為了保命,只能得手一人。”
“可我看你武功,不像是只有半年多的底子。”張瀾質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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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我,無妨,”葉青瑤自忖說的都是實話,義正辭嚴道,“但你不得不承認:在這世上就有一種人天賦異禀,學任何東西都能事半功倍……”
劉弦安再也聽不下去,拽了拽她的袖子低聲道:“為什麽你的自辯成了自吹自擂?”
她理直氣壯道:“我有嗎?我說的是事實!”
“……”
一場僵局就此稍有緩解,張瀾不由嘆道:“唉……姑娘是否天賦異禀在下尚無法定奪,但葉姑娘的口才在下領教數回,唯有甘拜下風。”
“你……在誇我嗎?”
“當然不是,”張瀾正色道,“在下只是想說,口才愈佳的人,面皮總是愈厚的。”
“啊?所以你是在罵我咯?”
“好了,不過是一場誤會,何必說得那麽複雜,”劉弦安周旋其間,一步介入二人之中,攔下欲起的□□味,“這位張公子,葉青瑤确實只學了半年的功夫,這件事我可以作證。半年前,有一名高手教她,那名高手同時也是她的幫手,我相信,你的兄長應是那高手所殺的。”
“你可以作證?你如何作證呢?”
張瀾将矛頭對準了劉弦安,後者不慌不忙道:“張公子自己也說葉青瑤以前是個宮女,半年前才出宮……一名長在宮中的宮女,即便是與皇親貴胄沾親帶故,也不可能得到同意從小習武。”
“可是這名宮女,說是長在宮中,可并無宮人應有的儀容。我不信北越皇宮裏的女子都是如她一樣粗魯的……”
“那都是她在出宮後漸漸沾染上的江湖習氣。”
“她的口才與厚臉皮也是其後才沾染上的嗎?”
“唉……”劉弦安十分遺憾道,“那是她的天性,從小就是這樣。改不了了。”
葉青瑤抗議:“喂,你們是在互辯還是在糗我?!”
張瀾板着臉繼續道:“兄臺方才說還有一名高手教導過她,不過在下并未打探到有這樣的人。”
“因為那個人……他也死了。”
張瀾狐疑:“一名那樣的高手怎會死?”
“一時不慎,”劉弦安淡淡地道,“殺人者人恒殺之,生無怨,死無尤。”
“聽起來,你認識他?”
“他已經死了,認不認識又有什麽相幹。”
張瀾沉默片刻,眼神略有了猶疑,問道:“兄臺貴姓啊?”
“敝姓劉,名弦安。”
“哪個弦?”
“沂水弦歌的弦。”
“劉弦安……”張瀾默念了一遍這名字,轉而向葉青瑤道,“葉姑娘,你這個義兄,看上去頗有些經歷啊。”
葉青瑤挑了挑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經歷,也不簡單。”劉弦安道。
“活在世上幾十年,誰沒點兒經歷,比如,半年前我在宮裏時,一定想不到我此時此地所要面對的情景……”她不得不道,“我對你哥哥的事……感到抱歉……可我确實不知我殺的是誰,但……或許有這個可能,如果你實在恨,想要找我報仇,我也唯有接受。”
她等着他丢下一沓狠話,就跟那些故事裏急着報仇的主人公似的說些什麽“豈有此理,我與你勢不兩立”或者“不報此仇誓不為人”等……
然而,張瀾沒有。
他只是苦苦地淺笑了一下:“你連你自己都搞不清殺了誰,我既然沒有證據,又有什麽理由一定要怪罪于你呢……”
“你……”
張瀾打斷了她的驚訝:“我大哥離家前告訴我,他此去做的不是光明正大的勾當,江湖必定惹上仇怨,若仇家找上門來他必定一力承擔;但若他死了,那就是技不如人,天命如此,叫我不要為他報仇……”
他看了劉弦安一眼,又嘆了聲:“他說,男人的命,就該由自己負責。是啊,殺人者人恒殺之,生無怨,死無尤。”
最後他轉過頭來與他們兩人道:“我大哥的事我沒有告知我父親,以後也不會。”
便自己揣着滿腔愁緒無奈地離開了。
原來他過來一趟,就為了把話說開。
事關人命,張瀾不僅沒有恨她,甚至連一點責怪都沒有——望着他的背影,葉青瑤的心頭倒是冒出一股愧疚來。
“他是個有氣度的真君子,可惜……”
“有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想了,”劉弦安站到她身旁,“如果你實在想要個安慰的話,我可以說:當時那人竟能被你得手,可見武藝不精;我想他大哥的武功不至于低微至此吧。”
“我沒想要安慰。”
“哦,那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說。”
“……”
……
那邊廂,山賊們慌作一團:“老大,又死了一個人,現在可怎麽辦……”
張鶴眉頭一蹙,眼光瞟向郭濤。
“濤子,你說你有朋友能擺平,看來你的朋友也不怎麽樣嘛!”
言辭中,眼看張鶴是打算将他所有的難題甩給郭濤,即便他的努力到最後也無作用,只要将他點個天燈,一樣能彌平手下的口舌。
郭濤預感大禍臨頭,瞪着眼正尋思對策,突然,有一個聲音插入。
“我可能有辦法。”
衆人紛紛回頭,只見葉青瑤一臉嚴肅地穿過人群,一步步踱了過來。
“大侄女,你怎麽來了?”張鶴的面色略有和緩,“你說你有辦法?”
“是!”
“這……”張鶴看了看周圍的喽啰有了為難,“可不能毆打我兄弟,打也是沒用的。”
“我知道,”葉青遙篤定道,“本來我打人的目的也只是為了解決問題,現在麽……”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看向張鶴的目光帶了幾分愧疚。
“只是更想解決問題了而已……”
張鶴不明所以:“大侄女你在說啥?”
“沒啥,總之請張叔讓我一試,這回保證不打人!”
“好吧……”眼見她如此胸有成竹,張鶴暗忖她之前确實有些本事,只得同意道,“那你打算怎麽做呢?”
“我需要一名幫手,”葉青瑤擡手示意,“郭二叔,請你過來吧。”
郭濤頓感不妙,往後縮了一步:“我拒絕!”
“不得拒絕,”張鶴給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大侄女你想做什麽便做吧!”
“……”
葉青瑤的做法簡單而粗暴:先用幾根大鐵鏈與粗麻繩将郭濤五花大綁纏捆到一根最結實的粗石柱上,接着便圍着郭濤轉圈,口中念念有詞。
郭濤成了一條砧板上的魚,緊張得連連咽唾沫:“你……打算怎麽幹?!”
葉青瑤暫且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剛學會一個術法,還沒用過呢,這是頭一次嘗試。”
“你說啥?!”郭濤大驚,絕望道,“你……你害死我到底能得什麽好處?!”
葉青瑤神情無辜:“我不想害死你啊,只是那一天,你人一下子分成了三個,随後便是三個你自相殘殺……難道你不好奇,這三個之中,為什麽唯有你是好好活到了現在的呢?而你,又是不是該活下來的那一個呢?”
郭濤一愣。
她的神情随之又混入了一種難測的深沉:“郭二叔,或許你自己都沒明白,坐在這裏的你,到底是真的郭濤呢,還是那多出的兩個□□之一?”
“你什麽意思?”
可她回以一掌——蓋向他天靈!
“役魂撫心訣:蟬蛻摒邪妄,禪定靜無思……”
并無想象中驚天地泣鬼神的變化,在一片短暫的沉默之後,被捆着的郭濤以一種尖銳的公鴨嗓罵向葉青瑤:“你将我困在這身體裏,到底想幹什麽!”
——得手了!
山賊們面面相觑,不明白她在搞什麽名堂,只見她拖過來一個凳子,與被黃皮子魂附身的郭濤坐了個面對面。
“想和你聊聊,”她誠懇地說,“希望找一個和氣的方法,雙方就此罷了。”
“此事原本與你無幹的!”黃皮子姑娘尖着嗓門哭喊道,“滅門之仇不共……”
“不共戴天嘛對不對?”葉青瑤無奈道,“你們能不能換個詞,書上寫啥你們都跟着說?”
“……”
葉青遙轉而嘆道:“其實我可以理解,一下子全家絕戶的事我也不是沒有體會……”
黃皮子姑娘嗤之以鼻:“你能有什麽體會!”
“我出生沒多久我爹媽就被人殺了,”葉青遙坦然道,“我姐姐被人捉走自此再未相見,我被抛到荒郊野外差點也死了,幸好遇到貴人,才撿回一命。”
“你……”
“我被撿走後,陰差陽錯被我姑母收養,她明知我的身世卻一瞞十數年。這些事,還是我半年前自己發現了蛛絲馬跡後,她繃不住才告知的。”她繼續說着,輕緩平和的語調,像是在講一個很遙遠的別人的故事。“你想問我心裏有恨意嗎?有。突然多了父母的不共戴天之仇,我當然有恨,但是這許多年過去了,我的恨沒有任何意義,我甚至不知道該恨誰。”
黃皮子姑娘聽出了她話中的意味:“你想讓我放棄仇恨!”
“我有嗎?”葉青遙反問,“就算我想讓你放棄,你放棄得了嗎?”
“我不能!”對方斬釘截鐵。
“那就恨着吧,”她說,“我不是和尚,也不想勸你放下,但我也要你明白,你的恨除了殺死幾個人,其實并無任何意義……因為你的親人,都再也回不來了。”
她說着違心的話,她深知自己又在欺騙一個鬼:說得是什麽義正辭嚴的大道理,可她清楚記得,在面對珧生的死相時,她是何等的怒氣滔天,誓要報仇!
可她說得又沒錯。報仇,能帶來什麽?
眼前,黃皮子姑娘仍在質問:“如果你找到殺死你父母的仇家,你難道就不會報仇嗎?!”
“我當然會報仇,”她道,“但我更想知道因由。”
“因由??”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此去西北,目的就是要找出他們被處死的真相:若他們是無辜的,我一定為他們翻案;但若不是,我也心裏早有準備。”
“小夜……”張鶴在旁聽到此處,意欲阻攔。
葉青遙擡手:“張叔,你這幾天話裏話外都是我爹的好,但對他的死始終避而不談。”她随即揚聲道:“北越律法當前,有罪論罪,無人可以豁免。包括我的父母。”
“……”
殺人者人恒殺之。
有罪者就該論罪。
一國之中,唯有律法不可侵犯——以前她堅持着這一點,可是漸漸地,她好像不能堅持這樣的想法了……
只因涉足江湖,同樣手中染血,她……也成了一個該被論罪的罪人。
所以,這些話,她究竟是說給誰聽的?
“可是這樣未免也太憋屈了!”黃皮子姑娘憤憤,她始終不甘心。是啊,誰人願無辜身死,可是她繼續糾纏下去,倒黴的就是張鶴了。
葉青遙幫張鶴這一回,只因他那個不知是不是自己所殺的兒子。
于是她繼續說道:“沒辦法,這就是人,是你修煉了多少年心心念念成為的人——做人就是這麽憋屈的。除此以外,人還得分是非,有時候錯誤不算錯誤,有時候正确的未必正确。你一家被人殺了是人的不對,你因此濫用私刑殺了人……那,就是你的不對!”
一霎那,眼前閃回小石頭的死後灰白的臉。他的血都流盡了,那夜月下,地上黑乎乎的一大灘……
她陡然起身,聲調拔高:“你不是對人鄙夷,覺得人才是畜牲麽?可你為什麽又要修煉成人一般的心性?還不是為了脫去畜牲的毛皮成為你口中下賤的人!你自己鄙夷着自己的出生,又有什麽資格斥責人的白眼;即便你有資格,那若你未死,若你修得人形,在你的眼中,必定也會是同樣:幾只黃鼠狼,就是抵不上那麽多人命……”
許是戳到了黃皮子姑娘的痛處,她厲聲反駁:“你胡說!我沒有!我沒這麽想過!!我……”“她”漸漸地說不下去了,低頭啜泣起來:“為什麽……為什麽我努力數百年,得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局……”
葉青瑤低頭嘆道:“唉,這世上也有很多人終其一生力争上游,得來的也不過是個凄慘的結局。”
“憑什麽這個世間如此不公平,憑什麽我們的命就是不如人命,憑什麽?!”
一連串的發問,該如何回答呢?
“就憑……這個世間從來沒有公平,就憑萬物生來就分了三六九等,就憑你的問題不該問我,該問天——”
人,沒有資格回答。
——而天,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像在寫西游記
葉青瑤飾三藏一行,一路上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要她去嫁人生孩子,于是她一路上斬妖除魔(并沒有),終于脫離了相親的煩惱~
文又又又名《花季少女與直男癌家長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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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義·役魂撫心訣:首先,把一個鬼定在那裏。
“然後,必須接受我的嘴炮,不允許不接受!”
鬼:雅蠛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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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是我在飛機上打出來的,且行且珍惜,從今天開始休息七天,旅游回來累死我,上級單位突然又來大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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