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線索
“那個人很有本事,從小兵爬上參将之位,後來偶然立了戰功,又被封為将……他以前跟他的弟兄們犯了點兒錯誤,在這裏只住了兩三個月便又被調走了。”
他領她到一間房前:“——喏,就住這間。”
黑洞洞的廢屋,因久無人住四處落滿了灰,門口堆滿的柴禾昭示了它現下唯一的用途,除此之外,唯剩毫無挽回的殘舊與破敗。
徐頭兒接着感慨道:“可惜他早就死了,死的時候沒多大吧……”
“他……是怎麽死的?”她盯着壞了的木門,問道。
“這個……聽說是被處死,不過不宜對外宣揚……”徐頭兒越發狐疑,“小丫頭,你問得這麽詳細,難道……”
“徐頭兒!”她大聲打斷了他的猜測,繼而沉聲道,“多謝你,請讓我在這裏靜一會。”
“好吧。”
他很爽快地走了,沒有再多問一言。
這時,又下起了雪。
這些天,雪總是斷斷續續地下,好似老沒個盡頭。
她在風雪中拍一拍肩膀,往前一步——于是,眼前就有了許多浮光掠影。
那是屬于這片土地的記憶:每一個淡淡的虛影,都是曾在這裏生活過的人們,不是鬼魂,也不是活人,不過是被土地記下的一隅篇章,如今被她施法看到罷了。
虛影之間沒有聲音。他們好像在互相嬉鬧,好像又在争吵鬥嘴——但無論哪一種,鮮活的過去與死寂的現在互相交織,在葉青瑤的眼中,卻就是一幅詭異的畫面。而她在畫面中認不出哪個是她的爹。
哈,這還真是可笑的一件事,她來尋找父母被殺的真相,卻連哪個是她爹都認不出來。
看不多時,她不看了。
Advertisement
廢屋仍是廢屋,沒什麽好看的。
她轉頭回到碗碟旁,徐頭兒已幾乎洗完了。
“你……”他望着她欲言又止,開口不似之前那般随意亂侃了。
“我沒事,”她坐下,“洗完這些碗,還有什麽差遣,你吩咐我去做吧。”
但徐頭兒卻不急着吩咐她做事了,他小心翼翼道:“我聽說,淩将軍有兩個女兒。”
“嗯。”她應了一聲。
“雖然不可能……但,”他吸了口氣,試探道,“那小女兒若活着,應與你的年紀差不多……”
“……嗯。”
他立刻明白了過來,重重一嘆:“唉!世事難料,造化弄人!”便不再多加揣測了。
葉青瑤看了他一眼:這個人雖然愛侃大山,但分得清輕重,多話而不多事,挺靠得住。
她便問道:“你可以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
“是不能說麽?”
徐頭兒笑笑:“也不至于,上頭諱莫如深,下頭嘛……并不是什麽大秘密,只是十六年前參與此事還留在軍營中的老兵不多,所以沒幾個知道了。但也不至于沒人知道而已。”
“哦……”她一挑眉,拖着長調。
她還記得每一回去張瀾處詢問,他都會為難聲稱這件事早已無人知曉,所以很難問道。
呵,都是裝的。
于是,她便聽徐頭兒講述了這麽個故事。
就在二十多年前,通關的要道闖入了一名漢女。
說那是闖,只因她身後有一隊居羅人追趕,直至她入了關門,才算得救。
這個漢女當初到底怎麽出的關、為什麽會被居羅人追趕——徐頭兒這種“下頭人”是一無所知的。軍中傳言,這女子從居羅偷了一件寶物,所以居羅人才會對她追殺。而她一進關內,便立刻要求見軍中的官員。
方督軍當時被朝廷召回京師,作為留守軍中軍職最高的武将,淩東望見了她。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方督軍回來之後,發現軍中容留了一個女人。不僅如此,邊關忽然告急,居羅人兵臨城下,唯有關門禁閉。
居羅人并不願意說明原因,也拒絕談判。關門一鎖就是七年,七年內北越與居羅的商貿中斷,并且不斷出兵進犯,雖然每一回都被擊退,但長此以往并不是好事。
後來……
有人查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女子姓蘭,是南祁谳教的聖女,因故挑撥北越與居羅的關系,而淩東望在那七年中早已與她有了肌膚之親,更有了兩個女兒,甚至打算為她叛去南祁……
葉青瑤聽到這裏,回憶夢中母親所言。
“夜兒乖,等你阿爹回來,我們一家四口就退隐江南……”
那是真的嗎?若是真的,她繼續查探也再沒有什麽意義。可是……為了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段而放棄,她怎可能甘心?!
——死去的,可是她的父母啊!
徐頭兒說,人命中注定的劫難,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過的。于淩東望而言,或許這就是他的劫難。他在軍中人緣很好,他死後,他在軍中的好友大多叛逃進了呂梁山,至今成了北越一塊無法根治的心病。
“我以前也有個孩子,如果活着……大概比你大一點吧,”他最後道,“以後別叫我徐頭兒啦,就叫我徐伯吧。”
“好。”她應道。
……
“夥房的徐頭兒認識我父親,”隔日,她找到張瀾,面上是一片平靜,“若不是莫将軍堅持将我留下,還無意間将我調去夥房,我什麽線索都查不到。我該謝謝他。”
張瀾幹咳一聲裝腔作勢:“這是當然……”
“你以為我會跟你這麽說麽?”孰料,她話頭一轉冷笑道,“這麽湊巧那夥房的老夥夫就認識我父親,這麽湊巧莫将軍将我調去夥房……天底下哪裏來那麽多湊巧的事。”
“這……”
“你和莫懷忠說了我的事!”她篤定道。
“我沒有!”
她盯着張瀾意圖強辯的嘴臉,戳穿了他:“你謊都不會撒,眼睛都不敢正視我。”
“……”
“你其實早已查探到軍中有誰知曉我父母的過往,只是不肯告訴我,為什麽?”她問,“是莫将軍叫你這麽做的?”
張瀾低着頭不吭聲,不過追根究底也沒有意義,她便不再多作糾纏了。
“我要見莫将軍,圈子不必兜了,他想說什麽就說了吧。”
……
張瀾依她所言,帶葉青瑤去見莫懷忠,自己則在門外忐忑不安地等着。
對于這個莫名成他未婚妻,之後又莫名成他義妹的女人,他其實并沒有那麽讨厭,只是一想起那兇殘的個性、以及她可能殺了自己的兄長,他就喜歡不起來而已。
到底只是個小女孩,男人嘛,誰會跟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小女孩多計較。
他私心裏并不想将葉青瑤那些事說與莫懷忠聽,但這件事太大了,他作為參将理當忠于職守,告知上司無可厚非。誰知,莫将軍那模棱兩可的态度更令他摸不着頭腦。
他讨厭猜人心!尤其是猜頂頭上司的心!誰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葉青瑤一進去就是大半天,待出來時容光煥發。
“你們!”他慌忙迎上去,接着又掩飾起自己的失态,板着張臉問道,“在裏面講了什麽?”
“你想知道嗎?”她拉過他,“你跟我過來!”
直至僻靜處,張瀾才吞吞吐吐又詢問一遍:“莫将軍到底與你說了什麽?”
葉青瑤沒好氣道:“他知道了我的真名,還能聊什麽?”
張瀾不安地揣測道:“莫将軍與方督軍暗中其實不和,他一定是希望借助你來拉攏葉家……”
她瞪了他一眼:“哦,原來你雖然迂腐,還不算太笨嘛!”
“……”
“那你去把我的身世告訴他算什麽意思?”
“我……”張瀾一噎,聲調都有些變了,“我是此地參将,你是叛将之女,茲事體大,我總要向上禀明!”
“我是叛将之女,”葉青瑤重重地重複一遍,“那你呢?你不也是叛兵之子!誰能高過誰?!”
“你住口!”他低吼。
葉青瑤偏要說:“你以為你這參将如何當上的,皇上欽賜的職位,其實名不正言不順,你自己不會不明白吧?”
“我當然明白!”張瀾怒視向她,“我是山賊之子,皇上賜我官位,好令我爹早日被招安……你不用刻意提醒我!”
他顫抖着唇,喃喃道:“我父親雖然叛為山賊,但他為北越鎮守呂梁山,威吓其他流寇,也不是全無功勞!”
“你真這樣想?”
“我當然知道!山賊就是山賊,別人可不會這麽想!”他背過身去,饒是再多的失态也不打算給葉青瑤看見了。
“在這軍中任職,是我的大好機會,”他背着手,手握拳,“我一定要好好幹出一番作為,光宗耀祖,讓老家那些嘲笑過我娘的人無話可說!”
山賊之子,争的不過是一口氣。誰願意因父輩的過錯,而一輩子無法光彩……
葉青瑤無奈道:“所以你趟這渾水,陷在方督軍和莫将軍中間,他們身居高位,所謂的參将有名無實,其實只把你當做軍中的文書。他們才不會管一個文書的死活!”
“所以呢?我能怎麽辦!”張瀾道,“莫将軍說了些關于你的事,他說你一旦知曉自己父母的死因必定憎恨方督軍——而你的身份,是可以利用的關鍵……”
葉青瑤打斷他道:“他想得美,老娘沒那麽好利用!”
“是啊,你的脾氣是那樣的,怎會甘心被人利用……”張瀾低聲道,“所以我才不敢将我查探到的告訴你,我想着只要拖延,你以為什麽都查不到,可能就會不耐煩地離開西北,到時,便什麽都不會發生了……”
她抓住話頭,只問:“你究竟查到了什麽?!”
“你母親生前的舊居,”他終于轉過身,一臉複雜,“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瞞的了……我這就帶你去一趟吧。”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恨別劍之前流落到居羅,是蘭煙從居羅偷回中原的。雖然對于北越來說她這麽做是為了南祁,是居心不良,但從大格局來講她是個民族英雄。
最後民族英雄因為政治原因而被同胞處死,真是個值得諷刺的事。
因此恨別劍對葉青瑤的意義也就不同了,屬于母親的遺物,她是必須得取回來的。衛弘靈之所以把國之重寶賞賜給葉青瑤也是因為他從先皇的手劄之類發現了這件事實。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