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男女有別

新的一年,春天來臨,又到了萬物求偶的季節。

她挎着木盆,正在靠近澡堂。

先一撥人用見到鬼的神情從她身邊竄過,待走近浴池,聽到裏面那些不知情的家夥們在說她閑話。

“那個女人不是真的女人,其實是看起來像女人的男人;他的ku裆裏也不是什麽尋常的玩意兒,是把削鐵如泥的劍,看誰不順眼就斷了誰的命根子……”

“你說的是這根嗎?”她用劍鞘挑起門簾。

“哎喲喂!那個母夜叉來啦——!”

“快跑,當心她斷了你的命根子!”

男人們活像被燙了屁股,忽地群乍起,一堆白花花的肉體或驚慌或嬉笑,齊齊奔湧出門,有如狂風席卷,水花與衣物齊飛——真是一場雞飛狗跳。

她撇了撇嘴,脫光了坐下。

那件事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從最初的忐忑不安,到最後的一點緊張都被消磨殆盡——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中,方督軍沒出現在她跟前。他們說他是被五十軍棍打傷了,得躺久一些,不像她,天賦異禀,好得比常人快十倍,三天不到傷勢便徹底痊愈了。

她有點想去探望他,畢竟一切都是自己惹出來的禍;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沒錯,只是方法不是那麽好看罷了。她承認,要給方守義的教訓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必須這麽殘忍,她大可以先将他做的那些破事告知方顯茂,由這個親伯父來裁決侄子的,只可惜,她先前對方顯茂沒那麽信任——其實就算現在,她也不認為他真願意裁決方守義。

她太了解男人,男人就是這麽容易堅守愚蠢。

舀起一盆水潑下去。她現在是不怕誰來吃她的豆腐了,誰也不敢偷窺一個會斷人命根子的母夜叉洗澡。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

他們現在是再不敢偷窺她洗澡了,但在這之前,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有這樣的念頭。而她,明明長得并沒有那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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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只因為她是女人嗎?

軍營裏跑進來一個女人真那麽奇怪?

殊不知他們品評她時,她也在品評他們。

他們覺得她是異類,對她來說,他們何嘗不是異類?

那麽,男人可以觀察女人,女人為什麽不可以觀察男人?

一切都是相對的。

而在想明白這些問題之後,她也再無所謂男女是不是授受不清——因為,都是人。

都是人,所以才會互相劃分界限,因為各種各樣的界限而互不了解,因此而引發的後續便無法預測。男與女之別,不過是人最淺顯的認知,其實,南方與北方、漢人與外族,還不是同樣互為異類、互相敵視,割裂到如今,再無法轉圜。

何為衆生平等?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世間萬物已被劃分如此明晰,哪怕是同族都要操戈相向——衆生,本就不平等,以前不可能,以後……更不可能。

“咳,咳咳……”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響,她反應迅速操起劍:“誰?!”

“葉青瑤,是我,”張瀾拖着長調詢問道,“你—洗—好—了—嗎?”

“還沒呢,”她轉身坐下,“你跑來幹什麽?”

那門簾外,張瀾的語調十分無奈:“幫你看門啊!黃花大閨女跑進男澡堂泡澡,你不嫌害臊啊!”

“我沒做虧心事,幹啥要嫌自己害臊。”

“咳……所以說,你這個人,真奇怪。”

他嘟嚷了一句,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屋外也确實間或傳來一兩聲翻書聲。

“哪裏奇怪?”她問。

“你一個人泡澡,不無聊嗎?”

“無聊什麽?”她感到莫名其妙。

“沒人給你搓背咯。”

“我可以自己給自己搓啊!”

“是嗎……哈……”他突然笑起來。

“笑什麽?”

“我以前沒有發現,等劉弦安離開了,我才看出來,”張瀾翻着書,感慨起來,“你這個人,原來是這麽樂意孤獨的。”

“是嗎?”她一愣。

他随之道:“方督軍讓我傳話給你,五營明天要練鴛鴦陣。”

她看過一遍張瀾的兵書,知道鴛鴦陣是怎麽回事。戚繼光曾用此陣大敗過倭寇,但這陣法不是人人都操練得起來的。

“戚将軍擅用的陣法,對他們來說恐怕有些難。”她實話實說。

張瀾卻道:“目的不是他們。是你。”

“我?”她又一愣。

“鴛鴦陣講求配合,而你,最不喜歡與他人配合,每日下了校場就獨來獨往,連吃飯都是一個人。孤獨,真孤獨。”

“……”

她聽着他的語調,幾乎想象得出張瀾是怎樣邊說邊搖頭嘆氣的模樣了。

然後,真難得,他居然為方督軍說話:“我想,他這麽做是為了治你的孤獨。畢竟這裏是軍營,獨狼難成大事。”

“我知道,”葉青瑤道,“可你們也該知道我為什麽會像個獨狼。”

“啊……呃……”

“因為我是女的,他們是男的,我與他們不同,他們以前輕視我,如今一面仍是瞧不起我,一面又因為我閹了方守義而怕我,他們在我背後說的每一句壞話我都曉得。這軍中,真正願意尊重我的人不多。”

“抱歉……”

“你抱歉什麽,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就要這樣子做!讓他們心服口服,而不是看到個女的就以為她就只能上床了!”

門簾一掀,她洗好了。

張瀾背對着她,此時猝不及防,竟被吓得彈起身:“哦……啊啊,你……你怎麽已經出來了……”

“我洗好了就出來了,”葉青瑤狐疑道,“你慌裏慌張地幹啥?”

張瀾把手背到身後,但他的表情出賣了他。

“你藏了什麽在背後?”她再問。

“沒……沒有……”他躲閃着,看來背後的東西很不好見人。

葉青瑤一挑眉,足下生風行游蛇步,三兩下就偷搶了他手裏的書。

就着澡堂子外一個燈籠的微光,她翻了兩頁:“你……在看黃書??”

“我……不是,這個……我……”

張瀾面子上擱不住,解釋也解釋不了,唯有一個勁兒地意欲将書搶回。

她一轉身,避開他的手,書翻到封面,她笑了:“游園春夢……哇,這名字聽着就很yin穢!”

“……”

她學起他平日迂腐的腔調教訓他:“張參将,且不提軍中禁止淫邪之物,你一讀書人,滿口正人君子,這時候不提有辱斯文啦?”

接着把書丢回去,讓張瀾接個正着。

他這時終于想到了說辭,辯解道:“這書不是我的,是收來的,我是想裏面究竟有怎樣的深意可以吸引他們……”

“啧。”

張瀾将書卷成一個筒,搖扇子似扇了扇——到了這個地步,他仍是有自己的道理。

“哎呀!子曰:食色性也。你以前也說過,我們是凡人不是聖人,所以這種東西……看一看怎麽了?”他振振有詞。

她疑惑:“這到底有啥好看的,一個光屁股的男的摟着一個光屁股的女的,畫得還那麽差,真惡心。”

她是無法理解的。

春天來臨,又是一個草長莺飛的季節。男人們的力氣打磨不完,多餘出的精力,唯有找些別的途徑宣洩。

軍營裏确實禁淫邪,但士兵們畢竟是人,又都是些年輕後生,有些欲望無論如何打壓都打壓不掉,不如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些能出外務,能夠方便行事的——如以前的方千總——往往能趁着外出,到盤龍城的妓院裏睡一睡;但那些不能出外務的可怎麽辦呢?唯有某些書籍大行其道,觀看者聊以自娛了。

葉青瑤有點生氣。當她時不時聽到自己營中的人從書聊到那類事,再聊到那書中所言,“女人是生來被男人騎的”時,她一腳踢翻了身旁的椅子。

——什麽玩意兒,原來這些男人對女人的偏見皆源自于此!真是邪書害人!

可是邪書難禁,擁有者衆多又藏得極好,要搜查起來便十分困難。葉青瑤氣憤難平,火氣一上頭便不管不顧這些,直沖向營房,先從孫清的枕頭底下開始搜!

“我不看那些,大爺……不對,大姐……哎也不對,你都比我小得多……”孫清苦着臉貧嘴道,“大祖宗,我真沒有,你別翻……”

“翻”字才出口,棉被裏熱烘烘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書名《黯然銷魂》。

“哎,真是銷魂。”

葉青瑤瞪了他一眼,再搜楊世丞的鋪蓋。他一臉死魚,任搜任翻,最後也沒翻出什麽來。大概是他有病在身,這類東西淫邪上腦容易發病,故而是不看的。

她退出門,又向隔壁一間去,接着再隔壁……到這一排營房的最後一間時,她聽聞裏面傳來“嘻嘻嘻”的輕聲歡笑。

“艾瑪,這也行!”

“我日,這都行!”

他們啧啧稱奇,一定是在看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呔!”她大喝一聲闖入門內,“我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快把你們手中的淫邪書籍交出來!”

一屋子七八個男人本圍成一圈,被她這麽一吼都失了神,讷讷地向她上交了一本書。

葉青瑤接過,看也不看,先訓道:“哼!又看什麽欺負女人的書,覺得自己多個玩意兒就了不起,定要在床笫上恃強淩弱,一群慫貨!”

這群人聽聞,其中有人立刻辯解:“千總大人啊,我們沒在看欺負女人的書……”

“那這是什麽?”她晃了晃手中的書。

“真不是……”那人擺了擺手,猥瑣地笑笑,“你看一下你就知道了嘛……”

“對呀對呀!”其他人附和。

葉青瑤半信半疑,正過封面一瞧,只見書上五個大字:《男男十八摸》

“啊?”

她第一次見這樣的名,也從其名猜出了內中的詳情。

“這……”

她猶豫再三。看看周圍,每個人都期盼着什麽盯着她。

——有什麽好盯的!

再看回封皮,一本小小的冊子,看起來不過二三十頁紙,薄薄的,卻被當作洪水猛獸,未免太過可笑……

翻嗎?

翻。

此時定下心神,翻開第一頁,一道靈光幾乎蹦出腦海,輝映滿屋光芒![此時應有背景音樂:哈利路亞!]

“嗯?”

第二頁。

“哦!”

第三頁。

“噫——”

“此書我沒收。”最後她幹咳一聲,把書揣進兜裏。

春天來臨,又到了萬物求偶的季節。

思考了那麽多深奧的問題,到頭來……原來她自己,也不過是俗人中的一員。

……

“畫得真差啊……”她邊看書邊覺得可惜,摸出許久未動過的紙筆,正了正心神,畫出一張美男圖。

沒有出處,不是任何她見過的人,只是憑空想出來的:衣衫半解,睡眼迷離,勾起一指,媚态撩人……震懾了滿屋的漢子。

“這才是,合格的美人!”她丢下筆,對自己的畫頗為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葉青瑤:真沒想到,老娘一身武力,最後竟靠出本子獲得了男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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