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通房
正院。
石竹紫的綢繡簾被金鈎左右挂起,露出了半面外間靠對牆一側的博古架,隐隐可以瞧見一只古樸典雅的官窯青釉弦紋瓶。地上放着一個小巧精致的銅質鎏金四腳香爐,袅袅煙雲從獸嘴中吐出。梳妝臺的鏡子被各色栩栩如生的盛放的菊花和仙鶴簇擁着,一片祥瑞之間,銅鏡裏映出張端莊親切的臉,從那眉眼間依稀可辨出舊時的秀麗清雅。
“到底是老了。”永定侯夫人對着鏡子左右瞧瞧,嘆息了一句。
紫鳶如今不過三十出頭,卻已經能被府裏的人恭恭敬敬地稱上一聲“姑姑”,皆因她乃永定侯夫人的得力幹将,心腹之首。這會兒她正為永定侯夫人绾發,聞言便笑:“夫人又說這樣的話了。其實啊,依奴婢看,夫人比起年輕的時候可是一點兒沒變,走出門去說是二八芳齡都有人信呢。”說着,她攏了一把手中烏黑柔順的頭發,“您瞧瞧,這樣好的頭發,京中和您差不多年紀的太太們有幾個比得上?”
永定侯夫人臉上笑意濃上不少,嘴裏卻說:“紫鳶,你就別诓我了。到底也是有兒媳的人了。”提到這裏,她仿佛想起來什麽,轉向屋子的一側:“李泰家的,你昨天去指點世子夫人,可看出來什麽?”
李嬷嬷昨天回來時天色已晚,夫人正準備用膳。早年夫人生大姑娘陸妍淇時傷了身子,随着年歲漸長,身體越來越差,每日用過晚飯就要早早歇下,尤其讨厭別人來打擾她。李嬷嬷思忖一番,還是決定明天早上服侍夫人的時候再說。果然,夫人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李嬷嬷上前兩步,恭恭敬敬答道:“老奴昨日只指點了世子夫人幾句簡單的府內開支采買事宜。”
“哦?那這麽說來,世子夫人是極擅長料理家務了?”永定侯夫人從一旁的小丫鬟手裏捧着的托盤中拿了一根紅寶石金簪,在頭上比劃着,問道。
李嬷嬷遲疑了一會兒:“依老奴拙見,世子夫人的确有那麽幾分手段,不過也只是略略強于尋常大家閨秀罷了。是錢嬷嬷和賈嬷嬷前去相助,将一應事務都解釋得清清楚楚,剩下該做什麽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永定侯夫人聽得此話,倒是沒有如李嬷嬷所料一般,将錢嬷嬷賈嬷嬷招來訓斥一通。她只是緩緩點了點頭,誇了一句:“做得不錯。”也不知是在誇誰。
随後永定侯夫人讓人賞了李嬷嬷三貫銅錢,就随意地揮揮手讓她退下了。
李嬷嬷出門的時候似乎還有些疑惑。
屋內,紫鳶仔仔細細地将那根紅寶石金簪簪入永定侯夫人的發髻,心裏卻冷笑了一聲。
連主子的心思都揣摩不到,還妄想讨好主子,難怪大半輩子下來還是只混了這樣一個跑腿的位子。
稍微有點兒眼力見的都能看出來,永定侯夫人最愛的,是她的面子。如今錢嬷嬷和賈嬷嬷幫着世子夫人,讓世子夫人能把尋竹居的事情管得漂漂亮亮的,夫人高興賞她們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懲罰這兩個嬷嬷?
正想着,外頭有小丫鬟跑進來報:“夫人,世子夫人來請安了。”
也不知是怎麽的,謝華晏今天醒得比昨日早上很多。不過陸君衍依舊醒得更早些,謝華晏不由得有些羞窘:“我這幾日……貪睡了些……”
陸君衍一笑,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是我起的本來就比旁人早。你往後還是該什麽時候起來就什麽時候起來。”
謝華晏低低應了一聲,心中卻打定主意明日一定要早起,否則多少顯得她懶惰。
用過早膳,陸君衍又湊過來同她耳鬓厮磨了一番。眼看着時間要來不及了,謝華晏輕輕推他一把,慌忙起身匆匆忙忙的趕往正院。
所幸今日侯夫人也似乎在裏間有事兒耽擱了一會,出來得稍微晚了一些。
謝華晏給永定侯夫人請了安,同她說笑一通,很快就得到允許離開。永定侯夫人不習慣別人伺候着用飯,謝華晏因此得以清閑不少。
告退離開,謝華晏帶着垂燈從花園繞行回尋竹居。路過一塊巨大的山石時,卻突然聽見石頭後面有似乎有隐隐約約的人聲。
謝華晏停下腳步。
身後的垂燈見狀,也上前兩步垂手立于她身側,全程安安靜靜的,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金雀那個小賤蹄子,竟然趁着昨夜侯爺醉酒爬上了侯爺的床!若不是我剛好身體不适,昨天哪裏輪的到她來服侍侯爺!”一個丫鬟抱怨着。她身邊似乎還有一個丫鬟,聞言安慰了她幾句。
先前那個丫鬟猶不解氣,仍舊恨恨道:“你是沒看見她今兒早上那副作派!不過撈了個通房的位置罷了,頂多就算半個主子,得意的跟什麽似的,嬌氣金貴的不行!我呸!輕狂樣兒!”
謝華晏又默默聽了會兒,之後的內容幾乎全是這個丫鬟在抒發對那個新提上去的通房金雀的不滿。片刻後,她轉身從另外一條道上離開,垂燈連忙跟上她。
回到尋竹居,謝華晏叫來鎖煙,吩咐了她幾句。
午間陸君衍依然沒有回來。永定侯府規矩,成家方可立業,是以他這幾日正随永定侯在外打點,打算謀一份差事。
謝華晏獨自用了午飯,随後小睡了片刻。她起身時,外頭已是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
謝華晏吩咐丫鬟們将窗子關緊些,随後攬鏡自照。一場午睡起來,鬓發蓬松,微微有些淩亂,卻并沒有顯得衣冠不整,她便沒有喚人來重新梳妝。
就在這時,聽說夫人已經起身的鎖煙快步進了屋子。
姑娘要她打聽的事午間就打探得明明白白,只是回來時姑娘已經歇下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姑娘醒來了再說。
看到她過來,謝華晏揮揮手示意屋內服侍的衆人退下。
“如何?打聽到了什麽?”或許是因為剛剛午睡醒,謝華晏的聲音裏還帶着幾分睡意朦胧的慵懶。
“世子先前的确是有個通房,是教導世子人事的。她比世子要大上兩歲,名喚秋月,姓胡。據說長的很是漂亮,清清冷冷的,頗得世子喜愛。”
謝華晏在聽到後半句時不由得抿了抿唇。她強壓下心中的不舒服,但是眉頭還是微微皺了起來:“可我怎麽沒有在府裏看見她?”
鎖煙左右瞧瞧,再次确定了屋裏只有她和姑娘兩人後,又湊近些耳語道:“據說這個胡秋月是個不安分的,在您進門前就使手段懷上了身孕。侯夫人知道後給她灌了一碗打胎藥,賣了。”頓了頓又道,“是以如今世子的後院裏只有您一人。”
謝華晏一雙黛眉皺的愈發厲害,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今日辛苦你了,這個就賞給你吧。”一邊說,她一邊随手從妝奁裏摸了只金釵出來,“此事以後不要對旁人提起,嗯……除了垂燈。”
鎖煙點頭應是,又問:“夫人可要叫那些丫鬟們進來?”
謝華晏這才好似重新醒過了一部分神來,但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淡淡應了一聲。
這場雨下了一整個下午。
晚間陸君衍回來時,雨剛剛停住不久。他穿着一身朱紅大袖,眉眼精致,身後是漫天紅霞,像是雲在燃燒。
謝華晏在門前迎他。看着陸君衍向自己走來,她一點一點的綻放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不論如何,那位胡姑娘都已經是過去了。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自欺欺人·華晏
阿晏剛剛被巫玄乙拒絕不久,好不容易收拾收拾把少女心重新拼起來打算交給陸君衍,結果就聽到這麽一件糟心事。于是她選擇……自欺欺人
唉,摸摸頭
ps.我也想午睡睡到自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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