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⑤④章

成善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看手機，她在黑暗中摸索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惺忪看着談傑發的微信，通知她何澤宏已經進了手術室，還給她發了一張何澤宏剃光頭的照片，她輕撫相片，這個人不管什麽時候，都那麽英俊。

成善坐起來，打開夜燈，下床穿上拖鞋，舉着輸液袋才走了幾步，脖子裏的項鏈斷了，由鏈子穿着的尾戒沒了束縛，在地上打轉一圈，落在了病床下。

成善把吃力地把輸液袋舉高，半跪在地上，伸手從床下撿出尾戒，吹了沾染上的灰塵，她盯着掌心的斷鏈和尾戒發怔，不詳的預感嘛……連項鏈也斷了……

她趕忙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抹去，她将尾戒戴在手上，和自己的婚戒并列，盯着微妙的組合，她笑了下，向洗手間走去。

洗漱完，成善有了尿意，懷孕之後，她上廁所的頻率比以前要高一些，沈醫生說是正常情況，胎兒成長，子宮會壓迫到膀胱。

成善坐在馬桶上，盯着牆上的白瓷磚有些恍惚，接下來的時間會很難熬吧……

等她站起來，穿着褲子，馬桶已經自動沖水了，她回頭看下旋的馬桶水，似是見到了隐隐約約的紅，想定睛一看，水已經下去了，什麽也沒有。

她只當是自己多心了，洗了手便躺回床上，沒有注意到洗手時自己面色的慘白。

晚上睡前，她把陪她的人都支走了，她今天想自己一個人睡，她想着醒來，就能知道何澤宏手術的結果。可是才睡了兩個多小時，她就醒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多，何澤宏的手術開始了一個小時，她揉揉太陽穴，心想，她必須要睡覺，不然對孩子不好。

成善強迫自己重新躺下，把夜燈關了，看着手機裏那張何澤宏光頭眯眼笑的照片，閉上了雙眼。

心裏默數了無數秒後，她睜眼，毫無睡意。

她上網查着可以讓自己快速入睡的方法，十五分鐘靜止法，數餃子法，四五種看下來，每個都試了一遍，又過去了一個小時，她依舊精神抖擻。

成善這下也不勉強了，只是閉着眼睛，側卧着，想着自己和何澤宏重逢後的細微瑣事，想到好笑的地方，她嘴角不自覺上揚，忽地，那股子尿意又湧了上來，她趕緊掀開被子，提着輸液袋進了洗手間。

這回她小腹有隐隐的疼痛感，等從馬桶上站起來，提上褲子，沖水系統這次沒那麽靈敏感應到她的動作，她因為小腹的刺痛感微微皺眉，回頭看馬桶水，她被吓的扶住了牆。

紅色……鮮紅色……

馬桶的自動沖水功能又恢複了，這次卷着一大波紅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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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成善一手提着輸液袋，一手捂着小腹臉色泛白走了出去。

她按着牆上的按鈕，小腹強烈的疼痛感突然而至，伴随着陣陣下墜感，成善感覺到有液體從自己的身體裏湧出，她坐在床上，低頭看着滲出自己褲子的殷紅。

“有人嗎！救命啊！” 成善捂着肚子大喊。

護士接到提示器的消息推門而入，跑着上來扶她，“成小姐，成小姐。”

成善忍着痛，抓着護士的手，沙啞道：“我流血了……孩子……”

護士看了眼成善下身的紅，連忙撥通緊急電話，“喂，小吳，叫婦産科的值班醫生過來！VIP215病房的成小姐有流産跡象！”

護士把成善扶着躺在床上，安撫她說：“先躺下，放心，沒事的。”

随後成善看着護士調整輸液速度，之後又看着她給自己戴上的氧氣罩。

戴上氧氣罩後，成善呆滞望着天花板，手捂着小腹不敢離開，耳邊聲響變大，應當是醫生來了，可更大聲的則是她的呼吸聲，很重，很清晰。

沒多久，她知道自己被推進了手術室，她依舊捂着自己的小腹，今天項鏈斷了，尾戒掉了，那麽點小事，都在提醒她要失去這個孩子了。

成善的眼淚控制不住從眼角滑落，她雖然沒有準備當個好媽媽，可她已經是個媽媽了，她跟何澤宏約定好的，在他回來之前，要好好照顧自己的……

“不要……不要拿走我的孩子……” 成善的嘴張張合合，手術室的護士長看見她的動作，湊近聽她說話，可聽清後，只是問醫生，“家屬簽字了嗎？”

“家屬的母親簽字了。”

成善強睜着眼，她媽媽……她根本還沒通知她……她怎麽在上海……她媽媽為什麽要簽字！

她再也撐不住了，眼前黑了過去。

等再次睜眼，入目的就是白花花沾染着陽光的天花板。

“小善，你醒啦？” 于楚妍抓着她的手，眼睛紅腫，“還難受嗎？”

成善摸上自己的小腹：“妍妍，孩子……”

于楚妍低頭，避開她的視線，輕聲說：“孩子會在那邊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成善覺得自己的心空空的，在自己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抽泣了起來，痛苦道：“妍妍，我不要，我還沒見過他，他怎麽就離開我了，是不是他覺得我這個媽媽不好，是不是？”

于楚妍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淚，“小善啊……別哭……”

成善崩潰道：“我媽呢，我媽呢！她為什麽要簽字！我聽見護士說她簽字了！她要是不簽字，孩子就還在！還在……”

于楚妍抱住她：“小善，你別難過，還有我在，我們都在。”

成善哭得不能自已。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成善微微側過頭，看向床頭櫃上的手機，她問：“談傑來消息了嗎？妍妍？”

于楚妍頓了頓，心虛搖頭：“還沒有呢……”

成善爬起來，伸手去抓自己的手機，“手機……”

于楚妍搶過來：“我幫你看。”

成善流着淚搖頭：“我自己看。”

于楚妍執意道：“我幫你。”

成善掃了一圈站在床邊的其他人，棉棉，嘉哥，沈醫生，為什麽大家都那麽沉默，她重新看向于楚妍，“妍妍，你們……”

于楚妍拿着成善的手機後退。

江木棉上前一步，“小善，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再看。”

成善失力背部跌回床上，肯定道：“你們已經知道結果了？”

“何澤宏呢？”

“何澤宏怎麽樣了？”

“你們說啊！”

成善咆哮，她使盡力氣，向前撲去，從于楚妍懷裏抓回手機，自己摔在了地上。

“小善！” 大家驚呼。

成善才不顧自己手背上被扯出的輸液針，只是解了鎖，打開微信消息，談傑給她發了兩條消息，一共六個字。

六個字，讓她覺得，好像什麽也沒了。

手術失敗，節哀。

成善一時忘記了反應，別人将她扶起來，她也後知後覺。

她輕聲念着那幾個字：“手術失敗……節哀……”

“節哀……”

“節哀……”

“啊——” 成善抱着手機，聲嘶力竭痛哭起來。

怎麽什麽都沒有了呢，一夜之間……

什麽也沒有了……

好黑……

終于，連一點點光也不留給她了嗎……

“小善……”

“小善——”

“小善！”

“小善，醒一醒！”

成善覺得好累，可是她醒着啊……

“小善！”

有人好像在搖她，她使出全身力氣睜開眼，看見了蔣曉秋擔心的面龐。

“醒了，總算是醒了，你吓死媽了。”

成善沙啞道：“媽……”

蔣曉秋拿柔軟的面巾擦去成善臉上方眼淚，“做噩夢了？還哭了，大家叫你都叫不醒，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叫醫生了。”

“夢？”成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滿臉的淚，枕頭都濕了。

于楚妍把她的床搖起來，“你做夢做糊塗了吧。”

成善摸上自己的小腹，嘀咕：：“那我的孩子……”

江木棉和沈醫生并肩進門，“小善醒了嗎？沈醫生來看情況了。”

江木棉靠近：“善啊，你怎麽哭啦。”

沈醫生看了眼成善，淡淡道：“孕婦不要憂思過多。”

成善盯着沈溪：“沈醫生，我的孩子還好嗎？”

沈溪在自己手上的本子邊寫邊回答：“嗯，情況很穩定，這樣的話，後天就能出院了。”

成善咧嘴一笑，随後又捂住眼睛，擋着自己要流出來的眼淚：“是夢……是夢……太好了……嗚嗚……”

蔣曉秋心疼：“小善，怎麽又哭了？懷孕不要哭，咱們要開開心心的。”

成善點點頭，抱住蔣曉秋：“媽……我做噩夢了……夢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蔣曉秋溫柔撫着她的背：“夢都是反的，那說明要有很多好事發生了。”

成善乖巧點點頭。

不一會兒，蔣曉秋被助理叫了出去，說是有事，江木棉跟着沈溪醫生走了，當上了名副其實的跟屁蟲。

病房裏就剩于楚妍和成善，成善拿出手機，想着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一直沒把懷孕的事情告訴她媽媽，所以做夢都會夢到她媽媽。

于是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喂。”

那邊沉默了下，語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小善，有事嗎？”

“嗯……”成善低着頭，“媽，我懷孕了，三個月了。”

那頭靜了下，話語間抑制着激動道：“真的啊，我、我馬上跟你爸說。”

成善“嗯”了一聲。

兩人自從上次哭着大吵一架之後，就沒聯系過，這次有那麽些尴尬，但因為懷孕這個話題，又多聊了幾句，畢竟方蘭欣是過來人，叮囑了她不少。

這通電話在雙方還算友好的情況下結束了，成善呼口氣，真的很少跟她媽媽心平氣和說話呢……

于楚妍幫她換了枕頭：“談傑說，你睡着之後何澤宏已經進手術室了，手術差不多要十二個小時，馬上要出結果了。”

成善心裏一咯噔，夢裏的恐懼感未消。

“叮當——”

恰在這時，成善手裏的手機響了。

成善用力握着，不敢看。

于楚妍停下手裏的事：“有結果了吧……”

成善咽口口水，“大概……”

于楚妍：“我幫你？”

成善搖頭，做了幾次深呼吸，才舉起手機。

成善點開微信，還沒點開對話框，就看見了那條消息。

她愣愣把談傑的對話框點開，反反複複瞧着那八個字。

于楚妍緊張：“小善，怎麽樣了？”

“小善？”

“你說話呀。”

成善呆呆放下手機，慢慢笑了，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妍妍。”

于楚妍确認完她的神情，笑說：“成功了？”

成善一把鼻涕一把淚點頭，抱住她的腰：“嗯！”

蔣曉秋其實早回來了，一直坐在門外沒敢進去，現在偷聽完了，也落下了心裏的石頭，頭扭去一邊悄悄擦眼淚。

助理問：“蔣總，不進去嗎？”

蔣曉秋：“不了，給何董打個電話。”

“說什麽呢？”

“說他兒子福大命大沒事。”

“哦哦。”

病房裏，成善看着談傑發的那個八個字，嘴咧着一直笑，她撫上自己的小腹：“小崽子……你跟你爸一樣命硬着呢……”

于楚妍掃了眼信息，淺淺一笑，上頭寫道——

手術成功，一切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  前12個留言滴送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