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計劃順利, 我這邊已經準備好進行最後一步了。】
這條消息,在最先進的加密系統保駕護航之下,被傳送到了網絡的另一端。
不出片刻,那邊就有了回複。
【我們這邊也準備好了, 等你訊號。】
信息在屏幕上微微一閃, 而後消失。
過了片刻,那邊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萬事小心。安全第一。】
兩秒後, 信息再次從屏幕上消失。
舒藍将手機放回口袋裏, 沒有再回複。
坤來家的主宅,在盤城臨海的北山上。依山臨海。
整座北山都是坤來的據點。山腳下設有哨卡——從山腳往山頂上去, 更是層層關卡布防。上山路僅此一條, 要想進入坤來家主宅, 就必須通過這一道道的關卡。
但這樣看似嚴密的布防, 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據點內一百來號人,食物和水源的供給, 全部都要依賴這唯一的一條通道。
坤涯這人喜歡學人附庸風雅。主宅後面有個巨大的後花園,就依着懸崖峭壁而建——坤涯效仿古巴比倫人,把這稱之為當代的‘空中花園’。
懸崖邊上圍了一圈半身高的紅木雕花圍欄,舒藍此刻就坐在圍欄上,赤腳懸空, 在空中俏皮的輕晃着。她手裏端着一只單筒望遠鏡, 從鏡頭裏觀察着遠處一望無垠的大海。她像只暗夜精靈一般, 靈動美好,卻又讓人捉摸不透。
一件外套落在舒藍肩上,身後适時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夜晚風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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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藍轉頭, 坤涯站在她身側, 對她露出一個淺笑:“在看什麽?”
舒藍莞爾:“我聽說這片海域夜晚會有藍鯨出現。想碰碰運氣。”
坤涯想了想, 搖頭一笑:“這片海域确實有藍鯨出沒。不過,它們每年4-5月左右回游産|卵時才會頻繁出現。可惜,你錯過了最好的觀鯨季節。”
他又想了想:“不過你要是願意在這裏常住,以後觀鯨的機會還很多。”
舒藍偏頭一笑:“哦?你很想我在這裏住下來?”
“以後都是自己人了。你願意的話,榮幸之至。”坤涯朝舒藍伸出手,“別在這裏坐着,很危險。摔下去可是會沒命的。”
舒藍垂眸斂去眼中神色,搭着他的手站起身,而後狀似不經意的說:“危言聳聽。這懸崖也還好吧,我看也就三十幾米高?”
坤涯搖頭:“這可是盤城最好的眺望點了。你腳下這懸崖,垂直高度四十五米。而且這裏浪急,水面不平,摔下去非死即殘。”
舒藍似笑非笑:“你是想說,你這‘空中花園’不是浪得虛名?”
坤涯牽着她的手,微微躬身:“知我者,唯卿爾。”
舒藍被他這東施效颦一般的秀文墨膈應得晚飯都要吐出來了。卻只一言不發,含笑回握住坤涯的手。
“說吧,來找我什麽事?”
坤涯摸了摸鼻子:“沒事就不能找你?”
舒藍:“不是不能,而是不符合你精打細算的風格。”
坤涯輕咳一聲,勉強掩飾着被戳穿的尴尬:“實驗室今晚跟我回話了。配方沒問題,下月就能投入生産。”
舒藍挑眉看着他。
坤涯被舒藍那雙漂亮的柳葉眼一睨,不免有些心神蕩漾,繼續說道:“謝謝你,願意相信我,跟我合作。”
“老板!”一個中年男子從花園另一頭疾行而來。他行色匆忙,走到坤涯跟前時,還微微喘着氣。
男子看了坤涯一眼,又看了站在他身側的舒藍一眼,欲言又止。
中年男子是目前坤來一系的二把手,坤涯的左膀右臂。他之前一直跟着坤涯父親,坤涯父親去世後,又繼續跟在坤涯身邊做事,很是忠心耿耿。
坤涯微微蹙眉:“有事直說。舒藍不是外人。”
中年男子:“這些日子暴雨連綿。剛才發生山體塌方,壓斷了我們的供水管道。山腰處還有兩塊巨石堵住了盤山公路。”
坤涯:“主宅現在斷水了嗎?”
中年男子點頭。
坤涯有些煩躁:“那還等什麽,趕快安排人手去搶修啊!”
中年男子:“我已經調集山腰上五個哨卡的弟兄們去幫忙了。”
坤涯微微點一頭:“先清理攔路山石,然後再搶修水管。需要多久?”
中年男子擦了擦額上的汗:“保守估計,一天一夜。”
坤涯皺眉:“太慢了,再加派人手。”
中年男子頓了頓:“要不要向盤城消防和巡警求助?”
坤涯盯着他:“你腦子壞了嗎?據點那些東西是能見人的嗎?要是被條子鑽了空溜進去,再拍個照什麽的,鬧出事來,你去擺平?”
中年男子:“沒有,我也就這麽一說。”
坤涯揮了揮手:“再從據點守衛裏分派些人手過去吧。”
中年男子:“明白。”
等中年男子走了,坤涯轉向舒藍:“讓你看笑話了。今明兩天水源可能會比較吃緊,你擔待一下。”
舒藍擺擺手:“沒事。天災,可以理解。”
頓了頓,她又嘆了口氣:“哎,本來今晚還想泡澡的。”
坤涯想了想:“倉庫裏還儲存了些礦泉水,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舒藍笑着看他一眼:“還是別了吧。我可不想招你手下記恨。”
坤涯冷哼一聲:“誰敢?”
末了,又覺得有些心虛,便按下這茬不提。
黎宴成已經十天沒見到舒藍了。
這些天以來,每天都有人準點送水送飯。但除此之外,黎宴成再沒有見過第二個人。除了每次來送飯的下人,這世上仿佛已經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坤涯也沒來找他的麻煩,這說明舒藍和他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至于走到哪一步,尚且未知。
黎宴成一邊休息,盡可能的恢複體力讓身體機能調整到最好的狀态。一邊,又在暗中等待着。
他知道,舒藍終究會來找他的。她既然把他關押在這裏,那自己必定是她計劃中的一環。
淩晨兩點,黎宴成忽然感到左下腹位置傳來類似被羽毛搔刮似的酥癢感。
甫一醒來,他就知道,那不是羽毛。而是手指。
女人的手指,纖細光滑,指腹輕柔的在他的皮膚上摩挲着。她手指觸碰的那個位置,是一處被鋼筋貫穿的陳年舊傷。傷口愈合後,留下一個硬幣大小的圓形疤痕。每逢陰雨天氣,後腰會隐隐作痛。被人觸碰時,依舊敏感。
黎宴成‘啪’地握住那人的手腕,睜開眼。
囚室裏沒開燈,眼前一片黑暗。但黎宴成的夜視能力極好,所以他幾乎是在醒來的瞬間,就看到了床邊坐着的那個人。
然而,黎宴成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那個突然出現在囚室裏的人,而是轉頭看向天花板上挂着的那個監控攝像頭。
而後,他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坐在床邊那個人慢慢起身。身形婀娜窈窕,腰細腿長,短發飒爽,不是舒藍又是誰。
“監控畫面被我置換了。未來四小時內,他們看到的畫面都會是你在床上睡覺的樣子。當然,我相信,這時候他們自顧不暇,也沒人會來管你的情況。”
黎宴成微微蹙眉,消化着舒藍話裏藏着的信息。他想要坐起身,卻忽然發現手腳又使不上力了,和他被綁走那晚的情況及其相似。
他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舒藍:“你,又給我下藥了?”
舒藍輕嘆一聲,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了一件不相幹的事:“雖然你在傷口處用了紋身掩蓋,但那麽凸出的瘢痕,只要一摸就能摸出來。畢竟,是那麽粗的鋼筋。”
黎宴成有一瞬間的沉默,片刻後才問:“你看到紋身了?”他聲音裏,藏着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緊繃。
舒藍似乎笑了一下:“嗯,是你的風格,紋個名字縮寫,都不弄個絢點兒的花啊老虎什麽的。不過,能把一個字母紋得這麽有格調,這紋身師手藝不錯。”
黎宴成又沉默一瞬,只問:“為什麽下藥?你做了什麽?你現在又想要做什麽?”
黎宴成剛說完,就感覺到手心被人塞入了一個冰涼的,金屬質感的小方塊。
舒藍在黎宴成床頭緩緩蹲下,将唇貼近黎宴成耳畔,低聲同他耳語:“這個USB裏,是提安想要的新配方。這是根據今年年初在A國出現的新型毒|品分析得出的配方。”
黎宴成擰眉看向她:“配方是真的?!”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舒藍為了引提安入局而設下的一個幌子。
“是,也不是。我們調整了裏面一組化學元素的細微參數,這點細微變動很難被驗出來,卻會讓成品的毒性大幅降低。”
舒藍說着,又往黎宴成手中塞了另外一樣東西。那形狀摸着,應當是一把鑰匙。
黎宴成瞳孔微微一縮,立刻明白過來,那是鐐铐的鑰匙。
“舒藍,你到底想要……”
“你身體裏的藥,沒有副作用。”舒藍直接打斷了黎宴成,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只繼續快速說着,“這藥的藥性很低,一個小時後,你就能恢複行動。”
“提安那邊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在山腰和坤涯的人交|火上了。”
“你的東西,還給你。”
說話間,舒藍又将幾樣東西放在了黎宴成枕下。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他的手機,手表,和槍。
“兩包彈|匣,夠你用了。手機裏有坤來整個據點布防的草圖。以你的能力,別的我也不用多說了。”
“我不同意。”黎宴成忽然握住了舒藍的手腕,眼神和聲音裏都帶着明顯的痛楚,“不要去。”
雖然之前黎宴成對舒藍的計劃有多種猜測,但始終沒有一個明确的答案。但就在舒藍将USB塞入他手中時,他便已徹底明白過來她究竟想做什麽。但那個答案,偏偏是他最不能接受,也最難以承受的一種。
“別去。”黎宴成艱難地開口說道,嗓音沙啞,語氣裏充滿了懇求,甚至近乎是哀求,“無論你想要做什麽,都不要去。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然而身體裏的藥效,讓他根本沒辦法調用一丁點的手部力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舒藍甩開他的手。
“你沒資格替我做決定。”
舒藍低頭看着黎宴成的臉,彼此的神情都湮沒在黑暗中。
黎宴成掙紮着動了動手指,拉住了舒藍的衣角:“舒藍,這個計劃不成熟……路有很多條,我們可以好好商量。”
舒藍無聲笑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做你該做的事,別浪費這次機會。”
“等等……舒藍!”
他拼盡全力抓住的最後一片衣料,終于也從手中抽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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