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酒席二

苗勤之磨米糕時,錢大哥大嫂夫妻兩也起床了，錢大哥騎上自家的小三輪去菜市場。他們前些天就和菜市的肉販子和魚販子商量好，讓他們幫忙留東西,今天趕早去拿回來就成。

錢大嫂則在廚房燒開水準備殺雞，水燒開後，苗勤之的米漿也磨好了,他接過大竈開始熬米漿。

熬好的米漿裝在瓷盆裏,用涼水浸着，等到溫度降下來，苗勤之将紅糖水、熟米漿、生米漿還有提前備好的老面攪拌均勻，蓋上麻布，放到廚房角落靜待它發酵,然後就去給錢大嫂幫忙。

恰好錢大哥也回到了家,三個人都是手腳麻利的,不到半小時,十只雞都已經殺好去毛清洗幹淨。

苗勤之直接把雞炖上了，泥爐火炭，砂鍋慢炖。

雞湯鮮美，除了水,什麽調料都不用多放。苗勤之只在每個砂鍋裏丢了一把枸杞,幾片生姜便不再管了。炖上三四個小時,炖到骨肉分離，一咬就化,臨上桌前把泡發的幹黃花放進去,撒點鹽調味,就可以開吃了。

雞煮上後,苗勤之接着處理錢大哥帶回來的豬蹄。剛從屠宰場出來的新鮮前蹄,還是溫熱的，新鮮得很。

苗勤之拿出自己常用的那套刀具，找出專門砍骨頭的尖刀，刮去毛和蹄尖上的硬殼，然後順着豬蹄骨節将整只肥碩的大豬蹄都切成一塊塊，丢進了一口大砂鍋裏。生姜、香蔥、茴香、幹辣椒、料酒、醬油、冰糖，還有泡發的香菇一起丢進去，最後倒入沒過豬蹄的清水，起火慢焖。

豬蹄焖上後，天光徹底大亮，錢大嫂請來家裏幫忙的婦人陸陸續續來了。

村裏來幫忙的婦人雖然不用付工錢，但早晚飯是要供應的。苗勤之就着廚房有的時蔬，炒了一盤爆辣椒，一盤茄子焖豆角，還有一碗爆炒雞血。

新鮮雞血，倒入加了鹽的涼白開裏，攪拌凝固後，下鍋焯水，變色後撈出。辣椒蔥蒜下油鍋大火爆香，加入洋蔥和芹菜，加鹽爆炒至斷生，出鍋前把焯過水的雞血倒進去，稍微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

錢文贏原本是不想要雞血的。雞血味道太大，吃起來一嘴的腥味，沒弄好還會惡心反胃。然而吃到苗勤之做的這碗辣椒爆炒雞血後，他突然發現不是自己不愛吃雞血，而是因為家裏人都不會做。

旺火爆炒，菜裏煙火氣十足。苗勤之對火候的掌控到了極致，這雞血口感爽口，恰到好處，是早一秒出鍋就太嫩，失了彈滑，晚一秒出鍋則太老，口感粗糙。

雞血裏水分十足，一口咬下去，汁水在舌尖爆開的感覺特別美妙。最重要的是沒有一點腥味，反而帶了點洋蔥的鮮甜味和芹菜清新的香氣。

四個字總結，滑嫩香辣。

來幫忙的大媽大嬸原本并不看好錢家請的這麽個名不見經傳，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薅出來的小廚子，覺得錢老大家是想省錢省瘋了，随便糊弄個席面就為了掙大家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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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嘗過苗勤之準備的早飯後才有所改觀，對苗勤之的吩咐也配合許多。

吃過飯，苗勤之把蓮子綠豆沙熬了起來。綠豆沙要想好喝，得把豆沙都熬化了才好。而且天氣熱，甜湯涼下來才爽口，更需要提前準備。

綠豆沙在煮，接着處理粉蒸肉和臘三鮮。五花肉連皮帶肉切成薄片，加入辣椒油、醬油、白糖、料酒及少許雞湯拌勻，腌制半個小時後，把米粉裹在肉片上，均勻地鋪在碗底，然後上蒸籠蒸熟即可。

辣椒油是苗勤之特制的，和一般用幹辣椒面做的辣油不同，苗勤之用的是新鮮青紅辣椒，做辣椒油的鮮辣椒不用刀切，而是用石臼搗碎，搗好的辣椒泥裏沒有鐵質刀具上獨有的鐵鏽味，味道更佳鮮美。不去辣椒籽，也更潑辣。

搗好的青紅辣椒，撒上白芝麻，将炸過香料的熱油潑上去，滋啦啦一聲響，熱油和辣椒發生碰撞，相互融合，形成了獨特的風味。

這樣的辣椒油不耐儲存，一般是街頭巷尾的粉面館做的小碟，随做随吃。用它來做粉蒸肉，便在米香肉香之外又多了一層鮮辣之美。

粉蒸肉上蒸籠後，兩個嬸子端過來一盆泡洗幹淨的幹筍。苗勤之開始炒臘三鮮，筍子最耗油，臘肉先洗淨切成薄片，下鍋，微火熬出油脂，倒入臘魚炸香，然後把幹筍倒了進去，翻炒入味後加水，大火煮開，然後轉小火，炖到上桌即可。

幾道大菜做好後，剩下的都是快火菜，需要大火爆炒。苗勤之看着時間，等到了十一點，賓客上門，酒席開始後，才架起大鍋開始炒菜。

幹燒豬蹄、黃花炖雞端上桌，賓客正吃着，苗勤之開始爆炒牛蛙，熱油下鍋，放入大蒜、蔥段、姜片以及郫縣正宗的豆瓣醬，炒出紅油後，鮮辣椒和牛蛙一起下鍋，撒鹽，翻炒均勻，刺啦一聲倒入半瓶啤酒，蓋上蓋子，焖上三分鐘，出鍋上菜。

牛蛙上桌時，前頭兩道菜正好吃得差不多。另一頭，來幫忙的阿姨也在苗勤之的指揮下，把粉蒸肉端了出來。粉蒸肉上菜，空出來的蒸籠剛好可以用來蒸發酵好的紅糖發糕。

四道大葷吃完，衆人剛覺得有點膩，一大盆早就準備好的涼拌黃瓜端上桌，清涼酸爽的涼拌黃瓜一入口，頓時解去所有膩味。

黃瓜吃完，味厚濃重的臘三鮮上桌，臘三鮮吃到一半，嬸子們端來一盤清炒空心菜，空心菜的做法比較簡單，熱油，蒜瓣入鍋微炸出香氣，倒入空心菜，撒鹽，大火翻炒三十秒斷生，此時出鍋的空心菜還帶着生氣，葉子翠綠，上頭裹着一層清油，入口卻非常清爽。

連上三道大葷兩道素菜後，來客解了餓意，吃菜的速度慢了下來，男人們開始喝酒吹牛，女人們也聊起了家長裏短。

苗勤之接着開始烹饪水晶肉丸，三口大鍋一同運作，一口鍋煮肉丸，一口加熱提前備好的大骨湯，一口給火腿、黃瓜、木耳等配料焯水。

骨湯沸騰，肉丸定型，配菜也焯水斷生。鍋邊擺着一排十只湯盆，苗勤之手裏一只大勺，一大勺配菜，一大勺肉丸，三大勺骨湯，加鹽調味，最後再灑一點點胡椒粉去腥，嬸子們就可以把菜端走了。

水晶肉丸端走後，苗勤之開始打理糖醋魚，腌制好的鯉魚，撒上一層薄薄的幹澱粉，下油鍋炸，魚背上的花刀片炸起，魚肉微酥後撈起裝進墊了荷葉的盤中。

另一口鍋裏調制糖醋汁，白糖和醋在油脂的作用下迅速分解融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酸甜芳香，最後倒入濕澱粉，勾出薄芡。

調好的醬汁淋滿整個魚身，荷葉卷好，最後放進蒸籠蒸上三分鐘。蒸過的魚肉酥軟适中，荷葉的清香和醬汁的味道都融入到魚裏，上桌前再滴上幾滴檸檬汁，更是酸爽可口。

這道菜是苗勤之專門為孩子們準備的，所以沒放一點辣。不過也不需要辣來增加它的風味，糖醋魚上桌後，果然吸引了孩子們的喜歡，酸酸甜甜，一個個站起身，探着腦袋拿筷子往盤子裏夾。

上完糖醋魚，苗勤之接着準備脆皮西瓜夾。這是一道用西瓜和豆沙做的甜點，西瓜切成小方形，中間镂洞，填入紅豆沙。裹上一層薄面粉，熱油炸三十秒至起酥皮。再拿白糖和濕澱粉勾芡，淋到西瓜夾上。西瓜脆甜，裏頭的豆沙軟糯可口。

西瓜夾做好時，蒸籠裏的發糕也蒸熟了。胖嘟嘟，松軟香甜的紅糖發糕一上桌，同樣征服了孩子們的喜愛。小孩們肚量小，吃到這裏也吃的差不多了。一人拿了一塊發糕，就跑到院子門口玩兒。

小孩們吃飽了出去撒歡，大人們也準備吃飯。蘇焖花背鳝、爆辣椒還有醬燒冬瓜這幾道菜上桌，葷素搭配，正好給大家下飯。

蘇焖花背鳝的點晴之處在鳝魚血和紫蘇，鳝魚破開，去骨切段後并不清洗，直接下鍋，能最大限度地保留鳝魚的鮮味。

為了去除帶血的腥味，生鳝段先煎制，煸出虎皮狀，然後下姜末，噴黃酒。之後下高湯和黃瓜條，湯汁燒開後灑鹽調味，大火焖，焖至入味，出鍋前，灑胡椒粉，再丢一把紫蘇葉，就能徹底地增香去腥。

紫蘇葉是一種葉片邊緣鋸齒狀，顏色綠中泛紫的植物，夏天屋前屋後随處可見，煮肉烹魚時随手掐幾片丢到菜裏，能最大程度地去除魚、肉本身的腥味，增加其芳香。

爆辣椒鮮辣刺激，增加食欲，醬燒冬瓜味厚滑軟，能最大程度地中和前者帶來的刺激感。一群人就着焖鳝魚、爆辣椒和醬冬瓜，連吃兩大碗米飯。

吃到肚皮鼓起，肚子裏再沒有一絲空隙，才舍得放下碗筷。

這時，一盆涼鎮的蓮子綠豆沙端上桌，蓮子和綠豆都熬化了，綠豆皮苗勤之都細致地過濾了去，只留下濃稠清幽的湯水。

綠豆沙上幽幽透着涼氣，衆人突然覺得肚子裏還是有點空隙呢！飯菜是飯菜，幹綠豆沙什麽事兒？

一碗涼鎮綠豆沙下肚，一股涼氣經過嘴巴，滑下咽喉，再到腸胃，瞬間鎮下了熱火朝天吃飯帶來的所有暑熱。

嗝，衆人站起身，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舒坦！

這場酒席，圓滿成功。

上菜節奏快，中間沒有任何停息，不會讓客人吃完上盤等下盤，葷素的安排也非常得當，每道菜上桌時機都是恰到好處，還保證了大夥兒吃到的都是最佳風味。

錢大哥大嫂一直帶着兒子給來客敬酒，聽到大家讨論錢家的席面，話裏話外都是贊美，覺得來錢家吃席值，把随的禮錢都吃回來了。

夫妻兩對視一眼，偷偷一笑。幸好他們聽了弟弟（小叔子）的話，把苗勤之請來了。誰能知道她其實只花費了不到人家一半的錢，就做到了超乎一般的水準呢？

作者有話說：

明天零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