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過年
轉眼就是除夕,這天家家戶戶都忙着準備年夜飯,苗家也不例外。主廚依然是苗勤之,苗老太帶着三個大孩子忙着貼對聯、貼畫,至于苗小喵就只能坐在竈口烤火取暖等飯熟。
過了十二點,村子裏陸陸續續有鞭炮聲響起。苗勤之還差兩個菜,不過十多分鐘,苗家的年夜飯也做好了。大大的八仙桌上擺滿了美食,苗勤之把鞭炮點燃,丢到家門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想起,他忙走進屋,把前後門關上。
一家人上桌準備吃飯,一家之主率先舉起酒杯:“祝新的一年越來越好。”說罷,其他人也都拿起了酒杯。
家裏人少,大家只象征性地互敬幾杯酒,然後便開始吃飯。苗小喵吃了一塊雞肉,兩個餃子,一塊豬蹄瘦肉,一筷子炒粉絲,一個煎雞蛋,最後再喝一小碗竹竿菠菜湯便吃飽了。
家小也沒什麽規矩,不要求一起下桌。她放下筷子,從座位上溜下去,然後跑到了火塘邊烤火。
沒一會兒,其他人也填飽了肚子。桌上有十六道菜,六個人根本吃不完,簡單收拾一下,其他人也下了桌圍着火塘烤火。
苗老太把用過的碗筷送到廚房,堂屋前後門也打開了,倒不是全開,而是微微虛掩着。苗小喵吃飽就覺得困,沒呆多久便回屋睡了個午覺。
等她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堂屋人多了起來,大伯、堂哥還有叔爺爺和堂叔都在家裏,圍着火塘烤火。
便是還放了個托盤,裏頭裝了些花生瓜子紅棗,糖果餅幹。糖果餅幹不算多,主要還是花生瓜子。大人們都很自覺,并不怎麽動那些糖果餅幹。一人抓一把瓜子,一邊閑聊一邊嗑瓜子,嗑過的瓜子殼就直接丢到火塘裏,讓它随着火焰燃燒掉。
見苗小喵醒了,苗老太忙給她穿好衣服,将她放在靠近牆壁背風的位置,然後往她手裏塞了一塊威化餅幹。
這種餅幹又脆又軟,很适合小孩吃。
苗小喵吃着餅幹,就聽到堂叔問苗勤之:“初二要不要去一趟何家村?”初二回娘家,何家村便是苗小喵親媽何小草的娘家。
“她雖然不在我們這個家,但小喵總是何家的外孫女,也該帶小孩看看她外公外婆。”苗大江繼續道。
苗大江一說,苗建軍馬上反駁道:“去何家幹嘛?他們家養出那樣沒有羞恥的女兒,抛夫——”
“咳咳!”苗勤之咳嗽一聲,打斷了苗建軍的話。他瞥了一眼乖乖啃着餅幹,實則豎着耳朵聽大人們談話的苗小喵,搖了搖頭拒絕了:“沒必要。”
自從何小草跑了後,何家就沒有來甜水村看過一次孩子。平時不來就不來,孩子生病也沒見他們出面過一次,想來是不打算認這個外孫了。
何小草是何家的親女兒,當時她和人私奔是很丢臉,可血緣關系是斷絕不了的,更何況還是捧在手心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
何家人和何小草肯定早已和解,且時間都過去了三年,何小草未必沒有新的孩子。萬一在何家遇上了,苗小喵發現她親媽抛棄她,卻對別的小孩呵護備至,小孩心底未必沒有落差感。
若是苗小喵知道苗勤之這一系列的心理活動,必然會說沒有必要。對于她來說,她親媽只不過是一個占據了媽媽這個稱呼的符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她早就已經接受了自己是被親媽抛棄的這個事實,何小草怎麽樣她都不會在乎。
苗大江也只是提一嘴,苗勤之拒絕了,他便說起了其他話題。說着說着,大家就扯到了抱豬仔的事兒上了。家家戶戶抱豬仔都是在年節這段日子。約定好初十那天一起去養殖場抱豬仔後,其他人便決定回家了。
到了五點多,苗東去廚房摸了幾顆小紅薯來丢到了火堆裏。這個火塘從入冬下雪開始就一直在燒着,地上積攢了厚厚一層草木灰。他們把紅薯埋到熱灰裏,仔細蓋好,然後便等着紅薯熟。
烤紅薯其實有技巧,不能用明火烤,就得用草木灰埋着通過火焰燃燒散發的熱量焖熟。明火烤不好把握火候,常常是表皮都燒焦成炭,裏面還是夾生的。但焖熟的紅薯就不一樣了,無需打理,只需要等,聞到空氣裏散發出紅薯的甜香時,這紅薯便算是熟透了。表皮焦香,內裏流糖。
苗東特意選的小紅薯,比較容易焖熟,多拿了幾個,大家都能吃個盡興。吃完紅薯,大家遲遲花生瓜子,又惦記上了家裏的紅糖糕和饅頭。
筷子上插着糖糕和饅頭,放在距離火苗十厘米遠的位置,看着火舌不時舔舐糖糕或饅頭的表皮,沒一會兒饅頭的表皮就變得金黃,還鼓起了泡兒。單吃饅頭沒味道,苗勤之把苗大河送來的野蜂蜜拿了過來,倒了點在碗裏,讓他們沾着蜂蜜吃。
苗大河送來的蜂蜜是正宗的野生百花蜜,不像後來的養殖蜂,都是用糖水和一季花兒催出來的單花蜜。
這些家養的蜜蜂,春天采桃花蜜、梨花蜜還有油菜花蜜,夏天時采荷花,秋天采野菊蜜,還有各種各樣的野花野草,經過一整年的蘊化,一窩蜂才取出不過十來斤的蜂蜜。
這時候的環境也好,沒有什麽污染。所以這百花蜜的味道也別提多正宗的。清甜不說,細品還能聞到各種花兒的芳香氣息。
苗小喵就着蜂蜜連啃了兩個小饅頭。
吃了紅薯,啃了饅頭,間或還吃了些零食餅幹,等到晚上六點多,苗老太熱菜熱飯,她是什麽也吃不下了,只能意思意思喝了兩口湯。
接着是守歲,說了些閑話後,大家也沒什麽好聊的,幹脆雙眼發白盯着火塘看。苗小喵想到了前世每年必看的春節聯歡晚會。
不過後來的晚會就沒有小時候那麽好看了,一大家子往往是坐在電視機前刷着手機。大哥二姐他們是忙着工作,她則是在刷段子。
不像小時候,守在電視機前舍不得眨眼睛。苗小喵有印象的還是幾個東北相聲演員表演的《白雲黑土》還有《不差錢》。
但這個時候家裏都窮,春晚應該是早就開始了,可他們家沒有電視,村裏人也沒有電視,只有隔壁火芝婆家裝了電視,但她一個老太太跟着兒子過年,這會兒不在家。他們也不能為了看電視跑去把她家門撬了。沒這樣的事兒。
于是只能幹巴巴地等着苗小喵等着等着眼皮子就開始耷拉,腦袋一點一點活像小雞啄米。
苗勤之看着,忙把人抱回房,給她擦臉洗腳人都沒有醒。一夜好眠,淩晨苗勤之放的鞭炮都沒有把人鬧醒。
不過她今天早上還是要比往常醒的早,原因是大年初一要拜年。習俗是主人家在家門口插了香,放了鞭炮,表示家裏準備好了,孩子們才能進家裏拜年。
不乏許多醒的早興奮的孩子,淩晨三四點,天還沒亮,就鬧着要起床的。于是家家戶戶放鞭炮的聲音個比個的早——不早也不行啊,不能孩子們都來了,你家還是大門緊閉,都在呼啦啦睡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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