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初一

苗小喵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三個哥哥姐姐已經跟着爸爸在村裏拜年了一圈，裝小零食的袋子都裝滿了，不得不回來騰袋子。

苗小喵哼哼唧唧探出手,在床頭的枕頭裏摸了摸，果然摸出一顆圓溜溜的小橘子。這顆橘子長得是真端正啊，橢圓形,皮子摸着滑溜溜的,上頭沒有一點癞子，顏色也特別好看，金燦燦，像是在發光。

苗南進屋，見她醒了,拿着橘子在看,笑着走了過去,把橘子剝開,掰了一瓣塞到她嘴裏，“吃瓣福橘，來年一年幸幸福福。”

“嘿嘿。”苗小喵順着苗南的手把橘子咬下，然後又要過她手裏的橘肉,掰了一瓣,要往苗南嘴裏塞,“二姐也吃。”

苗南搖頭：“我早上已經吃過了，這是你的,自己吃完。”

昨兒晚上守夜無事,家裏四個小孩就在家裏裝橘子的大缸裏挑橘子,每人一顆,家裏六口人就是六顆橘子,每一顆都是苗小喵千挑萬選的。

大小适中，皮薄肉嫩，顏色金黃，沒有癞子——這樣的好橘子，才當得了福橘。

苗南看着苗小喵吃完，然後才給她穿衣服。

腦海裏不僅想到以前，六歲之前，苗南是沒有資格在大年初一吃福橘的。用她從前那個爹的話說——一個臭丫頭片子，能有什麽福氣，還要吃福橘？

家裏的好橘子從來沒她的份，她就自己去找。十一月份，山裏人的橘子園收獲後，樹尖上還會有一些比較難摘，長得又磕磕巴巴皮厚肉酸的橘子落下來。

這些橘子就是孩子們最好的玩樂和零食。十多歲的男男女女，就拿着竹竿幫着柴刀漫山遍野去勾這些橘子。

摘下的橘子未必會吃，但總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苗南才四五歲，大孩子不樂意帶着她去玩兒。再說，她還要在家裏做家務。只能偷着空爬上山去找孩子們都嫌棄不要的醜橘子，她人小，也不太會爬樹，所以也摘不到幾顆橘子。

在這些橘子裏，她會選一顆最漂亮最好的，留在大年初一清晨吃。

她跑的那個臘月裏，也在雜物房的稻草堆裏藏了一顆橘子，可惜沒能等到大年初一，她就離開了那個家。

那顆醜醜的，沒人要的，但卻被她當成寶一樣的橘子，最好的結局不是爛了，就是進了老鼠肚子裏。

但苗南看着穿好衣裳的苗小喵又想，現在的她早就不需要如從前那般，小心翼翼地藏着一顆橘子。

有人會千挑萬選，然後把她覺得最好的那顆，送到她的手裏。

穿好衣服，苗南接着給苗小喵梳頭。看了眼她身上的紅襖子紅褲子，苗南想了想，給她紮了兩個小辮子。

一身紅彤彤的苗小喵，拿起小鏡子看看，臉蛋紅撲撲的，身上紅彤彤的，唯有兩個小辮子翹着，黑漆漆，看着真像個小炮仗，喜慶地很。

苗小喵點了點頭，滿意地很，過年啊，就是要這麽喜慶。

苗南摸了摸她的小臉蛋，笑了一聲：“臭美。”然後才牽着妹妹出了房門。

苗小喵看向苗老太，雙手合十抱拳，奶呼呼道：“奶奶，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好好。”苗老太笑呵呵地從棉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紅包，塞到苗小喵手裏，“拿着，留着買辣條吃。”

“嘿嘿。”苗小喵也不客氣，抓過紅包，一下子塞到口袋裏。然後又去給父親拜年：“爸爸，新年快樂。紅包拿來，大吉大利。”

“小貪財鬼。”苗勤之笑道，也如言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拿給了她。

等她藏好紅包，又吃了小碗大年初一的餃子，苗勤之才抱着小孩，去村裏拜年。苗東他們三是早就拜過了一部分人家，所以不和苗勤之他們一起。

他們先去的是苗建軍家，李翠芬就給苗小喵的紅袋子裏抓了一把花生蠶豆，李建軍看着不像話，然後進房間摸了一顆蘋果，又抓了幾顆水果糖，這才勉強糊弄過去。

大家都不富裕，各有各的私心，大家初一雖說家家戶戶的孩子來拜年，但給什麽東西是有主人家決定——關系親近的鄰居親戚，就多給點糖，那一兩顆本地不常見的水果，比如蘋果梨子。關系較遠或者平時也沒什麽往來的親戚，抓一把自家炒的花生蠶豆，也能應付過去。

李翠芬給苗小喵抓一把花生蠶豆，這是把她當一點關系也沒有的村裏人對待了。要知道苗恩祖來家裏拜年時，不僅苗老太給他抓了很多糖果餅幹，零食水果，苗勤之還給他拿了個小紅包。但一想李翠芬的為人，苗勤之也懶得和她計較了，否則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從苗建軍家出來，他們又接着去了苗大江、叔祖、村長家。除了常規的水果糖威化餅幹外，苗小喵居然在村長家拿到了一包紅燒牛肉面。

泡面哇，苗小喵忍不住都要流口水了。除了她那包，三個哥哥姐姐也都得到了一包泡面。總共四包呢，能吃好久了。

苗老太當即決定中午煮一包。燒一鍋水，放入紅薯、豆腐圓子。水開後，加入餃子，煮至半熟，然後放入泡面和調理，最後再加入豬肝和洗淨的菠菜，一鍋噴香的泡面餃子就煮熟了。

七八個餃子，一小筷子泡面，四五顆圓子，再加一些豬肝片和菠菜葉子，連湯帶料一大海碗，別提多豐富了一頓中餐了。別說什麽早上吃過餃子中午再吃餃子會不會膩，餃子哪有不好吃的？更何況還有那麽香的泡面調料在裏頭，苗小喵是吃得頭都不擡。

暖烘烘的吃完，肚子都鼓了起來，圓溜溜的。下午沒什麽事兒，拜年早上都拜完了。下午都留在家裏圍着火塘烤火。晚飯吃的是昨天年夜飯的剩飯剩菜，苗小喵中午吃得飽，下午零食沒斷過醉——糖、餅幹、桃酥、罐頭、烤紅薯、烤栗子、橘子、蘋果……總之，沒有閑過。到了晚上就不怎麽吃得下飯了，只喝了一碗炖雞湯，然後就洗漱上床睡覺了。

苗老太和苗勤之也睡得早，除夕也守夜，初一起的又早，整個人都有些熬不住，天一黑，洗漱完，把門栓一塞，也都上床睡覺了。

苗小喵這一覺睡得十分飽滿，等她醒來，就聽到二姑和奶奶說話的聲音。原來，姑姑他們回娘家來拜年了。

本來爸爸也應該帶她會外婆家拜年的，但她媽那件事不體面，兩家基本上算是斷了往來，所以在初二大家都忙着回娘家時，他們家反而是最輕松自在。

大年初三，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爸爸就有酒席要辦。所以他便想着趁初二，姑姑一家回來拜年，請姑姑一家還有小叔爺，村長還有祖爺一家吃飯。當然，請的都是家裏長輩，比較年輕一輩要回娘家拜年。晚上吃過宴席，姑姑也說了請客的日子，就定在初五中午。前四天，大家還是家家戶戶去拜年，從初四初五開始，零散的拜年的人少了，家家戶戶才開始辦酒席請親戚吃飯。

苗小喵有些期待，以前去沒去過姑姑家，她不記得了。但能到處吃席，依然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事兒了，尤其對小孩子來說。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