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東海龍宮(一)

白景雲一進廳堂就仿佛黏在了裏頭一樣,龍素素看着緊閉的門,看得如癡如醉。

“素素姐,”和鈴從軟塌上跳下來,蹲在龍素素面前,“我們來玩吧。”

“玩?”龍素素眼睛死死盯着那門縫,“玩什麽?”

和鈴想了想,把雙手舉到頭頂上,“我給你扮兔子玩好不好啊。”

龍素素眼睛從門縫上移了過來。

和鈴一看有效果,鼓起嘴,眨巴眨巴眼,在原地蹦跶了兩下。

“噗嗤——”龍素素掩着嘴笑了,朝她招了招手。

和鈴笑嘻嘻地蹦跶過來,沒想到肉呼呼的臉又落到了龍素素的魔爪裏。

“不行不行,太可愛了,”龍素素看着她大大的杏眼,“我都想生個女兒了。”

和鈴苦哈哈地從龍素素的魔爪裏掙脫,“你女兒要是這麽被你揉臉,會哭的。”

龍素素托着腮看着她,輕嘆一口。

“姐姐怎麽了?”

龍素素一拍桌子,猛地起身“老娘怎麽就沒想到呢!?”

和鈴吓了一跳,手腕的鈴铛沙沙沙響了好久。

哎喲喂我的娘诶,這姐姐連粗話都用上了。

“老娘長得這麽美,哪個男人看到老娘不是拜倒在石榴裙下,但偏偏白景雲就不,”龍素素抱着胸仔細端詳着和鈴的臉,“合着是個喜歡可愛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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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姐姐好漂亮啊。”和鈴站起身,笑道,“不要吊死在一棵歪脖樹上嘛。”

龍素素輕輕一笑,笑得和鈴頭皮發麻。

“老娘我一般是很和氣的,但碰到一件事,我會動殺心。”

和鈴往後退了兩步。

“就是當這個人誇我好看的時候。”

和鈴扯了扯嘴角,笑得尴尬。

龍素素舉起手,尖銳的指甲朝着和鈴的脖頸靠近。

“你在數什麽?”龍素素用指甲戳了戳她脖子。

“我需要死幾次。”和鈴老實道,但龍素素似乎沒有把她的話放在耳裏。

“竟然有人脖子上都是軟乎乎的!”龍素素驚呼道,“不行,你別走了,讓我揉個夠。”

“姐姐……”

龍素素揉着她的臉,半晌才想起接起前面的話頭,“我不殺你,是因為你是我第一個看到,真心誇我好看,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有着猥瑣想法的。”

“所以……你喜歡白景雲是不是因為他連看都不看你,一點也不被你的美色吸引?”和鈴從龍素素的指縫中,艱難地講完這句話。

龍素素頓了頓,揉得更狠了,“你管!來,給老娘再表演一個兔子。”

“兔子,兔子……”和鈴眨了眨眼,“我好像,忘了一個人。”

龍素素莫名其妙。

侍女急匆匆地來報,“公主,公主,有人擅闖龍宮!”

“啊!”和鈴拍手,恍然大悟,一個箭步往龍宮門口去,“壞了,壞了,你們手下留情啊,別給打死了!”

顏免在一衆侍衛的猛攻之下東躲西藏,還不忘叫嚣着,“我要進去!我要見鈴兒!”

龍素素帶着和鈴從宮門中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你的風流債?”龍素素挑眉。

和鈴抽了抽嘴角。

一衆侍衛見着公主出來鎮場,紛紛停下了攻擊。

“鈴兒!”顏免看見和鈴,眼睛一亮,急急沖了過來。

和鈴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應該狠狠斷了顏免的念頭,免得牽扯太深。

要說之前,她和白景雲都是采取不反對你跟着的态度,可她看到少年晶亮的眼神,開始有點于心不忍。

如果他知道,自己能這麽跟着的原因是出于對兔族的懷疑,甚至是兩人之間拌嘴的道具,是不是會很傷心,然後就此放手?

“白景雲呢?”顏免道。

“跟龍王商讨水災一事,”和鈴道,“我們此來是公務,煩請顏公子不要再跟着了。”

顏免看着和鈴冷漠的臉,一時間愣住了。

龍素素看着二人,玩味一笑。

“那,我可以幫你們。”顏免打起精神。

和鈴笑了,“怎麽幫?”

“……你,在嘲諷我法力不夠。”顏免眼神暗了暗,垂下了頭。

“回去吧,沒意思。”和鈴道,“你知道的,對不對?還是一定需要我給你一個答複?”

“我……”顏免捏緊拳頭,猛地擡頭,“我想跟白景雲說幾句。”

和鈴看着面前水嫩的少年,他本來華貴的衣衫已經在摸爬滾打中沾了灰土,擦破了邊角,顯得狼狽不堪,面上肌肉在用力,有些猙獰,似乎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那通紅的眼珠裏已經盈滿了水光。

和鈴嘆了口氣,“他在屋裏跟龍王……”

“報——”侍女尖銳的嗓音打斷了這邊的對話。

龍素素皺眉,看着急急奔來的侍女,“什麽事慢慢說。”

“狐王殿下不見了,”侍女支支吾吾,“還有龍王大人,他,他……”

侍女看着龍素素慘白的臉色,斟酌着道,“……大夫已經去看了,公主,公主莫……慌……”

衆人心知大事不妙,火速往廳堂趕去,只見廳堂之內窗戶大開,絲毫不見那高俊的身影,地面上一灘暗紅色血跡觸目驚心,龍王正躺在這汪血跡中,面上還帶着難以置信的驚訝,胸口的一個大窟窿已經凝起了血痂,似乎已經受害多時。

龍素素垂眸,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眼。

和鈴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按照白景雲的說法,東海龍王一族常年以來相安無事,看上去也不太像要生事的模樣,所以這幅局面不太可能是龍王內部策劃,應該是遭遇到了什麽不測。若真是外頭的刺客,那白景雲的消失很有可能是因為什麽重要的事去追兇手了。

龍素素是龍王獨女,龍素素又對白景雲芳心暗許,從未出嫁,因此龍王一死,主持大局的應當只能是她。

龍素素擡眸,眸色平靜如水。

“來人,”聲音擲地有聲,“把他們二人抓起來,押入大牢,嚴加看管!”

白景雲追着前方的黑影浮出了海面,沿着海面飛快地掠過。

“景雲,你別追了!”

“閉嘴!”

黑影朝着手裏的人質惡聲道,白景雲眉頭緊鎖,捏了訣加快了速度,手中藍光浮現,片刻之後,黑影面前冰劍落下,擋住了他的去路。

黑影見自己的去路被擋住,也毫不驚慌,轉過身子悠悠地看着白景雲靠近。

“放了她。”他手中冰光隐現。

“景雲,快回去吧,龍宮一定天翻地覆了……呃……”少女焦急道,卻話還沒說完,就被黑衣人捏住了脖頸,痛得說不出話。

白景雲眸色沉了沉。

面前這黑衣人身形詭異,暗中偷襲殺了龍王,又挾持人質将自己從龍宮支開。可這人質偏偏又不能丢下不管,這是自己母系宗族極北之地白狐一族的公主,白珏。

九尾狐與白狐常年保持友好往來,他自小也去過不少次極北之地,妖術也頗受白狐族族長,也是白珏的老爹白恩的點撥,因此于情于理,白珏都不能丢下不管。

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白珏放着公主好好的福不享,隐姓埋名來到東海龍宮當個侍女是什麽意思。

“英雄可不是那麽好當的,”黑衣人冷哼一聲,“若有本事,你來殺了我便可。”他一手拍暈白珏,将她扔在了一邊,挑釁似的看着白景雲。

白景雲眯了眯眼,這人的法術雖說不弱,但應該是遠遠及不上自己,這麽不急不慢的樣子,想必是有什麽殺手锏在手。

白景雲右手冰光乍現,不一會兒泛着寒氣的冰劍便破空而出,帶着劃破一切的氣勢朝着黑衣人沖了過來。

“呵……”黑衣人閃避不及,身上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可鮮血卻未從傷口噴出,仔細一看,傷口已經被冰劍凍住,皮膚泛起了凍傷的青紫色。

“果真,師承極北之地的寒氣不容小觑。”黑衣人自言自語道。

“哦?”

背後傳來淡淡的男聲,上揚的尾音令人不由自主地打顫,黑衣人汗毛倒豎,還未來得及朝後看,一個肘擊已經朝他的腦門狠狠砸了過來。

“跟我打架,你還有閑工夫說話?”

轟隆巨響,黑衣人摔在了不知何時已經凍結的海面上,活生生陷進去了三分,冰面的寒氣凍得人手腳發麻,沉重地擡不起來。黑衣人剛剛扭過身子,從寒氣中略微緩過了神,冰劍的利刃已經朝着他胸口刺來。

白景雲運起妖力,将它灌注在這一劍之上,朝着黑影飛快掠去,本想着這一劍便能結束,可在劍刃刺上那人的胸口前一刻,他看見了黑衣人勾起的嘴角。

大事不妙。

白景雲一驚,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劍下的人竟然換了張臉,連周圍的景物竟也一同變了。

一樹桃源,桃花千百年來第一次凋零,紛紛揚揚地落下,落到她的揚起的發梢上。

她的臉龐決絕而又絕望,一滴淚水劃過面頰,她跪在繁花鋪成的地面,伸手握住他顫抖的劍刃,往自己的胸口狠狠捅去。一切來的這麽突然,他甚至連收回劍的時間都沒有。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他的視線。

白景雲感到自己胸口劇痛,他低頭一看,利劍沒入胸腔,從背後穿出,劍的那端是冷笑連連的黑衣人。

幻術……

“诶诶诶!你們這也太武斷了吧!姓白的不見了就抓我們?”顏免用力拍打着面前的鐵欄杆,而負責看守的獄卒用冰冷的上鎖聲回答了他。

“後悔來找我了吧。”和鈴盤腿坐在牢房地面的枯草堆上。

“這兩碼事!”顏免看着她一點也不急的模樣,有些詫異,“不對啊,你跟那龍女關系看上去還挺好的,怎麽也不求求情。”

“她還對我們不夠好啊?”和鈴聳了聳肩,“要關系不好,這會兒我們腦袋已經搬家了。”

顏免怔了怔,和鈴看他嘆了口氣,“抱歉,拖累了你。”

“哎,不關你的事,”顏免擺手,“只是白景雲現在到底在幹嘛。”

是啊,在哪呢?

和鈴看着牢房裏透着亮光的小窗,無由地胸口一陣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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