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誤入兔族(二)

“吱吱吱——”一只紅黑相間的小瓢蟲落在了肩頭。

“喲,狐王殿下,”小瓢蟲動了動鼻子,聞了聞味道,“這間屋子裏是哪家的姑娘,看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

白景雲要叩上門扉的手又放下,垂了垂眼簾,走進了對面那間屋子,又看了那邊緊閉的門,終究還是輕輕合上了自己的門。

其實要是白景雲最後進了那間屋子,那也許我們後面的故事可以直接進入和諧快樂的結局。

但他沒有。

“那好像不是只狐貍啊,不是本族的姑娘?”瓢蟲不死心地接着問。

“入紅,你是想成親了?”白景雲不鹹不淡道,“我記得叔父那邊還有一只蠢蠢欲動的母瓢蟲。”

這瓢蟲是極北之地白狐一族留給他的寵物,嗅覺驚人,從小便養在身邊,才是今日這幅沒大沒小的模樣。

名叫入紅的瓢蟲抖了抖身子,他知道那只母瓢蟲,每次見到他都兩眼放光地猛撲上來,然後往他臉上狂親,塗上一頭一臉黏糊糊的口水,更要命的是碩大的身軀壓得他不能呼吸,幾乎要兩眼一翻暈過去。

“找到清瑤了?”

“找找找到了,”入紅忙不疊道,“在後山那邊,好像是被困進某個石洞裏頭了,性命無礙,但暫時出不來。”

“這石洞挺能耐。”白景雲冷哼道。

入紅往邊上躲了躲,省得那股子寒氣凍得他翅膀都扇不起來。

“你幫我看着對面的那個姑娘,她有什麽動靜叫我。”白景雲起身,捏起了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消失了。

入紅呆愣愣地聽着空中彌散的餘音。

這麽上心的?是不是要跟極北之地那頭報一報,準備準備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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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紅從門縫裏娴熟地飛進飛出,悄悄進了對面的屋子。

霎時,一股湧動的魔道之力将他小小的身子掀在了門框上,暈了過去。

這頭,顏免感到頭頂的異樣,擡頭一看,差點沒被鋪天蓋地的雞骨頭給吓懵。

牧歌拍了拍油膩的手,從樹上一躍而下,脫去了僞裝。

“哇靠!小姐你幹嘛!”顏免心有餘悸地躲過一頭油膩,轉頭便看見牧歌好整以暇的笑容。

一衆侍衛聽得院中異樣,原想沖上來生擒此人,可見着少爺似乎與這人是舊識,都齊齊地愣在了原地。

“問你點事咯。”牧歌道。

“你求人這個态度啊?!”顏免瞪她,一副被人調戲了的未出閣大姑娘模樣。

“噗嗤,”牧歌捂着肚子笑了半晌,才緩過勁兒,“行行行,是我态度不好,抱歉了小少爺。”

顏免白了她一眼,“還笑,還笑!你還偷吃雞,我會幫你就見鬼了。”

“哎哎哎,我認錯了,”牧歌把他拽回來,“我真就問你一點事兒。”

顏免哼哼了一聲。

“你們兔子什麽時候開始吃起了葷?”

顏免擰起了眉頭,“好像挺久的了,我爹說是族裏人體質不好,特地對族人改革的。”

“兔子常年吃草體質不好?”牧歌摸了摸下巴,“看你們活蹦亂跳了幾千年了,怎麽就這幾年突然體質不好了?”

“不過我沒吃過啊,”顏免道,“我爹老是逼我吃,可這玩意太膩了,我不太喜歡吃。”

牧歌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你們的雞平時放哪?”

“冰窖裏凍着的,要吃的時候拿出來燒。”

“帶我去冰窖。”

顏免帶着牧歌,左拐右繞地避過了守衛,從偏門進了冰窖。

“小姐啊,我這可是違了我爹帶你來,被人發現是要受罰的,”顏免哆嗦着裹緊了外袍,“你要沒事,我就先撤了。”

牧歌挑着眉,拽住他的衣領,“我不認得路。”

顏免的臉都凍僵了,笑容看上去勉強地很。

牧歌嘆了口氣,松開他的衣領,“你可知道,為什麽白景雲要來你們此處?”

顏免怔了怔,“你都知道他來了?”

“是啊,連我都知道了,”牧歌道,“現在只有兩個人不知道,一個是和鈴,一個是你,”她頓了頓,“和鈴不知道是因為白景雲故意要瞞,你不知道麽……”

顏免聽着她拉長的語調,只感到腦袋上被重重敲了一擊。

“是因為你太蠢了!”

牧歌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樣子,好笑道,“妖界各地水災橫起,是因為幾百年前真水珠的失竊,這麽多年下來,我們一直在查真水珠的去向,唯一能找到的就是東海龍王,但偏偏龍王在真水珠失竊的時候與歹徒搏鬥,元氣大傷,閉門養傷至今,剛一出關就糟了暗算徹底死透了。”

“但是龍王在死前留下了一條線索,線索指向地處西南腹地的兔族地界,所以從上次東宮之行開始,白景雲就有意無意地壓制着兔族的行動,雙方之間火藥味越來越濃,”牧歌看着他道,“上次白景雲借了個由頭給你趕回了兔族,也是因為不希望你留在敏感地帶受到不必要的牽連,結果你又跑了回來,還順帶着把和鈴又拐了過來。”

“白景雲瞞了和鈴所有的事,就是為了不讓她察覺到異樣追到這裏,結果你直接把人帶來了。”牧歌攤了攤手,“我要是白景雲,我大概能現在把你掀死。”

顏免抖得更厲害了,不知道是因為冰窖,還是因為牧歌的話。

“所以,我是不是一根巨大的攪屎棍啊?”

“是,”牧歌斬釘截鐵道,而後話鋒一轉,“不過,這等大事還是要兩人一起面對的好,不經商量就一人抗下所有的事也并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好事。”

顏免被她繞糊塗了,晃了晃腦袋,“所以,前些日子白景雲公務繁忙是在忙關于真水珠的去向,以及壓制我們活動的事情。”

牧歌點了點頭,“我們現在把懷疑的目标鎖定到兔族身上,清瑤就被派來查探這些,但遲遲未歸,所以白景雲此來一方面是為了試探顏予淮,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找回清瑤。”

“那你來幹嘛,還來冰窖?”

“我來的時候在兔族轉了一圈,看見此處冰窖守衛最重,”牧歌道,“你方才還說,你爹嚴禁你來此處,試想,普通的一個冰窖哪需要這麽嚴加看守,所以冰窖裏面定大有乾坤。”

顏免想了想,也覺得有理,可是随着先前邊走邊說,兩人已經走到了冰窖的盡頭,除了冰凍着的雞,兩人并未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牧歌眯着眼,借着火折子的光四處打量。

“你看啥呢。”顏免凍得在原地蹦跶。

牧歌瞥了他一眼,“老娘的眼睛祖傳視力賊好,附帶透視功能,平常看透你們心裏那點小九九不在話下,努力努力看透這石壁也可以。”

顏免挑眉,“這麽厲害,那你倒是說,我腳下踩着的是什麽。”

牧歌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順着顏免的指尖向腳下看去,穿過冰層土壤,還沒看清底下的情況,整個人猛然被吓出一身冷汗。

“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顏免小心翼翼道。

“不得了了,”牧歌抹了把額頭,“這冰窖底下不對勁,我使個法術讓你也看看。”

牧歌從懷中掏出一枚透明的鏡片,借着火折子的光将它投在地上,兩人腳下頓時出現了一塊面盆大小的光斑。她捏起了決,光斑中間頓時出現了一些畫面。

“這什麽玩意,黑不隆冬的。”顏免歪着頭。

“不對,裏面有東西的。”牧歌又加了道法術進去,黑糊糊的畫面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影子。

“這什麽東西,活的麽?”

顏免正仔細盯着看的時候,黑影突然一個閃現在畫面中,慘白的獠牙和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之中顯得尤為清晰。

黑影張開了口,嘴裏血紅一片,幾乎要從畫面之中透出。

顏免感到耳旁出現了一些模糊的聲音。

——你就是個廢物。

——不,我不是。

——你喜歡的人喜歡別人,誰都不喜歡你,你還眼巴巴地去人家面前。

——和鈴她是……

——其實她可煩你了,可讨厭你了。

——不會的,不會的……

——怎麽不會呢。現在她在哪?跟別人快活呢!明明給她燒雞吃的是你,帶她來這裏玩的是你,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跟你玩的樣子啊。

——不,不,不……

“啪!”

右臉頰開始火辣辣地疼,顏免摸了摸,好像是腫了。

“啪!”

左臉頰也開始疼了,顏免又摸了摸,大概是腫的一樣高了。

耳畔的聲音漸漸消了下去。

顏免看着面前随時準備扇第三個巴掌的牧歌,牧歌指了指他的另一只手,顏免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不知什麽時候攥着匕首,而匕首的尖端正對着牧歌的喉嚨。

“醒了?”牧歌見他的眸子漸漸恢複清明,松了口氣。

“怎麽回事?”

“是怪我不好,你法術不夠高,擋不住這魔物的蠱惑。”牧歌搖了搖頭,“沒想到這蠱心魔已經滋長到如此地步,只是透過這面鏡子間接受到蠱惑,我也僅僅是能勉強保持清醒。”

“蠱心魔?那種能調動萬物內心負面情緒的魔物?”顏免臉色煞白,“聽說只要受到了蠱惑,即使是至親也能殘殺,這麽可怕的東西為什麽會在我家冰窖底下。”

“別想了,此地不能久留。”

牧歌提着顏免的領子,按着原路返回,一路狂奔。

顏免的腦袋被狂風呼呼地灌,倒是瞬間清醒了很多。

“我再問你一遍,你确定你沒吃過你家的燒雞?一只也沒吃過?”

“沒有,奶娘說我從小一吃就吐,聞到味道就躲遠了。”顏免突然臉色一變,“那魔物在冰窖底下,不會将魔性滲到雞裏面去吧?”

牧歌沒回答,只是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突然在一棵樹上停下了腳步。

顏免從樹上望下去,只見不遠處的滿院狼藉,院裏的幾棵參天大樹通通成了焦炭,屋瓦也損毀地七七八八,掉落了一地,似乎還有被燒焦的痕跡。

“這裏的确是……”牧歌看向顏免。

“沒錯,”顏免點頭,“是和鈴與白景雲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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