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誤入兔族(三)

一陣窸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清瑤吐出嘴裏叼着的碎草,放下翹着的二郎腿,撐起身子警惕地擡頭看。

一塊大石直直往他臉上砸來。

“讓你來查兔族,你倒躺在石洞裏睡覺?”

“叔啊,王啊,你這是想讓我毀容麽?”清瑤險險躲過石塊,拍拍塵土從地上站起來。

白景雲抱臂,挑眉看着他。

“我這是有理由的。”清瑤解釋道。

清瑤指着面前的石牆緩緩道來,他初來兔族地界,經過多日打探,确定了後山祠堂有些不同尋常。果不其然,他在祠堂之中找到了機關,機關開啓之後一條暗道通往這後山的石洞。

清瑤順着暗道一路深入,一路大小機關不斷,到了最後一道機關,也就是這面石牆面前,他解不了了,同時後路又被封住,所以被困在這裏的他只能躺着偷個懶。

“你看這石牆上頭,其實是由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組成的,石塊是能夠按下去的,其中有一定的順序,”清瑤指着石牆道,“而且這石塊的排列順序是六個時辰換一次,二十次為一個周期,但恰巧我只會解其中的一個陣,所以只能在這裏一直等。”

白景雲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畢竟在機關方面,狐族無人能出清瑤左右。

清瑤拍了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躺下等等。

白景雲摸着石壁,似乎是查看機關的樣子,突然周身散發一道寒氣,清瑤一驚,還未來得及出手阻止,只聽咔嚓咔嚓的聲音,石牆在二人面前頓時灰飛煙滅。

“王啊!叔啊!你這是要讓我們死在這裏嗎?”清瑤反應過來,急得上蹿下跳,“我留意過這個石洞啊,機關很多的啊!”

白景雲淡淡地看着他跳腳。

清瑤跳了半天,半點動靜也沒聽見,登時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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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雲指了指牆壁。

清瑤瞧了瞧,又在洞內四處看了看。

“全給凍上了!?”

“這也可以!?”

“那老子這些日子辛辛苦苦地解機關是為了什麽!?”

回答他的是前方又一個機關崩塌的聲音。

“……”

一路往裏走,大約這麽暴力強拆了三個機關,石洞快變成寒冰洞的時候,白景雲收住了手。

“不拆了?”清瑤還沉浸在郁悶之中。

“到頭了。”白景雲道。

呈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間狹小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臺上,一顆淡藍色的珠子正散發着水潤的光澤。

“真水珠。”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

“行了,結案了,總算搞定了。”清瑤長舒一口氣,卻看見白景雲皺起了眉,“覺得太簡單了?”

白景雲收起了真水珠,輕輕點了點頭。

“別想了,先回去吧,至少珠子在手。”清瑤用手肘戳了戳他,“這機關解開了之後又自己合上了,你不會還要一路打碎機關回去吧?”

白景雲瞥了他一眼,“剛剛我怎麽進來的?”

清瑤抽了抽嘴角,只聽得頭頂轟隆巨響,石塊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顏予淮在祠堂裏來回踱着步,一道冰刃朝他砸來。

“晃眼死了。”

顏予淮眯着眼,壓下心中的火氣,好聲好氣道,“白姑娘,你确定白景雲一定會來?”

“我都看見他那只小蟲在這裏轉了圈再回去,他又與白清瑤情同手足,定會來這裏救他。”

光線透過祠堂的門打入室內,半隐半現的臉龐上浮着悠然的笑容,“顏長老不信?我的計劃何時不成功過了?”

“不是不是……”顏予淮看了看她腳邊魔氣纏身的和鈴,擺了擺手,“只是我擔心,按照白景雲的性子會不會直接沖到後山炸了山……”

顏予淮的話音未落,只聽得後山轟隆巨響,一陣響過一陣。

白珏的臉色僵了僵。

正當空氣沉默之時,外頭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應該就是這裏了,狐王殿下應該就在附近。”入紅在二人頭頂上盤旋。

“直接闖祠堂?這麽狠?”牧歌有些不安地看着四周。

“這個點應該也不會有人……”顏免看着祠堂裏頭的人影,覺得自己的臉很疼。

“爹,你大白天祭祖?”顏免抽了抽嘴角。

顏予淮看了看白珏。

白珏挑眉,“小魚也是魚。”

話音剛落,祠堂四周打掃的仆人登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陽光正好,明晃晃地照在那些人空洞的眼中,明晃晃地照在那些人手上鋒利的匕首上,明晃晃地照在祠堂中人明滅的眼中。

顏免在灼熱的陽光下,愣是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冷得他直打顫。

“看來已經來不及了,魔性已經滲入了你的族人心中,這會兒你的族人已經完全□□控了。”牧歌嘆了口氣。

“查的挺快。”白珏冷笑。

顏免沒有說話,他看着祠堂中的人。

那是他的親爹,從小到大,一直那麽和顏悅色慣着他的親爹。

顏免還記得,他爹會陪他玩捉迷藏,有時候還故意躲不好讓他找到。

顏免還記得,他爹會讓他在臉上畫烏龜,然後爺倆相視哈哈大笑。

顏免還記得,他爹會教他背書,就算他貪玩不肯背也舍不得打板子。

而現在眨眼間,他眼中流露出從未見過的淩厲與冷漠,讓顏免恍然間幾乎忘了這人是誰。

“爹……”

“免兒,你過來,”顏予淮臉色緩了緩,眼神恢複了往日的慈祥,“你現在做的很好,趕緊過來,別再跟着他們了。”

牧歌看着他,眯了眯眼。

“我,我,我做了什麽?”顏免愣住了。

“給她喂藥啊,你這可是大功臣,沒有你她才不會這麽容易中招。”白珏走出陰影,随着她一同走出來的,還有和鈴。

和鈴發髻淩亂,披散的頭發蓋住了雙眼,但渾身上下散發的魔氣是怎麽也蓋不住了。

“藥?”顏免瞳孔皺縮,“莫不是,爹給我的那個……”

“壞了,和鈴中了蠱心魔。”牧歌眉頭擰成了個疙瘩,“吃了幾只燒雞應該不至此,那個藥裏莫不是直接種了魔蠱?”

“挺聰明的,”白珏點了點頭,“想不到你們這麽不防備顏免,剛好白景雲又跟和鈴吵了一架,蠱心魔發作,一切的時機都剛剛好,你們可真是配合。”

“你你你,你不是被抓了?”顏免反應過來。

“替身而已,我在這世上有千百個替身,”白珏笑得很溫柔,“你猜,我現在這個,是不是替身呢?”

“免兒,你過不過來。”顏予淮眉頭微皺,語氣也帶上了些怒意,似乎是為兒子的磨蹭感到不滿。

顏免看着和鈴身上散發的魔氣,握緊了拳頭。

“我,不,去。”他一字一句道。

牧歌看着他,眼神緩了緩。

顏予淮看着兒子倔強的眼神,頓時眉眼淩厲起來。

“是不是,為父太慣着你了?”

語音剛落,手持匕首的仆人猛沖上來,帶着呼天喊地的氣勢,将二人盡數吞沒。

顏免手無寸鐵,大腦一片空白。突然身子一輕,自己已經被人提了起來。

“事情要大了,我一會兒回來。”

“什麽?”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魔化了的仆人漸漸散了開去,只見二人站的原地,只留下了一片羽毛。

祠堂之中的二人皆是一怔,沖出祠堂查探一番的時候,一陣寒氣從腳底蔓延開來,将二人凍在了院中。

清瑤跟手上的顏免大眼瞪小眼,“牧歌就這麽把你甩給我了?”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顏免也奇怪,“她剛剛說一會兒回來。”

“發生了多大的事兒,這麽慌張。”

清瑤摸摸腦袋,往院中看去,登時明白了,他想拽住白景雲讓他別沖動,卻發現那人已經沖了出去。

院中的雜碎已經差不多被白景雲凍了大半,相對還是安全,清瑤想了想,随手将顏免扔到了一邊,轉身也加入了戰局。

二人沒想到白景雲直接沖了過來,顏予淮抵擋不住,生生挨了一道冰刃,在胸腹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水順着淌了下來,流到冰透的地面上。

白珏剛将雙腳從冰凍裏掙脫出,眼見着寒光已經到了眼前,也不慌不忙。

白景雲在最後一刻收住了手,他的劍刃之下,和鈴空洞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對她做了什麽?”白景雲咬着牙,嘴裏每吐出一個字便是一股寒意。

“讓她想起一些事情,那些故意被你隐瞞的事情。”白珏笑得柔和,她湊在和鈴耳邊。

“殺了他。”

蠱心魔的威力是由兩者決定的,其一,宿主本身的能力,其二,宿主內心的負面情緒或者是心靈創傷。而這從這兩樣來看,和鈴是最完美的附身者。

桃花灼灼,落英紛飛。花香鳥語,一世繁華。

這樣的場景和鈴在夢中看過了無數次,但她沒有一次像現在看的這般清晰。

她走到河邊,花瓣有些落在了河中,随着河水起起伏伏。

水波之上,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明眸皓齒,一身紅衣,一切的一切,竟是那麽熟悉。

她舀起一捧水,讓水流從指縫中淌下。

她知道,這次應該能記起所有她想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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