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天， 沈宜行送林蕪回老家。他知道林蕪歸家心切， 早上七點多沈宜行就從家出發去了一中。

林蕪背着書包，還有一個行李包， 東西并不多， 無疑一些書和換洗衣物。

沈宜行問：“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林蕪搖搖頭， “已經帶的很多了。”

沈宜行笑，“我聽葶葶說， 你們昨晚出去吃飯了。”

林蕪：“唔，去吃的串串。”

沈宜行：“味道怎麽樣？”

林蕪：“辣味掩蓋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沈宜行笑容越來越大， “秦珩請客的？”

林蕪點點頭。

沈宜行贊許道：“他終于知道照顧人了。”從小到大，秦珩什麽都不在乎，男生女生圍着他轉，現在這樣不容易啊。

今天的路況很好，很快他們就出了城，視野不再見到密集的高樓大廈。

林蕪拿出《有機化學》，沈宜行瞅了一眼。“老師推薦的？”

“孫老師送我的。”

沈宜行略略沉吟，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做什麽？大學學什麽專業？”

這個問題， 她偶爾也會想， 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她習慣了往前走， 生活并沒有給她太多選擇。林蕪搖了搖頭。

沈宜行：“不急。你還有兩年的時間。”

林蕪嘴角動了動，“宜行哥哥，北京好嗎？”

沈宜行望着她， 神色溫柔， “我說好沒有用， 關鍵是你怎麽想的。阿蕪，不要讓自己背負太多東西。阿姨比你想象的要堅強。”

林蕪沒再說話。媽媽如果不堅強，就不會在懷着她的時候，一個人離開老家，投奔姑婆了。

四個多小時後，他們終于到了村裏。

林杉和姑婆昨天就開始準備了，今早天沒亮就醒了。平時就是想念林蕪，兩人也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林蕪一下車，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那種雀躍都流露在臉上。

林媽媽握着她的手，又摸摸她的頭發，四個月而已，她有千言萬語，最終不過一句，“餓了嗎？飯都準備好了。”

林蕪吸吸鼻子，揚起一抹笑意。

沈宜行從後備箱裏拿出禮盒。

林杉輕輕擰眉，“怎麽又帶了這麽多東西。宜行，下次不要再帶了。”

沈宜行：“林姨，一點東西而已，您不要太在意。本來我爸媽也準備過來的，不過年底公司事情太多了，他們走不開。”

林杉心裏嘆了一口氣，“你們已經很照顧阿蕪了。”

沈宜行看了林蕪一眼，“東西有點重，阿蕪幫我把東西拿進去。”

林蕪喔了一聲，宜行哥哥真會轉移視線。

沈父沈母真的準備了一堆東西。知道林家人的習慣，沒有買電熱毯，反而選了兩床羊毛毯，還有很多鈣片。林蕪細細一看，發現這些吃的，很多都是國外進口的。

沈宜行輕聲低語道：“不要告訴她們。”

林蕪咽了咽喉嚨，“我知道。”其實姑婆和媽媽心裏怎麽會不清楚呢。沈家送的東西都是又貴又好的。

姑婆看着兩個孩子往家裏搬東西，她不禁搖搖頭。

午餐很豐盛。

林杉親自燒了五六個菜，冰糖肘子，炒菌菇，還有一鍋土雞湯。

沈宜行很給面子的喝了兩碗湯，“姑婆，這雞湯味道真好。”

姑婆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一臉褶子。“阿蕪，再給宜行夾雞腿。”

沈宜行連忙說道：“姑婆，我吃飽了，真的。下次我還來呢。”

林蕪夾了一個雞心給他。

沈宜行報之一笑。

林杉看着他，“明年你就要去北京讀書了，以後估計就沒有時間來了。”

姑婆眯着眼，“宜行去念哪個學校啊？北大還是清華？”

沈宜行：“是北大。”

姑婆：“那真是老厲害了。我們阿蕪要像宜行學習啊。”

林杉怔愣，“北大真的很好啊。”她的聲音突然間蒙上了一層憂傷，只是林蕪都沒有發現。

沈宜行看的真切，“林姨，怎麽了？”

林杉神色一斂，恢複如常了，“阿蕪也要加油。”

午飯後，陽光曬在小院裏。院子裏曬着蘿蔔幹、辣椒、梅幹菜，時光靜谧如畫。

沈宜行看了看時間去此行。

林杉和林蕪正在包裹東西。東西不值錢，不過都是鄉下自産的，林家人精心準備的。

沈宜行沒有推辭，都收下了。“林姨，姑婆，新年快樂！你們要照顧好身體。”

“一路順風。”

姑婆揮揮手，喟嘆一聲，“宜行是個好孩子。”

送走了沈宜行，林蕪搬了個小馬紮陪着媽媽和姑婆說起這幾個月在學校的事。

林媽媽正色道：“老師們對你這麽好，你更要努力啊。”

“我知道的。”

“你璇璇姐姐現在生意做的挺好的，我們做的包，在網上賣的不錯。”

林蕪握住媽媽的手，她輕輕撫摸着指尖上的針頭。

“沒事。”林媽媽一臉滿足，“璇璇挺厲害的，在晉城租了一家店，還在網上開了網店。”璇璇大名趙玉璇，比林蕪大七歲，今年才22歲。職高畢業之後，就在外面公司上了幾年班。暑假的時候和家裏的親戚借錢，終于湊到了租金，于是開起了店。

“一個包給我五塊錢，這幾月我攢了4000多塊。”這些錢，她都攢着，以後等林蕪上學花。

林蕪默默低下頭，她沒敢算，媽媽要做多少個包，才能攢到4000塊。她的心裏酸酸的，“我應該可以拿到這學期的獎學金。”

生活有甜有苦，你以什麽樣的心态看待，就有什麽樣的味道。

林蕪覺得只要和媽媽、姑婆在一起，這樣的時光就是最甜的。

這一年新年，晉城電視臺真的請來晉仲北。晚會是提前錄制的。

秦珩從他媽媽那裏弄來了一張票送給了姜曉。

兩人見面那天，姜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她接過票時，臉上并你沒有往日的開心。

秦珩問了一句，“你和林蕪聯系過嗎？”

姜曉搖搖頭，“她手機停機了。”

秦珩當然知道，“你怎麽了？”

姜曉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姑姑一家明年六月就要去加拿大，他們希望我跟着他們過去。”

秦珩一愣。姜曉的父親是個畫家，不常在家，她來一中讀書住在姑姑家裏的。“那你是怎麽想的？”

姜曉搖搖頭，目光空空地看着前方，“我不知道。”

秦珩表情鄭重，“這件事主要在你，你好好想想。”

姜曉抿了抿嘴角，“我覺得一個人留在這兒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你看林蕪，她一個人到晉城，一開始有多難。”

秦珩沉沉地說道：“她是挺不容易的。”又想到林蕪一開始對他的态度，他皺了皺眉。再想想她給他講政治題考點的樣子，他又笑了笑。

寒假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新學期開學的日子。

這一次林蕪搭了趙玉璇的順風車回校了。

趙玉璇一直把她送到學校門口，“阿蕪，我那店就在長春路上，你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你好好學習，家裏的事別管了。”

林蕪點點頭，“璇璇姐，那我先回校了。”

林蕪回到宿舍，發現陳彤的床鋪已經收拾好了。

陳彤坐在桌上正在看書，“你沒去你親戚家啊？”

“嗯。”林蕪把東西一一放下，拿着抹布去擦床鋪和桌子。

“林蕪，你這次又是第一。”

林蕪愣了一下，“期末考試？其他人怎麽樣？”

“你竟然不知道？”陳彤一想，寒假之後，大家就沒有再聯系過了。林蕪從來都沒有在班級群裏出現過。“咱班依舊三個前十，秦珩第六，班長第八，蔣楠這次掉到20幾名了，她可能又要大哭一場了。”

林蕪不會拿這個開玩笑，努力了考不好，誰都會難過的。“姜曉呢？”

“她啊！黑馬！99名！”

林蕪嘴角微微上揚，心裏莫名的有些開心。“那真的挺好的。”

大家都羨慕死了好不好？

第二天，正式開學。

一上午，老師們明顯感覺到學生們假期綜合症症狀嚴重。

這假放的，心都散了。老師也沒辦法。

郝主任一上午都在巡視，中午又把年級班主任召集到會議室開會。

“這學期任務比較重，三月一中校慶110周年，到時候省裏、市裏的領導都會來。咱們餘校長的意思，這次高一多出些力，減輕高二高三的負擔。另外啊，高一還面臨選科，各位老師做好疏導工作。”

“這是高一上學期獲得獎學金的學生名單，帶回去簽個字。下周一國旗下講話做個簡單的頒獎儀式，讓他們準備一下。”

“這學期高一國旗下講話是2班——”

張勤接着說道：“我們班的宋轶眀。”

郝主任點點頭，“讓他好好準備一下。”頓了一下，“你讓他把演講稿給我看看。”

張勤：“主任，您這樣會不會太累了。”

郝主任嘆了一口氣，“一刻不能放松！他們就是螺絲，要你們時不時地去擰一下。”

諸位班主任也是壓力山大。一開學，就被郝主任擰了一下。

一個寒假沒有見面，大家異常的興奮，總有說不完的話。

姜曉吃着林蕪帶來的水果罐頭，“這個可真好吃，阿姨可真厲害。”

林蕪笑着，“都是山裏的水果做的。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再帶。”

“不要啦！太重了。我嘗嘗味道就好。”姜曉彎着眉眼，“今年暑假我跟你回去呀。”

林蕪：“好啊。”

姜曉：“可以多住幾天嗎？”

林蕪莞爾：“當然可以。”

孫陽拖着下巴，“秦珩，寒假你幹什麽去了？都沒你消息。”

秦珩：“去我外公家住了一段時間。”他外公家在隔壁市，老爺子是全國著名的中醫。

孫陽寒假沒去成海南，文科拖了他的後腿，導致他還倒退了十幾名，他哪裏敢提出去玩的事。姜曉還沖到年級第99名，排名出來的那天，大家的眼睛都被閃了。

真是海水不可鬥量！

放學後，班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林蕪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米色布包遞給姜曉，“我媽媽做的。”

姜曉簡直愛不釋手，“真好看。這簡直比買的還好看。”媽媽做得布包，加了一些民族元素在上面，花紋特別，圖案漂亮，所以銷量一直不錯。

林蕪莞爾，又拿了兩個手機包，這個包不大，款式簡單，能裝些耳機、U盤之類的小東西。不過，因為是純手工的，兩個包又不一樣。送給孫陽的這個上面繡了一個金色的小太陽。

秦珩不在，她先拿給了孫陽。

孫陽眉開眼笑，“謝謝啊！我正好裝mp3。”

林蕪把另一個手機包放在秦珩桌上，才和姜曉去了食堂。

兩人排隊打好飯，坐在靠窗的位置。

林蕪沒什麽胃口，從上午開始她的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姜曉：“那你一會兒回宿舍睡一會。難怪你臉色這麽白呢。早知道我給帶紅糖，我姑姑買的，喝了就不痛了。”

林蕪勉強吃了一點飯，回了宿舍。

下午，秦珩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桌面擺着一個手機袋，深藍色的，上面還繡了他的名字“珩”，他打量了一下，手工不錯。只是一瞬，他又皺了皺眉，以為是愛慕者送的，二話沒說，準備扔到後面的垃圾桶裏，正好屈宸過來。“你不要啊，那給我，我要裝點東西。”

“随便你。”

林蕪睡了一覺，肚子還是很疼，冷汗涔涔。

筱夢走的時候，喊了她幾聲。“我幫你請假吧。你這樣也不能去上課。”

楊筱夢到了班上和姜曉說了一聲，姜曉皺起了眉，“那要緊嗎？”

“她好像挺疼的。”

姜曉有些擔憂。

正好上課鈴響了。

秦珩看着前面空空的位置，他微微失神，問孫陽，“林蕪怎麽沒來？”

孫陽：“好像她上午就肚子痛。”

秦珩問：“吃壞肚子了？”

孫陽：“應該是吧。”

秦珩轉着手中的筆，沒再說話。

第二節課，林蕪來上課了，臉色白的像紙。姜曉拿了肖薇的塑料杯子裝了熱水讓她捂肚子。

林蕪也不知道自己這次怎麽疼成這樣，她趴在桌子上。

秦珩從後門進來，長臂一伸，扔了一個小紙包。“藥！”

姜曉：“你哪裏弄來的？”

秦珩：“剛剛順便去了一趟醫務室。”

姜曉：“什麽藥？”

林蕪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諾氟沙星”幾個字，她知道這藥，治拉肚子的。

秦珩：“一頓兩顆。你看看有沒有效果。”

林蕪：“謝謝啊。”

姜曉湊過來一看，“這藥不是治拉肚子的嗎？林蕪又不是……”

秦珩：“……”

三個人一時間都不說話了。秦珩突然就懂了，他撇開臉，臉頰一陣紅暈，默不作聲。

快放學的時候，屈宸走過來，他帶着耳機，手機裝在拿布包裏，正好可以挂在自行車龍頭上，他可以邊騎車邊聽音樂。

林蕪的目光從屈宸身上滑過。

屈宸特動情地哼唱了幾句，問她：“《千裏之外》，周傑倫的，聽過沒？”

林蕪搖搖頭，她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機袋。

屈宸拿起來，“秦珩給我的。這包挺好看的，質量也好。”

林蕪微微一笑，“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