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夜主皺起火紅的眉毛,說:“書別意也外強中幹。”
“你确定?”暗主用死魚般的眼睛盯着面前之人,說:“書別意是你帶回來的,你确定書別意現在毫無能力?”
夜主沉默了。
不,他不确定。當時在天原山山腳,他都準備好要跑,卻看到書別意不但什麽都沒使出來,還面露力不能繼的神色,他心一動,當時就狀着膽子用出了禁锢術,沒想到居然成了,書別意軟得跟面條似的,什麽也做不了。
難道這是假裝?
暗主說道:“如果是假裝,為什麽在危樓這兩天什麽都沒有做?”
兩個護法心裏萌生一個可怕的想法。
夜主:“不可能。”
暗主:“我也這麽認為。”
兩個人迅速否定了。
樓主和書別意合作謀劃?不管是什麽事,都絕對沒這可能。
龍首被擒,正道勢必要攻打上危樓進行營救,原本二人的打算是傳出樓主強娶書別意的消息,再趁着正道們攻打之際反水,滅唐師,重創書別意。
誰能料到樓主會有這樣一着,居然把心心念念的宿敵親手送回去。正道那邊也是過于消極怠工,兩天還沒打上來。
暗主冷道:“雖然出乎意料,但不礙事。”
這只是計劃的初階,失敗不影響什麽。
暗主起身,轉身時,夜主忽然神神叨叨地對着他的背後來了一句:“你說樓主難不成真的對書別意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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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主:“……”
出了永夜庭,擡頭便能看到鏽劍臺原型的輪廓,相比永夜庭的金碧輝煌,鏽劍臺一眼看去灰撲撲的,中間一條天梯隔開。
東白正走下來,手捧那鳳羽金絲和靈石,見到暗主便低下頭,正要從旁走過,肩頭被一只手用力地按了一按。
東白一驚:“暗主?”
暗主往鏽劍臺走去,東白肩膀被沉重壓着,不得不跟着過去,不明白護法這是要做什麽,內心緊張。待到了鏽劍臺,暗主松了手,看着遍地的殘劍,說:“你或許能做第二個林千影。”
東白結結實實地被吓到了:“不可能!”喊出聲後,立馬意識到失禮,低着頭說:“暗主開玩笑了,屬下怎麽敢和林千影相提并論。”
“不敢嗎?”暗主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說:“你成天對樓主獻殷勤,在樓主面前叽叽喳喳,除了你,上一個能這麽幹還沒被從峰頂扔下去的人,只有林千影。”
東白低聲道:“承蒙樓主厚愛,屬下能伺候樓主就滿足了,從沒想過這些。”
暗主:“你要想。”
東白:“什麽?”
他身側前方的人轉過身,皮膚白得沒有血色,面部表情冷硬像個活死人,只是用那雙狹長的眼睛看着他,就讓他從心底生出一股畏懼。
“你要做第二個林千影。”對方輕聲說:“讓樓主信任你,把你視為朋友,最後……”
死在你的手上。
東白難以置信地喊:“這、這不可能,屬下……屬下辦不到!”暗主沒有溫度的眼神,讓他發怵。
暗主說:“你辦得到的,要說有什麽能殺死我們的樓主,就唯有此物。”
他拍拍東白的肩膀,将此事不容拒絕地交給後者。他說:“再說,朋友的存在,不就是用來做這個的嗎?你不過是向林千影學習而已。”
他說罷就離去了,留東白一個人站在滿地荒涼的鏽劍臺。
烈日當空,萬丈光芒鋪滿天地,碧城部分修者聽到迷仙街傳來的法寶叫賣聲,朝窗外那條長街輕視的地一瞥,為自己施加了一個遮蔽法術,繼續修煉。
收到緊急聯絡,芙蓉師馬上就趕來了碧城,大步走入碧雲閣,正看到“書別意”從廂房出來,沒走幾步,就聽叮當一聲,一物從他身上掉了出來。
“書別意”急匆匆的,完全沒去在意掉了什麽,芙蓉師閃身出現在他身前:“你東西掉了。”拾起掉在地板上的蓮花花钿,不悅道:“小心點啊,将來要真退了位,沒這東西就麻煩了。”
沒想到這花钿真的和芙蓉師有關。
料想直接問可能會引起懷疑,唐師便拐着彎問了句:“你說,這東西對你我來說算是什麽?”
“什麽也不是。”芙蓉師警惕地看着他說:“怎麽,你不是要反悔吧?我可不陪你反悔。”
唐師問:“要是我反悔呢?”一邊觀察對方反應。
想不到芙蓉師眼睛微眯,竟是露出了殺意,過了會兒殺意消失,又露出煩悶的表情。唐師內心吃驚,能讓芙蓉師這麽糾結,這花钿太不簡單。
芙蓉師平靜地說:“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把花钿扔了過去,接着說道:“急着把我喊過來,到底有什麽事?你前天怎麽被抓了,是想喊我幫你打架嗎?”
唐師:“沒事了,再見。”只是感覺花钿或許與芙蓉師有關,便想試一試,順便出一出曾經被芙蓉師和書別意聯手吊打的惡氣。
芙蓉師:“……”
芙蓉師氣沖沖地走了。
道義堂,是碧城城主與其他協同管理碧城的修者議事的地方。在去道義堂的路上,唐師始終在思考花钿的事,無論芙蓉師還是暗主,他都不好直接開口問,并且他最好不要讓書別意知道自己在探究這個。
還沒到道義堂,就聽到一陣喧鬧,夾着“祁青,城主可是你的師尊啊!”等聽起來說話的人特別痛心疾首的呼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語言中的另一方到底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唐師一進入,道義堂內的所有人一下子安靜了,露出看到主心骨般“接下來不會再有問題了”的表情,所有人起身向他尊重行禮。
祁青站在城主的座位旁,看到師尊出現,松了口氣,低聲喊道:“師尊……”
唐師走到祁青身旁,看了眼除了模樣比較精致、塊頭比較大外哪哪都拿不出手的木頭高座,問:“這是城主的位置?”
所有人都愣了。
祁青雖然不解,還是認真地回道:“師尊,這是城主的位置,是您的位置。”
唐師說:“你既然作為我的代言人和衆人議事,為什麽不坐在上面?”
祁青:“這……”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或忏愧、或古怪的神情。祁青看出來師尊是想樹立自己在衆人心目中的威嚴,但坐到師尊的位置上?這實在是……
唐師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上去。”
祁青只好硬着頭皮,坐到代表城主的、尊貴的高座之上。唐師讓人搬來一條椅子,坐到城主之座旁。看着師尊就在身側,祁青的心平靜下來。
一個身着青灰長衫、中年外貌的修者站了起來,大聲對唐師說道:“城主,您前些日子被危樓所擄,兄弟們想前往營救城主,卻被祁青攔阻。
現城主歸來,雖是無恙,但被擄之事絕對不可饒恕,祁青又要我們不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兄弟們不能救城主,想為城主讨回顏面也不能讨,兄弟們認為祁青實在不可理喻!”
唐師不回答,朝着祁青示意,要祁青主持會議。
中年模樣的修者皺了皺眉,最終沒有對此提出什麽異議,而是轉為對祁青大聲說:“祁青,你從一開始就阻止我們出戰,就連營救城主,在你眼裏也是不應該的,這是為什麽?!”
師尊的存在給了自己龐大的勇氣,祁青直視那修者,鄭重地說:“師尊向來以仁善理念領導碧城,過多的戰事并不是師尊所樂見的。
這也是師尊一直以來對我的教導,我并非不顧師尊安危,另一方面……”
話沒說完,中年模樣的修者已經不耐煩了,說:“城主乃是仁善聖人,我們又怎麽會不知道?這跟不顧城主安危、當個慫包有什麽聯系?”
另一個壯碩的光頭修者也忍耐不住,情緒激烈地說道:“祁青,在城主落難時我們沒有前去營救,已經是跟忘恩負義沒有兩樣,那唐師可是……可是要強娶我們的城主啊!這也不管嗎?!”
說到“強娶”,所有人便都義憤填膺,猶如受到天大的侮辱,要不是城主在場,道義堂只怕要損失好幾條桌凳。
“這簡直是直接把巴掌打到我們臉上!”
“這是公開侮辱城主,赤裸裸的向我們挑釁,絕對不能容忍!”
雖然話題是自己,但唐師沒事人樣。
祁青說:“不管,這是陷阱。”
衆人:“?!”
祁青接着說:“師尊身陷危樓,以唐師從不拐彎抹角的個性,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這是陷阱,屆時我們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什麽都不顧地沖到危樓的地盤,面對的,将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敵人。
這就是我剛才被打斷的另一方面,師尊教導我不要打沒有必要的仗,卻不是教我懼怕,而且……”
他說着,忽然看了眼唐師,後者以一種很輕松的姿勢坐着。書別意從來不會以這麽松懈的姿态對待會議,但此時沒有一個人認為眼前的書別意有什麽不對勁,城主無論做什麽,必有他的用意。
祁青深呼吸,然後說:“碧城沒有孬種,只要以師尊的名義振臂一呼,半天就能聚集大量戰力,這一戰打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應該立即以死謝罪。
因為若要戰,便要以贏為唯一的目的去戰,可是……你們将性命托付在我身上,我卻讓你們打了一場沒有把握的仗,即便僥幸贏了,我也該死。”
光頭摸了摸光頭,中年模樣的修者面露驚訝之色,忖思片刻,點了點頭。
一時間,滿堂寂靜。
……
同為碧城管理的修者們陸續走出道義堂,祭出法寶或飛翔或步行離開。
祁青覺得自己有一點了解了師尊對自己的教導,作為領導者,他一定要清楚了解自己将肩負怎樣的責任、擺正自己在團隊中的位置。
他跟在唐師身旁,側頭問:“師尊,徒兒這次做得還可以嗎?”
唐師高興地說:“不錯,你悟了,蠱惑人心是領導的必修課!”
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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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