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祁青撓了撓頭:“師尊被邪道擄去前要徒兒壓住碧城的兄弟,不可讓發動戰事,師尊這一趟在危樓……”
他想知道師尊在危樓做了什麽,想問唐師居然就這麽毫發無損地讓師尊回來?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師尊和唐師的心思,雖然堅信師尊不會因為個人感情做出有害碧城的事,內心卻又隐約擔心……
“你做得很好。”唐師沒有就此多做解釋,提起了另一個話題:“為師執政的理念,你再對着我撸一遍。”
祁青當是師尊臨時考驗,不敢怠慢,将師尊的偉大理想娓娓道來,跟背書似的。
當年正道式微,邪道猖狂,書江流橫空出世,帶領散修與正道同盟勢力打下了正道大片江山,邪道一敗再敗,最終退到天原山以東,之後書江流閉關修煉,将城主之位傳給了書別意。
書別意接下父輩打下的江山,卻也接下了父輩未曾考慮過的問題——頻繁的戰事消耗了大量戰力,邪道被打得夠嗆,己方也損失甚劇。他便決定實行修生養息政策,不打沒必要的仗,要打,就以最小的損失交換邪道最大的回報。
如果不是唐師過于好戰難纏,書別意壓根就沒興趣跟邪道你來我往地打個不停。
唐師:“哦?”
祁青:“?”
唐師道:“你繼續。”
除了唐師,還有個比較難以解決的因素。修仙界強者為尊,階級森嚴,強者看不起弱者,大宗看不起小派,小派看不起散修,散修看不起新晉散修。當年的正邪相争,主要戰力多為散修構成,在散修們看來,當年的戰争除了維護了正義,一方面也讓散修在修仙界揚眉吐氣。
所以書別意的理念其實和其他人的訴求相左,唐師在心裏忖思道,平時沒看出來書別意有這方面的糾結。
祁青說:“這個問題若是交給徒兒,徒兒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師尊卻借唐師之名,讓碧城的修者們認同一旦打起來,就是中了好戰魔頭唐師的下懷。”
唐師:“……”
祁青鄭重地思考過後,支支吾吾地說:“若不是、若不是唐師,師尊早就能讓碧城海晏河清,寧靜太平。”
每次說到師尊怎麽話題就離不開唐師呢?他想了半天想出來的話語還是得牽扯到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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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心神不寧,抛下一句:“別跟我學。”然後就走了。祁青沒聽懂這是讓他不要學理念還是……對邪道産生感情?他不由站在原地,深思這句話中藏着怎樣的深意。
“祁青。”冰輪不知何時在祁青身後,見後者站着發呆,便喊了一聲。
“冰輪!”祁青看到他,雙目一下子盈滿開心,接着又歉疚地說:“對不起,我應該盡快去看看你的,但事務繁忙,我給忘了……”
“你忙你的,不用挂心我。”
二人并肩而行,冰輪告訴祁青自己和書別意身陷危樓這兩天的經歷。祁青已經從師尊那聽了個簡述,待聽了冰輪這邊的詳細版,表情複雜,沉默不語。
冰輪說:“我看不透唐師的所作所為。”
祁青說:“唐師必是有什麽陰謀,這段時間一定要加倍防範。”
嘴上說得篤定,祁青內心卻非常惶恐。他尊敬的師尊喜歡唐師,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也是整個正道絕對不會允許的事,他不敢想象倘若師尊的心思公開來,正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波,他更不敢想倘若唐師回應了師尊的心思……
整個修仙界都會大亂。
他那如萬丈霞光、普照正道的師尊,如一個聖人的師尊,竟會愛上邪惡的魔頭。想到有一天,師尊和魔頭相擁在一起,那畫面讓祁青憎惡萬分,光是想象就恨不得親手撕碎!
“!”祁青一振,發現自己睡着了。
“啊。”他的頭離開冰輪的肩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居然睡着了,你怎麽不叫我?”
“沒事。”冰輪笑了笑。
祁青注視冰輪,後者的容貌十分俊朗,有其他人在時拒人千裏之外,卻在面對他,這張俊朗的臉會變得活靈活現。祁青忍不住看了許久,直到破天荒地看到冰輪臉上出現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總覺得已經和你認識了很久。”祁青努力回憶,卻想不起曾經什麽時候和冰輪有過交集,“有你在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安心,就……忍不住睡過去了。”
冰輪微笑:“我也覺得你很熟悉,也許前世我們是好朋友也說不定。”
祁青笑道:“前世的好友嗎?哈哈!”
二人走到了街道上,祁青原本打算和冰輪閑聊着一直走到迷仙街,再和冰輪一起吃頓飯。他喜歡和冰輪在一塊,感覺很輕松。
沒走出幾步,一個偵查史匆匆經過,看到他,便要和他商讨某些事情。祁青無奈,只好和冰輪道別。冰輪讓他忙自己的便是。
人生難得有一個知己,祁青認為冰輪和自己或許算不上心意相通,但若有難題要和冰輪商量,冰輪一定會認真幫他分析;若有困境,冰輪便是能與他并肩的戰友;若他選擇不和冰輪交流,冰輪也不會過多詢問,試圖插入他的事情。
這樣的朋友,不比知己易得。
祁青忽然意識到冰輪總是很關照自己,他回頭想和對方說說話,發現冰輪已經離開了,只好專注于偵查史的彙報。
迷仙街,這裏的修者還不像其他修者,高階修者閉關起來幾十幾百年的都有,日夜交替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存在什麽重要意義,新晉修者卻還沒有抛掉凡人時的習慣。
白天的迷仙街,熱鬧非凡。
冰輪走在街頭,來到一個書攤前。攤上有書、紙、墨寶等,有些是法寶,有些只是普通的書和文房用具。
他拿起一本《花飛書香集》,随手一翻,眼睛都要瞎了。
攤主是個書生,見他捂着眼睛扔了《花飛書香集》,一臉“我懂你”的暧昧表情湊過來遞給他另一本書:“那本現在沒什麽人看了已經,大家都看膩了小嬌花兒刀修,如今生活壓力大,大家喜歡直接的,喏,這本《魔本色,書盡應之》才是現在的流行,講魔頭小媚/娃的,賊帶勁!”
冰輪愣愣:“魔頭什麽?”
“當然就是那個魔頭啦。”同在攤前選書的路人誤會了他的茫然,湊過來賤兮兮地對書生指指點點:“城主才去了一趟危樓,你們這些人就腦補了這麽多,當真不怕城主找你們麻煩?”
書生笑嘻嘻道:“城主哪會管這些啊,再說我寫的又不是城主,這書的主角名叫書有意、唐獅。”
冰輪:“……”
路人:“聽說咱們城主安然無恙地就回來了,還是唐師親自送回來的,天大的怪事有沒有?”
書生連道沒錯:“我一直以來聽說的是魔頭恨不得将城主殺之後快,沒想到城主真的落到他手裏,他竟然态度這麽好。”
路人:“你說将來正邪有沒有可能……”
書生連連點頭:“說不定有機會!”
兩個人說到興起,湊到書攤後面交談八卦,交談的內容要是讓祁青聽到,一定會當場失去理智,跳起來跟他們理論三百回合。
冰輪放回書,正要離開,忽然一隊玉帶錦袍的拱月司巡邏史從天而降,其中一人揮動手中長刀,書攤四分五裂,書和法寶落了一地,又一人捏了個手決,滿地的書和法寶便遭焚毀。
書生喊道:“你們幹什麽?!”忙念起水咒,然而修為不如人,召來的水撒了個寂寞。
長刀巡邏史大聲道:“迷仙街煉氣修者王長帆,你多次傳播損害城主名譽的謠言與書籍,屢教不改,跟我們上罪牢走一趟!”
書生大叫:“什麽?我只是寫點小故事掙點靈石,你們別二話不說就燒啊,我寫的不是城主!”
長刀巡邏史鄙夷地說:“別狡辯了,跟我們走!”
放火的巡邏史抖開一張布告,往街頭的布告欄一貼,轉身對周圍的人喊道:“道義堂最新頒布的禁令,都過來看仔細了,你們這些築基都費事的修者好好修煉,注意點別犯事!”
一隊人擒住書生,風風火火離開了。
冰輪走過去,看到布告上內容大體是讓人們不要胡亂猜測、聽信流言。
圍過來的路人哼了一聲:“八成又是祁青那小子,身為城主接班人,正事不幹,三天兩頭管這些閑事。”
“就是啊,而且每次都嚴打迷仙街,哼,借着城主的名義作威作福,要不是城主,他以為自己能有多大分量?”
“我怎麽沒那麽好的運氣能拜城主為師,城主那麽好,碧城其他人都看不起我們。”
冰輪默不作聲,靜靜地聽着。
“不過城主毫發無損地從危樓回來,真的好奇怪啊,我聽說……”
……
碧雲閣,書別意的房間。
唐師躺在床上,翹着腿,雙手捧着聯絡鏡子,姿态過分閑适,對外界的狀況渾然不知也不感興趣。過了片刻,書別意出現在鏡中,還沒開口,第一時間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怎麽回事?”書別意觀察唐師的神色,問:“不高興?”
唐師:“你這麽快就看出來我在不高興?”
書別意說:“你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這一點我很佩服。”
唐師:“你在諷刺我?”
“你怎麽會這麽認為?”書別意驚訝,“你從不擔心別人看出你的情緒,如此自信是因為你絕對強大,我的佩服發自真心。”
“……”唐師臉上的不爽快要挂不住了,他用兩根手指按了按兩邊嘴角,嚴肅地說:“原來你一直都不高興和我打架?”
書別意立即明白唐師知道了些什麽事,笑了笑:“對,大家都不喜歡閑的沒事打打殺殺,我也不喜歡。”
唐師兩條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修仙界,能力強的人說話才有分量,你錯了,凡是成為修者的人,沒有人膽小怕戰。”
“不怕戰,但都不喜歡無意義的戰力消耗。碧城修者好戰,是為了匡扶正道,邪道好戰,是戰争能帶給他們利益。”書別意說:“唐典好戰,因為他要雄霸天下,你好戰,單純喜歡打架。被你這樣的好戰分子盯上,實在是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唐師憤怒地說:“你完了,我要盯着你千世萬世!”
書別意臉紅心跳:“嗯嗯!”
唐師:“……”
明明看起來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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