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2)
得罪我是兩回事。先看着吧。”
“您覺得程皓會怎麽辦?”
“能怎麽辦,當然是吐出來,他有錢和人家打官司嗎?”袁曦笉嗤笑搖頭:“不像他和我,我是玉器他是瓦缸,他和人家碰,碰的是資本,人家随随便便找幾個律師,一年不停地找借口告他,自己不用出面,只是出一點點錢,就能讓他疲于奔命。這就是沒有權勢的悲哀。”
她說到這裏忽然停口。驚覺自己說多了。
要說沒有權勢,她自己也要掂量一下和誰比較。
翻了一頁雜志說道:“——掙了幾百萬,捂都捂不熱,這樣能挫挫他的戾氣也好。”
***
鼎盛集團
劉紹輝推開門進去:“岑總,程皓來了。”
“讓他進來!”
岑遇安對着電話說:“爸爸有分寸,你好好和朋友玩吧,這些事情不用管。”他說完挂了電話,那打電話時的笑意立時也都沒了。
程皓走進來,穿着黑色的西裝,連裏面的襯衫都是黑色。
岑遇安冷哼一聲,從外形上,他的确還能看到自己女兒當年喜歡這個人的原因。可是交手之後他才發現,還是輕敵了,這男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心計也是加倍在長。
程皓坐在每次來所坐的位置。
他走到程皓面前,狠盯着他看了會:“沒想到,這樣都能被你得手。”
“我介紹的那專家怎麽樣?”程皓對着他反問道。“你的東西,別人不敢給你說真話,他一定敢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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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遇安陰沉下臉:“沽名釣譽。”
程皓笑了笑,沒說話。這是件可笑的事情,岑遇安請他來看東西,那東西不看不要緊,顯然收藏圈亂象把這個搞地産的老板也圈了,藏品裏真貨竟然沒有幾件。
他掏出煙來,自己點上說道:“只有那麽有名才藏家,才會估計身份,說假話少,真話多。你自己是不敢相信,還是不敢問。”
“今天叫你來,不是追究我去外地,而是你趁機搞場外交易的事情。”
程皓夾煙的手擡着,另一只手靠在這只手邊,洗耳恭聽的姿态望着他。
“那你說。”
岑遇安對劉紹輝指了指酒櫃。
劉紹輝走過去倒酒,玻璃櫃反射出另一面牆上的時間,才下午三點,他挑了合适的酒倒了一小杯。
酒杯遞到岑遇安手中,他喝了兩口,翹起二郎腿,看着程皓,忽然多了點笑意:“那停工的爛工地,都能讓你玩出花樣,我也不算看錯人。”
程皓吸了口煙,彈了彈煙灰,眼神放在煙灰缸上。
這種直接的無視令岑遇安變了臉色:“你憑什麽?你憑什麽你問過自己沒有?”
他眯眼打量程皓:“你以為你家還和以前一樣,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家裏的藏品早都沒了,我就算買到贗品,那也證明我花得起錢,你想花有嗎?”
程皓又彈了彈煙灰,等着他說的樣子。
“問我,是不敢相信,還是不敢問真假。”岑遇安諷刺地瞥着程皓:“我倒要問問你,你家當年的事情,你想過問過嗎?”
他擡手,示意劉紹輝上雪茄,劉紹輝連忙拿出剪好的雪茄遞給他。
雪茄的味道很快蓋過了香煙的味道。
岑遇安吸了幾口,吐出煙,雪茄點着程皓說:“……你當年小不記事,我幫你想,幫你算過:誰能那麽快,從你外公家運走那麽多東西?你問過自己沒有?——說你忘記鎖門,是你真的忘記鎖那道門 !還是有鑰匙的人開了門 ,然後推給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你又想過沒有?”
“我沒有興趣讨論我們家的事情。”程皓皺眉,狠勁磕了磕手上煙灰:“說回正事。——我當初幫你找畫的時候,沒有收傭金。你就當個彩頭這件事就算了吧。”
岑遇安眼睛直了:“真不敢相信,你怎麽有膽量敢跟我說彩頭。你做夢沒睡醒。”
程皓搖頭:“如果不說彩頭,後面的話你不會喜歡聽的。”
他夾着煙,看着岑遇安,一個字一個字,慢聲慢語地說:“你之前讓我看你的藏品,我告訴你多數存疑,你玩了這麽多年還是自欺欺人。明知道有些東西有問題,你一個專家一個專家去問,不知道該相信誰。我今天告訴你,唯一不會騙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這話什麽意思?”岑遇安畢竟做生意多年,對語氣中隐藏的危險比較敏感。
程皓搖頭,不冷不熱道:“那畫到你手上,你就敢送人。那麽多印章裏,有個省書畫院的你知道嗎?那是省書畫院的藏品。你行賄都用髒物,全市也是獨一份了。”
岑遇安神色巨變,壓着驚怒說:“你胡說。”他看向劉紹輝。
劉紹輝表情也是驚怒猶疑,低聲說:“咱們找人驗過的,畫是真的。”
岑遇安死盯着程皓:“你聽清了,我們也找人驗過。”
程皓笑了:“只驗了真僞,驗得出誰手上都藏過那東西嗎?”
岑遇安胸口起伏,強壓着火氣看着他。
程皓站了起來:“你找的人,能比得上我對這行的了解。別的市不敢說,但咱們這麽小塊地方。你要硬和我在古玩圈裏過不去,這事情咱們也可以試試,看誰損失大。你要再找我的麻煩,我也就大不了不幹了,反正我現在掙得錢也用不到我身上。”
他走前兩步,居高臨下看着沙發上的岑遇安:“我知道那畫現在挂在誰家的牆上,你要再不收手,咱們一拍兩散。”
說完他就走了。
岑遇安愣了好久,胸中怒火慢慢燃起,燒得他幾欲發狂,他站起來,屋裏走了兩圈,尤不解恨。走到書桌前,“嘩啦——”一下,把書桌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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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皓回到公司,意外的大家都在。
每個人都在工作,出奇的安靜。
“公司什麽時候變圖書館了,你們怎麽都在,事情辦好了?”
伊威問:“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程皓笑。
伊糖放下手中的書,去給他倒了杯溫熱的水。
程皓接了,喝了幾口,嘗出裏面有淡淡檸檬薄荷的味道。
他看到桌上伊糖杯子裏的綠薄荷,黃檸檬,咽下了口中的水,覺出還有冰糖的一點甜。
肖揚敲打着鍵盤說:“又給公司招了兩個人,車也租好了,裝修公司的人伊糖也約好了,你的事情辦的怎麽樣?。”
“也沒事了。”
伊糖走回去,拿起來自己的書,手指抓着書頁兩邊,凝神聽程皓和肖揚說話。
程皓拉椅子坐下:“上次,我幫他買畫的時候,那畫有點問題,上面有省書畫院的印章。”
伊威擠他旁邊:“所以呢?”
“那是省書畫院的藏品,只是沒有對外展出。”程皓又喝了口水,看着對面杯子裏,薄荷葉在水中起伏。
肖揚和王矯都圍過來:“真的假的?贓物?”
程皓收回目光說:“你們別管了。他和我的事情那麽多,找我的時候我就預料到了,不可能不防備。”
“那畫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印章是你特別蓋的,還是真有此事?”
程皓沒什麽語氣地說:“到底是真是假有什麽關系,關鍵是又驗不出來,印章是真是假,他也沒膽子去人家那裏要了畫來查,那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他得收手。萬一有事,我還有招等着他呢。”
大家一時無語。
肖揚和王矯對視一陣,回位置去坐了。
伊威搖着頭站起來,扯着調子和唱歌一樣說道:“這圈子真不适合我,幹了這麽久,還是看不懂呀看不懂。我去上面看看。”
伊糖伸手端過杯子,杯子靠在嘴邊,卻半天沒有喝一口。
☆、晉江夏聽音
“二樓的裝修, 需要咱們自己加樓梯。”伊糖把一張圖從桌上推給程皓:“這種旋轉型的可以嗎?”
“挺好。你拿主意就行。”程皓還在喝着水。
好像難得清閑了。
坐了會,才把下次可以預展的部分展品目錄拿出來,因為藏品不同,他們下次準備分場次。
伊糖在他對面畫着不知道什麽東西,桌上攤着熒光棒,鉛筆, 尺子, 她手握筆, 趴在桌上寫畫的樣子格外認真, 像個專注的小學生。
她想在空白的那面牆上作畫,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那面牆還空着。
伊威推門進來,靠在門邊說:“那放下心中大石頭, 今天是不是真的應該慶祝一下,聚個餐什麽的。”
肖揚立刻停止敲鍵盤:“不吃燒烤我都行。”
“今天可以适量多花點錢。”王矯說。
伊糖說:“……我随便。”
程皓輕輕笑了笑, 喝着水說:“你定地方吧。”
他的手機在桌上響了聲, 他拿起來看, 笑容淡去, 補了句:“不過改成明天,我今天有事。”
***
程皓在家門口站了會,才推開門進去。
屋裏多了兩個親戚。
“呀, 總算回來了。”
程皓看到沙發上的人,喊了聲:“姨夫,二姨。”
“你是不是惹了鼎盛集團?”他姨夫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程皓不奇怪他知道,他二姨夫在一個地産中介公司做經理。
“我前段時間聽西街的人說, 你們在鼎盛的樓盤弄到一批生坑貨。我給你說……你姨夫我,一個字都沒相信。我知道你絕對沒有弄到生坑貨。當年家裏丢東西,報案的時候,就是因為一批生坑貨說不清,影響了那事。姨夫知道,你是絕對不會碰生坑貨的。”
程皓點頭:“确實沒有碰,只是我們第一場拍賣,做了點宣傳。”
“那外頭人怎麽會相信你?”他二姨問。
“我把平時你們不要的那些……”程皓空了下,有些難以啓齒。
“你把我們不要那些破瓷瓦片拿出去了。”
程皓說:“嗯,為了盤活公司……”
“沒事沒事……”他姨夫擺擺手:“我們又不是你大姨,追着你要死要活,你現在自己創業,開始不容易。姨夫理解你。就是因為理解,姨夫才要說,你為什麽那麽死心眼。我這麽多年,再都沒有看過比岑遇安更護女兒的父親了。”
程皓的媽媽問道:“他和我們早就沒聯系了,為什麽還提他。”
“程皓首場拍賣,岑遇安排過人去搗亂,我這兩天才聽同行說,他讓四季酒店故意變卦,把宴會廳的試用權臨時收了回去。”
“他那麽壞呀。”程皓的媽媽擔憂地看着程皓。
“那是因為人家在逼程皓。他女兒喜歡程皓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他地産生意也沒做這麽大,但你現在去城西看看,馬上要和人合作開發一個什麽大型花園,在那邊拿地的都是外地的大品牌開發商。”
他轉向程皓:“一個男人有骨氣是好的,可是有個有家世的老婆。可以少奮鬥多少年,你這些年也創業,我見過多少,創業不知道多努力,好不容易買了兩套房,結果高速一場車禍人沒了。你這麽堅持,有時候問問自己累不累。”
程皓長話短說:“不是因為他女兒喜歡我,我們有別的恩怨。”
“別的什麽恩怨?”他姨夫哎呦呦一陣,拍着自己大腿:“咱草根階層,還跟人家大地産商能有什麽恩怨。你別逗姨夫了。還不就是以前的事情,你聽姨夫的沒錯,表面看他是打擊你,但如果你願意低頭,把岑……”他一時把名字忘了,周圍看看:“他女兒叫什麽?”
程皓說:“岑予微。”
“對,把岑予微再追回來。人家多愛你呀,當年還為你自殺,外面人都傳她懷了你的孩子,害得她都沒辦法做人,避到了國外,你這樣想,是不是也應該負一點男人的責任。”
程皓說:“嗯,他們和我提過,讓我和岑予微去國外,說我在國內這些帳,其實根本也不該我背,當年畢竟我才那麽小,但我沒答應。”
他姨夫:“………………”
他二姨連忙打圓場說:“我和你姨夫也是為了你好,我們知道你心高,更知道你對自己人生有設想,可人也要看自己的斤兩,你爸爸還在坐牢,經濟犯罪說出去始終不好聽。有幾個好女孩會完全不介意呢。”
她拉上程皓媽媽的手:“咱倆是兩姐妹,你也知道,現在女孩都多現實,結婚多數都是湊合,我們也是心疼程皓。與其他把自己逼這麽緊,不如找個好老婆,少奮鬥幾年。”
程皓的媽媽點點頭:“明白。”
***
家裏安靜了。
程皓在只能擺下一張單人床的房間收拾東西。
“你別怪他們。”
“怎麽會。”程皓說:“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真的為我好,怎麽不說一句那事情算了。不知道在家裏把我稱斤論兩算了多久,才過來找你。”
“你知道就好。”他媽媽露出笑意:“你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
程皓看向他媽媽。
“我去了你那邊,給你冰箱放點吃的,然後在冰箱下面,看到兩個裝在透明盒子裏的小雪人。”
程皓低頭,嘴角多了絲辛酸笑意。
“是伊威的妹妹。很好,又很鬧人的一個女孩子。”
他媽媽站在門口,看到他臉上陌生甜蜜,不自覺的笑意,憂心道:“她……也喜歡你,性格堅強嗎?”
程皓被逗笑了,又有點苦澀,看向她說:“什麽标準的堅強?鐵臂阿童木一樣的?”
“你還和媽媽開玩笑。”他媽媽嘆着氣走了。
程皓三兩下把桌上的文件裝起來。
臉上的笑意也全都消失。
手機在桌上響,他拿起來看,上面一條短信。
他提了東西出來:“媽,伊威來接我,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
夜深,霧色很濃。
程皓踩着霜氣從樓裏大步出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有事?”
伊威握着方向盤說:“本來晚上約吃飯,是有話想告訴你,但你沒空我就來了。——糖糖知道了你家的事情。”
遠處路燈昏黃,前玻璃透過點亮光。
“猜到了。”程皓偏頭問:“......就為這事。”
“對不起。”伊威低下頭:“本來我不想和她說的,但那個傻丫頭誤會你看不起她。”
他掏出煙,遞給程皓一支,程皓打下車窗,霧色朦胧在遠處,伊威按下火,遞過來給他點上。
他夾着煙,吸了口,吐出的煙沖出窗外,和霧色混在一起。
手搭在車窗上,他才想起來,這是伊威今天租的二手車。
又想起來伊糖現在住的地方……
垂下目光說道:“她知道也好,其實應該更早一點告訴她。之前是我沒有想到這些,有些事情根本不應該發生。”
伊威靠在車門上說:“那我說句良心話,感情這種事情,誰還能控制得了。該發生自然就發生了。不過成年人知道用理智控制而已。”
“放心。”程皓抽着煙,抽了好幾口,然後說:“我也想她過得輕松點。”
伊威遲疑着說:“她以前……才去那邊的時候,有個小男孩對她特別好,照顧過她,就是過年打電話給她的那個。她喜歡人家,但那男孩家特別有錢,她就把喜歡人家放到了心裏。過年的時候,就是因為知道這件事,虐得我半死。”
程皓沉默地抽着煙。
“她身上帶着的那塊牌子,是那個男孩二年級的時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說她才去的時候,不會英語,那男孩和她慢慢說話……”他說着露出苦笑來:“說人家各種好,體育好,功課好,人也善良,連人家爸媽都好。其實哪裏就會那麽好,不過是她無助的時候,人家日行一善幫了她。這件事是我錯,我不應該在她回來第一晚,就把她扔給你,讓她經歷和以前一樣的茫然無助。”
程皓手上的煙,持續不斷地飄上去,散在空氣裏。
伊威說:“我覺得這件事到了今天這樣,對她很不公平,明明還沒有開始,就要想共同生活面臨的問題,她如果說不,又顯得很涼薄。所以我今晚來找你。”
程皓低頭抽煙,神色有些寂寥,“我真的明白,其實你不用說這麽多。她上一次做一個決定,用了十幾年時間才實現。我覺得她該有的生活,自己也無法給她。我也不知道,怎麽到了這一步。但是不會有以後了。——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情嗎?”
伊威看了他好一會,才找到話:
“有個大客戶。是家工程公司,幫地産商蓋樓的。我有點不敢接,那老板好像有點黑社會背景,你知道地盤上的那些糾紛多,少不了這種人。”
程皓看向伊威:“誰介紹的?”
“自己派秘書聯系的我,以前在外地,才在這邊接了工程,所以準确來說是外地客戶。”
“什麽條件?”
“那老板也不懂,據說他以前做工程的時候,有人頂給他一些東西。什麽都有,我看了看,有幾件能拍出兩三百萬沒問題。你說敢接嗎?”
程皓對着窗外思量片刻:“按合同辦事,你和他說清楚,最重要他是希望東西盡快變現,還是為了別的,這事情要談過才知道,你約個時間吧,我親自見過人再說。”
伊威猶豫了下,又說:“那你和伊糖的事情,是你和她說,還是我傳話?”
“你和她說就行。”程皓手伸出去,風把火星刮出去好遠:“這事情你直接告訴她,之前是我沒有想清楚。不用讓她給意見。”
伊威開了車,車行出好一段,他才說:“對不住了。”
程皓答:“沒事。”
***
第二天下班大家約着在隔壁餐館聚餐,程皓讓他們先過去。
他從車裏,提出幾樣白天勻到的古玩。
公司開始裝修,拉了很長的線,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房頂上,開了一個大洞,很多木頭支架散在四周。
程皓開了外頭門,樓梯黑,燈還沒有裝,就留了盞大燈,他彎腰按了開關,立式大燈照向牆面,他掰了下燈頭,光柱照往樓梯下。
窄長的光影照亮樓梯,他快步下樓,轉過一個彎,光被牆上的畫,反射出一條擴散的光柱,伊糖正開門從地下室出來,腳步停在暗暗的光影外。
那V型的一束光,淡淡結束在她腳尖。
程皓站着不動,忽然都不敢過去。
她的高跟鞋輕輕挪了下,站在暗處說:“我留在這兒等你,想和你說幾句話。——我哥哥和我說了。”
街上有警車呼嘯而過,程皓有點聽不清她的話。
她走向他,高跟鞋踩在地下室外的地板上,帶着令人心悸的回聲。
程皓有點想轉頭離開。
她的身影走過那束光影,被光投射出分外長的一條影子,又很快消失。
“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我明白的。”
她停在了兩三步遠的距離。
不再走近。
程皓覺得,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鬧點什麽,可是她沒有,她只是站在那裏很遠地說:“不管你和我哥怎麽想的,但我想告訴你我心裏的想法,我以前,一直都走得很快很快,我不敢吃太好的東西,衣服都是別人送的。我自己從來不花錢買。過得太.安.逸,就吃不了苦了。像我這種人,沒有國,也沒有家,甚至我自己存在的價值,我都沒有。我以前只想着回家來,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慢慢去想,慢慢去找……”
她空了一下,擡頭看着他的方向:“我以前說過,不結婚,不談戀愛。就算不小心走到了也許是戀愛的狀态,但也不會再走下去了。我不結婚,也承擔不起另一個的人生。我有自己,要找的東西。所以覺得錯的,不是你一個人。”
她擡腳,從他身邊走過去,高跟鞋輕輕踩在臺階上,順着,一路聲響走上了一樓。
程皓站了一會,走過去推開門,拿着東西進去,開了臨時保險櫃,把東西一樣樣放進去,合上保險櫃,檢查了周圍的火源,關了電的開關。
那個伊糖親手做的BAOHAO霓虹,閃了幾閃,就滅了。
門關上,留下一間漆黑的地下室。
***
晚餐後,回家的路變得寂寞而漫長。
伊糖靠在副駕駛,伊威開着車,一個勁打量她的神色。
“周末哥哥帶你去周邊逛逛吧?”
伊糖看着窗外。
“要不,帶你去和朋友吃飯,哥也有很多別的朋友,各個風趣。你回來時間太短,就認識他一個人,多認識點人就不難過了。”
伊糖笑了,靠在椅背上,無奈地看着他:
“哥……我不會再去纏程皓了,你不用這樣。以前我不了解他的情況,才會那樣。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根本不是我能了解的那種人。他做事,我也有點看不懂,可我知道他不需要我。如果我硬纏着他,反而會變成他的壓力,他和岑總的事情,明顯不想咱們多問那麽多,如果他在乎我的看法,我的想法,以後就不敢放開手腳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她伸手過去,摟伊威的脖子:“他不是普通的人,就像我以前喜歡的人……我不想,因為他和我在一起,畏首畏尾,為了顧及在我心裏的形象而不敢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也不想,因為和他走上一條路,沒了機會,找我想找的東西。”
“說話就說話。”伊威扯着她的手,嚷嚷道:“你怎麽這麽粘人,還開車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吧,才認識個男的,有了好感,就要想是不是需要分擔人生的事情。伊糖這種經歷的人,她不會選的。
☆、晉江夏聽音
周一早晨, 袁曦笉到公司,剛坐下就收到一個壞消息。
秘書告訴她:“鼎盛集團那邊,沒能拿住程皓。”
她座椅微動:“你确定?”
“确定。程皓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竟然壓下了岑遇安,而且最令人費解的是,鼎盛那邊捂得死緊, 怎麽都打聽不出來。”
袁曦笉端起桌上茶杯, 凝神細想, 卻發現, 這次無論如何也猜不出原因。
“真沒用。”她合上茶杯蓋,鄙夷道:“我就說現在的男人都指望不上。”
“程皓已經開始籌劃第二場拍賣了,現在有了第一場的盈利, 就進入了良性循環。他們租了二樓打通,這周也快裝修好, 公司表面看着規模也有了。”
袁曦笉琢磨着這個消息, 片刻, 她開口道:“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你應該聽說過這個消息吧:別的公司展品通過征集部之後, 都有自己的地方放,但是他們葆皓,還用着銀行的保險箱。”
秘書低聲道:“這個我知道。”
袁曦笉複端起茶杯, 神态自若地靠向椅背,慢聲說:“……這行當吧,要說有時候發財容易,要破財, 比發財還容易呢。——随随便便一件藏品,就夠他們傾家蕩産了。”
秘書垂目想了片刻,說道:“您的意思,找人弄走他們的藏品?”
“我只是和你讨論一下藏品放在銀行的弊端。”袁曦笉靠近秘書的位置,臉上挂着上級關照下級的笑意:“這世上想發財的人太多,可惜路徑太少。他這樣不管不顧四處樹敵,我只是替他擔心而已。”
“……明白了。”
***
伊威把車緩緩停在一棟寫字樓外,程皓從樓裏走出來,上了車就說:“這個東仁集團的老板有點奇怪,以為去的是你,和我談得有點別扭。”
伊威說:“不是搞工程的,是騙子吧?”
“那也不像,條款我和他大概說了一下,他說完全沒問題。他之前收到的那些藏品都願意交給咱們拍賣行,只是提到以後希望和你聯系。”
這是絕對第一次有客人舍本逐末。
伊威對着倒後鏡看了看自己的臉,玩笑道:“難道還看臉?”
程皓沒搭話,在記事本上落着筆記,過了會說:“公司裝修的差不多,咱們倆在你去外地收貨前,先把這件事談定。我約了明天簽合約。”
“好嘞。”伊威看着遠處商場,把車開過去。
程皓問:“去那邊幹什麽?”
“王矯又纏着伊糖帶他去買東西,我讓他倆來這商場,順便把他倆兜上,一塊回公司。”
在商場外,伊威撥了電話,不多時,就見伊糖和王矯走了出來。
王矯手裏提着幾個名牌化妝品的袋子,像是旁邊伊糖的跟班。
他跑到車旁,立刻拉開車門。
伊糖沒上車,站在外頭對伊威說:“哥,你給我兩塊錢。我要買瓶水喝。”
伊威蹭一下轉頭,怒視着王矯,王矯一臉懵逼,看着程皓,口齒不清地說:“她……她剛沒說要喝水,我再摳門,還能不舍得給她買瓶水。”
伊糖手伸到車窗裏,手指動了動:“快。”
伊威給了她十塊錢。
伊糖去買了瓶水,過了會回來了。
上了車。
伊糖坐在副駕位置。
王矯忍不住抱怨:“糖糖,你這是給我挖坑吧,你要零錢買水,為什麽不讓我買給你。”
伊糖喝了幾口水,瓶子放下,認真地說:“你自己成天不舍得花錢,但是給喜歡的女孩子,買化妝品一買就兩千塊錢的,我覺得你買的水,我喝不下去。”
她說完看向伊威:“這是第二次了,上次就買了三千多,有一瓶一千多的香水。”
王矯撓了撓頭,靠回去,抱緊手裏的購物袋,又覺不合适般放到旁邊,“男人嘛,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好是應該的。她今年大學快要畢業,到了社會上,要注意形象的地方多。”
伊糖端着水喝,點頭。
伊威專心開車。
程皓依舊在自己的本子上落筆。
到了公司,裝修公司正在清理多餘的建材。
伊糖連忙跑快兩步,先去看進門的地方。
程皓跟在後面,伸手拉住她:“你放心,地板沒事,你和他們交代幾次了。”
他們門口裝的地磚漂亮是漂亮,但特別怕摩擦,一蹭就有痕跡。
伊糖笑着,退後兩步,看着他們新裝飾好的門頭,“葆皓”兩個字,字體很有氣派。
進門的位置,挂着蘊含五個人名字字母的煙灰色作品。
下面擺着程皓特別留給公司的那個邊桌。
黑色的鑄鐵旋轉樓梯,通往二樓。
地下室辦公室,變成了員工休息室。
辦公區被設計在二樓,BAOHAO霓虹字,被挪到了樓上,在正對樓梯的位置。
走廊裏多了三張空白的黑色畫框,第一幅畫,已經有了草稿,就是他們現在的公司外觀,伊糖親自執筆,她提議,以後公司每次有重大發展,就畫一幅,這樣把公司歷史一筆筆畫出來。
新招聘到的員工,在門口擦玻璃。
程皓從樓上下來,看到伊糖站在門口,拿個黃色的灑壺對門口的花盆澆水。
那水珠從灑壺裏倒出來,落在紅色的花上,有光一般。
她側頭對員工笑,那男員工和她說話的樣子,好像打了興奮劑。
她拿着灑壺進來,臉上笑意也像有光。令程皓覺得胃部無端灼熱,像忽然有了胃病。
伊威從樓上下來,他轉頭說:“有個決定我忘記和你說了,公司有肖揚坐鎮就行,後面我和你一起去周邊,外面有點藏家,該我自己去跟一跟了。”
伊威看着遠處的伊糖,說了句:“好。”
***
公司的情況有了些變化,肖揚和王矯留守,程皓做了和伊威一樣的工作。
伊糖報了一個中文學習班,周日上課。
周日早上,艾卓忽然提出來找她,在伊糖家門口等她。
伊糖拿着書本出來,就看到艾卓,他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有點像專業人士。
“姐,我開始在我家公司上班了。”
他下了車,站在車旁,讓伊糖打量。
伊糖看着他的那領帶,神情難得有點糾結。
“怎麽了?不好看嗎?”他一拍身後的車:“我連車都換了,這個像大人對吧。”
伊糖掏出鑰匙,“你和我進來一下。”
艾卓不明所以,鎖車跟着她進去。
伊糖打開衣櫃,找出一條領帶,走到客廳說:“這是我給我哥哥準備的,他沒有戴過,先給你,把你現在那條領帶摘掉。”
“怎麽,不好看?”艾卓扯開領帶,順便松了松領子。
伊糖把領帶給他挂上,然後說:“不止是顏色,還有你自己的臉型。這方面,你要多下點功夫,如果實在不知道要打什麽樣的,也別随便選帶花的。”
“那是導購給我挑的。”艾卓分辨。
伊糖手指翻動,很快把領帶給他打好了。
艾卓到洗手間打量半響,喊着出來說:“姐,這領帶打得真好看。”
伊糖把他的領帶折疊好,遞給他。
艾卓随手塞進口袋,随着伊糖出去,看到防盜門關上,對門鄰居的一袋垃圾放在門口,有蒼蠅在飛。
他皺着眉頭,幾步跟着伊糖跑出去。
忍不住抱怨道:“姐,你這麽能幹,為什麽不幹點別的大事,早點掙錢搬個好地方。”
伊糖上車,系着安全帶問:“什麽是大事,你見過哪一個幹大事的人,不認識字的?”她拿過自己的書本,一頁一頁翻着,像最優雅的文盲。
艾卓:“……”
***
葆皓的第二次拍賣在五月,四月就得開始選地方預展,有了上次的事情,這次大家都分外小心。
酒店還選“葆皓”二次預展的酒店。
伊糖親自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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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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