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

場地。

“糖,過來吃飯。”肖揚趕着午飯的點來給她送飯。

伊糖看着人擺放展櫃,這次展櫃還是莊瑾瑜贊助的。

然後走到陽臺,坐在一張白色歐式圓桌前。

肖揚把飯盒放在桌上,打開來,裏面紅色,綠色,黃色三色蔬菜。旁邊一個小盒子,裏面切着草莓和藍莓。

“你說,咱們什麽時候才能有錢訂自己的展櫃?”

伊糖接過叉子,仰着頭:“喝的呢?”

肖揚拿出一個玻璃瓶子,像個白色的奶瓶,不過裏面是水。

伊糖喝了兩口,看肖揚坐下,然後說:“咱們為什麽要自己定展櫃,用他的多好,外頭人一看有他們的标志,就覺得咱們和他們合辦的,他們可是全市第二。”

肖揚說:“可我總覺得莊瑾瑜處心積慮,就想你能沾他這個光。”

“他想挖我跳槽,當然要給點好處。”伊糖看着他的飯盒,“你吃的什麽?”

“排骨,你要不要試試。”

伊糖問:“甜嗎?”

肖揚推到她面前:“你嘗嘗。”

伊糖用叉子叉了塊,咬了點,左手拿着手機撥電話:“我哥最近好忙,我總找不到他,又沒有簽什麽新的展品,好奇怪。”

肖揚抽了兩張餐巾紙,放在她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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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還是沒人接,伊糖挂掉,嘟囔說:“就要預展了,他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你明天別忘了陪我去銀行拿展品。”

“10點,記得呢。”肖揚說:“你愛吃這排骨嗎?愛吃你多吃點,我特別讓我媽做的,少糖,也少鹽少油。”

伊糖點頭:“怪不得挺好吃的,你也吃。”

肖揚吃了幾口說:“我就希望這次預展順順利利,別再像上次一樣有人來搗亂。”

伊糖拿着叉子,想了會說:“應該不會吧。”

第二天一早,伊糖到了公司,他們重要的展品會等程皓回來之後再弄過去,今天她只負責一件東西。

伊糖做事習慣早到,約了10點,她扣除路上時間,9點已經到公司。等着和肖揚一起去,銀行離這裏不遠。

她給花澆着水,手機在身前的圍裙裏響,她拿出來看,按了接聽:“你怎麽還沒到。”

“糖糖……”肖揚的聲音有點焦急地傳過來:“我有點事,已經和王矯打過電話了,你去銀行,他會去接你。”

伊糖說:“那你不過來,他去接我,公司誰開門?”

“那你先在公司,等大家來了,你再去銀行。”

“好。”

放下花灑,伊糖解掉圍裙。

等公司有人來了,她才往銀行去。

王矯還沒來,她按照預約先取了東西。這是一件打算場外成交的花口盤,買家要看一下,她在銀行大廳坐着等王矯。

過了10點,他還沒有到。

伊糖撥了王矯的電話。

“喂——伊糖”王矯的聲音很大,背景很吵。

“你怎麽還沒到?”

“我和別人蹭車了。”

十字路口,王矯前後看着,“我也是倒了邪黴,前面的車停,我踩了剎車,後面的車撞上來,我的車硬撞上前面的,前面車有個小孩,人家現在要叫救護車,我只能幹等着。”

前面的車主正在和後面的車主對罵,被傷了孩子的家長神情激憤。

王矯拿着手機躲一邊:“我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喊倒黴,你過來找我吧,就一個路口,在天天超市這個路口,你拐出來就能看到。”

伊糖挂了電話。

站起來出了銀行。

外面天很好,她身上有貴重物品,走路就很小心,選人少的地方走。

前面幾百米的路口,就是王矯說的那個路口。

其實她覺得今天這種情況,直接拿去公司也可以,想了想,就拿出手機。

頭上猛然一懵,她幾乎沒有反應就趴在了地上。

旁邊路人發出凄厲地尖叫聲。

伊糖頭嗡嗡亂響,周圍聲響全無,只覺腰上被人重重踩了一腳,包從肩上被抽走。

她被人狠狠踹了腳,然後又被踹下銀行旁邊的臺階。

撲進一灘泥水裏。

有人過來扶她,伊糖坐在地上,空白了不知多久,頭上一下一下跳着疼。

路人關切地圍着她。

“流血了,是什麽地方的血?”

“臉上的,不,太陽穴上面的。”

伊糖擡手,手被人抓住,她看着不認識的一個路人大姐。

那大姐聲音很大地說:“你手上那麽髒,不能動。”

伊糖覺得聲音過來的特別遠,她看自己的手,手上有黑油,還有說不出是什麽的髒。她撲倒的這一塊,是早上賣早餐的地方,那水坑裏,不知都有什麽。

有人拿了幹淨紗布來:“給你捂上。”

一個大叔報了警。

銀行的經理跑了出來。

她坐在地上,後知後覺,東西被搶了,被誰搶的,影子都沒看到。

她晃晃腫脹的頭,對周圍人說:“誰有手機可以借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情節,我盡量寫快點。

☆、晉江夏聽音

很快就有人遞過來手機, 伊糖憑記憶,撥了伊威的手機號碼,很多聲,都沒人聽。

她不知王矯的手機號,第二個知道的手機號,是程皓的。

她拿着手機, 捂上自己的頭。

白色裙子原本有種幹淨美麗, 現在坐在泥坑裏, 還捂着頭, 路人早已不忍心。

有大姐扶她:“先坐到旁邊吧。”

她被扶着,坐在銀行外面的臺階上,這距離, 她幾乎剛出銀行就被襲擊了。

按下程皓的號碼,沒幾下就被接通。

“喂——”程皓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伊糖一時間, 竟然有點不忍心說這個壞消息。

“我……我今天來銀行取那個花口盤, 然後剛剛在銀行門口被人搶走了。”

對面死靜幾秒, 程皓冷峻的聲線過來:“你人沒事吧?”

“沒事。”伊糖用紗布摁着太陽穴旁邊:“怎麽辦, 已經有人報警了,就在銀行門口,應該也可以看監控。”

“我馬上回去。我看看時間……十一點前一定到。”

“好。”伊糖挂了電話, 才發現背後很疼,她伸手過去。

一個路人說:“背後兩個鞋印,你別動,等會讓警察來了, 看能不能采集什麽東西。”

伊糖收回手,坐在臺階上,周圍人越來越多。

不多時,警察也來了。

先讓人帶伊糖去就近醫院處理了頭上的傷,又從銀行調了監控來看:

伊糖從銀行出來,一個帶帽子的人一拳砸在她後腦,她倒在地上,那人熟練踩在她背上,搶走包,使勁洩憤般踢了她一腳,然後又把她故意踹下臺階。

前後一分鐘都沒。

“這人明顯經過僞裝,而且一看就是目的性極強。熟人作案。”警官語氣肯定:“從對方潛藏的位置,躲避攝像頭的角度,到打人故意洩憤時的動作……”

他和另一位女警,看向伊糖:“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人?”

銀行經理在旁連忙解釋:“伊小姐是幹拍賣行的,她們有東西存在我們這邊,她經常過來,拿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會不會早被人盯上了。”

警官點頭,站起來說:“去所裏說吧。”

伊糖想起來,連忙對銀行經理說:“您這裏,有我們拍行的電話是嗎,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讓我和我們公司的人說幾句話。”

銀行經理立時安排人調出來聯系方式。

伊糖拿着聽筒,受傷的地方貼着白紗布,太陽穴旁邊還有黑色凝結的血跡。

女警站在她身後的位置,看看她後背的鞋印,又看看她。

電話挂上,要了肖揚和王矯的手機號。

伊糖對着一個一個打,這種事情也不能告訴普通員工。

肖揚的關機。

王矯的……也沒人接。

警官還有別的任務,對女警說:“你等着她,帶她去所裏。”

伊糖又打了幾遍伊威,肖揚,王矯的電話。

女警說:“先跟我走吧。”

伊糖依依不舍放下電話,離開這裏,她打電話就不方便了。她給經理留了幾句話,想着趕快先走最好,不要程皓看見她這個樣子。

她個子高,這樣受傷渾身髒的樣子,穿過銀行大廳的時候格外顯眼,大家都看她,各種探究同情的眼神。身上一分錢都沒,要不然她寧可在旁邊的超市随便買件衣服換掉。

剛出銀行,就看到程皓正甩上車門。

他面色陰沉焦灼,按着車鎖回頭的瞬間對上她,明顯愣了下。

随即那眼神,驚訝,心疼,不敢相信……

伊糖錯開目光,有點想擋着自己藏到那女警身後的沖動。

程皓兩步上了臺階,站在她面前,上下,看她幾看,又伸出手,眼神冰冷地停留在她頭上的紗布位置,然後一把拽着她轉了身,白裙子後面的鞋印,從腰部以下,言語難述的肮髒,腿上都是黑色的泥印子。

旁邊女警說的話,程皓什麽字都沒聽進去。

最後把伊糖轉過來,看着她頭上的紗布位置:“……傷到頭了?”

“頭部被襲擊了一下。”女警語氣也有點焦急,她的手機響了幾次,看了短信說:“你們是一個單位的吧,那你們有車,就自己到所裏來報案。”

程皓勉強應付了,等人走了,他讓伊糖坐在車上,自己進銀行去找銀行經理,出來的時候,臉色駭人。

伊糖知道他看了那監控畫面。

程皓上車就問:“肖揚呢?”他自己拿着手機撥號。

“他早上忽然說有事,說讓王矯過來接我,後來王矯說在路口……”伊糖指着遠處路口,把王矯和她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程皓把電話貼在耳邊,視線留在她腿上,忽然俯身掰扯起她腳腕,拇指在她腳腕上狠勁抹了下,抹掉不知是血是泥的東西,看到露出白淨沒有傷的皮膚,他才扔下她的腳腕。

伊糖:“……”

“沒人接。”程皓發動車:“前面那個路口是吧?”

直接開車帶伊糖過去。

十字路口,交通通暢早沒車了。

程皓好像早已料到,沒有停,過了十字路口,一路往伊糖家開去。

“你先回家換衣服,還有什麽地方受傷了?”

“真的沒有。”伊糖說。

她這會感覺才有點回神,知道真實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她看着前方的街道,街景都不真實,覺得身上一陣陣冒出虛汗來。

“你在家休息,東西我去找。”程皓說。

她打起精神:“你的意思,還能找到?”

程皓沒有看她,始終看着前方的擋風玻璃:“有機會,那東西品相沒有多好,你別擔心。”

“可今天場外議價,商定的兩百三十萬。”伊糖說:“這東西是那個東仁集團的。”

程皓說:“成交價不代表真實市場價,你別說話,先休息。”

伊糖靠在椅背上,看着他開車,他的神色看不出,這事對他有多嚴重。

“你等會去哪兒找,可以帶我去嗎?”

程皓偏頭很快地看她一眼,扶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迸出青筋。

“你要不放心,就跟着吧。”他說

***

西街

伊糖來過很多次,但她從來沒有來過這一處,像老式的平房,院門緊閉。

程皓過去敲門,裏面吱吱呀呀好一陣,才有人扯着嗓子問是誰。

“程皓——”

院門轉眼開了。

伊糖随着程皓走進去,院門哐當一聲在她身後緊閉上。

院子裏堆滿大盆子,有裏面泡着明清瓷器。成盆成盆的堆着。

伊糖已經換了襯衫長褲,但依舊覺得這地方不安全,化學品的味道彌漫四周,讓人說不出是什麽,但直覺很危險。

程皓進屋去,不多時就有個中年胖子和他一起出來。

那中年胖子手裏端着紫砂壺,很有點一方人物的氣派,對程皓說話極其親近:“我讓徒弟給你去問問……他拿了東西,不管是要出手,還是怎麽樣,都得有路子。你稍候,我先把電話打了。”

程皓去裏屋提了把竹椅子出來,放在院中間,拉了伊糖坐。

過了會,院子門口就有人來敲門。

三個年輕男孩子前後腳進來。

一個說:“已經給市場裏的熟人都說了,有人敢拿花口盤過來,立刻會把人先扣下。”

另一個說:“也給愛收髒貨,開鬼市的說了。”

伊糖扯了扯程皓的衣袖,他彎腰,她低聲問:“鬼市是什麽?”

“就是早上天沒亮,這裏開的一個市。”

她輕點頭。

就聽另一個年輕男孩又說:“我想起來個事,這消息在市場傳了大幾個禮拜,我也沒當回事,就是有陣子很多人都在傳葆皓的東西存在銀行保險箱。”

程皓問:“大概什麽時候。”

那孩子皺眉苦想。

中年胖子聲音洪亮說:“認真想!這消息很重要,市場裏什麽樣坑蒙拐騙的家夥沒有,如果讓些雜碎聽見,肯定敢下手。”他看了眼伊糖,看着程皓說:“別是這女娃今天一個人去拿的東西,你們公司沒男的跟着?”

程皓說:“我在外地,本來是肖揚跟着。”

然後對伊糖介紹說:“這是……龍紋張,他在瓷器上畫各朝代龍紋是一絕。”

伊糖說:“龍先生您好。”

龍紋張端着紫砂壺,毫不介意地笑眯眯回道:“小姐你也好。”

他看着程皓笑。

程皓對伊糖解釋:“龍紋張是外號,姓張。”

伊糖恍然大悟,連忙更正:“龍先生您好。”

龍紋張愣了下,哈哈大笑起來。

程皓沒再糾正,伊糖心裏有事,精神散了,所以說錯她自己一無所知。

那小孩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就是葆皓開過第一次拍賣之後沒多久,我是在西街寶巷那裏聽人說的,我現在去問問。”

他轉身跑出去,又去打聽了。

“師父那我們幾個先去吃飯了。”院子裏的工人卸掉手套站起來。

程皓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中午。

他對龍紋張說:“一塊先去吃飯吧。”

“不能走遠。”龍紋張對院子裏留守的人說:“隔壁炸醬面館,有消息過來和我說。”

他帶着程皓伊糖來到隔壁一條街,這裏都是仿中式建築,餐館也都看着很新,他熟門熟路進了一家,程皓帶伊糖跟着。

伊糖回來這麽久,還沒有吃過炸醬面,準确連面食都沒吃過幾次。

跟着落座,程皓也沒問她,這裏也沒辦法挑食,直接給她要了碗面。

其實伊糖一點吃不下去,心裏裝着事情,誰能有胃口。

就聽程皓和龍紋張有一句沒一句說着話,卻絕口不提丢東西的事情。

面上來了,她看着碗裏的面條,上面的肉哨子。

伸手去拿筷子。

程皓抽了筷子出來,和龍紋張說着暗語:“那盤子我記得之前讓你看過是不是?”

龍紋章點頭:“看過,我這記性你放心。但我弄不了,讓我師弟給你弄。”

程皓點頭,把自己面前的面幾下拌好,順手挪到伊糖面前,把她的一碗換走了。

伊糖笨拙地拿着筷子,還沒開始拌,面就拌好了。

她也沒說話,低頭開始吃。

面挺好吃的,但她心裏胃裏堵得實在,可她不吃,程皓又要多擔心一樣事情。

她就一口一口,硬往嘴裏塞。

程皓倒是吃完了。

伊糖覺得,他肯定要吃完,因為他不能讓別人看出他在意這事情。

面館外頭跑進來之前去打探消息的孩子,他也就十七八歲,幾步到了他們桌子,拉了椅子坐下,低聲說:“問出來了,人家說是聽拍賣行的專家說的。”

龍紋章看了程皓一眼,低聲問道:“袁曦笉手下的專家吧?”

“不是。”那孩子聲音壓得特別低:“是華晨的專家,一個小拍行。咱們一般都不和他們打交道。”

“去吃飯吧。”龍紋張招呼自己小徒弟去吃飯。

看向程皓。

程皓面色鐵青,低聲說:“華晨就是袁曦笉手底下專門用來假拍的一個拍賣行。”

☆、晉江夏聽音

龍紋張聽了程皓的話, 臉色也變了。

伊糖不知道為什麽,有點茫然地感覺到,這并不是好事。

回到龍紋張的院子,龍紋張和程皓敞開了說話。

“如果是她搗鬼,那盤子就不會出手了。她又不缺錢。”龍紋張坐在椅子上,磕着鞋底子, “你怎麽辦?”

程皓把旁邊一個竹筐拉到伊糖椅子邊:“這都是龍泉窯的殘件, 你認認。”

伊糖彎腰低頭開始在裏面翻騰。

程皓走到龍紋張對面坐下, 才說道:“其實那盤子, 我當時看着也存疑。”

龍紋張磕鞋底子的動作停住,瞅了伊糖的方向一眼,她雖然低着頭, 但顯然在聽他們倆說話。

他也随着程皓說道:“存疑你準備怎麽辦。”

“再看,這事情, 我思量思量。”程皓站起來:“我還是先帶她回趟公司。”

程皓扶着院門讓伊糖先出去。

龍紋張慢悠悠走過來, 看伊糖走遠了, 低聲說:“你不想前面那女娃知道。”

程皓搖頭, 極低的聲音說:“袁曦笉這是在盯着我,那也不能找贗品頂數了,我敢拿個假的出來, 她肯定敢找地方把那真的放出來。”

他過來龍紋張這裏,就因為龍紋張能有本事給弄個以假亂真的先頂一頂。可現在知道和袁曦笉有關系,就不能走這一步。

***

程皓帶伊糖先回了公司。伊糖在路邊攤買了個棒球帽戴上遮住頭,和她的衣服有點不搭, 但她也顧不得了。

王矯見了程皓就大倒苦水:“早上太他媽倒黴了,我見紅燈停車,結果後面的車沒停,直接撞上我,硬是讓我的車沖前面把人家一個帶小孩的給碰了。”

程皓耐着性子聽完,問他:“肖揚去哪兒了?”

“不知道呀。”王矯也是剛回來,使勁喝着茶葉水說:“他早上忽然說有急事,讓我去銀行接伊糖。”

程皓說:“撞你車那個人的資料給我。”

“怎麽了?”王矯去包裏翻,拿出來幾張事故處理的單據。

程皓奪過去,拿着就走。

伊糖連忙跟着出去。

她敏感地發現程皓不想王矯知道東西丢了,她不知道為什麽。

跟下樓,程皓上車,看她也開了副駕駛上來。

程皓伸手把她的帽子摘了:“傷口不能捂着。”

已經四月,天氣也蠻熱的。

伊糖系着安全帶,盡量一點麻煩不給他找。

程皓把車開出沒多久,就收到龍紋張的電話:“我派人去華晨看看,誰知道,那邊正在說,收了個花口盤,你要不要去看看。”

程皓方向盤一轉,朝着西街就去了。

小拍行現在西街很多,都是根本沒有資質,也不準備弄資質的騙子公司。因為文物法不保真,所以他們明目張膽騙外行,但凡手裏有藏品的,他們就承諾可以上拍,不過上拍前需要先交幾千塊錢的圖錄費。

廣告一個比一個打得漂亮又是日本專場,又是倫敦專場,其實半個專場都不會有。

掙得就是圖錄費這幾千,一個客人幾千,一年也可以騙幾百上千人。

華晨就是個這種性質的拍賣行。

不過不同的是,如果有真正的好東西,會送去袁曦笉那邊。

車在門口停下,程皓說:“你坐在這兒等我。”

他開門下車,從後座拿了瓶水,擰開了留給伊糖。

上了樓,一樓是鑒寶大廳,人多極了,今天是免費鑒寶日。

工作人員一看是他,立刻什麽表情的都有。他左右看看,龍紋張的徒弟從沙發上起來跑向他:“就是剛才,我看見的。”

程皓問:“那現在人呢?”

“進了專家室。”

程皓朝着專家室去,外面有人作勢攔。

程皓腳步不停,他那氣派和身高,攔的人很快就把自己閃到了一邊。程皓直奔專家室,推門就進去了。

裏面的專家是熟人,臉熟但關系不熟。正拿着個龍紋盤在看。

一見他,錯愕過後就訓斥道:“這是幹什麽?不懂規矩的人什麽時候都不懂規矩。”

程皓眼風都不給他,上前兩步,一把奪過那盤子。

專家傻眼了。

古玩圈的規矩呢,不能遞手,一定要一個人放在桌上,另一個才能上手。

不然磕碰了算誰的。

程皓放下那盤子,一上手就知道不對,他氣極反笑:“你們袁總還安排了多少個這樣的盤子?”

“什麽意思?”那專家一臉好像不知道他說什麽。

程皓說:“這種盤子,市場裏随便找就能找來幾十個。——她給我送這麽大一份禮,你帶話給她,讓她等着收回禮。”

那專家微微詫異,笑着說道:“不會是你們拍行也有這種花口盤吧,意思是怕市場同類型器物太多,影響你們的價格?那可沒辦法,誰也不能主宰市場。”

程皓冷冷笑了笑,轉身走了。

下樓的過程中,臉就沉下來,他現在已經能确認,就是袁曦笉,也肯定是她安排人撞了王矯的車,就是不知道肖揚是不是也是她算計的。

這盤子無論如何不能找別的方法頂替了。

——找不到,就只能他們自己掏了這筆錢。

兩百多萬,他們拍行才租了地方,中間場外交易,用了一部分資金周轉,現在無論如何是拿不出這些錢的。

而且這件事都是針對他的,他怎麽和大家說呢。

伊糖下了車,正在不遠處不知張望什麽。

她頭上有個明晃晃的紗布,看着分外明顯。遠處車走過,揚起灰塵。

他走過去,有點不高興地說:“你怎麽不在車上,路邊灰塵大。”

“我看那邊有個派出所,西街派出所,咱們是不是可以直接在這地方報警。”

“不行。”程皓拉着她上車。

伊糖一眼一眼望着他:“這事情出了不是應該報警嗎,報警也是越早越好對不對。”

程皓有點不耐煩,這事情一時半會解釋不清。

她還繼續在說:“還有……你是不是想做假的給人家,這樣絕對不行。要是真的要陪,我可以想辦法。”

程皓勃然大怒:“夠了!”

一聲之後,他和伊糖都愣了。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麽兇過,她頭上還有傷呢。

程皓立時後悔,伊糖扔開他的手,自己往車上走。

程皓追上兩步,放軟聲音解釋說:“……這裏的派出所只管古玩市場糾紛。外面的派出所,像咱們這種事情,也不會幫咱們找的。他們都覺得能玩古玩的都是有錢人,包括開拍賣行的。所以得趁着黃金時間,找有用的人幫忙。”

伊糖和他越走越遠,躲着他:“你可以好好和我說,說了我就懂了。”

“我剛剛着急了。”他好聲好氣。

伊糖說:“這就是我以前最怕的,困難會把兩個人之間的關系變樣,你會忍不住兇我。”

程皓低聲下氣:“我真的不會對你兇了,就這一次。”

“我不相信你。”伊糖低着頭上車。

程皓上了駕駛位,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哄。

心裏又急,最後還是開到派出所,帶伊糖先去報了案,不管能不能找到,程序還是要走的。

出了派出所,他和伊糖說:“咱們稍等一下,我拿了王矯給我的那個地址,讓我打電話找人查一查。”

他在車裏打電話,伊糖下了車,從開着的車窗裏,她伸手進來拿出帽子。

把帽子對着玻璃戴在頭上。

程皓在手機裏翻電話號碼,順便看那事故處理單據。

如果真要賠這個東西,拍行賠不起,只能欠着,或者找銀行貸款過渡,等下一場拍賣掙了錢再還。

他越算賬心越涼。

伊糖說:“我去洗手間。”看程皓在低頭看電話,她往馬路對面的商場走。

這派出所在鬧市區,停車的位置就是大街。臨近下班時間,來往車龍喧擾嘈雜。

收費的人過來催程皓讓地方,要不然再交錢。程皓這才回神,左右一看,想起來隐約剛剛伊糖和他說去洗手間。

他把車往前面慢慢挪,望見天橋在前面遠處,後知後覺想到:不知道伊糖會不會橫跨馬路。

對面一陣剎車聲,人群忙亂。

收停車費的人追過來,狂拍他的車窗喊着:“那邊有個女的讓車撞了,是不是你車裏那個?”

程皓腦子“轟——”地一下,他想開車去對面,卻發現自己手在抖,手閘都抓不住。

他開門下車跑向對面,左右看車,幹風把樹吹得亂晃,太陽和霧霾讓他呼吸困難加頭暈眼花。

他躲過左右車輛,車多到他看不清。

遠處圍攏的人也越來越多,他整個心揪着像要爆炸。

不知怎麽到的對面。

人群截停了車流。

他神魂俱碎撥開幾個人,擠到裏面一看,是個學生樣的女孩子倒在地上,穿着校服。

這會正是放學時間。人看着也沒事。

他退後幾步,劫後餘生地體會世界空白。

呼吸回來,心跳也回來。

左右看看,猛然看到遠處天橋上,伊糖正慢吞吞在過天橋。

他推開擋着的人群沖過去。

伊糖單手扶着欄杆下樓梯,這天橋有點陡,她行動好像有點遲緩,走得笨笨的。

衣服穿得整齊,襯衫,長褲,卻戴個棒球帽。

他上前兩步。

伊糖看到他,沒什麽表情,還在生氣的樣子。

他走過去,柔聲說:“那邊出車禍了,收停車費的告訴我是你,我趕緊跑過來,還好不是你。”

伊糖不說話,停下腳步,看了他兩眼,神色顯出心軟來:“……你,你擔心了?”

程皓挪了挪手上腕表,把袖子挽上去,裝着不在意地說:“擔心一點點,但你那麽聰明,我就是過來确認一下。”他把手心緊張的汗順手抹在袖子上,然後挽了上去。

伊糖看到這不拘的動作,扯出點笑意,好像終于肯原諒他早前兇了她:“……你的車呢?”

“馬路對面。不管了我陪你去商場找洗手間。”程皓伸手去扶她。

商場五一前的打折活動,廣播裏女聲賣力宣傳。

全世界的人好像都在發生着好事。

程皓說:“你看這事告訴咱們,只要人沒事,什麽都不重要,就算公司都沒了,只要人在,什麽都在。”

伊糖往天橋方向推他:“我自己去。”

“你頭上有傷呢。”程皓拉着她的手,緊緊攥着,朝商場走去。

***

從商場出來,車上了路,程皓就對伊糖說:“那東西本來就是贗品,就是現在和對方扯這個沒了證據,你放心,我明天去和他談,以後找個別的地方把這個成交補給他就行了。”

伊糖說:“那東西真的是贗品?”

“你也看看那個公司的老板,他是幫房地産商蓋房子的,那些人收到頂賬的東西,能是真的嗎?”

伊糖頭受了傷,程皓不讓她吹自然風,也不讓她吹空調。

車裏悶,她熱得腦子有點轉不動。

程皓的手機響。

“看看。”他說。

伊糖拿起來,驚喜道:“是肖揚。”

程皓把車靠了邊。

挂上電話,程皓臉色不大好。

他對伊糖說:“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還有傷,要多休息。”

伊糖沒有再反對。

程皓把她放在樓門口,沒有進屋就走了。他要趕着去和肖揚碰面。

伊糖進屋,背後疼得不行,令她走路都困難,她走到洗手間,剛掀起衣服準備檢查,手機卻又響了,程皓打來的。

“怎麽了?”

“想起來你晚上沒辦法吃飯,你想想要吃什麽,發短信給我,等會我給你送過來。”

伊糖說:“不用了,我讓艾卓給我送,你忙吧。”

程皓猶豫了下,說:“不行,我要去看看你的傷,你要吃什麽,想好了發給我。”

伊糖拿着電話,大玻璃裏,照出只戴着胸罩的她,背後一大塊觸目驚心的青紫……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想到收到好多情真意切的留言,讓我非常意外。

鼓勵,支持,以及那些含蓄委婉地建議~~~你們真的都太好了~~~

☆、晉江夏聽音

程皓停了車, 五星級酒店裏面燈光璀璨,他今天跑了一天,看到這種地方,實在都有點不想進去。

他關上車門,看了看手機,上面沒有短信提示。

【還沒想好要吃什麽?】

他發短信給伊糖, 又給伊威按着短信, 從側面的旋轉門進了酒店。

這個入口處距離餐廳比較近。他熟門熟路走到餐廳。

正是晚餐時段, 音樂緩慢, 裏面賓客彬彬有禮,他走得很快,肖揚說有重要客人。推開餐廳玻璃門, 沒等領位的問話,他就看到了肖揚。

還有他對面的人。

四人位, 他和一個女的坐在窗下的位置。

那女人推開椅子站起來, 遠遠對着他笑。

……

程皓忍下掉頭就走的想法, 摁着火氣走了過去。

肖揚臉上帶着淡淡喜色, 說道:“岑予微為了咱們和她爸爸的事情,專程回來了。”

程皓一聽是這情況,就沒辦法不打招呼, 對岑予微敷衍地點了點頭。

随即面臨選座位問題:

——坐在肖揚對面,對着岑予微。坐在岑予微旁邊,那不可能。

他直接拉了把椅子,旁若無人坐在了桌子臨過道的這一側。

岑予微落落大方坐下, 抿嘴對肖揚笑着說:“過了這麽多年沒見,我以為不會尴尬呢,可誰知道見到程皓,還是覺得時間一點都沒過去。還是很緊張。”

她學生時代已經漂亮,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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